第47章 洪七爷的葬礼
骆家兴说的是让三太太和骆康代表她去洪七爷的葬礼,但从家门出去的却是一个都没少,骆正跑得快第一个坐上车,三太太带着她儿子骆长生紧跟在后。骆康腿脚不利索,等他带着覃相鹂和玉秋离开公馆,连前面的车尾气都瞧不见了。
春长风跟老孟在天刚刚擦亮就到了洪七爷办丧事的地方,三进三出的大院子里每个门口都站着穿黑衣服的青门弟子,他们各个神情严肃,进出的人都要被严格记录和搜身,瞧得出来青门上下都猜着今天的丧事恐怕要出乱子。
“三哥,”婉君亲自出来接的老孟,春长风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听着两人说话。
婉君说:“七爷一走,人心就不稳了,下面有些老人不乐意听我的。”
“没法子,那些人是跟着七爷出来的。他们被压这些年,现在脑袋顶上的山没了,自然是想冒头的。”老孟回答。
婉君叹了口气,右手食指轻擦过眼角,柔声说:“我一个女人家家也不想管帮派里的事情,但三哥,我要两手一甩不管,大大小小的事儿又要给谁料理呢?由着家里几个叔把青门分了吗?我就眼巴巴看着七爷一辈子的心血没了?”
“话讲得好听,说的都是为了洪七,你拍胸口问问自己就不想要青门?”老孟对婉君谈不上客气,很直白地戳穿了女人的心思:“咱又不是认识第一天,婉君,我老早就说过你不是巧茹,那点野心啊全在脸上。”
“三哥,还是老样子。”婉君说着话脸色变了,眼神冷下三分,“三哥,家里那几个叔你是见过的,他们最容不下我,我要是不斗得被剥皮拆骨吃喽。”
“他们容不下你,你就容得下他们了?”老孟沉着脸说:“都一个样,谁都别冤枉谁。到我这儿,就别演孟姜女了。”
“你不肯帮我?”婉君抿抿嘴角。
老孟停住脚回头指了下春长风说:“怎么帮?两个黑皮狗子帮着你把今儿的葬礼顺利办理完就成。婉君,你知道的啊,巧茹走了以后,我就不混帮派了,听你妹妹的话去讨口安生饭吃,让她走得安心。如今的孟三就是警局里的老油条酒蒙子,你指望着我还能干什么?”
“孟三爷不在江湖了,但江湖谁能不给孟三爷几分面子?”婉君急声说。
“您高抬我,孟三带不了这顶高帽子。”老孟连连摆手,说着给春长风递眼色:“走走,咱爷俩到那头看看情况。”
“你恨袁二爷吗?”婉君冷不丁冒出来一句,站在她身边的黑衣服被这话吓到,脖子本能地往后缩了下。
“这又是哪儿的话?”老孟笑着问。
春长风看着老孟嘴角裂开,眼神里却没一丝笑意,阴沉沉地盯着对方。婉君点点头,像是老孟的反应完全在意料之内,她笑着说:“三哥重情义,巧茹跟了你也算没被亏待过,只可惜她身体不好,没等到跟你过上好日子。有时候晚上睡不着,我就在想,你说那会儿如果我们有钱送她去洋人的医院看病,吃洋人的西药,是不是巧茹就能活下来。”
“别说那会儿,我现在也没几个钱能到洋人的医院里面烧,倒是你,你有钱可以做这样的大梦想你妹妹。”老孟的笑撑不下去,垮了脸说。
“不应该啊,三哥,不应该啊!”婉君脸色浮出悲色,她轻轻地摇头:“你搏命给袁家争下的码头,袁老二吃得盆满钵满,包下整栋桃宴楼给他小妾过生日,凭什么你连送巧茹去医院的钱都没有?要不是看出来袁家太黑,不给人留活路,七爷不会冒着被断手断脚的风险也要自立门户。三哥,你给人家卖命,可人家没把你当人看呐!孟三爷的重情重义换不回来钱,换不回来他老婆的命。”
“够了!”老孟眼睛通红,他怒喝一声瞪着婉君:“巧茹走了二十年,你能不能让你妹妹安息,别隔三差五打扰她。”
“三哥,家里那几个叔叔能闹起来背后是谁撑腰,你该猜得到吧!七爷没了,你就眼巴巴看着他们把我逼死?将来到地下,你怎么去跟巧茹解释?”婉君一口气说完,看着老孟越发阴沉的脸色,又补了一句:“三哥,这么多年了,你对袁老二是忠心还是害怕啊?”
“我怕什么?我上无父母下无子女,我老光棍一个怕什么?”老孟被激得大声说。
“是,我也没什么怕的。三哥,我单就是不服气,凭什么有人生下来坐轿子,有人生下来就得抬轿子。”婉君捏着胳膊上薄薄的皮肉,愤愤地说:“我都坐上轿子了,谁要拉我下来,我就跟谁拼命。”
老孟半天没说话,直到外面有人进来跟婉君说骆家的人到了,他才叹口气,说:“我答应过巧茹往后安生过日子,不让她操心,不让她走了还挂念。”
“她还让你再娶老婆生孩子呢!你听了?”婉君翻了个白眼,深吸口气:“三哥,我也不逼着你,毕竟二十年了,我晓得孟三早就是老孟,是孟警官,但我寻思人活着总得图点什么吧。”
“我还能图什么?我活着就图活着!”老孟说。
婉君冷笑一声,目光犀利:“人哪能活着就图活着?三哥,我直接跟你说了吧,我恨死袁老二了,我妹妹,我家七爷,我眼下这些烂糟事儿桩桩件件都跟他有关系!他鼓动着那些老东西欺负我是个女人,老娘还偏就不服这个软。大家碰一碰,她妈的,谁怂谁是孙子!”
“老七的死不一定就是袁家干的,”老孟叹了口气:“你别急着跟袁家的人干仗!”
“不是袁家还能是谁?你见过七爷身下的啊!人都给砍两截了!能下这么黑的手,出了袁老二,我想不出来谁能这么狠。”婉君说罢,看着春长风要开口朝他摆摆手:“别说了,城里无头案子遍地是,我不信警察局里能查出来个一二三。青门有青门的规矩,我们的事情自己来办。”
婉君说完往大门走,老孟紧皱着眉头连着叹气:“她这是激我呢!想我帮她稳住青门,把矛头指向袁老二。”
春长风问:“孟哥,真要是青门和袁家的人火拼起来该怎么办?”
“上面的夺权一句话,下面的血洗三条街。婉君当我傻,看不出来她早就和袁二爷是一路货了,”老孟绷着脸,想了片刻说:“城里已经够乱,不能再添新乱子。拔地拉,你去查洪老七的案子,这事儿办的越快越好,我要个百分百的准信。”
“哎,”春长风点点头,扭头要跑又被老孟揪住衣服:“等会儿,洪七的葬礼办完,你再去办案子。”
“哎,”春长风点头打听,他想着刚才婉君跟老孟的对话,心里猜测着老孟让自己去查案子到底为了什么?他能看得出来,当婉君提到巧茹的死,老孟的愤怒并没有掺假,他对袁家多少是有怨恨的,但同时当他听到青门跟袁家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他脸上又是真真切切地烦躁与不安。似乎除了对巧茹的承诺,老孟心里还装着其他的人和事儿。
春长风来没来记得细想,迎面就看见了玉秋。她是跟着骆康来的,按说做客人的应该听随主人家的便利,但玉秋可没那些规矩,她一见到春长风就兴奋地跑过来,叽叽喳喳地说话。
“骆家的人各个都有病!”玉秋拉着大高个春长风弯下腰,贴着他的耳朵边说:“骆家兴病得出不了屋子,三太太成日脑袋疼,老二骆正精神有毛病,那个最小的长生好像也病病歪歪,皮肤蜡黄蜡黄的,可吓人了!还有……还有他家那个阁楼上藏了东西……”
“什么东西?”春长风敏锐地问。
玉秋摇摇头:“不知道,反正晚上有沙罗沙罗的动静,像有人拖着脚在楼上瞎转悠!”
“来,我跟你说个事儿,”春长风拉着玉秋走到一个人少的角落,他认真地把昨天老孟分析的那套讲了一遍,然后说:“除了骆家兴、袁二爷、夺财产的老二和老三,我想着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玉秋问。
“蛇妖或者狐妖,总归就是最近一直在城里连续害人的妖物。”春长风说:“失血、分尸,你想想,洪七爷和刘玲、胡太爷是不是一样的死法?”
“你说骆家阁楼上的东西会不会就是害人的妖物?”玉秋后背冒起一层鸡皮疙瘩,她从没想过自己居然距离凶手这么近。
“有可能,”春长风缓慢地点点头:“你小心点,千万别冲动,要抓她也得先想个完全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