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大宋皇帝自从由太宗担任之后,太祖的后裔处境就一直不太妙,直到当今天子即位,封了“十王”,其中有二位是太祖后裔,众人的处境才改善过来。

赵从古便是那位宗正寺文官所说的唯一一位留在汴京的太祖后裔。

他原本不在京中,因此宗正寺在列名单之时忽略了他,但今日来索回籍册时,却突然想到了此人。

“这位……怎么会留在汴京,我们分明是跟你们说了,所有的太祖后裔都要通知到!”任恕对着那文官咆哮道。

那文官散漫地笑了笑:“这可怪不得我们,他不在汴京城中,而是到了城外……”

这位被封为安国公的赵从古,向来不喜欢汴京城中的吵闹,更愿意住在城外的庄园之中,所以在统计人数的时候,宗正寺将他忽略了。

他是如今唯一还在汴京附近的太祖后裔!

那文官见众人都不再说话,撇了一下嘴,然后拿着文籍便离开了。

只不过一走出大相国寺的门,他突然古怪的笑了笑。

然后,他眼珠猛然往上一翻,整个人都僵住了。好一会儿之后,他的眼珠才翻回来,看了看周围,露出疑惑之色:“我是谁……我怎么在这……我要去做什么……为何头这么痛?”

定了定神之后,他激零零打了个冷战:“该死,莫非是昨日被杀的那个死鬼上了我的身,让我……做了这么糊涂的事情?不行不行,晦气晦气,我得去寻个神仙为我消灾解难……”

他一边嘀咕一边远去,留在大相国寺中的任恕与展飞却是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敢情他们昨天布下连环杀局,用了两次声东击西,才好不容易将太祖后裔送走,结果全做了无用功!

他们毫不怀疑,夏弃恶一伙很快也会知道赵从古的事情,而且会在最短时间内去找到赵从古!

孙策皱紧了眉,任恕同样皱紧眉。

“再来一次?”孙策向任恕问道。

“上次能瞒天过海,这一次就不见得了,我们的所有行动,反而容易打草惊蛇。”任恕道。

孙策沉吟了会儿问道:“袭击禁军武库的……有几个人?”

“只有申越一个。”任恕道。

“只有他一个?”孙策眉头突然一扬:“我记得申越与赤婴一般,从来都没有单独行动过,这二人心智之上似乎有问题,夏弃恶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让他们独自活动!”

“你是说?”

“昨天我们的伏击还是有效的,重创了夏弃恶一伙,恐怕只有申越还能够自由行动,其余之人,都需要养伤!”孙策握着拳,踱了几步:“今日半异人活动更加频繁,在某种程度上,可能也是夏弃恶弄出来转移我们注意力,为他争取养伤时间!”

“这么说来,若是去找那个赵从古,危险不象昨天那么大?”任恕问了一句,然后摇头:“我觉得不保险,夏弃恶极为狡猾,谁知道这是不是他故布疑阵?”

“任判官,大尹有召。”任恕正说间,突然又有一个差役跑了来。

任恕脸色变了变,他才刚刚从开封府尹那里出来,怎么又召他去?

他匆匆赶去,没多久又匆匆回来,盯着孙策的面孔,好半晌之后叹道:“孙先生,陛下有旨,打开青铜之墙。”

“什么?”孙策顿时一惊。

“我将青铜之墙后封印着母鼎的事情禀报给大尹,大尹也禀报给了陛下,陛下觉得那母鼎藏在皇宫之中不妥,令我们将之取走保护。”

众人面面相觑,旋即明白过来。

皇帝总得住在皇宫里,现在这母鼎被夏弃恶盯住,皇宫变得不安全起来。与其被夏弃恶再闯进去大闹,倒不如将吸引夏弃恶的东西给扔出来。

这样一来,至少皇宫暂时安全了。

“陛上爱民如子,最为仁厚,这定然不是陛下的主意。”任恕苦笑道:“但是,底下办事的人不能不将陛下的安危放在心上……”

孙策长叹了一声:“明白,我明白……”

展飞抿着嘴,没有说话,白珰珰目光闪动,不知在想什么。

孙策突然抬起头,目光坚定地道:“既然如此,那么就打开封印,取出母鼎,正好借助母鼎之力来控制住瘟疫,同时还可以借助母鼎来帮助人唤醒异能……若是我们这边再加上几位异能者,对会夏弃恶一伙就更从容一些!”

任恕瘫在椅子之上,好一会儿之后,才喃喃道:“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这是……不得已的选择。”

他二人商议已定,知道此事不可拖延,当即对展飞、白珰珰道:“你们准备出去,将那位赵从古带回城中,小心一些,必要的时候……”

孙策说到这,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向白珰珰使了个眼色。

任恕也道:“小展,你去取开封府的田地籍册,查一查安国公赵从古的庄园在哪。”

展飞出了门才猛然一惊,这取籍册之事,根本用不着他去做,任恕此举,更象是将他打发出来,有什么话要对白珰珰说。

他心念一动,不过还是放弃了偷听的打算。

在他离开之后,任恕与孙策同时阴下脸来:“白姑娘,如果有什么问题,你用你的异能,将赵从古冻住杀掉,总之不能让他的血落入夏弃恶一伙的手中。”

“什么?”白珰珰失声道。

孙策与任恕对望了一眼,任恕示意孙策说,孙策叹了口气:“我们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万一赵从古的事情被夏弃恶得知,他跑来劫夺,你与小展二人如何挡得住?”

“他们不是重伤了么?”白珰珰犹豫地道:“应当不会来吧?若只有申越一个,我与展飞二人联手,可让他有来无回!”

“他们身受重伤只是我们的猜测,而且就算是受了伤,伤势到什么程度,能否坚持作战,我们也不知道,所以不得不做好准备。”孙策又道。

“那为何不将此事交给展飞?”白珰珰又问:“你们还要将他支出去?”

“小展什么都好,但他这个人……正义之心太强,那安国公赵从古并无恶迹,他宁可拼了性命保护他,也不会动手杀他。白姑娘,在我们心中,你与小展的安危,比起安国公赵从古的安危要重要得多,事不可为,杀了赵从古带着小展逃脱……哪怕是逃离汴京,也比让赵从古落入夏弃恶手中要好。而且,赵从古死于你手,还能得一个痛快,若是死于夏弃恶一伙之手,只怕会被痛苦虐杀。”

任恕这番话让白珰珰无法再拒绝,至少有一点任恕说得没错,在白珰珰心中,有过并肩作战之谊的展飞,可比那位安国公赵从古要重要得多。

他们等了片刻,展飞将田地籍册取来,好大的一堆堆在任恕面前。任恕手指翻飞,瞬间连翻了好几本,看得白珰珰眼睛瞪得老大:“你这都看到了?”

“熟能生巧。”任恕一边查阅一边道:“你就把这当成我的异能吧……找到了,安国公的庄园在祥符县……离得倒不远,出城就是,你们立刻出城……嗯,先躲在车中,等远离了大相国寺,再出来,我料想夏弃恶肯定有眼线盯着这里,你们出去之后,只怕立刻就会惊动他们!”

白珰珰点了点头,展飞也没有什么别的意见。

二人藏身于一辆车中,随车一起出了大相国寺。车子并没有直接去祥符县,而是先往外城,在城南处停下,悄悄将展飞与白珰珰放了下来。两人又小心地穿街过巷,悄悄逾墙而出,直到到了人烟相对稀少的郊外,白珰珰才召来旋风,将展飞与自己托起,二人飞向祥符县郊外的庄园。

安国公赵从古如今正在庄园之中,他早就得到消息,如今汴京城被封锁,许进不许出,显然城中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这让他既是忧心忡忡,又有些庆幸。

忧心的是汴京城中发生的事情,很有可能会威胁到大宋的根本,庆幸的是自己躲在郊外,可谓远离冲突的中心,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眼见已经是巳时二刻,他正琢磨着自己怎么样打发今天无聊的时间时,突然有仆人跑了过来叫道:“老爷,老爷,了不得了,有两个人从天上飞来……”

“胡说八道,怎么会有人从天上飞,你这当作配军的懒汉,定是将天上的大鸟当人了!”心中烦躁的赵从古向老仆喝斥道。

他虽然被封为国公,但是因为与当今天子不是同一脉,所以空有虚名,没有实权,平日里与自家老仆也没有什么太多规矩。那仆人被骂了也不害怕,连连摆手叫屈道:“老爷,小人哪里敢在这事情上说谎,真是两个人,他们正向着咱们庄子飞来,如今恐怕都已经到……”

他话才说到这,就觉得风猛然刮起,然后一对少年男女出现在门口。

赵从古的庄园不大,但好歹一位国公,也养着数十人手,既有仆人,也有清客帮闲,此时都拥了过来:“什么人,什么人?”

“休要伤了安国公!”

“快去叫官兵!”

这些人七嘴八舌之中,展飞将自己的令牌举起:“开封府左军巡司虞侯展飞,奉命来请安国公!”

赵从古脸色瞬间煞白,嘴里嘀咕道:“坏了坏了坏了……”

他知道汴京城里肯定出了事情,现在一个自称是开封府虞侯的人乘风飞行而来,要来请他,这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至少会是一件大麻烦事!

“事不宜迟,还请安国公验过令牌,然后随我动身。”展飞看了看四周那些仍然在嚷嚷着的清客帮闲们,声音稍稍低沉了些:“我们既然来到这里,此地就不安全了!”

刚刚想说“我不去”的赵从古哆嗦了一下:“不安全?”

白珰珰抬了抬下巴:“昨天有人袭击了皇宫,皇帝的寝宫都被闯入,他们也可以象我们一样飞来飞去……你是他们下一个目标,哦对了,大宗正已经被他们杀死了。”

白珰珰这番话说得有些乱,不过赵从古却听懂了意思,特别是听懂了“大宗正已经被他们杀死了”这句话的意思。

他看了看那些清客帮闲,又看了看展飞与白珰珰,然后忽然往清客帮闲中一扑:“救命,莫让他们带走我……啊啊啊!”

他才扑出去,人还没有落地,就觉得有一股巨大的风力吹了过来,将他托起倒飞,一直飞到了白珰珰与展飞身边。

“放心,我们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的。”白珰珰笑语吟吟地对他说道,然后又是甩袖振臂。

旋风带着她与赵从古猛然腾空飞起。

白珰珰与赤婴在御风之上各有所长,白珰珰可以轻易破解赤婴的御风之术,但论及御风带人,她就比不上赤婴。她除自己之外只能携带一人飞行。来的时候带了展飞,可如今带了赵从古,展飞就只能跟着跑了。

庄园里的庄户、清客们见赵从古飞了起来,一个个吓得哇哇大叫,如没头苍蝇一般乱窜,就在这时,展飞迈步一踏,整个人跃起,也如同低空飞行一般,从他们头上跃了出去。

“这……这对男女都会飞啊,是妖怪!”众人叫了起来。

在他们大惊小怪之中,展飞与白珰珰带着赵从古已经远去了。

空中的赵从古吓得魂不附体,整个人都在挣扎,白珰珰警告道:“你小心些,别乱动,乱动的话摔下去我可不管!”

赵从古望了望脚下,他们恰好从一棵大树上飞过,赵从古记得那棵大树离自家庄园不远,足有十丈那么高,可如今他却直接掠过树梢。这种高度真摔下去,显然是活不成了的,他顿时身体一凛,不敢再乱动。

然后他看到展飞一脚踏在那棵大树的树梢之上,树梢先是一弯,然后弹起,将展飞向前弹得足足飞出三十丈,又踏在了另一根树枝之上。

“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赵从古忍不住结结巴巴地问了起来。

“他不是说了吗,开封府的。”白珰珰不耐烦地道:“奉天子之旨意来请你回京,你就放心吧,我们要是来杀你的人,你都死过不知多少回了。”

这一点赵从古倒是可以肯定,只不过,那个跳起来和飞一样的少年,竟然是开封府的人……

赵从古喃喃地道:“我出京才几日功夫,怎么开封府就请来了仙人,而仙人还只是当一个区区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