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战争的序幕曲
门被关上，藤丸立香目送源稚生的背影，接替了他原本的位置靠在栏杆上，和少年的深沉忧郁风不同，她是背靠栏杆，手肘分别往后背靠去，面向着繁华热闹的大堂，甚至饶有兴趣地和里面看过来的人挥手打招呼。
他们都是怪物，但却完全不一样。
正因为完全不一样，所以藤丸立香才会……
“嗯……完全说不出口啊……”
少女突然仰着脑袋，语气幽深。
“作为一个故事，疑点太多了。”
没错，她听完了源稚生的童年悲惨小剧场后，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同情，这对于同理心很强的少女来说简直罕见，但没有办法……
疑点不能说随处可见，只能说遍地都是。
或许对于源稚生来说，那是一个永远不想回忆起来的噩梦，所以他才会觉得没什么问题，而他从未和别人分享过这个故事，所以从未有人对这个看似悲情的故事提出质疑。
但是今天破例了。
怪物遇上了另一个怪物，所以他无意识地倾诉着自己的孤独，但也让藏在那孤独背后令人细思极恐的东西不自觉流露了出来。
问题一，源稚生的亲生父亲的具体身份？源稚生在回忆录中并未直接诉说，而橘政宗也没有讲，只说那是一个高贵的人。
假设这是正确的，源稚生提到过他刚见到橘政宗那会他并不是什么大家长，相反，他在家族中地位并不算高，还自嘲为一般上班族，那为什么那所谓的“高贵的人”要唯独请求橘政宗这个地位不高的人庇护自己儿子？为何家族里面其他的人全部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就这样让橘政宗随意接触一个血脉高贵的继承人。
问题二，橘政宗主动说起源稚生高贵的血脉，那和源稚生同等级的他的弟弟，那个叫源稚女的男孩为什么没有被带去东京？哪怕是一个家族内不需要两位“皇”之类扯淡的说法，那至少也该接送到东京做个普通人稳定源稚生也没有什么难度才对。
问题三，既然在已知源稚女可能也为“皇”或者“鬼”的基础上，又把他放在小镇上，为何没有派人监管他？源稚女的血脉是岛内最为恐怖的血脉，和猛鬼众战斗这么多年的蛇岐八家的大家长会不知道要看关他？放任他变成恶鬼后行凶这么久？
藤丸·年纪虽小但智慧却异于常人·立香点着脑袋，换了一个角度思考。
从目前的情况分析，那天见到的猛鬼众龙王，风间琉璃很可能就是源稚女，也就是源稚生的亲弟弟。他现在的情况无疑是被救了下来。
从刚才源稚生的说法中来看，他是确信自己杀了源稚女的，那他至少有伤到其致命处才对。
即便如此仍旧活了下来，那只能说明源稚女在被杀之后没多久就得到了救助！
如果从这个角度思考……
首先，救助他的人是谁？答案很简单，现在的源稚女是猛鬼众龙王，那么他消失的这几年很显然就和猛鬼众息息相关，猛鬼众大概率就是救了他的组织。
他此刻是猛鬼众的龙王，那么能统领他的就是……
将棋中最大的子，王将。
这不难猜，猛鬼众既然作为蛇岐八家的死对头，自然也想要皇血才对，而按照现在的结果反推，他们似乎早就知道了源氏兄弟的所在之处？
而知道这件事的……
蛇岐八家只有橘政宗。
说到底，橘政宗作为大家长的出行猛鬼众不可能不关注，他怎么敢去了那个山中小镇后又把源稚女留在那里？一个当上黑道大家长的人会犯这种疏忽？
就算他当上大家长之后有绝对自信靠辉夜姬等设备碾压猛鬼众的情报收集能力，隐瞒出行，他当上大家长之后，猛鬼众必然会去查询他年轻时无关大小的所有事情，就会知道他频繁出现在那个山中小镇，和源稚生有所接触，而对方是此时执行局局长！
更何况他有什么自信相信蛇岐八家的情报功能，要知道藤丸立香第一次的任务可就出现内鬼……
内鬼？
藤丸立香突然注意到，自己的第一次任务是乌鸦和夜叉两人擅自安排的内容，任务请求就算往上汇报，也只会经过源稚生，以及和他同级或者更上面的人的手中。
也就是说，内鬼起码是八大家主的水平。
结合上述的问题来看，最大的可能性……
橘政宗就是内鬼？这才能解释他的弱智行为，他和猛鬼众有联系，故意分别培养了源稚生和源稚女？但哪有家主当对面内鬼的？！
目的呢？地位，名声，钱财，肯定不是这些，猛鬼众有而蛇岐八家绝对无法拿到的……
成为真正的纯血龙？橘政宗的目的是成为龙类？
……
藤丸立香猛吞一口橙汁。
还不能这么快就下判断，哪有人来社内报道第一天把所有事情推理出来，把大家长老底掀了的？藤丸立香又不是什么推理大师？她只是得出了现有情报所指向最可能的结果，而这里最让她信服的竟然是她自己的直觉。
毕竟是经历了人理之旅的救世主，她看人的眼光可不是摆设。
但这终究不是铁证，而福尔摩斯说过，演绎法是不能提前假设某个人犯罪的，他们只用排除……
等等，福尔摩斯？我有召唤过他么？
藤丸立香的脑袋中，某个模糊的身影一闪而过，她隐约觉得那是一个英伦风格的男人。
……
藤丸立香深吸一口气，将杂念排除。
无论怎么排除可能性，橘政宗在这故事里都担当了一个非常奇怪的角色，简直是漏洞百出。而想要进一步推动真相的话……
前几日得到的风间琉璃的血液鉴定结果，显示的是查无此人，但如果藤丸立香的猜测是正确的，那按理来说应该会在里面检测出和源稚生相同的基因成分才对。
但日本都是蛇岐八家和猛鬼众的地盘，如果橘政宗和那个王将真的有问题，那在这的话藤丸立香估计会被完全监视，不能实际操作。
想要逃脱监视，只能是出国……
想到这，少女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有答应过【社畜の救世小队】要去中国玩来着……
就今年找个机会去吧。
而这边自己先尽自己所能……
藤丸立香突然觉得现在的情况就像是提前进入迦勒底几个月的自己，靠着惊人的观察力推测出了雷夫教授有问题，但碍于身份低微，根本不会有人听自己的推理。
所以，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在族内提高影响力……
好像已经在提了？
嗯，果然自己的努力都没有木大阿！
藤丸立香算无遗策！
这么想着的少女突然整理起衣襟，如沐春风，她突然大步走进大厅，迎着很多人的目光高举那橙汁色的高脚杯大声喊道，如长坂坡上的张翼德将军那般豪迈痛快。
“来人！战个痛快！！”
“战！战！战！”＊N
已经迷醉在酒精当中的文职人员不少，执法人倒是职业素养极高，虽然也多少沾了点酒精，但维持在还有警觉的状态，只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他们在情绪上已经嗨了起来，像刚看完演唱会余劲未消的粉丝。
藤丸立香呼得一声就上去和路过的陌生人碰杯，碰一次就说一个祝酒词，然后豪迈畅饮鲜榨橙汁，气吞山河，让人咂舌。
但她没有嚣张多久，她去吧台前面换取橙汁弹药的时候被失吹樱抓获了，矢吹樱端正得坐在吧台前喝苹果马提尼，单手捏着少女黑色西服的裤腰带不让她瞎跑。
“我给你橙汁是不想让你未成年碰酒，不是想让你痛风或者糖尿病。”
她神情罕见的严肃，这个总是瘫着一张脸的女孩自从和藤丸立香搭档之后表情就不知不觉变得丰富了，或许是因为惊喜太多，也可能是因为那一声“姐姐”戳到了她隐藏在深处的性感带。
“伟大的龙血庇护我们！”初三少女丝毫不顾训斥，她像电影里信神不已的修女，更像北欧神话中为神主冲锋的女武神，举着没有一丝C2H6O的酒杯高声吟唱。
“……”矢吹樱用担忧中带着嫌鄙的奇怪表情看着少女，似乎看见了藤丸立香未来成为酗酒欧巴桑的未来，并为之叹息感慨。
就在这时，她感觉自己欧派震动了一下，无视藤丸立香惊讶的表情从自己的沟壑中取出手机，失吹樱迅速开机扫视着里面的内容。
“让我康康让我也康康。”
藤丸立香靠了过来，下巴靠在矢吹樱肩膀处，整个人贴在她的背后，这让失吹樱身体猛地一僵。
她不习惯身体接触，更不用说亲密的身体接触，如果对她做这种事情的是别的人，现在已经在医院挂号了，但如果是藤丸立香，失吹樱又不太能狠下心来把她推开。
于是矢吹樱装出无事发生，默认了少女的动作，任由她阅读里面的内容。
意外的是，里面的内容竟然真的和少女有关。
【樱，上面的通知下来了，猛鬼众之前留下的尾巴暴露出了很多据点，这段时间内会很忙，上面想把我和藤丸立香两个高端战力分开，我这边用乌鸦和夜叉打打下手就行了，你多指导藤丸立香一些任务需要的知识。】
少女一目十行，迅速做出总结。
“简单来说就是我以后要和樱小姐组两人小队了？我们要抛弃乌鸦和夜叉前辈了吗？”少女语气愤愤。
“简单来说就是少主觉得我们废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在后面偷看的乌鸦忿然。
“简单来说就是岂可休！”夜叉附和。
矢吹樱倒是看不出情绪，她向来都是源稚生说什么就是什么，于是她把手机合上，不悲不喜地说了句。
“那你们是想要再去和立香一起打一次猛鬼众龙王？你们负责拖延时间？”
“你可不要乱说！”
“打扰了。”
乌鸦夜叉两人瞬间退却，丝毫不见其尊严之所在。
事实上他们两个本来就清楚，自己只是血统一般的混血种，虽然经验丰富但真到了关键的时候，最多也就是上演一出舍命救君子的戏码，葬生火场了。
他们早就认清了这件事情，所以跟知道自己跟着立香的话反倒会害了她，虽然藤丸立香嘴上说着只会在有把握的时候救人，但乌鸦和夜叉看过太多了。就像藤丸立香在人理的旅途中逐渐懂得识人一样，他们也看得出立香根本不像个到了关键时刻会抛弃伙伴的人。即便会危害自己的安全，那个少女也一定会选择往同伴的方向伸手。
反观源稚生，他虽然也很重视同伴但只要乌鸦夜叉两人死之前来上一句“你死了蛇岐八家咋办”，他就会乖乖低着头紧咬牙关跑开了。
也就是所谓的人居高位，身不由己。
“那就拜托樱小姐喽～”＊2
“不用你们说。”
两人摇头晃脑得离开了，樱小姐也收回视线，却见藤丸立香向着自己伸出了拳头。
少女此时下巴搭在樱小姐肩膀处，整个人几乎贴了上来像是骑在失吹樱身上一样，伸出左手握拳，眼睛一眨一眨得望着樱。
“这是……”
“对拳啦对拳～今后我们就要生死相依同床共寝同生共死形影不离情同手足如胶似漆的呀！这就是队友的象征！就让我们二人组的名声传遍这片暗黑大陆，让听闻吾等名讳之人瑟瑟发抖以头抢地尔罢！！今后请多指教喔，aibo（同伴）～”
藤丸立香抑扬顿挫得说着，一边说还一边凑近樱小姐的脸，张口就来不见一丝羞耻，仿佛aibo这个词意外的戳中了她的好球区，脸上带着淡淡红晕，稍显欢脱。
她的确很高兴，一是因为她从来没有aibo，以前都是御主或者前辈，根本没有和她同个地位和立场的队友，这让藤丸立香感觉非常新鲜！
二是因为她看出来了，既然源稚生发了这条消息，把樱送过来一对一带她，那就意味着族内认可了她的水平，打算重用藤丸立香了，也就等于藤丸可以有更多机会深入这个世界的神秘侧并且爬到社内更高的位置。
见状，樱小姐也是无可奈何，她不喜欢人太躁热，但幸运的是她不讨厌这个燥热的人。
她轻轻地把手搭了上去和立香碰了碰，语气风韵温雅。
“请多指教。”
两位女孩在吵闹的宴会厅碰了碰拳，或许对于失吹樱来说她只是简单的迎合下自己看得顺眼的后辈的任性，对于藤丸立香来说只是圆了个曾经的小梦想，但两人都没有想到。
这是一场战争的序幕。
……
顶楼，风把漆黑的制服卷起，在空中狂乱舞动，名为橘政宗的大家长已经乘上了社内的直升飞机，他布满皱痕的手紧紧握住降下的绳索，眼睛俯瞰着这座灯红酒绿的都市。
眼睛中的蓝并不澄澈，反倒是浑浊地像被污染的大海在死寂中沉沉地流淌，里面没有任何能够掀起波澜的色彩。黑色的直升飞机如巨鸟掠过天空，在源氏重工的头顶飞过，隐藏在历史之下的战争也随之拉开了序幕。
那是漆黑深水之下的暗流翻涌，狰狞的恶兽相互缠斗，撕扯，啃咬，任由血流伤裂也要持续进行着丑陋又难堪的厮杀，直到唯一的胜者亲手捧起那血色侵染后无比污秽的圣骸。
而他已经准备的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