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仇郎桥尾声
常辛被问住了,好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兰隐随手拿起一块银片笑道:“人类十分看重血脉传承,或许是因为寿命太短,将后代视为自己生命的延续。”
“又或许是为了更好地活着,毕竟人类喜欢聚群而居,相比毫无关系的生人,血亲显然更可靠,也能凝聚得更牢固,这股力量越强大,他们能获得的益处自然就越多。”
“当然,也可能是人性使然,不想百年之后让自己的身外之物落入外人手中。”
“人心复杂,看重血脉的原因也有许多,术士此举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阿淮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忽然问道:“那常公子,你是人类,你也很看重血脉吗?”
常辛有些无措,“啊,这个,血脉……月老不是说我没有姻缘?既连姻缘都没有,就更别谈血脉了。”
兰隐却道:“谁说没有姻缘就不能有血脉?这两件事又没有必然联系。”
常辛大惊失色,“那更不可!血脉之事,倒也不必如此执着,没有便罢了,若真要强求,像术士一般让自己的后代过得如此凄苦,就为了传承下去,我觉得还不如断掉干净。”
兰隐神色不明地望着他,阿淮也没再说话。
就在他觉得奇怪的时候,两人却又岔开了话题。
“原来孟晷是第三代子孙,是最后一个以身筑桥之人,我还以为是当初的术士。”
听兰隐这样说,常辛又想起此事,不由抱怨道:“孟家先祖也太可怕了,用自己的骨灰浇筑在桥上,他们倒是赎罪了,那些曾从桥上走过的人若是知道,肯定会吓死。”
兰隐似笑非笑道:“他们虽不知全貌,却也知道了以身筑桥之事,他们不清楚是如何筑的桥,自然会同意官府重建,只有全部推掉了,才能安心呐。”
这一天,伏县掀起了轩然大波。
昨夜的梦境在街头巷尾引起热烈讨论,百姓们纷纷惊叹仇郎竟是女郎之事,也有人提出质疑:为何会这么巧?所有人一夜之间突然就做了同一个梦?
可随着官府迅速贴出告示,说此事乃真神显灵,为了顺应神旨,官府决定将仇郎桥拆除重建,那些人也就默默消了声。
建桥还需要一段时日,兰隐得了清闲,便往地府送去一封信,想要查杜云娘的事,可地府回信却让她大为恼火,回信之人变成了与她不对付的阎王,信中还就此事开出一个天价。
兰隐看后冷笑连连,当场就从玄生门杀到了地府,半日后她回来了,脸上带着愉悦的笑意,看得常辛惊惶不已。
“你……不会同阎王打起来了吧?”若是到时地府来人报复,他就住在门外,会不会死得很惨?
兰隐斜了他一眼,“放心吧,没打起来,他近日事务繁忙,我避开他直接去问了旁人,问完就回来了。”
常辛好奇道:“那,问出什么了?”
兰隐随口道:“其实也没什么,杜娘子的生时颇为难得,或许还有应念灵错判之故,冥冥之中她的魂魄就与桥上怨气产生了联系。”
常辛这才恍然。
兰隐还是将应念灵放出去了,没了桥的束缚,他获得自由,平日散在人群中,以另一种方式获得力量,倒也解决了一个难题。
又过了几日,玄耳回来了,手拎肩扛带回一大堆东西。
“主人,兔子的伤恢复了许多,我在那待着也无趣,心里又十分想念主人和常辛,就先回来啦。”
话是这么说,可两人看看他那满身满脸的伤,心里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怕是天天跟妖猿打架,实在受不了了,又不能真把妖猿打跑,就只能自己躲回来。
兰隐若无其事笑道:“回来就好,先好好休息吧。”
玄耳叫上常辛一起将东西归置好后,就想回房休息,可没过多久,他就抽抽嗒嗒哭着跑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两样东西。
“呜呜呜主人,我的藤枯了……”原来,先前常辛给他带回来的那条非常漂亮的藤蔓,经过这么多天早就不复当初的生机,变得干枯而普通。
兰隐瞟了一眼,安慰他:“没关系,日后再找就是。”他想想后丢掉藤蔓,继续眼泪汪汪看着兰隐,“主人,这是你送给玄耳的礼物吗?”
他手里赫然是那只木雕小狗。
兰隐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刚想否认,常辛已经应道:“对对没错,这是兰隐特意给你挑的,她说你肯定很喜欢。”
兰隐嘴角一抽,还没来得及说话,玄耳已经泪奔着朝她扑过去,“呜呜呜玄耳太喜欢了!主人你真好!”
兰隐:……
常辛见状不对,默默朝门外退去。
兰隐见了一手挡住玄耳,一边笑道:“其实这是常辛挑的,他说这么多木雕里第一眼就看中这个,非要买回来送给你,我拦都拦不住……”
常辛傻了,然后眼睁睁看着玄耳热泪盈眶朝自己扑过来,“呜呜呜你真好!我在外受了这么多天委屈,这下终于回家了!还是家里好!你和主人都对我太好了,太好了啊呜呜呜!”
常辛欲哭无泪……
玄耳回来后很是闹腾了一阵子,也不知这阵子到底和妖猿打了多少架,他身上全是伤,常辛只好一边给他敷药一边忍受他的哭哭唧唧。
他似乎有些理解兰隐的感受了,这搁谁谁不烦啊?
筑桥期间,兰隐终于想起先前花花给她画小像之事,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将花花叫到隐古。
那天下午,花花含泪画了一百幅自己的小像,并在玄耳的监督下分发给了城中的猫猫狗狗,据说当天晚上,他泪流满面地对着猫群发誓自己要苦练画技,总有一天他会画出让兰隐满意的像来,兰隐知道后表示十分无语。
后来吴娘子请兰隐过府,兰隐还是将事情真相告诉了她,她听完后十分感慨,并表示自己今后会更多地关怀所遇生灵,以求修个善果。
桥筑成后,官府还是用了最初的名字,是为仇女郎桥,但据说桥一改名,走那条道的人就少了许多,不少百姓还将家中牌位偷偷烧了不再供奉。
兰隐听闻此事后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常辛虽觉不平,到底也没什么办法。
诚如兰隐所言,这世间公道属于手中握有权利与实力之人,遭受不公的也不仅是女子,而是所有弱者,他无力改变这样的现状,就只能尽力而为,然后心怀希望等待下去,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天。
从孟家善后完出来,兰隐看向一旁还在为仇冬之事闷闷不乐的常辛,想想后突然对他道:“快入冬了,等天冷下来,就没法出去玩了。”
常辛茫然抬头,有些莫名。
兰隐笑道:“不如趁现在我带你和玄耳再出去玩一趟,顺便叫上花花他们,人多热闹。”
常辛懵道:“去哪玩?”
兰隐想了想,“前几日吴娘子邀我去赴宴,听说是特意从长安请来的大厨,应该会有许多美味佳肴。”
“赴什么宴?”
“吴娘子的生辰宴。”
“咦?吴娘子要过生辰了吗?”
“是啊,还得挑些礼物呢,现在就去吧。”
“可就算天冷下来,也能出门赴宴的吧?”
“唔,我掐指一算,等天冷后,我会生病,无法赴宴。”
“神还会生病?”
“是啊,冬乏也是种病。”
……
秋日渐逝,快入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