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为了孩子彻底叛逃(2)

身后的邢简手微微颤抖,他用匕首抵住了叶凌夕的腰,说话时的声音也远不如他看上去那么冷静:

“公主,得罪了。”

“既然知道是得罪,还不松手?”

叶凌夕看着不远处正在戏水的廖崎玉,目光收回之后侧过身淡淡地看着邢简:

“被崎玉看到也没有关系吗?”

显然,这句话让邢简动摇了。

微微舔了舔唇,邢简的嘴干的厉害。

老实说,他也没想到因为找不到廖崎玉,自己会做到如此地步。

毕竟,将刀抵在叶凌夕身上时,这意味的不仅仅是与她为敌,邢简心知肚明。

掂量了一下自己手中刀柄的分量,最终,他还是松手了。

缓缓将刀收回到了袖兜,邢简紧绷的脸在迎上廖崎玉的笑脸是,慢慢松弛了下来:

“崎玉。”

“简大哥,你怎么才来!我吃了特别好吃的藕粉桂花糕,你要是在就能一起吃了!”

“你喜欢吃就好。”

邢简蹲下来摸了摸崎玉的脑袋,然后从胸口取出了一个小老虎头的玩具塞到了他的手里:

“今儿听话,这是奖励你的。”

“谢谢简大哥!”

等廖崎玉在池子里摘荷叶的时候,邢简缓缓起身,瞟了一眼静默的叶凌夕,抱拳道:

“邢简只是三寻昙花阁无果,有些着急,还请公主莫要见怪。”

叶凌夕并没有理会,余光将邢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她看着周围百骑司的护卫似乎已经撤走,心中顿生不好的预感:

“廖厂公还未下朝?”

“许是还有些事情需要干爹去忙,还请公主稍安勿躁。”

昙花阁风光旖旎,这湛蓝的天儿,透亮的云,的确是个打发晨光的好地方。

只可惜,叶凌夕很清楚,现下的情形恐怕比刚来的时候要更加可怖百倍。

微微转身,和邢简面对面,她双手端在身前,视线左右打量,倒是瞧见了不少隐藏在树荫中的绣衣使。

唇角勾起,她不卑不亢地迎上邢简有些闪躲的眼神:

“邢简,现下倒是将本公主当外人了?”

“……”

双拳垂在身侧,邢简低着头,也不说话。

“朝堂之上,情况如何?”

“……”

“现下,本公主便是你们的人质了?”

“……”

邢简不说话,叶凌夕就当是他默认了。

走到廖英池身边,叶凌夕蹲了下来,她一伸手揽起来了一捧水,手心中浮着一朵莲花,伴随着掌心中的水流尽,莲花也落在了手上。

“崎玉,你可喜欢莲花的味道?”

崎玉凑了过去,鼻尖贴在花瓣上细细闻了起来。

清风拂动,叶凌夕腕子上的手串儿也叮铃作响。

香蛊伴着花香被廖崎玉全都吸了进去,只觉得眼前一黑,孩子就晕在了叶凌夕的怀中。

“公主!您不要逼我!”

邢简立刻拔出了剑,可叶凌夕也拔下了发上的簪子,直指廖崎玉的脖颈:

“邢简,你也不要逼我。”

叶凌夕听起来就冷静多了——

因为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伤害廖崎玉。

就算是邢简这一剑真的刺过来,自己也会肯定挡在廖崎玉身前。

可此时此刻,叶凌夕不得不利用自己的骨肉来当一回挡箭牌了。

拿着剑的手顿在空中,邢简不敢上前,嘴里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公主……你……你要三思啊!”

“本公主为何要三思?你们西厂的人将本公主作为人质,本公主为何不能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说到这儿,她低头看了看廖崎玉,好看的眉眼一转,倒是想了个主意:

“更何况,这又不是本公主的孩子,本公主有什么好心疼的?”

叶凌夕在诈。

她在等邢简被逼急之后脱口而出承认廖崎玉真正的身世,这样自己也就能释然了。

毕竟,这个时候没有亲子鉴定技术,有些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要靠当事人的话才能理清楚。

只不过,邢简并没有松口。

看着失去意识的廖崎玉就这样躺倒在叶凌夕的怀中,手中的剑举起来也不是,收回去也不是。

他只能就这样和叶凌夕僵持着,看着她一路推到了昙花阁的园门口,给了自己一个眼神:

“邢简,让西厂的人让开!”

邢简不敢不从,他生怕叶凌夕一个失手,簪子就会划伤廖崎玉的脖颈,急忙下令:

“你们!都退下!”

周围全都是绣衣使,他们在叶凌夕的周围形成了一个真空的圆圈,既不敢靠近,也不允许她就这样离开。

眼瞧着叶凌夕尖锐的簪子就要戳破孩子的皮肉,邢简连忙丢掉了剑靠了一步:

“阖乐公主!方才是邢简无礼,但这事儿与崎玉无关,请放了他!更何况,他与您也是……是……”

“他与我又有何干?”

“他……他……”

“若是奴才说,崎玉是公主的亲生孩子,公主还会如此么?”

就在邢简不知所措的时候,廖英池姗姗来迟。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甚至还有这气喘吁吁。

叶凌夕一愣,她猛地转过头望向廖英池。

而此时,这个男人倒是没有了之前的精致和从容。

头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头,本就冷白的脸上此时更是一点儿血色都没有,相反的是,唇瓣红得可怕,就像是血染的一般。

黑色的袍子上在阳光下隐隐泛着红色亮光,散发着浓重的腥味儿。

“干……干爹?!”

还不等叶凌夕张口,邢简难以置信地唤了一句,立刻跑到廖英池身边,将他一把扶住:

“干爹,您怎么伤成这样了?”

廖英池闭着眼摇了摇头,现在的他,似乎是每一次呼吸都会耗尽他的全部气力。

直勾勾盯着叶凌夕,廖英池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请求的意味:

“公主以为如何?”

叶凌夕微微一愣。

她还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廖英池。

毕竟,作为西厂之首,皇上的鹰犬,他一直都是看上去谦逊有礼,文质彬彬。

即便是和钟离烁这种张扬跋扈的人在一起,那像是绸缎一样的性格也能很好地包容住他的尖刺。

但此刻,他的优雅不在,而像是被丢弃在街头的破麻袋。

眨巴了两下眼睛,叶凌夕有些恍惚——

她的确是听到了自己想要听的答案,但没想到却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廖厂公……”

“看来,阖乐公主并不意外,应该是知道公主和崎玉的关系了吧?”

廖英池苦笑一声,他倒是不担心叶凌夕的簪子会刺向廖崎玉,踉跄地朝着她走了过去:

“既然如此,公主那番话是为了什么?为了让邢简忌惮?”

叶凌夕抿了抿唇,可还没等她想好要如何面对这样的廖英池,她握着簪子的手就被廖英池给攥住了,微微一是劲儿,她的手就失了力气,簪子顺势掉在地上。

“公主若要走,西厂没有一个人敢阻拦,又何必闹这么一出,可是信不过奴才?”

说完,廖英池一把将廖崎玉拉进了自己怀里。

他低头轻轻抚摸着孩子,两个人额头相贴,就好像此时此刻是生离死别。

“既然厂公明知这是我的孩子,为什么当初还要做出那样糊涂的抉择呢?”

这一对毫无血缘关系的父子倒是让叶凌夕也有些动容,她的眸子中不知什么时候噙满了泪水,也不明白是在哭自己,还是在哭廖英池。

将孩子交给邢简,廖英池一摆手,绣衣使就全部退了下去,一瞬间,整个昙花阁都空了,似乎温度也低了下来。

叶凌夕微微向后推了两步,后背抵在了柳树粗粝的树干上,有些警惕但又有些不忍地看着廖英池:

“厂公?”

“公主是在怕奴才?”

“怎会?我只是有些不忍罢了。”

“那公主是在可怜奴才?”

叶凌夕点了点头:

“本来我是有些不理解,可现下也理解了。厂公也是个男人,也有承欢膝下的渴望,也希望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了得到崎玉到底花了多少心思,但能看出来这孩子在厂公身边过得不错。我自然是不会原谅厂公,但也同情厂公。你我,不都是可怜人么?”

“可怜人?”

廖英池眼神中划过一丝的落寞,他静静地现在叶凌夕面前,伸出手拨开了她脸上的碎发:

“奴才倒不觉得可怜。”

“而这也是最可怜的地方,不是么?”

叶凌夕微微蹙眉,她看着廖英池乌黑的眸子闪过一丝不解的光芒,然后恍然大悟中涌上了一阵心酸,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直视她。

“廖厂公一表人材,本不该沦为内臣,成为上官家的走狗,掳掠妇女,杀人放火……不是么?毕竟,廖厂公出身鸩村,也曾经是被迫害的一员,又怎么能拿起屠刀面对自己的同乡呢?”

“可奴才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那就另辟蹊径,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至少,人不能一错再错。”

他沾了血污的手轻轻贴着她的面庞,曾经,在听到叶凌夕这么说的时候,自己就想这样做了——

但他知道,自己就算抚摸着她的面颊,甚至拥抱她,亲吻她,自己也不过是个阉人。

永远只能爱而不得。

这幅残破的身体就像是一个诅咒,是刻在廖英池骨子里的一种自卑和奴性。

可是……

他还是想这么做。

就这么想着,廖英池向前,当两人额头相贴时,他感受到了叶凌夕逐渐加快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