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凌公公很快就要高升了

没有旁人看着,魏思音望向顾澜的眼里哪还有半分笑意?只是那双眸子生来就明丽娇艳中透着淡淡妩媚,即便无情也撩人心弦。

顾澜被她这般看着,心里多了三分兴致。

这位嫡长公主还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性子又泼辣率真,像是带刺的花,比起那些被礼教规矩压得虚伪无趣的贤淑贵女,不知要鲜活多少。

可他那大堂兄却是个眼瞎心盲的,不懂得欣赏她的美丽。

“顾澜,我选你当驸马,不是真有多喜欢你。”

魏思音见他不避不让,反倒还唇角含笑任她用不善的有那身盯着,就知道他果然不是什么善茬子,说话不客气起来,“就是看你比起顾沅还有点人样,所以矬子里拔将军勉强选了你而已,你别嘚瑟。”

这么不留情面的话就如同当头棒喝,从小养尊处优习惯了被人追捧的世家子弟怎能受得住?

但顾澜偏偏只是朝她笑,一点都不生气地点头道:

“公主这些话,臣明白。”

说着,他看着魏思音指了指他心口,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些,“臣心里有数。”

魏思音只觉得他那笑意有些不同寻常,就跟话本里出来迷惑大家小姐的公狐狸成精似的,带着说不出的魅惑,总之很有点邪性,让她不得不防。

“刚才在底下你说什么?”

听她语气很凉,顾澜笑道,“臣问公主,凌内侍的伤可好了。”

魏思音微眯起眼,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通,然后露出一个极其森冷的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只是问问。”

“本公主最讨厌话说一半留一半的人了,你要暗示什么,不如直说。”

“臣有什么好暗示的?”

顾澜眨巴着眼,一派疑惑地看着她,信誓旦旦道,“臣提起凌内侍,只是因为臣知道因为堂兄的事,凌内侍被冤枉定罪,在内侍省受了一场无妄之灾,心中十分过意不去,所以才想问问,他可好些了。”

“原来顾三公子如此心善,连本公主身边一个内侍都要留意慰问啊。”

“公主殿下谬赞。贴身服侍您的人,臣当然要留意了。”

顾澜就像听不出魏思音话里的讽刺之意,低着头抿唇一笑,清逸中露出腼腆,是十分讨女子喜爱的模样,言语却也意有所指。

但他这幅样子,在魏思音眼里就和风尘女子在搔首弄姿差不多。

她心道,刚送走顾沅那个伪君子,又招来个千年男狐狸。

顾府的风水真是好,养出这么一窝子魑魅魍魉。

“本公主的人,还轮不到你来留意。”

没有外人在场,她是极不客气的,纤长的手指敲了两下桌面,冷厉道,“这婚还没成呢,我没管你房中的丫头小子,你倒把眼睛伸进我的宫里去了?”

顾澜仍旧只是笑,只是笑意淡了些,“臣不敢。”

“守好你的本分。”

“是。但凌内侍的伤……”

顾澜说着见魏思音眸光冷下,却是不慌不忙,“臣想替堂兄向他赔个罪。”

以他的身份却要巴巴地主动向一个内侍赔罪,说出去简直是贻笑大方。

魏思音知道他不怀好意,就冷眼看他要出什么幺蛾子。

“臣备了银子和上好的伤药给凌公公赔罪,公主您可准许?”

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特地将凌公公三字咬得极重,魏思音听着很是刺耳。

魏思音凉凉说道:

“赔罪就不用了。冤有头债有主,是顾沅设局陷害他,与你无关。他挨打这笔账,我会在顾沅身上讨回来。”

眼下虽然顾沅离开帝都仕途也受了损,但他欠她的可远远没还完呢。

怎么说也得让他在一年之内丢了世子之位,再受一身皮肉之苦成了废人,这才能让她出口气。

“所以顾三公子不必替你堂兄操心,该他的跑不掉。”

听到魏思音如此恨顾沅,顾澜一点都不装着要为顾沅着想,反倒笑得开怀,“公主这般敢爱敢恨,让臣敬佩。不过……”

他顿了顿,眼里闪烁着明暗交加的诡谲光亮,缓缓往下道:

“不过臣还是想给凌公公赔罪,最好能当面向他鞠躬道歉。”

魏思音陡然沉声:

“说了半天你就是想见他。本公主真不明白,凭你顾三公子的身份,怎会对一个内侍感兴趣?你到底揣的什么心思,若是不说明白,我不会放过你。”

顾澜抬起头,清亮的眸子凝视着她,竟是染上深情的意味,“臣对他感兴趣,只因为他是住在公主心里的人。”

闻言,魏思音的心陡然一颤,可面上却不露分毫。

她也不问顾澜是怎么看出来的,更不和他解释争论,只是站起身冷傲地俯视他,不带任何感情道,“你再胡说八道一个字,我不介意再换一个未婚夫。反正你们顾氏人多,光是嫡系的公子就有一箩筐,本公主有的是选择。”

顾澜低下头,温顺道,“臣知错了。”

魏思音推门离开前又回头看他,他也刚好抬眸朝她望来。

四目相对的这一刻,他再一次笑了,明明是清雅的容颜中却莫名透出邪气,“公主,还有件事臣要提前恭喜您了。”

魏思音皱眉,“别装神弄鬼的,有事直说!”

顾澜眉眼弯了弯,像是狡黠的弦月,“凌公公很快就要高升了。”

魏思音怔住。

又听他说,“明镜司要易主了,汪公公活不久了,空出的位置会是凌公公的,而凌公公是公主您的。公主的奴才得了势,臣当然要来恭喜您。”

魏思音沉声问,“你是会占卜还是会算卦,怎么就如此笃定?”

顾澜笑道,“想要知道此事不需问鬼神,有些秘密,可是只有人才知道。”

“明镜司的督主汪公公如今还活蹦乱跳,父皇也并未透过半分口信说要换人,你却在这里言之凿凿。顾澜,你是不是太狂妄了?”

魏思音并不是真的不信,她是在试探顾澜,想从他嘴里套出更多的话。

顾澜却不再多说,只是躬身作揖,“臣恭送公主殿下。”

回了舒云宫后,魏思音满脑子都是顾澜那几句话。

她走到凌寒屋外想要推门进去,里面却上了锁。

“凌寒,是我!”

她砰砰地用力敲门,凌寒却不肯开。

只从屋里传出他沉闷低哑的声音,“奴才在闭关练功,一身真气不受控制,公主这时进来只会被伤到。”

魏思音哪里相信他的话。

她知道不论何时何地,他都不会伤她。

“凌寒,放我进去,我有事和你说,正事!”

她说得认真,可凌寒却是低嗤一声,嗤过之后是不知在忍耐什么的粗重低喘,让她想到那一夜他衣衫不整把她拥入怀中吐露在她耳边的气息,她瞬间红了脸,但还是坚持不懈地敲着门。

“公主殿下莫要玩笑了,就是真有什么正事,您也不该和奴才说。”

魏思音急了,她这回是真有事要说,他偏不信。

“我不怕被你伤到,你快放我进去,我可以照顾你!”

凌寒一开始只是沉默,后来似是被她敲烦了,语气凉薄道:

“公主殿下莫要胡闹了。奴才不让您进来,不是怕您伤到,而是有您在屋子里会耽误了奴才练功,奴才怕的是伤到自己。”

魏思音怔住,愣愣地收回了手。

绿漪握住她的手,见她手心都拍门拍红了,很是心疼地说,“既然凌内侍坚持,就让他独自待着,不会出事的。公主,我们回寝殿吧。”

魏思音垂着眼眸,默默无声地跟着回了寝殿。

见她沮丧到头都抬不起来,绿漪命人做了她平日里最爱吃的玫瑰饼,亲自端着到她嘴边。她嗅着那芬芳甜香,却是半点胃口都没有,恹恹地挡开,“你吃吧,我不饿。”

绿漪只好把托着玫瑰饼的葵口盘放到一边,屏退了几名小宫女后,才柔声宽慰,“凌内侍只是怕他的病气传染给您,才不让您进屋。您可别把他说的话当真。”

她不说还好,一说魏思音的公主脾气就上来了,娇气到眼眶红了一圈。

“你说他是不是讨厌我?”

绿漪连忙摇头摆手,“怎么可能呢?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凌内侍对您是多么忠心耿耿……”

魏思音在心中无声地问自己,如今的凌寒对她只有忠心吗?

又想起顾澜说的话,她心里慌乱烦躁。

顾澜到底都知道了什么,才能那般有底气地说,凌寒马上就要成为明镜司的督主了?

她很快就想到最合理的解释:

这帝都里会抬举凌寒的人除了她,就只有宫外那位隐居已久的福安公公。

凌寒是福安的义子,如果真是福安有意让凌寒成为新的督主,那顾澜会得知此事,一定是因为他在福安身边安插了眼线,才会摸得如此清楚。

此事若真能办成,那凌寒便从此翻身,直入青云。

从被众人轻视的小小内侍变为爪牙遍布帝都的权宦督主,他手握权柄,方能施展开一身本事。

确实如顾澜所说,这是一件喜事。

喜事中唯有一点不足,那就是他会出宫离开她身边,在宫外置办宅子。

她沉吟了片刻,对绿漪道,“你可听过这句词,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绿漪虽然只是宫女,但先皇后还在时,曾命人教她识文断字,她除了女四书和宫规之外也读了一些诗词文书,自然听过这极有名的一句。

见绿漪点头,魏思音又问,“你赞同这句话吗?”

绿漪有些发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魏思音就循循善诱地引导她,“如果你有个情郎,你每时每刻都想看到他,爱意浓到想把他拴在自己身上。但这时朝廷忽然要招他去做官了,你放不放他走?”

绿漪一脸莫名其妙,顿了顿道:

“这天底下的女子,有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心上人考中功名加官进爵?他做了官,若是个有良心的,回来娶了和他有情的姑娘,那姑娘不就也能跟着享福了?不让他当官,难道还能把一个大男人拘在家里吃白饭?”

魏思音眨巴着眼,这才意识到她的表述有误,听起来是多么古怪。

绿漪看着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忽然就很同情未来的驸马爷,“公主,您是将来成婚后,不想让驸马离开内宅,担心他去外面抛头露面招蜂引蝶吗?”

所以才连官都不让人家当了,就得天天在家里伺候她。

魏思音嘴角一抽,不快地抽手,“我哪有这么霸道善妒?”

绿漪心道,这可不好说!

入夜。

凌寒的屋子前一阵夜风吹过,随即一道黑影融入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次日一早。

魏思音刚醒来,睡眼朦胧地洗漱了后,展开双臂任由绿漪为她更衣。

秋意在这时走进来,神色有些凝重,低声道:

“公主,宫外出了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