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结核(你还真是故意让冷梅染病的...)
陈思雨的衣服是被撕裂了的, 而冷峻略微冰凉的拇指,就摁在她的皮肤上。
他大概也没想到她腋下会是破的,松手吧, 她会摔倒,但要不松手, 她皮肤的温度, 她的呼吸, 轻颤,她整个人盈盈一握, 就在他手中。
望着冷峻的眼睛,陈思雨尴尬极了。
冷峻自己显然也很尴尬,他的手在瞬间升温, 拇指的温度传到她的皮肤上, 粗糙,微微的烫。
但尴尬多了就免疫了, 陈思雨头发一挠, 软倒在冷峻怀里:“冷队长救命啊, 那个老太婆她想杀了我。”
萧婆子还没见过像陈思雨一样厚颜无耻, 气的哆嗦:“你个撒谎精, 我就轻轻推了你一下, 你……你冤枉我!”
龚小明又出来了,一看陈思雨头发蓬的像鸡窝, 大惊:“思雨,谁打你了?”
楼上两家子也探头下来,还有男同志, 一看也生气了:“这大妈怎么回事啊,说话就说话, 好端端的,打人干嘛。”
看俩儿媳妇缩着脖子不说话,萧婆子气的吼:“你俩是聋子还是哑巴,快给我做证啊,我都没碰她。”
萧家三嫂举手:“我做证,我娘碰都没碰她。”
二嫂要泼辣点,透过表现看本质:“她是为了不搬房子耍赖皮呢,同志们,这房子可是我嫂子的,我们有权力收回……”
冷峻冷冷打断萧家二嫂:“这房子是我姐的,除了我姐,没有任何人有权力在这儿闹腾,请你们立刻离开。”
萧婆子见过冷峻几回,他面硬人冷,但沉默寡言,很少说话,不呈想一张嘴,嘴巴还挺硬。
“小舅子,你姐当初怀着身孕胡跑害的流产,身体弱吧,还非要上个班儿,结果呢,染上了肺结核,害的我家文才三十二了还连个孩子都没有,好嘛,你一堂堂军人,敢赶我老婆子,我……我今儿还就躺下了我。”萧婆子吃了多少年的盐巴,还能被一个生瓜蛋子的小年青给唬了,她作势就要躺下。
陈思雨虽不清楚前因后果,但她善于抓信息点。
手指鼻子,她说:“冷梅的肺结核明明是在你们老家,被你们故意传染的,你们丧心病狂,杀人害命,打量我们傻呢,我们马上就报案,事情很快就能查个水落石出,故意给人传染疾病就是故意杀人犯,你就等着坐牢吧。”
萧婆子面色一白,强辞夺理:“你……你胡说八道。”
萧二嫂笑的很大声:“别往我们身上泼脏水啊,大嫂明明原来就有病,你们这些城里人真可笑,这是仗着冷家官大势大,故意欺负乡下人。”
萧三嫂是跟屁虫,磕磕巴巴:“对,故意欺负我们劳苦大众。”
这时邻居越围越多,龚小明跟冷梅关系好,说:“不不,大娘,我们冷副团原来是身体不好,但那是因为流产过的原因,没听说她有肺结核。”
楼上的邻居倒是说:“要冷副团有肺结核,瞒着不告诉咱们,这不对吧。”
另有人悄声说:“对啊,我们家里有老人孩子呢,万一传染了咋办?”
萧二嫂以为舆论偏向了她们,得意洋洋的说:“就是我大嫂不对。”
但萧婆子却眉头一低,看那样子,是悄眯眯的想溜。
陈思雨当然不能让她溜了,手指,说:“老婆子,听见了吧,故意给人传染疾病,罪大恶极,我建议你赶紧上公安局坦白从宽,不然,就等着警察上门抓人吧,到时候你在村里的脸可就全丢完了。”
萧婆子拂开陈思雨就往外窜,嘴里嘀咕:“胡说八道。”
但陈思雨并不是胡说八道,因为冷梅虽然原来身体弱,可她既没戴口罩,也没居家,就证明她当时还没有肺结核,她是去了一趟萧家,回来后才确诊的肺结核的,而萧家婆媳一听说她有肺结核,立刻就把头巾当成口罩来围口鼻了,证明她们原来经历过肺结核,懂得该如何防护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家里有人得过肺结核,她们怎么会那么熟络该如何防护的。
萧婆子一看情况不对,跑了,俩儿媳妇也跟着跑了。
毕竟别人家的事,邻居们看场热闹,安慰陈思雨几句也就散了。
“这不才周四吗,冷队怎么回来了?”陈思雨伸手:“屋里坐吧。”
这一伸手,她知道冷峻为什么尴尬了。
她被萧婆子扯破了腋下,虽然她还穿着背心儿,但是自己缝的,为了省布料,肩膀只有两根系带儿的小吊带,透过撕裂的衣服,皮肤若隐若现。
在将来,女孩子们穿个吊带出门都没关系,可现在,衣服是有专门的风纪扣的,系在脖子以下,遵守风纪的人,会刻意把风纪扣都扣的紧紧的。
赶忙抓过轩昂的外套,陈思雨把它披到了身上。
轩昂烧了壶热水,家里没茶叶,他倒是挺会,用葡萄干,桂圆和红枣,冰糖给冷峻冲了一杯甜甜的水,捧着,语声甜甜:“冷哥,快喝吧。”
冷峻接过杯子,说:“我姐确实是在从萧家回来以后才确诊的肺结核。”
陈思雨遇事性子比较急,也习惯于黑吃黑的方式,而且冷峻一回回碰上她做戏,也早知她的人品了,她遂也不瞒着了,说:“要萧家人是故意让梅姐姐感染的肺结核,他们就是在故意杀人,刚才我已经吵嚷出去了,怕他们万一毁灭证据呢,她家在哪儿,咱要不连夜去一趟,找证据去。”
冷峻摇头:“不用。”又说:“我有摩托,这会儿去趟萧家庄的村卫生所,镇卫生院调查一下,看萧家是否有人感染过肺结核,事情就一清二楚了。”
这就是陈思雨的经验不足了,这年头,只要谁感染了肺结核,村一级的卫生所就会有记录,萧家就是想赖都赖不了的。
轩昂听说冷峻是骑摩托车来的,趴窗户上一看,果然,冷峻那辆威风凛凛的摩托车就在外面停着。
这娃坐过一回摩托车后就念念不忘,很想再坐一下。
他也没有喝轩昂给他泡的,甜甜的水,把它递给了陈思雨,并说:“我会去派出所跟民警打声招呼的,明天她们要敢再来,轩昂去派出所喊一下民警,她们就会被赶走的。”
见男人出门,陈思雨习惯性的追了两步,发现自己腋下还在张风,又抱臂,先命令他:“喝了它。”
这人应该没吃晚饭,也没喝过多少水,唇都起皮了,还急呼呼的要跑。
人高马大的男人,却在个小女孩面前俯首帖耳。
乖乖接过杯子,冷峻先喝了一口,枣儿是烤过的,有一股焦香,他吃到一颗枸杞,甜甜的。
从下班就骑着摩托往回赶,半天没喝水了,这杯水可真甜。
轩昂可算理解啥叫小奶狗了,冷峻乖乖一饮而尽,把杯子递给了他姐。
陈思雨说:“那您路上小心,注意安全,争取早点帮梅姐姐查清事实真相。”
望着她长长的,蝴蝶一样轻颤的睫毛,和那张春粉俏丽的脸上难掩的尴尬,冷峻心中一念,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子,虽然总是用一种极为夸张的,戏剧化的方式对待生活,但她内心,却是那么的柔软,真诚和善良。
“我会的。”他说完,发动摩托车,在陈思雨姐弟的目光注视中,走了。
因为家里有事,这几天冷峻都是骑着摩托车上下班的。
萧婆子之所以能住招待所,挂的就是他的名字。
而这一问,才发现本来他安排的是一间三人间,但萧婆子打着他爸冷兵的名义,勒令招待所给自己换成了两个标间,而且吃饭时用的也不是自己的粮票,签字借票,四天功夫就借走了二十元。
二十元的饭票,在一份肉六分钱的空院食堂,冷峻能吃半年。
而因为萧婆子不会写字,签单时只是画了个圈儿。
盯着那个圈儿许久,冷峻面色惨绿:“明天就通知她们腾房,还有,以后也不允许任何人以我的名义签单,借饭票了。”
营业员一看冷大队就是生气了,忙说:“好的。”
出来,疾步走到门卫,冷峻再吩咐:“周末之前,不能放萧家人去我家。”
想了想,再说:“如果我母亲要找她们,你们就赶紧给我打电话。”
他妈是个爆脾气,说话经常口无遮拦。
冷梅的婚当然要离,但事情得冷峻来办,要给他妈,就会变成他妈活活被萧婆子气死,婚却还是离不了。
再去了趟公安局之后,冷峻就骑着摩托车,连夜赶往萧家庄去了。
这时,他还以为萧文才确实被摔了,病的很严重才无法进城。
岂知刚一进萧家庄,就看到村里拉起电灯泡,一群人正在给房子连夜上椽,而他姐夫萧文才,就站在房梁上,正在指挥众人安椽头。
这时已经是凌晨了,之所以夜里起房子,应该是因为大家都不愿意耽误白天的工分的缘故。
如今农村人盖房子,都是相互谝工,也就是说,只要你义务帮了我,我就会义务帮你,所以一户人家盖房子,全村的男人都会来。
而萧文才家在萧家村,也非普通人,他父亲早亡,二叔是镇长,所以来的人更多,
起一院房子而已,围了少说三四十号人。
把摩托车停在远处,冷峻下了车,走到一处暗影里,默默站了片刻,就听到有人说:“家里有个军人就是好,文才家已经连着起三个院子了。”
“就是咱家文才的媳妇不像个长嫂,有点太娇气了,也不知道是个啥病,居然要婆媳仨一起去伺候。”还有人说。
另有人笑着对萧文才说:“你那媳妇是不是太娇气了点吧,哪怕是大领导家的闺女,出嫁从夫,结婚十年了吧,娃也没生一个,你怎么也没教着点媳妇呀。”
虽然已经解放了,但农村还是老观念,男主外女主内,妻子贤良是最基本的。
而三更半夜的,全是男人,大家说话也没顾忌,有人甚至笑着说:“咱文才虽然在部队上顶天立地,但在家里未免有点太怕老婆。”
冷峻一双眸子,冷冷盯着萧文才,想看他会怎么说。
结婚十年,冷梅至少把一半的工资送给了萧文才,萧文才自己的更是如数上缴,而他一年四季的烟酒,鞋袜衣服,也全是冷梅在置办。
冷梅感染肺结核以后,他第一时间打电话到萧家庄通知。
但萧文才以自己摔断了腿为由,不但不去照顾,反而派了老娘去打秋风,如今村里人那么诋毁他的妻子,冷峻想知道,姐夫会不会替姐姐说句话。
谁知萧文才仿如没听到一般,停下来歇了会儿,笑着给大家发了一轮烟,就又招呼着乡亲们继续开始干活儿了。
冷峻骑车从萧家庄出来,一路到了镇上,看镇卫生所亮着一盏灯,遂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里面有个五十多岁的赤脚医生,正在看医书。
看到进来个穿着皮夹克,身材高大,英俊帅气的年青人,因这人生的太过出类拔粹,有点被惊艳到,忙站了起来,问:“您是?”
掏出军官证,冷峻说:“大伯,我要查一下本地历年肺结核的档案,不但要查这儿,可能还要查萧家庄的卫生所,麻烦您配合一下!”
老医生一看对方的军官证上写着副营,再看这小伙年纪轻轻,顶多也就二十四五岁,连忙翻出簿子来:“好,好!”
一个小镇,人并不多,而肺结核因为是目前第一大传染病,所以医疗记录非常全。冷峻只随便翻了几页,就看到记录了:萧文妹,21岁,15岁时罹患肺结核,后转为陈旧性肺结核。
萧文妹是萧文才的妹妹,前几年还去冷家当过保姆,目前,在冷梅的介绍下,嫁给了空院一个机关军人做妻子。
冷峻目瞪口呆,因为从资料看,不但冷梅的肺结核是在萧文才家传染的。
甚至萧文妹去冷家做保姆的时候就已经得过肺结核,转成陈旧性肺结核了,可是萧家人却从来没有提过。要知道,在那几年中,万一萧文妹肺结核复发,冷家全家都有可能会被感染的。
转眼周六,而今天,将在《红色娘子军》的前面正式贴戏,上演《学雷锋》。
李少安饰演孤寡老人,可他本身只有四十多岁,形象上不够苍老不说,习惯了杨白老式的表演,就总无法叫陈思雨满意。
她目光扫过程丽丽,说:“丽丽,要不你上吧,这个角色是个老太太,没有太多舞蹈戏份,但面部表情比较多,你只要能表演好悲痛,痛苦就行了。”
程丽丽当即翻白眼:“陈老师,我才17岁,让我演个老太太,你咋想的?”
包大妈也在凑热闹,忙说:“演吧丽丽,只要能上台,不管演啥都是经验嘛,咱演。”
“妈,陈思雨仗着自己又红又专就欺负我呢,你咋也帮着她说话?”程丽丽气啾啾的说:“您还想提前发展她入党呢,可您瞧瞧她是怎么对我的。”
包大妈忙摆手:“丽丽快别胡说,入党是多光荣的事,那得经过长期的考验,我可没有承诺谁,让谁入党。”
众人对视一笑,陈思雨明白了,程丽丽所谓的光荣,是包大妈想发展她入党。
在这年头,那确实属于天大的光荣。
虽然包大妈也有点小心思,但人并不坏,而且急需要个女演员,陈思雨想再劝劝程丽丽的。
但这时徐莉站了起来:“老太太我来演吧,上妆,咱们开始联排。”
不但叶大春,李少安,陈思雨等人给惊到了,程丽丽一噎:“徐老师,您可是做过台柱子的,大角儿,大青衣,还不到三十岁就演老太太,您咋想的?”
“你以为老太太就那么容易表演,谁都能演得好?”徐莉懒得再跟程丽丽废话,对陈思雨说:“来吧,换我上,咱们再联排一次。”
一个曾经无比风光的角儿,却心甘怀愿当绿叶,去表演老人,徐莉,不愧全团的领导们都尊重她,她的胸怀和豁达,是一般人所没有的。
连排了几次后,眼看外面天已经黑透,大礼堂喇叭响起,一行人连饭都没顾得及吃,赶到后台时,7:45分,紧紧张张,该要上场了。
虽然是舞蹈,还是芭蕾,但陈思雨融入了很多搞笑元素。
叶大春饰演的小将‘冯修正’本来是上门批四旧的,却撞见小混混在欺负老太太,于是当即举起拳头,对着小混混来了一通胖揍,本来他气势汹汹搜出四旧来,要烧四旧,却在临烧时,发现老太太藏的四旧居然是牺牲在战场上的,儿子寄给她的信。
于是小将‘冯修正’因为内心的愧疚,开始默默的帮助孤寡老人,帮老太太劈柴,生炉子,还挑大粪,瞧上了老太太的孙女儿吧,又不敢吭声。
叶大春和赵晓芳皆是少年少女,把小伙子的憨,少女的俏,用各种略显夸张的,戏剧化的形式表演的淋漓尽致,最终,以大家一起学雷锋完美收场了。
一场五分钟的舞蹈,配上画外音讲解,不但看的全场小将们哈哈大笑,被方主任专程请来的,市思想委的叶副主任也给逗的忍俊不禁,待演出结束了,说:“老方,《我为祖国学雷锋》,这个舞确实不错,值得向全国推广,你拟个稿子,我来签字,咱向全国推广它吧。”
正片,《红色娘子军》才刚刚开场。
陈思雨一行人正准备走,方主任来后台了:“思雨,恭喜你,你的《学雷锋》要全国性推广了,你呀,算是做出点成绩来了。”
这果然是意外之喜,但陈思雨的关注点跟别人不一样,她问:“有奖励吗?”
因为目前全国只有八大样板戏,已经很久没有出过新作品,尤其是市一级推广的新作品,方主任倒是被问住了。
徐莉正在卸妆,回头说:“如果是整本剧,团里的奖励是五十元,你这个怎么也得有十元的奖励吧,新作品,参于者都有奖的,我想想,我们应该能拿五块钱。”
方主任说:“再接再励吧,只要有好作品,送来,我第一时间给你批。”再看陈思雨一眼,指她鼻子:“你个小财迷,多大的荣誉啊,就光想着钱,以后可不能再是这种态度了。”
意思是想钱得留在心里,嘴上要喊口号呗,这个陈思雨懂,她举拳头:“放心吧领导,我以后会努力学雷锋,争光荣,视金钱如粪土!”
目送领导离开,全剧上下喜气洋洋,唯独程丽丽错失五块钱,气的直瞪眼。
陈思雨自然乐得看程丽丽生气。
功成名就,功德圆满,正好轩昂写完作业来接,她也该回家了。
但让陈思雨倍感不舒服的是,虽然冯修正碍于她的编导光环不敢明着骚扰,但这几天她但凡夜里下班回家,他都会骑着自行车跟着,美其名曰,护送她回家。
不比虞永健是军人子弟,作风正派,冯修正是白云一手提导起来的,很懂审时夺势,也特别善于钻营,但目前,陈思雨还找不到更好的法子治他。
到家门口了,冯修正突然喊:“陈思雨,以后别编新舞了,就一直演我,成吗?”
他想,从今往后舞台上就天天只演自已,不演别的劳动模范?
“你想得美。”陈思雨说。
冯修正卖个关子,说:“要是我能送你一个你不能拒绝的礼物呢?”
不能拒绝的礼物?
在陈思雨心目中,不能拒绝的礼物是香奈尔纪梵西LV和爱玛仕,除此之外,别的一切她都能拒绝,头都不回,她高傲的说:“不行你送来试试呢,看我能不能拒绝。”
笑话,在这个年代,就没有能**她的东西。
……
冷峻在拿到证据后就又回单位上班了,直到周六下午,才骑着摩托车又到了萧家庄,这时萧文才三弟的新房已经崭新落成了,正准备给老四家平地基。
冷峻骑着摩托车,直接到了工地上,喊:“姐夫。”
萧文才一看小舅子来了,忙笑呵呵的迎了上来:“小峻,我妈和几个弟妹去照顾你姐,照顾的还好吧。”
帮忙盖房子的人也全停了下来,于萧文才家这门富亲戚,目光里有好奇,嫉妒,羡慕,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嘲讽。
冷峻在工地上看了一圈,问:“姐夫,我姐来时,住的是你家的哪间屋?”
萧文才说:“我俩经常不在,没有固定的屋子,正好小妹最近嫁城里去了,我们就睡她的屋。”
他倒挺老实,一问就招。冷峻咬牙说:“所以你明知道你妹妹有肺结核,还带我姐住在她的屋子里的,你们还真是故意让她染上肺结核的。”
萧文才愣了会儿,先说:“你姐不是头疼才喊我妈去的嘛,啥时候得的肺结核。”再摸脑袋:“不可能呀,被褥都是我娘亲手洗过,晒过的,杀过菌了,那屋子我也睡了,你看我都没事。”
所以作为丈夫,他不但不知道妻子得了肺结核的事,甚至还在因为自己没有传染上肺结核而暗暗自喜?
这就是大家眼中所谓的老实人,老好人?
冷峻彻底怒了,一拳头挥出去,萧文才没有防备,整个人飞了起来,哐一声落到一堆木头上,哐啷啷的,木头全滚了下来,砸的他脑袋哐哐作响。
但还不够解气,撵过去,提起胸膛,冷峻又是一阵狂捶。
萧家四弟是个愣头青,提了根棍子就冲上来了:“姓冷的,你一军人,咋能随意打人呢你?”但看到冷峻杀神般的眼神,又咧咧的退了回去。
萧三哥胆子大点,护到萧文才前面,说:“冷家兄弟,快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盖房子的乡亲,玩儿的孩子,看热闹的妇女,呼啦啦的围了一大堆。
指上萧文才,冷峻用训兵时才用的语调说:“故意散播传染病是要坐牢的,姓萧的,作为军人,你放任妻子住在有传染病源的房间里,以致她罹患上肺结核,我要向你的上级反映情况,要求他们给予你最严重的处分!”
跟提死狗似的,把姐夫拎了起来,他怒喝:“走!”
……
虽然冷峻那天提过要求,让招待所把萧婆子赶走,但凭借着厚脸皮和一哭二闹三上吊,萧婆子还是占了一间房,一直赖住在招待所。
连着两天冷家没有任何动静,萧婆子就以为冷家怕了自己了,正好最近的收音机里在宣传,说’苏国修正.主义’也是敌人,要大家警惕‘苏国修正.主义’路线。
萧婆子吃着刚从食堂打来的,雪白的大米饭,叨咕说:“哼,现在天天批苏.修呢,冷梅她妈不就是个老苏.修,也属于臭老九,哪像咱们又红又专,她还好意思批咱们?”
俩儿媳妇不懂啥叫个苏.修,只胡乱跟着点头。
她俩跟着婆婆每天吃香喝辣,睡的头大。
萧二嫂乐不思蜀,但三嫂有点想娃,想男人了,虽然今天食堂供应的是极难吃到的羊肉,可她也吃不出香味来,愁眉苦脸:“妈,干脆咱也不要赔偿了,回吧,这一天天的,我呆不住了。”
“不要钱?”萧婆子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那我家老大十年在冷家做小伏低,把个冷梅当成大小姐一样伺候着,委屈气白受了,十年没娃,咱就这么算了?”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萧家二嫂赶忙打开了门。
本以为是冷家人上门来谈离婚的,看到来的是萧文才,二嫂一愣:“大哥。”
萧文才两只眼睛肿的像熊猫,额头是磕破的,结了血痂,鬓角肿了老高,问:“妈,明明梅梅得的是肺结核,您干嘛要骗我说她只是头疼,还有,您不是来伺候病人的嘛,咋住在招待所?”
不等老娘答话,又说:“我妹有陈旧性肺结核,瞒别人可以,你干嘛瞒着我和梅梅,还给我们睡她的被褥,睡前也不给洗洗,晾一晾。您知不知道,梅梅的肺结核就是我妹传染的,您想干嘛呀,害死她吗?”
萧婆子先是一脸懵,旋即否认:“老大,你妹的肺结核早就好了,冷梅肯定是从别处传染来的,跟咱们没关系。”
萧文才一脸恨其不争,说:“你这鬼话也就哄我吧。冷峻手里有证据呢,他还要把我妹有肺结核的事告诉她男人一家,我妹刚刚结婚,对象还是军人,那是冷梅做的媒,要是对方因为我妹瞒了病闹离婚,我看你咋抵赖。”
萧婆子一听居然会影响到女儿的婚姻,急了,忙说:“文才,你妹就一乡下姑娘,也不识字,好容易找个军人老公,你赶紧去求冷梅,让她帮忙瞒着呀,不然,万一离了婚,她以后可就难再嫁人了!”
萧文才就算再傻也悟出来了:“在您看来,我的婚就算离了也没关系,我妹的婚姻就不能离,所以你还真是故意让梅梅染病的?您到底想干嘛呀,梅梅身体那么弱,您是想她死不成?”
“我没有,要有,天打雷劈!”萧婆子忙举起了手。
二嫂是负责洗被褥的,嘴里说是洗过了,其实不但没洗,还从被子里偷了好多棉花出去,此时低着头,装傻充愣,一句不说。
萧三嫂傻乎乎的,说:“大哥是军人呀,以后找个墩实的,多生几个呗!”
但既连她都这样说,不就证明萧婆子恰是这样想的?
萧文才气的牙颤,提拳,恨不能捣老娘两拳头。
萧婆子默了半晌,诚心说:“老大,宁毁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娘真没那样的想法。梅梅应该是不小心染的病,这样吧,娘上门给她下跪,咱把她求回去,我也不要求她一月交多少生活费了,她不生孩子,娘也不闹了,成吗?”
……
再说冷家。
因为有梅霜昼夜不离的照顾,还有冷峻专门托人从申城买回来的药,冷梅这几天精神好了不少,已经能在椅子上坐了。
冷峻把萧文妹有结核病史,以及萧文才不但没病,还是老家盖房子的主劳力的事,当然一股脑儿,全讲给了冷梅听。
默了半天,冷梅说:“峻峻,你去跟萧文才谈吧,我一分钱都不会再给他了,只求快点离婚。”
老娘梅霜气的拍桌子:“梅梅,你这些年给萧家至少上千块,他们把你害成这样,你那些钱,难道就一分都不要了?”
“算了吧,他们毕竟乡下人嘛,穷。”冷梅说。
冷峻从兜里掏出一只废烟盒,从烟盒里倒出几支烟头,逐一摆到了桌子上,才说:“姐,你总说萧家穷,可你看看,萧文才在老家,烟一支接着一支,抽的是一元二的玉溪,而我们单位的连级干部,顶多也就抽三毛前的大前门!”
再说:“这回我赞同妈的态度,婚要离,钱,我们也必须要!”
自己省吃俭用,把钱给了丈夫,可萧文才拿着钱干嘛,买最好的烟,给兄弟家盖最漂亮的房子,就为这,冷峻也支持,把所有的钱要回来。
今天是周六,晚上还有会,冷峻得赶紧去上班,就下楼了。
萧文妹跟冷梅关系不错,于她照顾还挺多的,因为同住在一个院子里,经常会送她些点心或者菜的,下了楼,冷峻正好看到客厅里有一碗萧文妹送来的炸丸子,既知萧文妹有肺结核,这东西当然就不吃了,倒进垃圾桶,扔掉。
梅霜跟着下了楼,说:“你去跟萧文妹的丈夫说一声吧,有传染病却瞒着至亲的人,这萧家人虽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可他们自私,狭隘,唯利是图!”
冷峻未置可否。
萧文妹目前属于陈旧性肺结核,按理体内是没有病毒的,既没有病毒,就不会传染。
但她怎么就传给冷梅了呢。
这事冷峻总觉得有些蹊跷,还得深入调查一下。
穿上鞋子,他刚要出门,面前伸来一只手,抬头,母亲梅霜笑眯眯的,在看他。
“枪呢,给我看看。”她说。
冷峻反问:“什么枪?”
梅霜抱臂:“你的娃娃亲,陈思雨家的枪啊,就是那把跟你爸天上地下打配合,一口气轰掉三架歼机的,莫辛纳甘。”
冷峻差点忘了,他爸给他定的娃娃亲,那位陈营长有一把莫辛纳甘,并且创造了,一口气打掉三架歼机的光辉战绩。
曾经,他爸四处打听的时候,有很多人听说亲家是三代飞行员的冷家,抱着攀门第的心来认亲,每回冷父都要求看看对方在战场上使的什么枪。
有些人打过仗,有枪,但是很普通的步.枪,还有些人拿的是自治的土.枪。
甚至有些人仗都没打过,根本就是冒充的。
那把一口气打掉三架歼机的莫辛纳甘,冷峻也很好奇,但还没见过。
“快拿来呀,我看看那把传说中的神枪,它到底长个什么样。”梅霜再说。
……
第二天就是周末了。
而因为太馋龚小明家不限量的鸡蛋,陈思雨也准备孵几只小鸡出来。
小鸡已经在龚小明家抱窝了,但还需要个鸡窝,并且,他们姐弟要在这儿长住,最好是像龚小明,隔壁程副团,孙团长家一样,把菜种起来。
今天,几家子商量好,连徐莉都来了,要帮陈思雨家收拾菜园子。
甭看龚小明是女同志,但动手能力非常强。
待轩昂从外面搬了砖块来,灰土一和,不一会儿,一个小小的鸡窝已经砌好了。这时陈思雨和徐莉也把园子清理干净,平整过了。因为眼看入秋,茄子西红柿已经种不得了,但是可以种些菠菜,白菜和甜菜根,以及圆白菜,香菜,等它们长起来,就可以不用浪费票在买青菜上了。
菜种子是隔壁的程大妈给的,一颗颗的数,一颗都没舍得多给。
等菜种进去,地平平整整,红砖鸡窝像个小城堡,从窗户里望出去,小小的园子就很有几分田园诗意了。
突然,外面有人喊:“陈思雨!”
家属院有围墙,围墙外面就是马路,家属院外人进不来,要人有事,都习惯于在外面喊一声。
徐莉留在陈思雨家,学她如何烤蛋糕。听到外面有人喊,说:“思雨,有人在喊你呢。”
陈思雨听到有人喊自己了,但不想回答。
因为喊她的人是冯修正,那家伙心术不正,陈思雨懒得理他。
“陈思雨,出来吧,看看我给你带的啥礼物。”冯修正继续喊。
他的小兵们附合:“大礼物哟,快来看看吧。”
徐莉说:“有人给你送礼物呢,真不用去看看?”
“不看。”陈思雨说。
如果是海蓝之谜或者黑绷带,各种大牌,她或者会心动。
但这年头,不管冯修正送啥,她都不会心动的。
“来嘛思雨,快来看看,我手里有枪喔……你爸的枪。”冯修正继续喊。
陈思雨还没反应过来,轩昂一个箭步,已经窜墙上了。
他爸的枪,那把莫辛纳甘吗?
那是从他手里丢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