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离婚(冷梅的肺结核就是在你们老...)
看到是冯修正主持批评会, 白云大松一口气,因为冯修正是她的学生,也是她一手带出来的。
冯修正也才看清白云,要扶她起来:“白老师, 您干嘛跪地上?”
作为一个在北城呼风唤雨, 亲手把几十上百个知识分子送进牛棚的老智囊, 白云当然不傻,她找不到证据, 但她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跟陈思雨脱不了干系,而今晚的批评会,是针对陈思雨而开的。
手指, 她说:“今天要批的是陈思雨, 你先捆她,让我捋捋。”
白父在瞪白母:“你举报白云干嘛, 赶紧撤回举报, 咱们再一起诚恳的认个罪这事就完了, 不然, 咱都得被皮鞭抽死!”
白母也慌了, 举手说:“我是胡编乱造的,方主任, 我要求撤回举报。”
咦,戏还没开场,这就要偃旗息鼓了?
小将们顿时觉得无趣, 群众们也以为没热闹可看了。
冯修正吊儿郎当,从陈思雨手中夺过喇叭:“陈思雨, 你还有什么话说?”
白家人以为他是偏向他们的,大喘气,点头庆幸。
陈思雨是不用喇叭都能响彻全场的,语调朗朗,慷慨激昂:“我的父亲是战斗英雄,我的母亲死于炮火连天的大轰炸,我的继母……”
正好她在大字报前,伸手一指:“在解放前就向组织捐赠过飞机大炮,她还是一名革命作家,这一份份,一篇篇,全是她以笔为枪,以纸为刃,写成的革命战斗史,我陈思雨,和我的弟弟陈轩昂,我们的血管里流淌的,是根红苗正的,鲜红的血液!”
小将们的目光被吸引了,他们全簇了过去,在感慨,在围观。
他们在感叹,群众们也纷纷围凑了过去,在观瞻。
人大多以貌取人,而照片上的胡茵笑的那么温柔,可亲。
革命作家四个字给她蒙上了一层神圣的光环,而因为她的美,人们也更有兴趣探寻她的生平了,当然,这于陈思雨和轩昂的名声洗白,是莫大的助力。
但白家人集体傻眼了,白云更是,怒火中烧。
因为冯修正提着皮带过来,咔嚓一声,套在了她的手上。
冯修正是白云一手捧起来的,他是她的学生,敢斗她,他疯了吧。
白云厉吼:“修正,赶紧放了我,批陈思雨,不然我就要举报你误批红五类,致人残疾,以批评为名,排除异已的事。再说了,没有我,以后谁帮你写檄文,谁帮你抓重点?”
狼和狈之所以为奸,是因为他们互为左右手,谁也离不开谁。
白云知道的,关于冯修正的秘密多着呢。
他敢批她,她就敢在台上当众嚷嚷,嚷出他的丑事。
可是显然,冯修正猜透了她的心思,皮带一抽,钻心刺骨的痛。冯修正说:“白老师,您要上了台乖乖儿的,我就捆条皮带,要不乖,我可就要给您塞臭袜子呢,你是想乖乖认罪呢,还是想垂死挣扎?”
弯腰,他说:“嘴里塞片头袜子,也是您教我的。”
白云一愣,是的,她自己亲手调.教出一匹恶狼来,而如今,恶狼反噬了,要吃她了。
她眼珠子一转,尖叫:“修正你忘了吗,陈思雨一心嫁空院,拿你当坨屎,快批她呀,狠狠的踩她,无情的用皮带抽她,快!”
陈思雨在热情的,慷慨激昂的,给不识字的群众们朗诵胡茵的文章。
群众们望着照片上美丽温婉的女人,听着她**饱满的朗诵,沉浸其中。
此时只有轩昂,那双小鹿一样萌善的眼睛正在专注的注视着冯修正。
是呢,他姐拿冯修正连坨屎都没当着,他会公报私仇吗?
“白老师,乖乖上台认罪吧,不然我就要给您塞臭袜子了。”冯修正在狞笑。
白云唇颤:“修正,咱们可是穿一条裤子的人,陈思雨个小尖果儿,骑在你头上拉屎的,把你连屁都没当,你该批的是她。”
冯修正再狞笑:“老师您这态度不对,陈思雨是谁,帮我写剧本,编舞蹈的大编导,大舞蹈家,我最尊重的人,你敢抹黑她,罪加一等!”
凑近了,又说:“乖乖认命,上缴钱财,我就送你去陕北跟吴小婉团聚,不然我就送您去边疆,或者北大荒,您自己选。”
作为一个知识分子,白云终于理解自己如今的处境了:养虎为患。
冯修正本是她的爪牙,恶犬,可现在他搭上陈思雨了,就无情的抛弃她了。
“去陕北,我去陕北。”举起手,白云喃喃的说。
既然已经栽了,就去陕北吧,没了冯修正,她还可以养别的狗,她善于抓人的缺点,善于给人扣大帽子,斗人,大不了从陕北往上斗。
只要政策不变,她早晚还可以凭借斗人斗回北城的。
至于哥哥和嫂子,自私,偏心眼,愚蠢,那就让他们去边疆 ,跟着白山一起吃苦吧,就算她能再回北城,也一定不会再照顾他们的。
陈思雨虽然在忙着给胡茵炒热度,搞气氛,但并没有忘记关注白家人。
白父属于阴沟里栽了小船,他应该也很有些后台,此时正在跟白母积极的商议供词,想把事件带来的损害降到最低。
白云两眼迸火,望着她,但也没做无谓的挣扎就低头认错了。
当然,莫名其妙被整,他们肯定不甘心。
即使碍于政策被下放,后面也会想尽办法的往回扑腾。
不过如今的形势是下放容易回来难,偏远地区更是藏龙卧虎,要想回城,那得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还得蜕茬皮。
而且风气会愈演愈烈,愈是喜欢批人的,最后愈会死无葬身之地。
白云在经历了冯修正的背叛后如果还是执迷不悟,还想以踩人,斗人为梯,一步步往上爬,那反噬,只会更加强烈。
有赖于这个年代粗暴的审判方式,最终,虽然白家人认错都非常诚恳,白父白母甚至愿意上缴三千元的赃款,想要将功抵罪,但白家人依然被小将们判定为有罪,需要下放。
冯修正宣布审案结果:白云去陕北,白父白母去边疆。
台下有人欢呼,有人叫好,也有人在唏嘘,感慨。
但其实白父白母,连带白云,根本没有把赃款全吐出来。
他们认罪态度良好,小将们就不会上皮鞭,他们又吐钱吐的很快,小将们只有斗的权利,没有查的权力,自然也就不会深入的追究。
于是他们每人只吐了三千元,这事儿就完了。
陈思雨看方主任负手站在角落里,忧心忡忡的望着台上,却一言不发,走过去说:“主任,白云和白岗的赃款肯定没有吐完,这事儿您不再问问了?”
方主任叹口气,说:“思雨,他们的判决是他们的,案子我们还要跟各个单位进行协调,当他们斗人的时候,咱们尽量把嘴闭上,不要推波助澜,也不要煽风点火,否则就该闹出人命来了。”又说:“我知道你们是年青人,嫉恶如仇,非黑即白,可不论白云还是白岗,都罪不致死,对吧?”
话说,目前的斗争形势很猛烈,各处时不时都有因为斗争而伤亡的情况。
但在方主任所管辖的城东区,除却胡茵,还没有发生过命案的。
但现在看来,方主任的冷静和智慧,才是不出人命的关键。
望着在台上跪着磕头,痛哭流渧的白家人,陈思雨心想,要是方主任能做市,或者省思想委员会的主任,那斗争形势,会不会变得更温情一点。
当然,这种大事是她个小小的角儿所不能决定的。
能把白云拉到台上批一批,她已经尽力了。
白云的下放是肯定的,因为十二中的王校长非常反感批评会,肯定会同意。
但白主任是否下放,还得看粮食局本单位的意见。
如果他们认为白主任不能走,要留下他,他还是可以留在北城的。
白云至少积攒了七八千块,拿到陕北,照样可以过好日子。
而白岗白主任,看似很软弱,但其实他很聪明,以一种愚笨,软弱的姿态把损失降到了最低。
好处是,就算他们怀疑,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是陈思雨在跟他们做对。
陈思雨也就不必怕他们将来会为难,报复自己了。
一阵热闹后,这场批评会就以一地狼籍的形式散场了。
当人群散去,轩昂把胡茵的大字报仔细的,小心翼翼的卷了起来,出来以后,提着水桶,先往墙上泼水,待到墙上的大字报全湿了,再拿小灰铲一点点的铲,把瓷砖墙面上的大字报全铲了下来。
铲完之后找了把扫帚来,要把垃圾清理掉。
“轩昂,不干了吧,咱回去睡觉,明天一早,门房大爷会负责清理卫生的。”陈思雨打着哈欠说。
轩昂扫帚一停,陈思雨以为他准备要走了,结果他只是弯腰,把有她名字的大片纸捡了起来,并仔仔细细的撕成了碎片。
不好让弟弟一个人干,陈思雨也找来个簸箕一起扫,把所有的垃圾全部清理进垃圾桶,月光下大礼堂的白墙是那么的明亮,俩人这才心满意足,回家了。
开完批评会,还有个内部感悟会,定在周四,由包大妈来主持。
既然成份已经变好了,这种感悟会陈思雨自然懒得参加,遂准备摸鱼开溜。
但程丽丽喊住了她:“陈老师,欢迎你加入到革命队伍中来了。”
“同喜,快去写感悟吧。”陈思雨说。
程丽丽笑的神秘兮兮:“我有一个天大的光荣想要让给你,但你得答应我,先交我32圈单转,只要你教会了,我会让你成为全团第一光荣。”
陈思雨只想平静的活着,不想争光荣,也不好奇程丽丽会给自己什么光荣。
遂坦言:“丽丽,基本功练不好就想一口吃个大的,你是在想屁吃,真想上舞台,可以去街头巷尾看看劳动人民是怎么生煤球,劈柴禾,挑粪的,能学到精髓,我的新节目就让你主跳。”
她虽然脸长得不好,但身材纤细高挑,比墩实的赵晓芳更适合舞台。
如果肯吃苦,而不是总想着走捷径,再笨,陈思雨也有耐心,愿意教。
可程丽丽既盲目,还无知:“放屁。生煤球和挑大粪怎么可能上舞台,你……你这是仗着自己是个红五类就欺负我。”
这傻丫头,她根本不知道,在将来,以劳动为主题的芭蕾舞蹈,像《井岗山》,《南泥湾》等,都是可以传世,一代代人跳下去的经典。
“欺负算啥,我还打你呢,快去写感悟,必须写够八百字!”陈思雨大吼。
这不但是造反,简直就是骑头,镇压和压迫了。
可惜人家又红又专还是老师,更是能称霸舞台的角儿,程丽丽奈何不得她,只能低声下气的去写小作文,八百字,呜呜,好想死啊!
因为是思想委员会特批的节目,《学雷锋》很快就可以上马了。
而在主角的名字被换成冯修正以后,据说首军院的小将们难过的全躲在家里暗暗抹眼泪,虞永健还找他爷,他外公一人哭了一场,想把名字改回来。
但思想委员会已经决定了的事情,改不得喽。
冯修正喜气洋洋,在周四这天,确定节目单后,立刻就不掏粪了,带着小将们跑歌舞团来蹲守,想知道以他们为原型所创作的节目是个啥样子。
小将就跟将来的城管一样,哪怕他们笑的春风和沐,喜气洋洋,人们还是很怕的,孙团的意思是让陈思雨汇报一下工作,跳一场,送走那帮愠神。
但陈思雨出来后,对上冯修正,却依旧没有好脸色,只冷冷说:“冯修正,你可真够没见过世面的,一场舞而已,值得你激动成这样?”清清嗓门,对他身后的小将们说:“关于《学雷锋》这个节目,每周都会换一次内容,大家都积极点,表现好一点,说不定下周的节目,就是你们为主角了。”
啥?
人人都可以当主角?
虽然小将们不太敢相信,但还是自发的离冯修正远了点。
所有人都蠢蠢欲动,想当一回主角。
冯修正恨陈思雨恨的牙痒痒,但没办法,舞蹈还得她跳。
骑着自行车一路追,他喊:“陈思雨,你想去哪儿呀,别走路了,费脚,让哥们带你去。”
陈思雨一个轻盈的小跳外加旋转,已经上公交车了。
趁着车还没开,她坐到窗户边,义正辞严的说:“小冯同志,以后请叫我陈老师!”
还拿她当尖果儿呢,对不起,从今往后,陈思雨就是正儿八经的陈老师了。
……
今天可以摸回鱼,陈思雨打算去一趟三里桥。
她的俩好朋友,葛明珠和王秀儿,如今都在三里桥百货商店。
前几天太忙没顾上,但在听说冷梅已经回空院后,陈思雨准备给烤个蛋糕,再炖个有营养的汤送过去,顺带着也感谢一下梅霜的帮忙。
虽然毛姆很瞧不上王秀儿,但她居然才去一个月,已经当选群众最喜欢售货员了。
而究其原因,用葛明珠的话说:“别人都爱缺斤短两,攒了东西往家拿,就她,不论秤什么都足斤足两,陈思雨你知道不,她来一个月了,没有打骂过一个客人不说,前天有个孩子拿了半张票来买东西,她也给了,活该,被别的店员举报,最后自己赔钱了。”
百货商店的墙上贴了张告示:不得无故打骂顾客!
陈思雨说:“秀儿,你要赔了钱,你妈得打你吧。”
王秀儿笑着摸脖子上被毛姆掐出来的淤青,说:“没事儿,那孩子的父母在牛棚里呢,打就打吧,我可怜孩子,不怕我妈打。”
龚明珠悄声说:“陈思雨,你劝劝傻秀儿吧,群众总喜欢找她买东西,夸她,我无所谓,可别的售货员会眼红她的,说不定还会……整她呢。”
陈思雨点头,一语双关:“是的,我确实该帮帮秀儿了。”
虽然知道风气很难改变,但秀儿那么善良,愿意帮助人,却要被同事们排挤,这事肯定不对。
正好到了一个全新的,学雷锋的时代。
陈思雨觉得,自己有必要酝酿一下,再给秀儿出个节目。
……
有俩姐妹帮忙,而轩昂的粮票刚刚发,手头票据充裕,陈思雨买了红枣,银耳,枸杞和冰糖,面包粉,长长两挂子鸡蛋,装了满满一兜篓,趁车回到空院,再到食堂,把只属于编导的黄油和罐头,水果补贴一总儿领了。
回到家,正值中午,龚小明回来了,在指导轩昂改曲子。
陈思雨翻出砂锅来,把冰糖,银耳和红枣先炖上,再拿黄瓜炒了个鸡蛋,胡萝卜和午餐肉,小毛豆拌着辣椒酱炒了个下饭菜,然后就得打发蛋清。
在没有搅拌机的年代,这可是个力气活儿。
轩昂扒了两口饭,示意姐姐去吃饭,他来接着打。
陈思雨吃完了饭,涮完锅,再接轩昂的班儿,折腾了半天,才把鸡蛋打发到陈思雨认为尚可的程度。
银耳汤煲好了,让轩昂连锅一起端着,香喷喷的蛋糕也出炉了,陈思雨打听过了,两室一厅的房子,目前的租价是五元一月,她先准备了二十元,准备给冷梅交房租去。
空院离得并不远,俩人就一路走过去了。
但上前登记的时候被门卫拦了下来。
“小同志,冷师长家有备注,说今天家里没人,不见客!”门卫说。
这年头家家户户没冰箱,烤个蛋糕那么费劲,而且冷梅有传染病,按理,即使从医院回来了,为防传染别人故,肯定不会乱跑的,怎么会没有人?
陈思雨一思索,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遂说:“门卫同志,麻烦你们打个电话吧,就说客人叫陈思雨,没有别的事,就想去探望她一下。”
门卫于是当着陈思雨的面拔通了电话,示意她静等,但电话响了半天都没人接,轩昂端着砂锅手都酸了,终于有人接了。
“喂?”是个声音略带沙哑的女性。
但门卫才笑着唤了一声梅老师,啪哒一声,那边电话已经挂了。
“要不这样,东西你们放在这儿,一会儿我们派个人送过去。”门卫说。
陈思雨心头有隐隐的不快,觉得冷母未免有点不近人情,她属于人敬我一分,我还人一寸,但人若不敬我,我也不会上赶着的性格。
这年头鸡蛋牛奶都属于稀罕物,本来她想端蛋糕回去自己吃掉的。
可想到冷梅当初病成那样,一步三喘跑到歌舞团给自己解围的事。
她的心就又软了。
她说:“麻烦你们了,一定要送到。”
空院也有招待所,其条件算是北城数一数二的了,回程时正好经过,陈思雨就看到昨天那萧婆子率着俩儿媳妇从里面出来。
这仨婆媳倒是风格统一,统一的碎花袄,统一的红绿相间方隔子头巾,就连走路姿势都一模一样,虽然天并不冷,但她们都把手揣在袖洞里。
轩昂不喜乡下人,想绕开,但陈思雨拉了弟弟一把,却跟到了后面。
要她猜得没错,她们应该还要去歌舞团。
果然,萧家二嫂说:“娘,那招待所里的床软的跟棉花似的,还香,既然冷家给咱开了房,咱就一直住着呗,干嘛还要跑歌舞团去?”
萧婆子边走边说:“照老大丈母娘那脾气,婚肯定得离。但你们想想,你们大嫂自打嫁进咱们家,没有给我做过一顿饭,没有给我烧过一回炕,十年了,你们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她呢,生生耽搁了老大十年,这事儿可不能那么算了,要离,行,他冷家也得给我个交待。”
萧家三嫂有点憨闷,说:“要谈,咱就住招待所里好吃好喝等着,慢慢儿谈呗,您今儿是怎么了,干嘛非要住到我大嫂的房子里去。”
萧婆子瞪眼:“你们没听老大丈母娘说吗,等他儿子回来,就把咱们赶走,赶出招待所。咱要不住到老大家去,真被他们赶走了呢,咋谈条件?”
轩昂不知道姐姐为啥非跟着这几个人,想拉她走。
陈思雨把弟弟扯了回来。
她大概明白了,这萧婆子上周来了以后,就一直在跟冷家商议离婚的事,但条件没谈妥,冷母脾气也不好,威胁萧婆子,说准备让冷峻把她赶走。
离婚没谈妥,萧婆子不想走,就想强行住进冷梅家,跟冷家打持久战。
这萧婆子还挺有些机灵劲儿,应该也观察到了,冷梅家是有人住的,到了歌舞团,示意俩儿媳妇往地上一蹲,就开始蹲守了。
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冷梅那个单元,也可以看到冷梅家的门。
只要有人进出冷梅家,她都可以看到。
看这样子,她今天是势要夺回房子不可。
轩昂去上学了,陈思雨就在琢磨,自己要不要出手,把这萧婆子给赶走。
……
空院,冷梅卧室。
银耳汤和蛋糕已经送进来了,梅霜正在给女儿喂:“这汤闻着倒是不错。”
冷梅笑:“妈您尝尝呢,那蛋糕肯定更香。”
蛋糕的表皮被烤成了赤红色,内里是橙黄色的,蜂窝海棉状的,松软的瓤,要在上面涂上奶油,它甚至可以放进橱窗里去售卖。
梅霜冷冷扫了一眼:“包办婚姻是人生不幸的前提,你也是包办婚姻的受害者,那位陈思雨看到你这样活生生的例子站在面前都执迷不悟,我不可能接受她,也绝不吃她送的东西。”
不比冷父早知道陈思雨是个冒牌‘娃娃亲’,因为老妈为人冲动,说话不赡前顾后,怕她泄密,冷梅姐弟并没有把真相告诉母亲。
所以在梅霜的认知里,陈思雨就是冷峻的娃娃亲。
而她,作为新时代的女性,最反感包办婚姻,自然也就不喜欢陈思雨。
于此,冷梅非常替陈思雨抱歉。
但因为老妈心直口快的性格,又不得不暂时瞒着。
她说:“妈,思雨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的性格还跟你挺像,要你见了她,肯定会喜欢上她的。”再说:“她跟峻峻也没有谈恋爱,只是普通的往来,但我吧……咳咳,我挺想他俩能成一对儿的,咳……”
痰卡喉咙,她卡的上气不接下气。
梅霜用手绢替女儿揩痰拍背,气的说:“瞧瞧你,当初组织是谈了话,但没有强迫你,你为什么要跟萧文才结婚,现在后悔了吧?”
冷梅默默叹气。
组织确实没有逼过婚。
可在十年前,年青时代的她是那么的狂热,想要为国奉献自己。
既深爱的人死在战场上了,她就想另外找个志同道合的伴侣,为国家多生孩子,让孩子在她深爱的男人用生命换来的土地上蓬勃成长,建设祖国。
她是抱着那样的心思,以一种狂热的,自我奉献的精神结婚的。
梅霜再说:“两地分居,流产,肺结核,看看你身上的病,现在要离婚吧,萧家还要谈赔偿,要我说就该打走她们,你还给她们联络住处,你呀……”菩萨都不及她善良。
其实冷梅就算当初再狂热,如今也已经冷静下来了,觉悟了。
萧文才人挺不错的,沉稳,踏实,也善良。
或者说做为穷人家的长子,他有很多会让女性觉得踏实可靠的美德。
但婆婆有五个儿子,因为只有大儿子两口子有公职,有工资,别的都是农民,她就变着法子的从大儿子手里要钱,接济几个小的。
要仅仅只是这样,冷梅家庭环境好,为了丈夫而接济堂房一点,她不介意。
但现在是,明明大家都有房子住,可婆婆非闹着要给儿子们换新房,把丈夫几年积攒的津贴全要去了不说,连她带去的二百块钱也全拿走了。
当她病了,没钱住院,就只能去村卫生所打屁股针,输液。
而在她确诊肺结核后,最需要丈夫时,丈夫却说摔断了腿,来不了。
婆婆倒是来了,可是,却以她十年没有孩子为由,要求她立刻辞职,回村里养身体,并赶紧给萧文才生孩子。
还说,想离婚也行,冷家必须给萧家补偿。
否则她就上军区一级级反映情况,要求部队领导给她做主。
总之就是,婆婆也愿意离婚,但是狮子大开口,她要讹一笔。
而最近,冷父冷兵有调回北城的可能。
万一萧婆子闹起来,真逐级上访啥的,冷父的调动肯定会受影响的。
这才是她委曲求全,让婆婆一直住在招待所的原因。
但她妈是个非黑即白的性格,又还是个暴脾气,看不到太深,只看到她的软弱,却看不到她若不示弱,会带来的后果。
喝完银耳汤,喉咙滋润了许多,冷梅正馋蛋糕呢,老妈切了一块过来。
“妈,你也吃一块吧,陈思雨蒸的蛋糕特别香.”冷梅伸手捧了过来。
“不吃,我也不会喜欢她。”梅霜倒也忠肯:“但她糕点做得不错。”
“陈思雨可是《白毛女》的主角,唱功不比你差,以你的惜才,只要你肯见她,就肯定会喜欢她的。”冷梅笑嘻嘻的,**母亲。
梅霜起身:“不可能,我梅霜能看上的女人就没几个,你我都瞧不上!”
“这可是您说的,以后别食言。咳……咳咳!”冷梅望着母亲的背影说。
……
待轩昂放学,陈思雨接上他以后,就又到歌舞团了。
周内大礼堂是闲置的。
既然家门口有人蹲守,不想惹麻烦,趁着下班了,她就让轩昂伴奏,要赵晓芳来练习新舞蹈,正好也让轩昂能多弹会儿琴。
但人总归是要回家的,眼看已经晚上九点,估摸着萧婆子应该结束蹲守,回招待所了,陈思雨姐弟这才摸黑回家。
大门口冷冷清清,并没有人。
俩姐弟都饥肠辘辘,闻着楼道里浓浓的蛋糕香,皆饿的肚子咕咕叫。
结果才打开门,突然身后一只手,扯上了陈思雨的衣服。
这年头只有纯棉布,纯棉布又易裂,只听咔嚓一声,陈思雨一件崭新的,刚刚买回来的新军装腋下已经撕开一大片了。
“这是我儿子的房子,你是谁,贼吧,凭啥住在我儿子的房子里?”萧婆子扬天长喝:“快来人啦,抓贼!”
陈思雨先还有耐心,忍着怒火说:“大娘,我是这儿的租户,这房子是我租的,有事您找别人,别妨碍我,否则我就要喊公安了。”
这时龚小明开门,二楼也有人下来。
她们都认识萧婆子,龚小明说:“大娘,这房子冷梅租出去了。”
二楼的老王也说:“有事您去找冷副团长,甭欺负小孩子。”
萧婆子定晴一看,陈思雨瘦瘦高高,面若春桃,不正是前几天说过有肺痨的那小姑娘。
她先喝两儿媳妇:“这是个肺痨,快把嘴巴捂起来。”
萧家二嫂和三嫂当即摘下头巾,打个对角系到了鼻子上。
咦,本来是婆媳仨,当场化身蒙面山匪了。
萧婆子也很有山匪气质,说:“这房子是我儿子的,没我的同意谁都不能往外租,我给你一柱香的时间,赶紧裹铺盖走人,这房子以后我们要住。”
陈思雨中午就想赶人的,忍了。
这都三更半夜了,既萧婆子不讲理,她自然也要耍泼辣。
她指着自己腋下:“你们是土匪还是恶霸啊,扯破了我的衣服,不赔钱吧,还想赶我走人,你想得美。赔钱,赔我衣服钱!”
萧婆子后退一步:“小丫头,你随意住我儿子的房子,我没问你要钱呢,你还敢找我要钱。我儿子可是军人,我是军人家属,晓得不?”
这不胡搅恋缠嘛,陈思雨反问:“哪条法律规定军人家属就可以随意欺负人,当恶霸了,信不信明天我反映到军区,告你儿子一状。”
萧婆子当场被唬的愣住。
虽然陈思雨不是良善之辈,但等闲不与人为恶的。
以为老太太消停了,她转身要进门,谁知还没迈脚,萧婆子的腿先她一步,进了屋了,还在招呼俩儿媳妇:“还不往里冲,愣着干嘛?”
“大娘,别给脸不要脸,这是我家,你们不许进去。”陈思雨在推,轩昂也来帮她。
萧婆子一巴掌搧开轩昂,伸手搡着陈思雨,假意说:“闺女,你是冷梅家的亲戚吧,大娘是她婆婆呢,乖,让大娘进去,进去看看就中。”
真让她进去,赖下了,她就不走了。
陈思雨心一横,厉声说:“呸,你个恶婆婆,冷梅的肺结核就是在你们老家传染的,你差点害死她,你还有脸进她的屋子?赶紧给我走!”
萧婆子面色大变,伸手一把狠搡:“死丫头,你瞎说八道什么呢你。”
你搡我就倒。
陈思雨顺势往外一倒,凄声尖叫:“杀人啦,有人杀人啦,快救命啊!”
她是在讹人,所以摔的姿势比较夸张,声音更是尖厉无比,一楼往下还有两个台阶,为了逼真一点,她直接朝着台阶
但并没有摔到地上。
反而摔进了一个男人,哦不,冷峻的怀里!
抬头,正好对上他眸光沉沉,仿如沉着繁星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