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外面的雨声小了一些, 风却更猛烈了,树影摇曳映在对面的窗纸上,七零八落。
沈若怜努力睁着眼睛, 试图在黑暗中看清男人的神情。
一些她以为很久远的记忆, 忽然间像洪水一般倾泻而来,瞬间将她淹没在洪流中, 她心口开始发闷,张着嘴大口喘息。
房间中挤进来的风冷而锋利,刀刃一般划在两人身上。
晏温的视线在她面容上细细描摹了许久,轻叹一声, 将她腕上的绸带解开, 起身把她拥进怀中, 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泪。
他的动作极轻, 每一下触碰都带着珍重与小心。
或许是前几日就有隐隐的预感,此刻见到他, 沈若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激动。
她偏过头, 躲开他的手,自己狠狠抹了两把泪,哑着嗓子问他, “你又想如何?抓我回去继续锁着么?我想不通——”
她看向他,神色复杂, “我想不通我有什么值得你不远千里也要找到我的, 当初是你先一次次将满怀赤诚爱慕着你的我推开,毫不犹豫将我推到裴词安身边的。”
“如今你这般, 又有何意义。”
小姑娘似乎真的长大了, 虽然眼眶泛红,眼底还忍不住闪着泪光, 但她却能极力克制住自己用尽量平静的语调说着过去的难堪。
曾经小包子一般可爱的面容,也多了几分妩媚艳丽的韵味,瞪着泪眼看他时,不再只有可怜巴巴的委屈。
晏温的手在空中停了半晌,微微蜷起手指,风从他半空的手掌心里穿过,带着难以捕捉的冰冷。
他手指动了动,缓缓收回手。
指尖还残留有她的眼泪,湿濡的**顺着指腹的纹路嵌进每一条浅浅的沟壑中,冰凉浸透皮肤。
是不是只有真正放下了,她才能平静地说出方才那些话。
晏温缓慢摩挲着手指,“对不起,是孤看清自己的心意太晚。”
他的喉结滚动,眼底漫上苦涩,语意轻柔:
“娇娇,不闹了好不好,同孤回去,孤那夜说的话句句出自真心。”
在耀城的时候,他曾想过好好同她过,想着慢慢哄她总能将人哄好。
可回来后得知她竟逃了,猝不及防的变故令他心底最先生出的是暴虐的占有欲,当时他想的是定要将她抓回来,既然她不领情,那便锁她一辈子好了。
然而这一个多月在路上几经辗转,他心底的暴虐逐渐被思念和恐慌所代替。
他怕在下一个地点找不到她,他怕听到每一个关于她的假线索,他怕一次次的失望,更害怕以某种他难以承受的方式找到她。
那是他的娇娇,他带在身边宠着疼着哄了九年的小姑娘,他舍不得她在外面受一点委屈。
最后一次他几乎撑不住的时候,便是在扬州青楼那次。
像是堆叠到极点的崩溃倏然决了堤,若非那青楼的女子不是她,若非后来在淮安城找到完好无损的她,他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后来找到她,他便病倒了。
原本病好得差不多后,他想去看她,可每每看着她言笑晏晏的样子,看着她洒脱灿烂的笑容,他就会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怯懦。
他从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却第一次在想要见她这件事上缕缕犹豫。
直到看到她与孙季明日渐亲密,他心底的酸涩催使着他,终于在今日看到她被欺负时爆发了出来。
一个多月的晃晃****,漂浮不定的心绪,终于在她推门而入的那一刻爆发了。
原本只想紧紧拥着她,最后却演变成了狂风骤雨的吻,他想看她因他动情,怀中的温软甚至让他险些把持不住,想要立刻占有她。
他急不可耐地在她身上寻求这一个多月几近崩溃的抚慰。
可在看到她哭着挣扎的时候,他又忽然想起陈莺说的那句“若是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又如何想要她平等的来爱你”。
他忽然就不忍心了。
他身为上位者,很少有人跟他提及“尊重”一词,他对父母是孝,对臣下是仁厚,对太傅是敬重。
手握生杀大权,他可以极尽克制,永远维持着恭瑾温和的样子,甚至曾经对孙婧初,他所表现出的某些时候的温情,也只是他觉得“应当”如此。
他习惯了一切按部就班地“上演”,但在此前,他却从未有一次认真审视过“尊重”这个词。
方才那一吻缓解了他的不安,屋内空气被冷风翻卷着,晏温将她身上的披风拢了拢,眼睑微敛:
“沈若怜,从前是孤太过高傲,从未顾及过你的感受,今后……孤会学着去尊重你,跟孤回去,好不好?”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真诚,同从前一样,带着一□□哄的意味,沈若怜甚至觉得他下一瞬就会过来摸摸她的头,笑着让她乖。
可他没有,他只是看着她,直视着她的眼睛,将他自己所有情绪坦诚地摆在她面前。
沈若怜敛下眸子,眼底眸光闪烁,她攥紧披风领口,低声道:
“若你当真要尊重我,就该放我走。”
头顶的视线遽然一沉,她余光瞥见他的身影动了动,一股戾气倏然自他身上迸发出来。
沈若怜心里一紧,下意识向后躲去,下一刻听见男人沉哑的声音,“娇娇,你当知道,孤所说的尊重,是以你愿意跟孤回去为前提。”
沈若怜听出他声音里的克制,像是裹了鞘的利刃。
此刻狂风骤雨,屋中漆黑一片,对面的男人报着必将她捉回去的心态坐在她的床畔,她能感受到他竭力压抑的蠢蠢欲动的占有欲。
沈若怜心跳如擂鼓,吞了吞口水,小小声地妥协道:
“可你、可你说着尊重我,便总要给我些准备的时间。”
她说完后,房中一片沉默,床帐中的四方空间里只有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她感觉晏温定定看了自己很久,随后,听见他轻叹了一声,无奈道:
“你要准备多久?”
沈若怜抿唇,“三日。”
“好。”
他答得飞快。
沈若怜手心泛出细汗,湿滑黏腻的触感被风一吹凉得难受,她竭力保持着声线的平稳,“这三日,你不能来找我。”
晏温看了她两眼,“好。”
她看向他手背上隐隐凸起的青筋,深吸两口气,继续谈条件:
“也不能让你的人盯着我。”
话音刚落,她又立刻补充,“既是说要尊重我,便不要让人盯着我,我不喜欢,这三日我要将锦绣坊最后一批货做完。”
她将手心里的汗擦在披风上,犹豫了一下,过去主动揽住他的腰,软着嗓音道:
“皇兄,其实这一个多月,娇娇也很想你。”
男人的身子僵了一瞬,他看了她许久,眼底情绪犀利而复杂。
最后他轻阖了眸子,哑声道:
“好。”
他在她发顶轻轻抚摸了一下,“但是沈若怜,你不能骗孤。”
说完,将她环在腰上的手拿开,不发一言径直起身出门离开。
直到门外再也听不到他的脚步声,沈若怜才像是浑身虚脱了一般,身子一软瘫靠在墙上,脊背的冷汗顺着衣衫泅开。
-
风雨如晦的夜晚,即便是撑着伞也无济于事。
晏温坐上马车,衣摆处的湿冷让他心里分外烦躁,他想起她最后主动抱自己那一幕,眸底的复杂情绪愈发明显。
他从一旁的抽屉里抽出一支薄荷香点燃,闭眼撑靠在榻上,捏揉着眉心,舌尖一遍遍碾压过齿尖。
过了许久,他长舒一口气,问李福安,“纪天师当初给的那个药,确定不会对她的身子有碍?”
李福安瞥了眼太子的神色,如实道:
“确定不会。”
“唔。”
晏温淡淡应了一声,将手背搭在眼帘上,有些疲惫地靠着没出声。
昏黄的灯光将他的面容切割的晦暗不明,车厢里潮气蒸腾。
过了半晌,就在李福安以为殿下已经眯着了的时候,忽听他又说,“改日再让他给孤送些过来。”
李福安身子一凛,犹豫道:“可若哪天要解这药,只怕是于殿——”
“无妨。”
晏温淡淡打断他的话,语气不容置喙。
李福安:“……是。”
-
沈若怜又在**坐了会儿,直到确定晏温不会回来后,她飞快翻下床,鞋都来不及穿,冲到秋容房间外敲门。
敲了好一阵儿,房门打开,秋容披着外裳出现在门口,满脸担忧,“怎么了公主,有什么事么?”
她看她脸色不太好,又问,“可是让梦魇着了?”
沈若怜缓了两口气,抓住她的手臂,掌心的温热让她的心稍微安定了些,她急道:
“我们,我们快收拾东西,连夜跑。”
秋容一愣,“怎么了,今夜这大雨——”
“他来了!”
沈若怜急得跺脚:
“他、他找到我了,咱们赶紧跑吧。”
秋容面色陡然一变,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倾盆大雨,点点头,安抚道:“好,我这就收拾东西,咱们等会儿就走,公主也先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沈若怜松开她,一刻不停又朝自己房间跑回去,“好。”
待到两人将东西收拾好,许是天公作美,原本的大雨收了势变成了毛毛细雨,天边也快亮了起来。
沈若怜和秋容一人抱着一个包裹,带了些金瓜子和衣裳之类的。
有些带不了的金银细软她们找了个地方埋了起来,又给孙季明留了信,到时候孙季明自会替她们保管。
两人赶在天亮前从城东出了城,顺着小路进了山,山里边有一个十分隐秘的村庄,沈若怜准备和秋容过去躲躲。
这附近的地形沈若怜之前详细问过人,就是怕哪一日若是被他找到自己能顺利溜走。
到了山里,雨彻底停了,只是地下的路泥泞而湿滑,两人相互搀扶着,走得异常艰难。
她们一路向上爬,翻过最高处的山头,站在悬崖边,已经远远能眺望见山底下那个村落了。
沈若怜心头一喜,正想回头叫秋容,忽听得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她笑容倏然僵在脸上,猛地回头朝那马蹄声的来处看了一眼,就见晏温一脸冷峻地骑在快马上,带领着诸多暗卫朝她这边策马奔来。
沈若怜只看了一眼,转身拉着秋容就往山下跑,身后传来晏温急切甚至带着惊惧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
她没回头,不要命一般向前跑。
然而才跑出没几步,耳畔忽然刮过一阵冷风,一支羽箭“咻”的一声钉在她身前的树干上。
沈若怜吓了一跳,脚底下发软的功夫,就被男人从身后抱住向前扑了两步。
她心里惊惧不已,一边挣扎,一边下意识拔下头上的银簪,不要命一般朝晏温胳膊上戳。
谁料下一瞬银光一闪,原本她站立的地方直直扎下一柄长刀。
她猛地愣住,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开口,她和晏温站立的地方脚底下泥土一松,两人一道猝不及防地朝着悬崖下滚了下去。
她被晏温紧紧护在怀中,天旋地转间飞速下坠,不知过了多久,沈若怜脑袋上一疼,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等到她再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四周分外安静,只能听到不远处溪水流淌的声音。
沈若怜摸索着从**坐起,身边立刻传来晏温沙哑的声音,“你醒了?”
沈若怜顺着声音看过去,却什么都看不到。
她心底蔓延起无尽恐惧,却仍是不死心,颤声问:
“怎、怎么不点灯。”
身旁的床榻向下塌陷,下一瞬,男人坚实的胸膛靠过来,将她轻轻揽了进去,愧疚道:
“是孤没有保护好你,不过村里的郎中已经看过了,你只是短暂失明,过几日便会好的。”
沈若怜一愣,“村里?短暂失明?”
晏温安抚一般轻轻抚摸着她的发顶,温声道:
“嗯,我们滚下来的地方恰好离你看到的那个村子不远,你磕到了脑袋,有些淤血,所以暂时看不见东西,不过后面会好的。”
“别怕,孤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沈若怜本想推开他,可眼前骤然的黑暗和陌生的环境让她害怕,她只有紧紧抓住他才能寻得一丝心安。
她轻声问他,“方才那些是否是山匪……秋容怎么样了?”
晏温眸底闪过冷戾,语气却愈发温柔,“方才那些人恐怕不只是山匪那么简单,想必是陈王的逆党之流,所以此刻我们还不能出山,至于秋容,有消息了孤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沈若怜沉默着不再说话了,过了会儿,她终于渐渐平复了下来。
晏温问她,“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让孤看看。”
她一僵,重重将他推开,向后蹭了两下,“不用了,不需要,你离我远些。”
她感觉晏温在看着她,他似乎隐隐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沈若怜低着头,心里越发难安。
过了良久,她听见他淡淡笑了一声,温声哄她:
“那孤让这家农户的女主人帮你看看身上的伤如何?尤其你腿上的伤,必须得上药。”
经他这么一说,沈若怜才察觉到自己小腿上一片刺疼,应当是方才滚下来时被树枝扎伤了。
她抿了抿唇,低低道了声,“好。”
末了又故作强硬地补充,“不过你出去。”
晏温倒是好脾气地应了一声,“好,孤去替你煎药。”
耳畔脚步声渐远,未出片刻,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哎哟姑娘,你可醒了,你别害怕,我家那口子是村上的郎中,他替你看过了,你这眼睛不会一直看不见的。”
那大婶坐过来,“瞧瞧,这么漂亮的脸蛋子,若是眼睛看不见了多可惜,来,我先帮你给腿上上药。”
沈若怜笑笑没说话,自己摸索着将裙子撩开。
那大婶也不介意她不搭话,一边帮她上药一边一个人絮絮叨叨,“哎呀,你这伤也是够深的,不过和你夫君比起来,你这已经算好的啦!”
沈若怜动作一顿,“夫君?”
那大婶“啊”了一声,“不是么?他是这么说的啊。”
沈若怜默默垂首,那大婶以为她是害羞,又接着道:
“你也是多亏被你夫君护着呢,你是没瞧见,他身上的伤密密麻麻,哎哟,要说最严重的还是在手臂上,那么深一个伤口,瞧着都不像是树枝刺伤的了。”
沈若怜抿着唇没说话,忽然有些窘,想起自己刺向他那一簪子,这大婶说的就是那个吧。
当时她误以为那支箭是他射出的,以为他恼羞成怒要杀了自己,着急之下出于自保才扎了他,结果后来看到那刀才知,他是为了保护她。
大婶替她上了药,又简单看了看她身上别处,满意地说,“嘿,都说了你夫君将你护得好,小姑娘身上白白净净才好看。”
沈若怜被她一口一个“夫君”说得有些不适应,低低同她道了声谢,便作势要休息。
大婶热心地将她扶着躺好,又给她盖了被子才离开。
屋中没了人,被黑暗包裹的恐惧再度袭来,沈若怜到底没忍住捂着被子小声哭了出来。
她原本就是为了逃避他的,结果弄巧成拙,偏偏此刻除了他,没有任何人可以让她倚靠。
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想着自己眼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她心底又害怕又憋闷。
这般小声哭了一阵,沈若怜忽听得门外传来晏温的脚步声,急忙收了声,飞快将自己脸上的泪抹了,吸了吸鼻子,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晏温进来将碗放在桌上,过来坐到床边轻声唤她,“娇娇,睡着了么?起来喝了药再睡。”
见她没动,他过来动作轻柔地抱她,“乖,孤给你准备了蜂蜜——”
沈若怜被他抱起,听他声音顿住,她心底一慌,就感觉自己的脸被他轻轻捧了起来。
男人温热的指腹轻轻拂过她的眼角,她看不到他的神情,却听见他语气里满是心疼,“别哭了,喝了药就能看见了,都是孤不好。”
沈若怜又吸了吸鼻子,侧头躲开他的手,朝他伸出手去,“药。”
晏温过去端了药,“孤喂你。”
沈若怜开口时带着鼻音,语气执拗,“自己喝。”
她感觉晏温看了她片刻,将药碗放进她的手心没说话。
沈若怜接住,颤颤巍巍端过来,却因为看不见,手一抖,碗里的药漾出来一小半。
晏温急忙扶住她的手,替她端稳,“不怪你,是孤盛得太满了。”
沈若怜心底闷闷的,没说话,一口将药灌下去。
喝完了药,晏温又给她倒了半杯蜂蜜水,看她喝下后,他放了杯子,忽然过来动手开始脱她的衣裳。
沈若怜吓了一跳,死死拽住衣裳,吓得小脸失色,“你、你干什么——我都这样了,你还碰我?隔、隔壁大婶还在……”
她感觉晏温动作停了下来,看了她一眼,忽然闷笑了声,无奈道:
“孤去给你洗衣服。”
沈若怜一怔,在摸到自己袖口那片潮湿时才反应过来,是方才洒的药。
她面颊忽然一阵发烫,咬着唇,默不作声地三两下将自己的外裳脱了,递给他,撇开头去。
晏温又轻笑了一声,接过她的衣裳。
听见他的脚步声快走出去的时候,沈若怜到底没忍住,犹豫了一下,问他,“你会洗么?”
他那么金尊玉贵的人,在宫里就是喝水都有李福安给他倒好,她就那么一件衣裳,可别被他给洗坏了。
她听见晏温脚步顿在门边,他貌似思考了片刻,很认真地回答,“应当不难。”
沈若怜:“……”
算了,眼睛什么时候才能好,她要离开。
晏温去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一整个下午都陪在她身边,怕她无聊,他将她抱到院子里,陪她讲了许多从前两人的趣事。
起初沈若怜还很抗拒,就只有他一人再说,渐渐的说得多了,沈若怜偶尔也会搭一两声腔。
晚上大婶做好了饭,沈若怜又不情不愿地任他给自己喂着吃了。
吃过饭后沈若怜就开始焦虑不安,她觉得晏温定然看出她的焦虑了,但他什么也没说。
一直到了晚上,隔壁大婶和大叔都已经关门睡下,沈若怜的焦虑彻底到达了顶峰。
她抓了抓袖摆,犹豫着开口,“咱俩分开睡。”
想了想,她强撑着语气,故作镇定道:
“我不与你争,我睡地铺。”
晏温轻笑着“唔”了一声,然后竟然真的打了地铺,随后不客气地将被子一掀,躺进了**。
沈若怜:“……”
她甚至能想到他“唔”那一声的时候,定是满眼揶揄地对自己挑了挑眉。
她看不见东西,在椅子上又坐了会儿,直到实在坐不住了,才起身打算摸索着去地铺那里躺下。
然而刚站起来,她就听见**人一个翻身下来,三两步来到她身边,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呀!”
沈若怜吓了一跳,下意识抓紧他的袖子,感觉他将自己抱到了床边放在**。
“你——”
“别说话。”
晏温打断她,将被子给她裹紧,自己则躺在了一旁的地铺上,语气有些冷硬:
“睡觉。”
山里的夜晚冷,哪哪儿都是凉的。
可沈若怜一钻进被窝,就感觉到一阵带着他体温的暖意,她有些不自在,缩在被子里,就像被他抱进了怀中一般,鼻腔里萦绕的到处都是他的气息。
辗转了许久,困意渐渐来袭,感觉他并不会对自己做什么,沈若怜再撑不住闭眼睡了。
然而迷迷糊糊睡了没多久,她又被冻醒了。
手脚凉得厉害,她悄悄在被子里将自己缩成一团,默默搓着手。
忽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背后贴上来一个火热的胸膛,男人的手臂穿过她颈下,一把将她捞进怀中。
他一只手将她两只小手包进温暖的掌心,温热的体温不断渡给她。
沈若怜下意识就想远离他,男人紧了紧手臂,用威胁的语气在她耳畔道:
“你若再挣扎,孤不介意做些什么别的帮你取暖。”
沈若怜身子一僵,老老实实不敢再动一下。
有了男人身上的温度,她的手脚很快暖和了起来,困意再度向她袭来,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隔壁房间突然发出一声细小的动静。
沈若怜猛地睁大眼睛,又意识到自己什么也看不见。
她听见隔壁房间动静越来越大,床板发出“咯吱”声,间或夹杂着男人的低骂。
那些声音就跟自己一墙之隔。
许是紧贴着晏温的缘故,沈若怜心跳开始不自觉加快,唇舌发干,身上也越来越热,感觉被窝都像是变成了一个滚烫的火炉。
身后男人没动静,应当是睡着了,她吞了吞口水,小小地,一下一下从他怀里挪了出去。
就在她快要离开他怀抱的时候,腰上箍着的手臂陡然一紧,晏温再度将她拖进了怀里紧紧缠抱住。
沈若怜心尖一颤,隔壁的动静和身后男人的体温刺激着她的神经,她从头发丝到脚趾骤然紧绷。
滚烫的气息呼在她耳后的肌肤上,她听见他用沉哑的声音在她耳畔低声问:
“沈若怜,想要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