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表白
尽管一再提醒自己正事要紧, 可听着赵岚瑧用严肃的口吻说出这种话,纪禾清还是忍不住弯起了眼角,甜意是温热的酒, 猝不及防就洒进她心田。
分明醉了的是赵岚瑧, 可是她此时竟有些醺醺然。
见她笑了,赵岚瑧却并不高兴, 他平躺在**,目光略有些凝重,“你为什么笑?我刚刚的话很可笑吗?”
纪禾清心想这要我怎么说。
赵岚瑧疏朗的眉宇微微蹙起,“还是你觉得我很幼稚?”
纪禾清没有回答他, 只是指尖缠住他垂落的一缕头发玩, 却被赵岚瑧伸手拨开, 他略有些不满道:“你认真听我说话, 不要敷衍我。”
纪禾清立即端正了表情,“我很认真啊!”
闻言, 赵岚瑧审视了她好一会儿, 似乎在观察她有没有说谎,片刻后才又开口,“我知道你刚刚是在笑话我, 也知道你没那么中意我,或许在你看来, 我的种种行为都很幼稚, 但我不这么觉得。在我这里,一个吻足够叫我高兴, 这份快乐比一切都宝贵。因为我十分明确自己的心意。”
“我自觉这份心意很珍贵, 也从不觉得这样讨价还价一样跟你索吻有什么羞耻的,我喜欢你, 我就要把握一切机会争取你。”
“你现在笑话我,但你早晚有一天会知道,我才是最好的。”
分明是很炙热的剖白,纪禾清也想要像戏曲里的有情人一样落下动容的泪水,可是她听完,眼角眉梢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这叫赵岚瑧微微有些挫败,“你怎么又笑?我的表白有什么问题吗?”他拧眉思索片刻,自信开口,“不,没有问题。”
他再次用那种略微锐利的目光投向她,“纪禾清,我喜欢你,我向你剖白心意并没有什么可笑的,反倒是你,如果你不稀罕我,你大可以干脆拒绝,哪怕你将我打一顿,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可你为什么又要笑?这很失礼,你应当为此羞愧。”
好吧!纪禾清发现这个状态的他直白得令人意外,却也迟钝的令人意外,因为他似乎分不清楚她的情绪,天地良心,她哪里是在笑话他,她明明是开心好吗?
可她难道要跟一个醉鬼计较吗?
纪禾清手指发痒,忍不住又去玩他的头发,一边玩一边逗他,“我要是拒绝你,你会怎么做?远走高飞离开这个伤心地?”
听了这话,赵岚瑧的表情很诧异,“自然是继续争取。我为什么要跑?”
纪禾清:“那不就成了纠缠不休?”
赵岚瑧面露不屑,“蠢货才会这么做。”
纪禾清好奇起来,“那你预备怎么做?”
赵岚瑧薄唇动了动,又紧紧抿住了,显然是不想将计策告诉她。
纪禾清实在好奇得紧,软了声音哄他,“告诉我吧,我亲你两下好不好?亲很久那种。”
赵岚瑧飞快看了她一眼,明显心动,但他还是抵住了**,很显然,哪怕是个醉鬼,也明白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
纪禾清见状略有些可惜,但还是拾起正事,飞快亲了下他高挺的鼻梁,又在他额头、眼尾、脸颊等亲了好几下,便问道:“第一个问题,七年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说你忽然变了?”
赵岚瑧很配合地回答道:“七年前,时局稳定后,以周太后为首的顺亲王和文亲王想让我认他们为主,再让我写诏书退位给顺亲王,我不答应。他们想强迫我,我就杀了几个人。”
倒是跟她猜测的差不了多少,纪禾清继续问:“我问过宫里的老人,他们说你十三岁之前是个冷冰冰的性子,一场高烧后忽然变得温文尔雅礼贤下士,七年前又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这又是什么缘故?”
赵岚瑧目光深深,似乎陷入回忆,“一棵盆栽的树越长越大,根系想要破开陶盆探入大地,他们不满意,于是剪断它擅自生出的根系,砍掉它越长越高的树顶,将之修剪成他们满意的模样。”
纪禾清听明白了这个比喻,她心口一下揪紧,“所以他们剪断了你两次,你拼命反抗,才成了如今模样?”
“不。”赵岚瑧摇头:“是三次。七年前我的反抗没有完全成功,他们给我注入了别人的记忆。那是个烂人,贪婪、好色,纵欲、无耻、歹毒……按照他们的设想,我会变成那个人,然后在降临的第一天出于试验游戏拟真度的目的,肆无忌惮烧杀抢掠,奸.□□女……到最后万人唾弃,自焚而死。这就是他们为我写好的剧本。”
纪禾清眼皮狠狠一跳,心脏也一阵阵缩紧,她根本不敢去想,如果真是这样,以赵岚瑧的人品修养,他绝对会在得知真相的时刻毫不犹豫自杀。不,不对,正是因为赵岚瑧不是那样的人,所以并没有发生那种事,他做过最坏的事情,也不过就是推搡百姓下水。
幸好,幸好……纪禾清不由攥紧赵岚瑧的手,除此之外,她真不知该怎样心疼他才好。
赵岚瑧望着自己被攥着的手,有些意外,但他毫不犹豫就反过来包住她的手,牢牢裹着她不肯让她缩回去。
纪禾清:“后来呢?”
“我当然不会如他们所愿,但那个烂人的记忆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我吸收了些。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十八岁那个吗?纪禾清抿了抿唇,她现在的感受很奇异,又是心疼,又是惊奇。哪怕有了直播系统的弹幕科普,受限于时代,这些事情对她来说也无异于天方夜谭。但她也能隐约明白个中意思,“你这个取其精华弃其糟粕使得好。”
赵岚瑧却忽然发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十年前我们见过,你也许早就忘了,那时候有人利用我,有人畏惧我,有人敬仰我,但没有人像你那样把我当傻子看。”
纪禾清愣了一下,她没有忘记十年前的事情,那时候她年纪小,真心觉得赵岚瑧受伤了不好好治还去打仗当真傻得很,但还真不知道赵岚瑧也记得这段。她神情略微古怪,“十年前我才多大,你那时候就……”
赵岚瑧只冷淡地盯着她,对上他的目光,纪禾清未了的话瞬间说不出口了,心下也觉得好笑,赵岚瑧是什么性子她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也不可能对一个小孩子生情。
好在赵岚瑧很快解了她的疑惑,“只有你把我当作平等的人看,也只有你会关心我疼不疼。你教会一个工具生出私心,给了我一颗种子,十年后再见,你又问我愿不愿意,从来没有人问我愿不愿意,于是种子发芽了。”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纪禾清却仿佛听见了水滴落下,种子破土而出的空灵之音,她眉目不禁柔和下来。
屋内烛火已经烧掉了大半截,渐渐没那么亮了,纪禾清也意识到自己浪费了太多时间,终于举起了那根所谓的克零七,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周太后说这个能控制你?是真是假?它要怎么用?”
赵岚瑧却吝啬给那玩意儿一个眼神,从头到尾他只看着纪禾清,“白天你见到的赵岚瑧只是一部分的我。他是由那个烂人的一部分记忆,和我的本心组成。如果你不用它,白天的我会渐渐恢复所有记忆。但如果你用了它,我会失去一切,真的变成一个傀儡。”
闻言,纪禾清拿着银棍的手微微发颤,可赵岚瑧的神情却很平静,他说着这样关乎性命的话,手上却将克零七推向纪禾清怀里。
“周太后他们哪怕掌握了正确的方法,也永远不可能成功,因为我不认他们。但如果你想用,我不会反抗。作为工具来讲,我还是很好用的。”他嘴唇动了动,飞快吐出了一窜密语。
纪禾清声音发涩,“为什么?为什么告诉我?你难道不怕我真的利欲熏心杀了你么?”
赵岚瑧微微弯起嘴角,他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如晴光入幽谭,“我说过,会全力以赴争取你,当然也包括赌上我的命。”
纪禾清目光狠狠一颤,心脏忽然跳得像是要冲上云霄,一时竟分辨不知心底滋味。
然而赵岚瑧的时间却已经到了,他目光一垂,睡了过去。
蜡烛终于烧没了,室内本就微弱的光芒一刹熄灭。
一片昏暗中只有明月偷觑窗下景色。
纪禾清手里的银棍忽然一松,叮当当滚在地上,她微微俯身,趴在赵岚瑧身上深深吸了口气,一股萦绕不散的酒香涌入她的鼻腔,她觉得自己一定是中了酒毒,要不然心怎么会跳得那么厉害。
赵岚瑧的呼吸平稳均匀,她也不知自己靠了多久,忽然发觉身下的人身子一僵。纪禾清知道她熟悉的那个赵岚瑧醒了过来。
这个人真奇怪,清醒的他克制守礼,稍微一撩拨就吓得逃走;醉后的他说是全部的他,看似学会反过来撩拨她了,可其实直白到近乎纯粹,也是真的大胆。
赵岚瑧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印象里自己喝醉了还做了个不错的梦,可是醒来怎么变成这样,他想起来。纪禾清却一把搂住他,“别动,让我再抱一会儿。”
赵岚瑧:“还有一个月。”
纪禾清:“什么?”
赵岚瑧难为情地别开脸,“没什么。”
纪禾清忽然明白了,哦,还有一个月她就满十八了啊!
嘴角抿出一个笑,她缓声道:“明天陪我练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