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炖鱼
第二天, 天是彻底晴朗了，还出了大太阳，不过，山里气温低, 雪也没有那么容易融化, 至少也需要四五天左右, 积雪才会彻底化掉。
许秀芳忙活了一上午，刚好闲下来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 就走进父母房间, 说：“娘，今天太阳好，照着可暖和了, 我推你到院子里晒晒太阳吧？”
何翠霞一听, 也不由来了点兴趣, 说：“真有太阳呀？那我要去晒晒。”
许秀芳道：“你等等, 我把院子里布置一下, 再扶着你出来。”
许志军在自己的房间里，听到妹妹的话, 他已经兴冲冲的自己拄着拐杖跑出来了：“哟，还真的大呢。”
许秀芳想了想, 说：“哥，我在院子里支张桌子，把娘屋里的炭火盆也弄出来, 你今天就陪着娘再外面晒太阳吧？”
在屋里躺着, 哪有在外面坐着舒服，许志军忙不迭就笑了：“行, 听你，我妹妹可是家里的大掌柜，肯定要听你的。”
许秀芳很无奈，笑道：“等你腿好了，我才不做你的管家婆呢，让你来管家里。”
许志军就笑了：“好好好……”
说着。
许志军想到啥，突然就对许秀芳道：“妹，不知道怎么的，最近总觉得我的腿好多了，就是腿上打的钢针，怪不舒服的，要是不小心碰到钢针，就特别疼……”
许秀芳想了想，说：“医生说让你一个月后去拆钢针的。”
许志军听了，很有些生无可恋：“那还得好久呢，我感觉再不拆掉我腿里的钢针，钢针就要跟血肉长一块了。”
难道是空间潭水的效果吗？
哥哥的腿伤，已经快好了？
许秀芳思忖片刻，说：“这样吧，再过几天，看你自己的感觉，要是真的很不舒服，咱们就再去一趟镇上。”
许志军赶紧摆手：“我就说说而已，咱们还是要听医生的话，不能乱来。再说了，现在出去一趟多麻烦啊，晚点再去。”
许秀芳已经搬过来一张实木桌子，又端来两把椅子，给娘坐的这一张椅子，是一把竹编的躺椅，许秀芳还铺上了一床厚厚的被褥子。
拍了拍被褥子上的灰尘，许秀芳叮嘱了一声：“哥，你这段时间一定要仔细留意你的腿，真感觉有问题，一定要跟我们说，千万不能隐瞒。还有，要是钢针真的很疼，咱也别忍着，还是得早点拆掉。”
许志军笑道：“晓得了。”
不用许秀芳扶，许志军借用拐杖，已经可以自己独自行走了，这会儿他坐下来，就道：“你去扶娘出来吧。”
“嗯。”许秀芳点点头，进了屋。
何翠霞努力配合着闺女，想要坐直身体，可使了好一会儿的劲，还是没使上力气。
何翠霞狠狠喘口气，说：“哎，怎么回事，明明我感觉自己可以起来的了。怎么还是不行呢？”
许秀芳拿开被褥子，道：“娘，你别着急啊，身体恢复得需要一点时间呀。”
满打满算，给何翠霞用的空间潭水，也就只有3滴，效果肯定是有的，只不过是不明显。
许秀芳也不打算心急的将所有空间潭水一股脑儿的给娘用光，保险起见，她要一点点用。
何翠霞听到女儿的安抚，就笑道：“我也不是着急，我就是想早点好起来，给你，给你爹帮帮忙。”
许秀芳努力扶着何翠霞，从**下来，这活儿她都已经做熟了，从来没有把何翠霞摔着、碰着、磕着……
将何翠霞放在躺椅上，盖上了一层被褥子，许秀芳就笑道：“娘，有没有感觉冷？我再将火盆往你这边推推？”
何翠霞笑道：“没事，不冷。”
尽管如此，许秀芳还是找了一个旧陶盆，加了几根燃烧的木炭，重新起了一个火盆，放在了何翠霞的脚边。
天色晴朗，又是隆冬时节，没什么活干。
许秀芳也闲下来，她就烧了一壶开水，装进保温瓶里面，给哥哥与娘都倒了一杯，自己也抱着茶缸子，小口小口喝起来。
桌子底下，放着一个火盆，再用一张布盖着桌子，整个桌底下都是暖洋洋的，所以，双脚也很暖和，不会感觉到冻脚。
何翠霞晒着太阳，晒着晒着，就睡着了。
许秀芳看着哥哥无聊，便去杂物房，取下一篮子黄豆来，放在桌子上，说：“哥哥，挑吧，挑出来，明年用来做种子。”
坝子村这边，家家户户都是有一块自留地的，且因为村子里一向来都很和气，前几年的混乱，除了极个别的事件，也没有怎么波及到这个偏远的、贫瘠的山村，因此，现在家家户户还保留着自留地。
屋前屋后，家家户户也种着蔬菜。
许秀芳就听闻，很多地方的自留地，全面取消了，不让留着，都得交到集体那边。
对此，许秀芳很是感慨，幸好他们村里没有这些事情。
许秀芳说：“听爹跟宏达大伯的意思，明年要多种点豆子呢，咱们家里的自留地里面也种点。”
对于挑豆子这事儿，许志军自然没是很乐意的，他看着豆子，嘴巴很有些馋：“要是奶奶还在就好了，她点的豆腐，可好吃了。”
许奶奶在世时，每年年底，都要自己点几板豆腐，留着自家吃。她点出来的豆腐，又白又嫩，豆味儿也浓郁，不管怎么烧，是煎炸煮炖，还是直接打汤……
那味道都是绝了。
许志军叹口气：“咱奶奶还是走得早了啊，这手艺也没有传下来。”
许奶奶做豆腐的手艺，那是祖传的，因为解放前，许奶奶娘家开着一间附近十几个村庄里唯一的豆腐坊。
后来，时局动乱，豆腐坊的生意也做不下去了，就没有继续，家道也因此衰落了，变得跟普通村民一样。
也因为这，竟避开了当年的那场混乱。
许奶奶继承了一身做豆腐的好本事，也一直想着再将家里的豆腐坊给开起来，不过到她闭眼那刻也没有如愿。
许奶奶从娘家学到的那做豆腐的手艺，却也没有藏私，全都交给了集体，每回她做豆腐，村里不少妇人都要上门来学习，可惜，即便是许奶奶手把手教的何翠霞，都没有学到她这门手艺的精粹。
被哥哥这样一说，许秀芳也不由馋了：“要不然，等爹回来，咱们就磨点豆子，自己点一些豆腐？”
许志军点点头：“我看可行，爹的手艺虽然不咋的，比之娘的手艺，还是强上不少的。”
许秀芳笑喷：“你小声点，别叫娘听见了。”
何翠霞已经睁开眼，语气幽幽，道：“我听见了。”
许志军赶紧嘿嘿一笑，“娘，我这是跟妹妹开玩笑呢，你可别当真啊，你瞧你每次点的豆腐，我不是给你吃光了？”
你那是没办法，不吃不行啊，不吃没有别的菜啊。
许秀芳很想吐槽的。
何翠霞就笑道：“我知道，我的技术，我难道不清楚呢？比你爹还是强上那么几分的。要不然，你们咋每次吃饭都要多吃几碗？”
顿时，母子三人都哈哈笑起来。
这时，许强拎着一条用草绳吊着的鱼，进了屋来，听到笑声，就问：“什么比我强上几分啊？”
许志军叽里呱啦，就把自家老妈子的自卖自夸给说了一通。
许强闻言，就笑道：“哦，原来是做豆腐的手艺啊，我承认我比你娘差了些。”
许志军顿觉无趣：“爹，你怎么老是纵容娘啊？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为啥她做豆腐的手艺多年都没有进步，这就是被你给惯坏的，她现在完全对自己没有清醒的意识啊。”
许强抬手，一巴掌拍过去：“你这小子，每天吃这么多，还堵不住你的嘴。”
许秀芳捂着嘴，小声道：“挨揍了吧。”
许志军：“哼。”
许秀芳问：“爹，你从哪里弄来的鱼啊？瞧着还不小呢，估摸着能有两三斤吧？”
许强笑道：“从黑水河弄回来的。”山的另一边，是有一条河的，叫做黑水河，刚好绕过了坝子村这一片山，从坝子村走到黑水河，估摸着要三、四里地。
许秀芳、许志军、就连何翠霞，都同时皱起眉头，许秀芳一脸不赞同，说：“爹，你可少去河里摸鱼，现在多冷啊。”
许强将鱼放下，装了点水洗手，就蹲在何翠霞旁边的火盆边烤手，说道：“我哪能这么冷下水呢？这摸鱼可是讲究方法的，方法不对，你就是看着一河的鱼，也只能干瞪眼。”
“是河里结了冰，我找了个有鱼的地方，凿开冰面，勾了一条鱼上来。”
何翠霞当即道：“你又去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许强赶紧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这手艺，哪能看走眼啊？还有我惜命的很，危险的我全部不去做的。”
何翠霞也是知道丈夫有分寸的，当年一家子饿得啃树皮时，就靠着丈夫到处摸鱼抓虾给养活了一家子，可是，尽管如此，回回她都避免不了担心。
何翠霞道：“下回不准一个人去，要跟家里说一声。”
许强：“笑得了。”
许秀芳去灶房，找了菜刀跟菜板出来，说：“爹，我们今晚直接炖着吃吧？哥哥还说想要吃豆腐呢，趁着下午咱们都有空，要不然点一点豆腐出来？”
许强笑道：“行。不过，豆子还没有泡发起来，估摸着至少也要半夜才能做出豆腐了。”
许志军正在挑选黄豆，那些有虫眼、半片的、干瘪的，此时已经挑了一大半出来。
这些自然不会浪费了，洗洗、泡泡，磨成豆浆，也能点一些豆腐出来，只不过是品相不好而已。
许志军晃了晃手里的竹篮，说：“爹，咱们赶紧泡点豆子，不然耽误做豆腐了。”
许强接过豆子，说：“行，就泡两斤吧。”
今年村里拢共也只收了不到两千斤的豆子，各家分一分，也就只有几斤左右，好在许家的自留地里也种了些，凑一堆，能有个二十斤。
许秀芳问：“爹，那这鱼今天还烧不烧啊？”
许强思考了片刻：“烧着吃了吧，就炖个鱼汤，给你们都补补身体。”
许秀芳笑问：“不做豆腐炖鱼啦？”
许强道：“那豆腐怎么做都好吃，不用鱼一起炖，还有，等咱们做好豆腐了，就做点霉豆腐吧。”
许秀芳点点头，就继续处理鱼了。
这条鱼，是一条鲤鱼，许秀芳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至少也是三斤左右了，剖开后，挖了内脏，果然就看到又不少的鱼油。
这鱼油，虽然有点腥味，却也是一种食用油了，可以拿来炒菜吃。
许志军伸长脖子去看：“哟，这鱼肥得很呢。”
许秀芳笑道：“那可不，这油炼出来，估摸着有一二两。”
许志军砸吧了下嘴巴，说：“秀芳，等会儿多加点辣椒去炖，可别做腥了。”
许秀芳：“嗯。”
这边，许秀芳很麻利的将鱼给处理好了，又去院子后面的菜地里，摘了点葱跟大蒜。
至于姜？
今年种的姜，早就已经收了，跟萝卜一起存在地窖里面，许强这会儿正在地窖找姜。
许强拿着一块姜，笑着看向媳妇何翠霞，道：“既然今天炖鱼吃，那就焖点干饭吧？好长时间没吃干的了。”
主要是今天分发下来的粮食，都是今年的新粮，直接用铁锅焖着吃，肯定很香。
许志军听说要吃干饭，立马举双手，也是恨不得举起双脚来赞成的，不过他腿动不了，也就作罢：“那今天吃一顿干饭吧，咱们后面省着点，之后几天都吃稀的，留到大年三十那天再吃干饭呗。”
何翠霞张张嘴，想说这一家子都是好吃嘴，家给你们这样当，有一座山的粮食也能吃空。
不过，看到就连女儿也满脸期待的看着自己，何翠霞就笑了：“行，就吃干饭。”
“哇~”许志军、许秀芳都笑了。
这边，许强已经一马当先，进了屋里，去舀米了。
何翠霞叮嘱道：“按着竹筒上的来量，可别量多了，炖鱼的时候，都加几根萝卜，就能少吃点米了。”
许志军顿时就翻个白眼，故意瞪何翠霞一眼，说：“娘，你看你，都说要吃干饭了，你还抠抠搜搜的，不让咱们吃个尽兴。”
何翠霞抬手，就想要跟丈夫一样赏儿子一个爆栗，然而，往日这简单又娴熟的动作，她却挥不出去了。
何翠霞抬不动手，便将心里的这点失落很巧妙的隐藏起来，说：“行吧，让你吃个尽兴。”
说着。
何翠霞努力扯着嗓子，说：“阿强，你儿子要吃个饱呢，你多量一点。”
许强端着量好的米出来，说：“正正好量了一斤，吃不完我晚上吃。”
许志军嚷嚷：“放心，包我身上，绝对不剩。”
许强一巴掌拍过去，笑骂道：“家里就你吃饭最积极，干活最懒散。”
许志军：“……”
他干活也没有多懒散吧？每天工分，可都是拿满的，试问村里有几个年轻小伙，有他那么能干呢？
不过，许志军知道爹是故意这样说的，目的是让娘开心开心。
许志军故作郁闷，说：“爹，说的你吃饭不积极似的。”
许强道：“那可不，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许志军：“……”
许秀芳才不参与爹跟哥哥的官司里面，处理好鱼后，她就将家里铁锅给刷洗干净了。
葱姜蒜辣椒……
盐、酱油、酱豆……
这些都齐齐整整的切好，准备齐全了，全部摆放在灶台壁上面，等着随取随用了。
许强过来给闺女烧火，说：“别听你哥哥那缺心眼的，要少放点辣椒，你娘的身体，还是尽量减少吃辛辣刺激的东西。”
许秀芳笑道：“爹，我知道的呢。我就放两三个干辣椒，就提提味道，压一压腥味，不会很辣的。”
许强：“嗯。”
锅烧热了，许秀芳先将鱼油放进去，把油炼出来后，她用锅铲，将一部分油装起来，留着做下一顿饭用。
剩下的一点油，用来煎鱼。将鱼煎得两面金黄，再装起来，另外煸炒葱姜蒜辣椒这些配料，最后下一锅水，把鱼放进去。
接着。
盖上锅盖。
许强看见女儿很仔细的将鱼油给收起来，做鱼的过程中，也就使用了很少一部分的油，便笑道：“过几天，村里要杀年猪了，去年的母猪，下了十几只猪娃，今年也不用愁猪种了，所以，村里早两天开会决定了，今年多杀两头猪。”
许秀芳一听，顿时眼睛都亮了：“多杀两头啊？”
每年生产队都要杀年猪的，往年一般都是杀4头猪，全村都能分肉，分到各家手里时，其实也没有多少。年景最好的时候，也就是杀6头猪而已，许秀芳记忆里，就只有那么一两次。
今年竟然要杀6头猪吗？
许强点点头，说：“多杀两头，让村里人过个好年，来年春耕才有一把子力气干活。”
许秀芳笑道：“嗯，也不错。”
许强道：“到时候我找人多换点板油，留着炒菜香。”
许秀芳：“好。”
许强叹口气，道：“希望明年的收成，能好起来吧。”
许秀芳就沉默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
一锅炖鱼，热气腾腾的上桌，光是闻着味儿，就鲜得人口水直接冒了出来。
许秀芳将碗筷摆好，准备给娘和哥哥装饭时，就见她爹已经装好了，正在给娘喂饭。
许强说：“你们两个吃，不用管我，我喂好你们娘后再吃。”
何翠霞小声道：“你先吃，我又不饿。”
“你这身体，吃凉的怎么成？”许强小声说了她一句，接着继续喂她，动作还十分轻柔，汤汁沾到何翠霞的脸上了，还会拿毛巾擦掉。
看着父母这样，那种多年来的相濡以沫，互相体贴……让许秀芳的心里突然也变得柔软起来。
她想，自己不需要找一个特别有钱，也不需要是城里的男人，只要他能像自己爹这么好就行了。
许志军可没有妹妹那么多感慨，他的眼里就只有这一大盆的炖鱼，就连里面的萝卜块，都觉得鲜美的不行。
且，今天铁锅焖出来的干饭，也是异常的香，软糯糯的还特别有嚼劲，吃着还有点甜味。
许志军很快就吃了一碗，许强马上就站起来，给他添了一碗饭，许秀芳本来想给哥哥添饭的，顿时又坐了回去。
哥哥与娘都没法自由活动，因此生活上很多方面都需要她跟爹照顾，但只要爹在家里，基本啥都不需要许秀芳操心，就连添饭这样的小事情，也都不会让许秀芳来做。
许秀芳不知道什么是村里大婶子大娘们嘴里经常说的好男人，但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一个好男人的标准，她想，应该就是她爹这样的。
……
吃过饭后，许强还主动包揽了洗锅、刷碗，清扫灶房的活计，许秀芳要做，被许强赶了出去。
许强道：“你早点去休息吧，实在是无聊的话，英子不是给你拿了不少布料吗？你自己去琢磨琢磨，看着用来做点什么。”
许秀芳想了想，说：“爹，我给你缝一条围巾吧。”
许强摆手：“不用，戴着那玩意儿碍事，干活都不利索。”
许秀芳听了，忍不住笑了：“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爹，我给你做鞋子吧，再做几双袜子，我瞧着英子姐给咱们的，还有一点毛线呢。”
许强一听，这才笑道：“那也行，不过别做太多，给我做一双鞋，两双袜子就行了。那些布料，你留着给你自己多做点。”他也就是秋冬穿一下缝制的鞋子，春夏大部分时候，都是穿草鞋的，自己编织草鞋也不费事，农闲的时候就抽时间就能做了。
许秀芳得到答复，蹦跳着回了房间，去翻找合适的布料了。
许强接着继续搞卫生。
许秀芳找到了布料，自己给想了下鞋子的样式，她的目标是做一双既结实又耐穿还穿得舒服的鞋子，为此，她还跑过去问了下母亲何翠霞，得了点灵感，就决定动手了。
只是……
隔着几米远的地方，又传来了一阵阵的叫骂声，却不是骂许家的，而是王婆子在打骂自己的儿媳妇。
许秀芳难得有灵感，这下子，受此影响心情也一下子糟糕透了。
这王婆子……
真是一点也不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