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胤禘的控诉总结一番就是:今日一早他想赖床却被康熙帝冷酷无情地揪了起来;然后还不准宫人抱他, 硬生生让他迈着肉乎乎的小短腿自己爬上宫门口的舆驾;最后他撒娇想跟额娘一起在龙撵上补眠,反而被康熙帝扔去了后面的凤舆。
眼看着青璃要露出心疼的表情,康熙帝冷哼一声:“胤禘你往日要去上书房也是寅时就起,你今日赖床全是因为昨晚想着要出宫兴奋地睡不着吧?朕让你照常起床就是要你长长记性, 免得以后不好好睡觉。”
“而且你都这么大了, 还要宫人抱, 还要跟额娘一起睡觉,不觉得丢脸吗?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不会如此。”
康熙帝叹了口气,嗓音柔和不少, 语气却更加不容置疑:“安安,阿玛虽然并未明言, 但你应该明白, 你跟旁人不同, 你会是大清的下一任帝王。就算是为了全天下的黎明百姓, 安安也不能懈怠, 要尽快强大起来,强大到能肩负江山社稷。”
康熙帝对胤禘无疑是满意的, 这孩子天资出众, 阿璃也把他教得很好,正直仁善、聪慧机敏, 就是太过依赖阿璃。而且或许是自小被阿玛额娘百般娇宠,这孩子虽不缺少心机手腕,却也有些不知事的天真。
虽然胤禘的年纪尚小,但对于嫡皇子而言, 这些都不能当做借口, 康熙帝疼爱他, 但也知道怎样做才是真正为他好, 必要时更能狠下心来。
听得康熙帝这番话,胤禘低下头若有所思,青璃也不动声色地收敛了情绪。
【我对安安是不是有些纵容?他注定不是普通的小孩儿啊……】
【但安安这么可爱懂事,我又怎么忍心拒绝他的撒娇卖萌?】
【算了算了,以后我只负责关心安安的生活,学习教导交给他阿玛。】
【男女搭配,分工协作,这样才完美。】
见小祖宗下定决心不会插手儿子的教育,康熙帝勾唇一笑,不怀好意地看向胤禘:乖孩子,认命吧,以后你都归阿玛安排了。
胤禘并不知道康熙帝的小心思,反而认认真真地思考阿玛的一字一句,越想越脸红,自己已有七岁,哥哥们七岁时好像都很独立。
天真的胤禘握拳仰头,一脸郑重、满怀热血地承诺:“阿玛,是儿子错了,阿玛都是为儿子好,胤禘以后一定努力,事事做到最好!”
胤禘抛下了“安安”这个自称,小身板挺得倍儿直,肉嘟嘟的脸蛋上也有了几分小大人的模样。
康熙帝弯腰摸了摸胤禘的小脑瓜:“阿玛相信安安,不过咱们现在先用膳好吗?”
胤禘瞄了眼桌子上的早膳,怏怏不乐:“阿玛,您跟额娘用膳的时候,是不是把你还饿着肚子的儿子抛之脑后了?”
青璃心虚地移开视线,紧盯着盘中晶莹剔透、软嫩Q弹的虾饺不放。
【你阿玛记不记得你不知道,反正额娘是压根没想起来。】
【对不起,安安崽。】
看着青璃头顶刷新的心声,康熙帝心里那叫一个舒爽畅快,看向胤禘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慈爱柔和:“怎么会呢?阿玛是担心安安没睡好,不忍心叫醒你。”
胤禘继续瘪嘴:“您担心儿子没睡好,就不担心儿子吃不好?”
康熙帝没了耐心,戳了戳胤禘微凸的小肚子:“朕不担心,饿一饿你也好,你有些胖了。”
胤禘深吸一口气,收紧小肚子,小脸蛋也憋得通红:“额娘说了,安安这是婴儿肥,是可爱的证明,不是胖!”
青璃听儿子提到自己,伸手撸了把他的肉脸蛋,满手的软腻光滑。青璃咂了咂嘴,语气犹豫又坚定:“安安,你好像是有些……超重。”
【虽说小孩子胖点可爱,但你都快有双下巴了耶。】
【而且“婴儿肥”,是我在你三岁时说的吧,你记性好是好事,可如今这个形容词已经跟你不再匹配了。】
【你的几个哥哥像你这么大时,身条都像小白杨一般挺拔了。】
【只有你,还是个肉墩墩的圆团子,除了可爱一无所有。】
康熙帝看着胤禘大眼睛红红的可怜模样,非但不同情,反而笑得开怀。
康熙帝有点遗憾,金色气泡怎么没法共享给旁人观看呢,要是兔崽子看到这四句话,肯定会直接气哭吧。
胤禘连续被阿玛和额娘嫌胖,一整天都像一颗蔫嗒嗒的小白菜,早膳只吃了几口,晚膳也用得心不在焉。
这种状态只持续了短短一天,青璃还没来得及担心,胤禘第二天就满血复活,左一口糖蒸酥酪,右一口红豆奶糕。
还神秘兮兮地告诉青璃:“额娘,阿玛说他小时候也是几个兄弟里最胖的,所以阿玛现在才会比二伯和五叔都高。阿玛还说,长大后,小奶膘里储藏的能量就会派上用场,会帮安安长成大高个儿!”
见胤禘眉飞色舞地笑眯了眼,青璃轻轻帮他拭去脸上的点心渣,潋滟的桃花眼中满是温柔,仿佛有温热的泉水流淌:“是啊,安安以后也会比哥哥们都高。”
傻安安,你阿玛他从小到大都没胖过。他幼时是不受重视的庶妃之子,染上天花、性命垂危的时候还被赶出宫门,这样的孩子又哪有机会发胖呢?连好好地活着都是一种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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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驾出了京城,多走水路,顺流而下。一路经济南、泰安、宿迁、镇江、常州,不到一月就抵达了苏州。
八月底,京城已是秋风瑟瑟、满目萧条之景,江南却暖风习习、绿意盎然,一派生机勃勃。
将要下榻的地方是曹寅的府邸,他的母亲孙氏是康熙帝的奶嬷嬷,曹寅本人是康熙帝的哈哈珠子,深得康熙帝信任。曹寅不仅年纪轻轻就已是苏州织造,还是两淮盐漕监察御使,帮康熙帝监控江南,有密封上奏、直达天听的权利。
曹府上下自接到迎驾的旨意后,就既亢奋又惶恐,今日一早全家恨不得天还没亮就等在府门口恭迎圣驾。
康熙帝悠悠然下了龙撵,不等曹寅开口请安就回身抱出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童子。小童子毫不怕生,跑到曹寅身前,语气稚嫩可爱:“你就是阿玛说的曹子清大人吗?”
曹寅虽远在江南,但对京城之事也时时关注,自然知道眼前这位就是备受圣上宠爱的六阿哥。曹寅心头一惊,看圣上这熟练的动作,恐怕当众抱六阿哥这事没少做啊,而且六阿哥竟称呼圣上“阿玛”。
曹寅面上不露分毫,依旧老老实实地跪地拱手:“回六阿哥的话,奴才正是曹子清。”
胤禘没有多聊,只冲他软乎乎地笑了笑,就回头甜甜喊了声:“额娘。”
曹府众人都对传闻中独揽君心的皇后好奇不已,闻得此言,他们遮遮掩掩地微抬眼眸,想尽力看清皇后的模样。
江南多美人,皇后再美又如何,莫非能把满江南的女子都比下去不成?
他们怀着这样的心情,向前望去,却被灼灼艳光所摄。
那是一种不可逼视的妩媚,一种夺人心魄的娇俏,还有一分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清冷出尘,一分不谙世事的纯真无暇。种种矛盾的美丽糅合在一起,却那么和谐,共同构成了眼前的大美人。
美人的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精致,她的纤纤素手也仿佛冰雕玉琢,轻轻搭在康熙帝骨节分明的大掌中,连天下至尊也为她折腰。
这一刻,曹家上到主子下到奴仆,齐齐深吸一口气,原来皇后竟是这样的神妃仙子。也只有这样的仙姿玉容,才能让大清的帝王心甘情愿地俯首称臣。
稳稳当当地扶着青璃下了龙撵,康熙帝这才摆了摆手,低沉的声音里透着点亲近:“都起来吧。”
青璃转身扶着皇太后,坐久了马车浑身酸软,青璃的嗓音也有些喑哑,听在康熙帝耳中仿佛是在撒娇一般:“皇上,咱们快进去歇歇吧。”
康熙帝勾唇一笑:“都听皇后的,子清带路吧。”
一行人进了曹府正厅,曹家人三叩九拜行过大礼,康熙帝就跟曹寅和曹老夫人孙氏闲话家常。皇太后跟孙嬷嬷也相熟,时不时关怀一两句,青璃百无聊赖地跟曹寅的夫人李氏闲谈。胤禘爬到他大哥怀里,享受着嫂嫂的投喂,那叫一个闲适快活。
青璃跟李氏虽是头一次见,但李氏圆滑善交际,连声夸赞青璃姿容绝世、六阿哥气度非凡,帝后天作之后,青璃被她捧得还挺舒服。
稍微寒暄了一二,曹寅就欲带各位主子去准备好的院落安歇,康熙帝听到自己居住前院,青璃安排在后院就微微皱眉:“皇后理应跟朕同居一所。”
青璃老早就防着这些人搞出拉皮条的幺蛾子。
见曹寅语气一顿,跟老夫人孙氏对视一眼,青璃挑眉一笑,语带戏谑:“本宫能去吗?万一曹大人在前院给皇上安排了什么惊喜呢?”
孙嬷嬷倒是稳得住,脸上的神情丝毫不变,曹寅却瞳孔微缩,嘴唇颤抖。
青璃沉下脸来,冷哼一声:“比如什么……江南美人?”
康熙帝也察觉到二人的不对劲,狠狠瞪了曹寅一眼,心里骂了句“不识抬举的狗奴才”。
曹寅“扑通”一声低头跪下,手足无措,孙嬷嬷却依旧冷静,起身行了一礼,不急不缓地解释:“皇后娘娘误会了,曹家确实挑选了最为出众的婢女伺候皇上,但也仅仅是婢女罢了。”
没抓到把柄青璃倒也不慌,反而温婉一笑,亲自虚扶了孙嬷嬷一把:“哦?那看来是本宫误会了。不过既然是曹家最出众的婢女,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吧?若有人生了攀龙附凤之心,便是你曹家管教不周了。”
不等孙嬷嬷答话,青璃就转身看向皇太后:“皇额娘,臣妾先送您到院子?”
皇太后看了一场好戏,正是精神十足的时候,笑呵呵地摆手:“不用不用,青璃跟皇上自去吧,哀家这边有三个乖孙女呢!”
青璃又看向胤禘,胤禘正气咻咻地瞪着曹寅,接收到额娘的眼神又立马甜甜地笑了:“额娘,您跟阿玛去吧,儿子跟着哥哥们。”
胤禔也急忙表态:“皇额娘放心吧,儿子会照顾好小六的。”
等皇家贵主们都离开后,孙嬷嬷瞬间沉了脸色,召来儿媳妇李氏:“你那个表妹被安排在皇上的院子里伺候,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让她给我老老实实待着。”
孙嬷嬷口中的“表妹”,是李氏母家的表亲,名叫王蕴柔,是一个天香国色、惹人怜惜的美人儿,今年不过十六岁,本就是曹家准备用来讨好康熙帝的。
可若直接举荐,成功了便罢,失败了还要承受皇后的怒火却不值当,所以才充作婢女安排到前院,成功率更高不说,失败了皇后也不一定会知晓。
但今日得见皇后娘娘的倾国倾城之色,原本在孙嬷嬷眼中有八分把握得手的美人也变得不堪一击了。更别提皇后刚刚还看出了曹家的小心思,并明言警告。孙嬷嬷如今更加不敢妄动,若不是人已经送去了院子,孙嬷嬷都想把她扔出府。
李氏也知道此事的严重性,连声应下,下定决定要拦住表妹,不能让她做出连累曹家之事。
帝后二人一路缓行到了前院,青璃靠在小榻上哼哼唧唧,一副我不开心但我不说的别扭样,头顶的金色气泡却一览无余。
【你还真是个香饽饽啊,谁都想上来咬一口。】
【好不容易宫里安静下来,到了江南又开始招蜂引蝶。】
【你是我的,要守男德,不许跟其他小美人来往知道吗?】
康熙帝挪过去紧贴着青璃,把小祖宗抱到怀里连声保证:“不管他们想干什么,朕都不会上当的,朕的一颗心装满了阿璃,其他女子在朕眼里都没有美丑之分,朕会跟她们保持距离的。”
青璃满意了,侧过身亲了亲康熙帝的斧凿刀刻的侧脸:“真乖,奖励你的。说了就要做到,知道吗?”
康熙帝点头,回吻住青璃,语气缠绵:“若朕做到了,皇后娘娘还有赏吗?”
青璃伸出香舌舔了舔康熙帝的唇角,妩媚的桃花眼微挑,扫向康熙帝的双腿之间,娇软甜蜜的语调里满是暗示:“玄烨哥哥若是表现得好,等回宫后阿璃就允了你上次想要的。”
康熙帝深吸一口气,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狠狠压下被狐狸精挑起的欲.火,黑沉的双眸里满是鼓噪和急切:“阿璃等着吧,朕必定能达成所愿。”
青璃白嫩的手指撩起一缕秀发打着圈,如画眉眼间满是自信。
【有这么香喷喷的骨头吊着,我就不信你不上钩。】
【哼!这些不自量力的江南美人竟还想跟我斗。】
康熙帝觉得青璃所想甚是,全天下的美人绑在一起也比不上阿璃的一根手指。康熙帝为青璃的信任沾沾自喜,不自觉地抬起下颌,又忽然一顿。
不对啊,用骨头吊着的不都是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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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在曹家已经呆了十来天,康熙帝整天不是召见臣子就是带着儿子们巡视河工,青璃就同太后、德妃、宜嫔和四个小辈天天游山玩水,好不快活。
九月初八这天,青璃带着七位女眷去了古运河游船,照旧伴着夕阳西下才回来。
回程的马车上,宜尔哈和雅尔檀一路叽叽喳喳,其余几人也红光满面、开怀畅快。
一向温顺的德妃神采飞扬:“臣妾还以为就算能出宫也不过待在船上、马车上囫囵看个街景罢了,就算那样臣妾也已心满意足,没想到竟还能逛遍江南美景!”
宜嫔娇媚的面容上满是激动:“是啊是啊,留在宫里的姐妹们岂不是会羡慕死?等咱们回宫了,嫔妾定要好好跟她们讲一讲江南风光,圆一圆她们的心愿。”
皇太后噗嗤一声笑了,伸出手指虚点宜嫔:“真是个坏丫头,你是专门戳她们肺管子吧!非要让她们都冒酸水是吧?”
宜嫔嘿嘿一笑,故作不知:“嫔妾哪有,嫔妾是念着姐妹们对江南的向往,才好心描述给她们听一听。”
大公主握住宜嫔的手:“宜额娘想做就做吧,若是引得六宫酸妒,您就来女儿的庆祥所躲灾吧。”
宜嫔听得“躲灾”二字缩了缩脖子,满马车都是快活的气息,轻灵的娇笑声围着马车游**。
到达曹府,八人下了马车,宜尔哈还抓着青璃的袖子不放:“皇额娘,咱们明天去哪儿啊?”
话音刚落,就发现拐角处站着沉着脸、不知等了多久的康熙帝。
宜尔哈急忙松开青璃的衣袖,老老实实地行礼问安,后面跟着的两位嫔妃三位小辈也跟着蹲身请安。
康熙帝跟皇太后打了个招呼,并未叫起行礼的六人,反而转过头来朝青璃冷哼一声:“你还知道回来啊?整天不见人影。”
保持着下蹲姿势的几人听了皇上这番责怪之言,心中一阵忐忑。青璃却不惯着他,翻了个白眼,闷声不吭。
康熙帝见小祖宗不开心了,赶紧揽住她的肩膀往回走,留在原地的几人隐隐约约听见帝后二人的交谈。
“是朕刚刚语气不好,阿璃不生气了。”——皇上主动道歉了?皇后娘娘厉害!
“皇上还没叫她们起呢!”——呜呜呜,皇后娘娘真好,还记得我们。
“都免礼……朕昨日跟你约好了今天早点回,一起出去逛逛,结果回来没看见你,朕等了好久……”——难怪皇上生气,原来皇后娘娘为了我们抛弃了皇上。
“好吧,我也有不对,你明天有空吗?”——看来明天女眷团的行程皇后娘娘不能参加了。
声音逐渐远去,慢慢消失不见。
皇太后等六人起身便叹了口气:“皇上的政事看来都处理完了,从明天开始哀家带着你们玩儿吧,青璃要被皇上霸着不放了。”
宜尔哈见皇祖母露出一副遗憾的表情,故意撒娇:“皇玛嬷有咱们一大群美人陪着还不知足哩!”
皇太后掀了掀眼皮子,笑道:“你们加起来也不上青璃好看。”
雅尔檀为姐姐出言助威:“可皇玛嬷抢不过皇阿玛,只好劳累您凑合着看了。”
其余几人都上前一步跟着凑趣,一群人走向后院。
康熙帝也牵着青璃的手回了前院,两人约好明天去游西湖。
帝后二人相拥着坐在小榻上,青璃兴致高昂地跟康熙帝说着今日游湖的趣事,康熙帝歪着身子,低头凝视着青璃的眼角眉梢,神色一片温柔。
青璃谈兴正浓,康熙帝眉目缱绻,偏偏有不长眼的这个时候跑进来上茶。
青璃饶有兴味地看着面前这个一身素衣,看似简朴、实则处处心机的小美人。小美人的发髻十分简单,却在两颊处留了几缕碎发,衬得她温婉多情;脸上薄薄打了一层珍珠粉,既不厚重僵硬,又更显肌肤细腻。
还有腮边浅浅的桃红色胭脂,泛着光泽、饱满诱人的朱唇,都是精心装扮后才有的效果。更别提发间的琉璃珠钗、耳垂上的和田玉坠子、行走间闪着银光的裙摆、白皙娇嫩的柔夷,无一不说明她不是一般的婢女,更像从未做过粗活的大家小姐。
青璃心里有数了,想必这就是曹家拐着弯送给康熙帝的美人儿。只是青璃不明白,自己都出言挑明了,曹家还敢干这种事?真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啊!
其实这倒是青璃想岔了,曹家自第一日见过青璃的凤仪万千,就对家里养着的小白花不抱希望了,被青璃敲打后更是再三警告过王蕴柔。这些天曹寅随侍康熙帝时,又亲眼见过无数次康熙帝和六阿哥的父子情深,更加不敢招惹皇后。
可人已经送去了前院,如今是侍奉皇上的奴婢,他们也不敢做主把人撤回来,曹寅只能让妻子李氏一天三趟地叮嘱王蕴柔安分守己。
王蕴柔的小心思好不容易在李氏的疾言厉色下收敛了几分,可这些天亲眼看着康熙帝对青璃的疼宠呵护,再对上康熙帝的龙章凤姿、气度非凡、容颜俊朗,王蕴柔心中愈发不甘,也愈发野心勃勃。
特别是今日皇上好不容易结束了政务想见皇后,可皇后却还在外面游**。王蕴柔看着皇上等待皇后时满身的忧郁失落,心疼不已、恨不得取而代之。
王蕴柔认为皇后虽美却太过骄纵。王蕴柔想,若换做是我,我定舍不得让圣上久候,我会对圣上百般体贴,万分温柔。
王蕴柔越想越觉得自己比皇后更适合陪在皇上身边。容貌只是一时的,性子才最重要。而且皇后跟皇上相识已过十载,再深的感情也该淡了,再美的人也该看倦了。
出于这种盲目的自信,王蕴柔上茶过后并未离开,反而撩起眼波,柔柔地看了康熙帝一眼,声线也婉转动听、甜蜜悠扬。
“奴婢听见皇上和皇后娘娘明日打算去游西湖,奴婢是江苏人,对西湖最是了解,正好可以为两位主子做一回向导哩!”
【来了来了,曹家准备的小美人终于出手了。】
【让我看看你除了长得漂亮些,还有什么手段?】
康熙帝最不喜旁人打断自己跟青璃的独处,正欲发作这个奴才,就见青璃双眼放光,头顶的金色气泡也不甘寂寞。
康熙帝捏了捏眉心,曹寅幼时聪慧,如今怎么这般蠢笨,朕不都表明态度了吗?
青璃握住康熙帝的右手捏了捏,眼神示意:别动。
【好戏还没开场呢,主角可不能走。】
康熙帝拿玩心大起的小祖宗没办法,只能在心中对曹寅念一句“自求多福”。
朕本打算把这个奴才撵出院子,揭过此事,可阿璃明显想趁机给曹家添堵,朕只能妥协。
青璃神情温柔:“哦?曹府的家奴还能外出游玩吗?”
王蕴柔的神色有些僵硬,显然是被“家奴”这个称呼膈应到了。
王蕴柔不想康熙帝把她当做奴才看待,更不敢欺君,于是支支吾吾地道:“奴婢不是奴才,是、是曹夫人的……表妹。”
青璃挑了挑眉头,语气疑惑:“那你怎会……?”
王蕴柔跪地叩首,双眼含泪:“奴婢不是有意隐瞒的,是表姐担心府上的奴才粗手粗脚伺候不好皇上,才想起了奴婢。”
康熙帝不发一言,眼风都没扫过底下这个俏小姐,只盯着青璃藏着坏笑的侧颜,怎么看也看不够。
青璃很是亲和,仿佛信以为真:“原来如此,你竟是府上表小姐。表小姐不用多礼。”
王蕴柔顺势起身,眼眶的泪珠也顺着白皙的脸颊滚动,好一副动人的娇弱美人图。王蕴柔脸上满是感激和信赖,好似一朵天真无辜的娇软小白莲:“多谢皇后娘娘,娘娘您真好。”
见康熙帝始终不曾看自己一眼,王蕴柔掐了掐手心,狠下心来再次开口,柔嫩的嗓音中带了点沙哑,愈发勾人。
“娘娘人美心善,若能多关心关心皇上就更好了。皇上今日等了您许久,若蕴柔有这么好的夫君,可不舍得让他多等一分一秒哩!”
青璃见她在康熙帝面前搔首弄姿,忽然失了逗弄的兴致。青璃撂开手中的茶盏,娇艳的玉颜上也结了层冷霜:“你在教训本宫?”
【原来是一杯香气四溢的绿茶啊,内涵我?】
【我的夫君当然好,但他只能是我的!】
见皇后发火,王蕴柔满面惊慌地跪倒在地:“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一面求饶一面看向康熙帝,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奴婢也只是心疼皇上。”
王蕴柔心中有些窃喜,自己如此楚楚可怜,皇后如此咄咄逼人。自己体贴关怀皇上,皇后却不以为意、反而发火,皇上见了定会怜惜自己,对皇后不满。
王蕴柔自以为了解男人,毕竟她家里的姨娘就是这样拿捏父亲的。
可她不懂,若是一个男人有了心爱之人,是不会被这些小把戏所迷的,他只会无条件站在心爱之人身后。
康熙帝虽然欣喜于青璃的心声,但他绝不会因此对引发这番心声的奴婢宽厚。康熙帝头一次正眼看向王蕴柔,却不是她期待的温柔含情目,而是暗藏怒火的锋锐。
康熙帝高声唤进梁九功:“把这个对皇后不敬的贱婢拖出去打三十大板,若是还有气,就扔去曹寅面前,问问他们家是怎么管教奴才的。”
王蕴柔被粗使太监捂住嘴拖了下去,她拼命挣扎,眼眶中的泪水也不断滚落。她哭得依旧很好看,但康熙帝依旧不曾施舍半分眼神,只搂着青璃轻哄。
雕刻着祥云如意纹的红木双扉门关上前,王蕴柔看见那个面对自己冷淡孤高的帝王,低下头颅,温柔的神情中带着点讨好。
模糊朦胧的喁喁私语飘来:“阿璃,朕是你一个人的,朕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不生气了好不好?都怪曹寅……”
王蕴柔彻底死心了,原来皇上对皇后并非见色起意,而是情之所钟、非她不可,这样的深情又怎会见异思迁、琵琶别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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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身鲜血淋漓、昏死过去的王蕴柔被梁九功差人扔进了曹寅的住处。
胆战心惊的曹寅给梁九功塞了一万两银票也没能撬开他的口,曹寅更加惶恐难安了。
梁九功:咱家是真的不知道啊,当时屋里除了主子爷和皇后娘娘,就剩这个作死的贱婢了。贱婢还是使计混进去的,连累咱家被主子爷瞪了一眼。
等梁九功离开后,曹寅急得在屋子里团团乱转,一连声地质问李氏:“不是让你交代过她不要乱来不要乱来吗?你这表妹是听不懂人话吗?”
李氏也很是憋屈,做出送美人决定的是曹寅,选中王蕴柔的是老夫人,出了岔子才想起自己,让自己圆场子。可王蕴柔早就被他们母子两忽悠得利欲熏心,一心做着当娘娘的美梦,那是自己三言两语、耳提面命能防得住的吗?
“我当时就说了,我这个表妹心有不甘,干脆直接下一副药,借着病重把她从皇上的院子里挪出来。偏你不答应,说小心些就是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过是不舍得放弃培养了这么久的美人儿,心里还有一份憧憬,希望她在皇上面前多多晃悠,能让皇上主动看上。”
“你自己是个喜新厌旧的,你就觉得皇上跟你一样。我都说了,皇上看皇后娘娘的眼神情深似海,可你就觉得男人都跟你一样薄情寡义是吧?”
李氏的母家在江南并不弱于曹家,是以腰杆子很硬。而且李氏自觉已经尽到了曹家媳妇该尽的努力,但曹寅和王蕴柔都不听劝,她也孤掌难鸣。
曹寅被李氏的话吓得不清,急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巴赔不是:“姑奶奶,是我不对,可你不能乱说啊!我合适觉得皇上薄情寡义了?我向来敬重皇上,皇上最是重情重义!”
李氏也知道这话若是传了出去,会对曹寅造成多大影响,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曹寅这才小心翼翼地放手。
面对曹寅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李氏也不好受。
李氏叹了口气:“爷,皇上对额娘和你还是有几分情谊的,此番罚过王蕴柔,又敲打了你,应该会就此揭过。爷现在要做的就是让皇上知道你在诚心实意地悔过。”
曹寅竭力压下心慌,整了整冠帽,理了理衣襟,嘴里念念有词:“你说的对,说的对,我这就去请罪,请罪。”
等曹寅紧赶慢赶来了前院,就看见不远处瞅着自己的六阿哥——胤禘听说有丫鬟对额娘不敬,便急匆匆赶了过来。
第一日见面时,胤禘就因为曹寅想给阿玛送美人对他有些不满。这阵子跟在阿玛身后,见曹寅说起朝政头头是道,阿玛院子里也没出现什么不该有的美人,胤禘还对他逐渐改观了,正准备跟他亲近一二。哪知今日就听说了此事。
胤禘跟青璃的母子感情十分深厚,对胤禘而言,让额娘伤心的人都是想找死。胤禘原本圆润可爱的小脸上不见一星半点的暖意,在青璃面前永远纯澈天真的眼神里也满是压迫,好似锐利的刀锋划在曹寅的身上。
胤禘满脸不善,语气讥讽:“曹大人真是不听劝啊!额娘明明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不是吗?”
曹寅双腿一软,伏在地上正欲求饶,胤禘就绕过他走进院子。梁九功甩了一把拂尘,挡住曹寅看向胤禘背影的双眼。
“曹大人,主子爷说了,若您过来就让咱家告诉您:好好当差,那些手段既上不得台面,主子爷也厌恶。”
梁九功见曹寅磕头领旨却仍然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朝小喜子使了个眼色。
小喜子颠颠上来扶起曹寅:“曹大人,主子爷的意思是此事到此为止,您请回吧。”
曹寅踉跄着站起来,满脸灰白之色。
这件事揭过了,可自己跟皇上的幼时情分、额娘护着皇上长大的情义,恐怕都被消磨得一干二净。曹家还被胤禘阿哥记恨上了,日后更得谨言慎行,踏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啊。
曹寅的嗟悔无及半点影响不到院中一家三口的“其乐融融”。
胤禘来到额娘面前,便又是那个甜滋滋软嫩嫩的奶团子了。可在康熙帝眼中却是个黑芝麻馅的心机崽。
胤禘也不负康熙帝的“期望”,开口就是满嘴的绿茶味:“都是因为阿玛,额娘才会被奴才冲撞,胤禘一定乖乖的,绝不会让别人冒犯额娘。”
作者有话说:
历史上曹寅这个时候还不是苏州织造,提前给他升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