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生死关头,众人呼吸凝滞,一度忘记动作。
相较之下,苏源倒是很冷静。
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阴毒手段,想让他死于意外,末了肇事者躲在幕后,不染纤尘。
木桩速度极快,苏源不作他想,就地一个翻滚。
木桩沿手臂擦过,身体反方向连滚数圈,险险避开木桩的倾轧。
“砰——”
二十来根木桩重重撞到树干上,惊飞枝头鸟雀,发出嘎嘎叫声。
同苏源搭话的匠人愣愣站在原地,嘴巴长得能塞下一头牛。
他咽了口唾沫,瞧一眼那些木桩:“被这东西砸到,就算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衙役们也都相继回神,其中一人大步朝苏源走过去,语气里满是后怕:“大人您可有受伤?”
一边说一边伸手,想要搀扶苏源。
苏源避开他的手,撑地站起来:“无碍。”
敛眸掸去官服上的泥尘,余光中瞥见一抹红,是刚才不慎磕到石块,导致手背被石块锋利的边缘划伤。
伤口很深,鲜血直往外冒。
苏源拇指摁在伤口上,试图止血,效果甚微。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滚成球,他面色愈发冷凝,扬声道:“是谁负责看守木桩?”
有个衙役站出来,惨白着脸:“回大人,是小人。”
即便知道木桩滚落极有可能是事先设计好,苏源也还是淡声道:“今日你同他们一起做工,再有下次,本官定会告知知府大人。”
做工而已,不过是力气活,比打板子的惩罚轻得多。
衙役如蒙大赦:“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苏源恹恹一挥手:“行了,你去吧。”
继而转向众人:“方才虽是意外,但大家做工时也要多加注意,切不可受伤了。”
不论是壮丁还是匠人,皆面露动容,七嘴八舌地应着。
“大人放心,俺们绝对会小心的。”
“大人没受伤就好,刚才那桩子滚得可猛了才可把我吓坏了。”
苏源脸上维持着笑意,转身下山,去草棚处理伤口。
山脚下有专门的大夫,为的正是建庙过程中发生什么意外,也好在第一时间诊治。
等苏源一走,有壮丁感叹一句:“通判大人可真是个好官,不仅脾气好,还很关心咱们老百姓。”
“瞧你这话说的,知府大人待咱们也很好啊。”
“也不是说知府大人不好,只是通判大人为人亲和,跟咱们说话都没什么架子,可是知府大人从未跟咱们说过话,反倒是知府夫人每次施粥的时候逢人笑眯眯。”
“知府大人日理万机,哪有功夫同咱们说话,你也别管那些乱七八糟的,赶紧干活,干完活才有铜板拿!”
衙役小头领听壮丁们闲扯,也没像往常那样训斥,敲打了底下的衙役几句,骑马回了府衙。
在他看来,西山上险些生出祸事,若非苏大人身形灵敏,多半已被送去医馆,肯定要将此事告知知府大人。
吴立身正在处理公务,得知这一消息,良久无言。
直到衙役小头领壮着胆子唤了声“大人”,他才发话:“既然苏大人受了伤,西山那边你多盯着点,别早闹出什么幺蛾子了,尽早把寺庙建起来。”
衙役小头领应声而退,吴立身则继续处理公文。
几秒后,啪嗒一声摔了毛笔,墨水四溅。
公文上溅到墨点子,分外碍眼。
吴立身眼神阴鸷:“跟苏源一样。”
一样的碍眼,怎么都死不了。
一次还能称之为意外,两次绝不可能是意外。
苏源那厮难不成是什么福星降世,次次都能避开危险?
吴立身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就拿考科举来说,越往上往难,会试更是有上万名考生,怎的就苏源脱颖而出,成了会元?
还有那天铃,怎的恰好被苏源碰上,还凭此获进献之功?
更别提这两次歪打正着,全都幸运地避开危险。
吴立身不是没怀疑过苏源心里门清,表面故意装傻,但很快这个猜测就被他亲自否决了。
一个人若是伪装,不可能从头到尾都不露馅,总会露出一星半点的马脚。
再看苏源,给他的印象就是肆言无忌,一根筋的憨货,从接风宴到现在,从未更变过。
吴立身沉吟许久,把魏同知叫到跟前。
魏同知对西山发生之事毫不知情,正美滋滋等着苏源身亡的好消息。
他笑呵呵地跨进门:“大人找下官有......啊!”
魏同知惨叫一声,捂着额头狼狈倒地。
砚台四分五裂,里头的墨水把魏同知从上到下糊个彻底。
吴立身担心被外人听到,低声咬牙切齿地质问:“你之前信誓旦旦说可以处理掉苏源,就是这么处理的?”
魏同知痛得直吸气,满头雾水:“大人您在说什么,之前那次只是意外,这回他......”
吴立身都想一脚踹飞他:“方才传来消息,苏源差点被木桩砸到,幸好及时躲避了。”
这是衙役小头领的原话,现在想起吴立身都一肚子火气。
魏同知呆若木鸡:“躲、躲开了?”
他还特地给苏源准备了二十来根木桩,怎会如此?
吴立身掐了掐眉心:“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至于银矿的事,将来会交给王何负责。”
魏同知如遭雷击:“大人!”
他为何自告奋勇接过铲除苏源的任务,还不是为了银矿。
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负责银矿开采可以从中牟取多少利益。
现在就因为苏源太难杀,害他与银矿失之交臂。
魏同知恨极,膝行着上前,抱住吴立身的大腿:“大人,求您再给下官一个机会,下官愿为您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吴立身抬脚踹开他:“还不快滚。”
魏同知感恩戴德,连滚带爬出去了。
......
又是一天过去。
建庙是个大工程,筑地基就要耗费不少时间。
苏源处理完伤口,用纱布裹上,又爬上山,继续盯着。
通判大人忠于职守,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偷懒耍混?
于是乎,大家干活干得更带劲了,铁锤都快抡出火星子。
傍晚时分,工人们各自散去,苏源也打道回府。
刚一脚踏进门,苏慧兰就注意到苏源的手:“怎么回事?”
苏源不想让他娘担惊受怕,撒了个善意的谎言:“监工时不小心磕到了。”
“上过药了?”
苏源点头,手里捧着热茶,浅笑着安抚:“今日是意外,以后绝不会有了。”
苏慧兰勉强放心,回屋里拿了伤药,吩咐卢氏开饭。
饭后,苏源照常去后门围墙边浇花。
细密水流从花洒涌出,借着侍弄花草的动作,苏源将字条纳入掌心。
面色如常地浇完水,把字条放进书案的暗格里,吩咐陈正打来热水。
洗漱后,苏源将潮湿的头发擦得半干,又给伤口敷了药粉,才坐到书案后,展开字条。
暗部昨夜拦截到王何家那个浆洗婆子递出去的字条。
字条上只寥寥几句——“今日无法归家,腊月十五放风筝”。
前面那句倒是没什么问题,后面那句明显是在传递什么不为人知的暗号。
寒冬腊月的,脑子不好才会出门放风筝。
暗部一时摸不准暗号的意思,特来咨询苏源。
苏源表示,他又不是解密专家,自然也摸不准。
不过没关系,今天是腊月初十,还有五天时间,足够准备了。
那对母女腊月十五放风筝,他们只管盯着便是。
将指令传递出去,苏源踩着夜色回房。
一夜好眠,次日苏源照常上值。
绕路去府衙点了下卯,确保本月满勤,又骑马赶往西山。
一路出了城门,越往西走越是偏僻,也愈发人迹罕至,只有稀稀拉拉几人顶着寒风赶路。
握着缰绳的手快要冻到失去知觉,苏源俯压下来,呼出的热气化为一团白雾,短暂地朦胧了视线。
耳畔寒风呼啸,割得耳朵生疼,却不妨碍他清晰分辨出自身后而来的破空声。
苏源双手控着缰绳,极速回首,眸底冷冽,似覆着万年玄冰。
许是视角缘故,箭矢泛着蓝芒,划破空气,直奔他而来。
速度极快,压根不给苏源躲闪的机会,就是奔着一招致命去的。
苏源冷冷扯唇,暗的行不通,这会直接来明的了?
“驾!”
苏源高喝一声,勒紧缰绳,枣红马被迫加速,同时压下上半身,紧贴马背。
他在赌。
赌自己可以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化险为夷……
“锵——”
硬金属相撞,发出锵鸣,引得耳膜震颤。
“追!”苏源似有所觉,循声望去。
女子一如那日街头所见,身着赭色劲装,英气却不违和。
她身后缀着数名随从,一声令下,立马有几人追了上去。
苏源迟滞眨眼,心如鼓擂。
嗓子里好像堵着一团棉花,直到女子策马上前:“苏公子,去岁一别,别来无恙。”
苏源眸光闪烁,故作淡定地直起腰板。
抬袖不着痕迹拭去手背的血,拱手道:“多谢宋姑娘出手相救,若非宋姑娘途径此处,苏某可能要遭歹人毒手了。”
除了初见那一眼,而后他的目光目光始终落在马脑袋上,克制谨慎。
宋和璧手腕一转,剑光划过,挽了个剑花,苏源眼瞳才转动些许。
正是这把剑,才危急关头救了苏源一命。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宋和璧稳稳坐在马背上,笑容轻快,“还没来得及恭贺苏公子,高中状元。”
分明殿试已过数月,期间又有数不清的人向他道贺,苏源心底却漾起一片涟漪。
正要回话,又有一道浑厚男声传来:“小阿和你跑这么快作甚,不过捡只兔子的功夫,你就跑没影了。”
苏源抬目,是一位面孔儒雅的中年男子。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判断出眼前之人乃松江府总镇,宋备。
待宋备到跟前来,才发现他闺女面前还有位年轻俊俏的小公子。
条件反射一般,先是暗戳戳将人从上至下打量一遍,才出声问:“阁下莫非是苏通判?”
苏源颔首:“宋总镇。”
注意到宋和璧出鞘的长剑,宋备眼皮一跳,也不顾苏源在场:“发生了何事?”
宋和璧也未隐瞒,悉数告知宋备。
宋备眼里划过一抹深思,面朝苏源:“我正和小女在此处狩猎,苏大人这是要去西山?”
他是武官,甚少与文官往来,之所以听说苏源此人,还是从宋竟遥口中。
先前宋竟遥多次将苏源夸了又夸,导致宋备对他印象极为深刻。
百闻不如一见,如今看来倒是名副其实。
苏源正色道:“在下正是要去西山,不料中途生出惊变,多亏宋姑娘出手相救。”
苏源答话时,宋备一双鹰目锐利,观察着他的神态。
若苏源因宋和璧一介女儿家却抛头露脸,甚至外出狩猎而变了脸色,便是他那傻儿子看错了人。
好在苏源全程神色未改,一如既往的温润平和。
宋备也没问苏源到底因何遇刺:“苏大人还是尽早将此事告知府大人,以免再生事端。”
宋和璧在一旁沉默不语,听了这话才出声道:“我已经派人追上去了。”
话音刚落,那几个随从折返回来:“老爷,小姐,对方身手太好,让他给跑了。”
苏源有些失望,但很快接受了这个结果。
也是,若刺客被抓住,岂不是自找麻烦,至少要有一等一的遁逃之术。
回头他得跟暗部知会一声,起码要有一人在他身边暗中保护。
否则案子还未查清,人先成一捧灰了。
苏源作若有所思状:“对方既然敢这么做,便是有备而来,没抓住也属正常。”
宋备深以为然,不住点头。
苏源看一眼天色,已经耽搁不少时间,遂提出告辞。
宋备抓着马鞭的手挥了挥,背上箭袋里的弓箭也随之晃动:“公务要紧,苏大人赶紧去吧。”
家长在场,苏源不好再与宋和璧说什么,朝二人各自拱手:“苏某告辞。”
说罢一扬马鞭,疾驰而出。
马蹄所过之处,泥尘迭起。
宋备瞧一眼宋和璧,又瞧一眼随从,低声揶揄道:“人都走远了,你还看什么?”
长剑入鞘,宋和璧脸不红心不跳:“今日狩猎就到这吧,爹也该回去上值了。”
宋备哼哼两声,明明是儒将模样,说话却颇不正紧:“你就嘴犟吧小阿和。”
马鞭轻敲手心,他又说:“世间情爱本是常事,小阿和无需羞赧。”
宋家家风清正,没有乱七八糟的规矩,也不会往家中女眷身上套那些乱七八糟的死规矩。
作为家长,宋备自认还是很开明的,否则也不会纵容宋和璧十八岁还未成亲。
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宋和璧耳尖窜起一抹红,欲盖弥彰:“今日的猎物格外丰盛,娘中午又能美餐一顿。”
宋备听了直摇头,还想再说,宋和璧一甩马鞭,瞬间跑出老远,他连忙跟上。
“爹,您知道苏源他为何遇刺吗?”
宋备握着缰绳的手顿住。
宋和璧目视前方,眼尾上挑:“会不会与您怀疑的那件事有关?”
宋备:“小阿和你别管。”
宋和璧颦眉:“可是......”
宋备散漫的神情逐渐严肃:“知道你惦记他,爹也没说不管,只是此事非同小可,不是你一个年轻女儿家能涉入的。”
宋和璧熄了声。
她深知爹娘对她的宽容,也知道掺和进那件事里的危险程度,但就是情不自禁,想为苏源做些什么。
松江书院一别,宋和璧时常想起苏源。
初见时苏源被张衡刁难,却从容镇定,如雪松挺立,让她一眼就注意到。
宋和璧打小就喜爱美好的事物。
苏源这般样貌,不论是高挺的山根,还是漆若星子的双眸,以及那股清泠泠的气质,都恰到好处地戳中她的喜好。
正因如此,她将爹娘的再三叮嘱抛到脑后,破了装温柔扮娴静的约定,出面替他解围。
后来几次为数不多的狭路相逢,苏源始终克己守礼,言语温和,从未越过礼度的那条线。
更有不顾自身接下滚烫食盒,手背烫伤也是一笑置之。
那段时日里,读书时她偶尔会想起苏源。
这个点他应该在童生班授课,靛蓝色教习袍难掩清雅风姿。
这个点他应该在举人班旁听,正襟危坐,全神贯注。
宋和璧喜爱美好,但并不会因此丧失理智。
几次异常足以引起她的重视。
所以离开学院那日,她不顾身后虎视眈眈的叔公,正大光明地同苏源说了话。
后来她从外祖家回到京城,又来到松江府,以为今生可能再没机会同苏源想见。
谁料上天眷顾,陛下竟将苏源外放到松江府。
她知道苏源来这里是因为得罪了陛下,却也还是控制不住地,派人私下里打听苏源的消息。
得知他被派来西山,她忽悠老爹来前往西山的必经之路上狩猎,只为见他一面。
虽然隔着很远,也很满足。
思及此,宋和璧不由庆幸。
还好今日一早就出门狩猎,否则苏源独自面对危险,该有多害怕。
细白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剑柄上的纹路,宋和璧眸光微凉:“我知道了,一切听爹的。”
素来疯里疯气的闺女突然乖巧,宋备受宠若惊,一抽马屁股:“走喽,爹先送你回去。”
两匹马并随从停在宋府后门,自有小厮上前牵马。
宋和璧翻身下马,缰绳交由小厮,正欲进门,又被宋备叫住。
门外人多眼杂,宋备只含糊说:“之前那件事就交给爹,你没事就看看书骑骑马赏赏花什么的,别想那么多。”
经此一遭,他要是还看不出小阿和那点心思,真是枉活三十多年。
谁让小阿和是宋家的宝贝呢,凡她想要的,做爹的只能鼎力支持。
宋和璧弯眸:“谢谢爹。”
......
枣红马跑出一段距离,苏源又忍不住回头看。
远处只有几个小黑点,已经看不清宋和璧的模样。
然她的眼角眉梢以及含笑的唇好像被施加了魔法,镌刻在心头,挥之不去。
苏源轻抿着唇,箭矢飞射而来的紧张与孤注一掷似乎已尽数散去,满心都是诡异的雀跃。
他总算明白当年室友说的那句话——喜欢没有任何理由可言,只因她是她。
因为她是宋和璧,所以在书院时即便刻意规避,每次相遇也还是忍不住心弦颤动。
因为她是宋和璧,所以每次面临催婚时都会不自禁地想到她。
因为她是宋和璧,所以再度相逢时会这般喜悦。
这份欢愉持续到上山,衙役小头领迎面走来:“今日大人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苏源有些面热,岔开话题:“人都来齐了?”
小头领成功被带偏:“都来齐了,前脚刚开工,大人您后脚就来了。”
苏源轻笑,丢给他一个样式普通的荷包:“昨日辛苦你们了,这里头的银两刚好够喝一顿酒。”
小头领喜出望外,双手捧着荷包:“多谢大人!”
苏源摆摆手,开始巡视。
中午他在西山和大家一起吃大锅饭,捧着碗和衙役们蹲在山脚下,引得工人们纷纷侧目。
大锅菜煮得很糙,不论是口感还是味道都属下等,苏源却吃得津津有味,一丝嫌弃也无。
以致于衙役看他的眼神充满惊叹,工人们也都赞叹不已。
“俺跟通判大人吃同一锅饭呢!”
“通判大人未免也太接地气了,他完全可以吃香喝辣,却还是跟咱们一块儿吃大锅菜。”
“这都半个多月了,大人什么样咱还不清楚?要我说啊,这世上就没有比通判大人更好的官了。”
便是吴立身的拥护者,也都交口称赞:“苏大人真是好官!”
苏源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低头扒饭,偌大碗口掩住嘴角一闪而逝的上翘。
吴立身得知刺杀失败后的反应,苏源不得而知。只是次日点卯的时候,发现魏同知走路一瘸一拐,活像只鸭子。
苏源笑笑,从容路过。
腊月十五,是休沐日。
夜里下起大雪,疾风一刻不歇地撞着窗子,天亮时堪堪停下。
苏源晨起时在衣袍里加了件夹棉袄子,箍得不太舒服,至少保暖。
拉开房门,入目一片素白。
房屋树木上覆着厚厚落雪,构成一方纯净无暇的世界。
吸一口气,灌入肺中都是凉的。
用完饭,苏源乔装打扮一番,随暗部前往明福巷。
小院里,女子痴痴望着门口,像是在等着什么:“你说,赵郎会来见我吗?”
一旁的丫鬟脆声道:“夫人放宽心,一定会的。”
女子满足笑起来。
不一会,浆洗婆子推门而入,从篮子里取出一本册子,嗓音嘶哑:“一月后,夫人所求之事定能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