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苏源只带走三十个左右,其余的都留在庄子上,等过完年再种下去。
为防止有人心思不正,趁他们不在偷摸着顺走几个土豆,唐胤还特地当着所有人的面数了一遍。
共计一百二十个。
管事迭声表示:“少爷放心吧,小的一定看好它们,一个都不会少。”
如此这般,某些怀着小心思的下人彻底歇了心思。
苏源给他的机智点个赞,一行人打道回府。
回去后第二天就是年底考核,苏源照常稳定发挥,得了五两银子的奖励。
教谕布置完年假期间的课业,大家背着书箱拎着包袱,各回各家。
苏源还不忘带上好容易种出来的土豆,乘马车回杨河镇。
这次不用苏源邀请,唐胤和方东连行李都没放回去,直接跟着他一块儿来了铺子上。
“这不是年二十八了么,我瞧着那些地蛋搁了十来天,再放下去该烂了,不如趁今日解决一下?”
唐胤理直气壮地说,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土豆的觊觎。
自打上次吃完红尖烧的菜,他就一直念念不忘。
这地蛋让源哥儿花费了比红尖还要多的心血,想必会更好吃。
苏源从马车上搬下土豆,方东见状上来搭了把手,一路搬到后院去。
拍了拍手,苏源开始报菜名:“醋溜地蛋丝,黄金地蛋饼,地蛋烧肉,以及薯条。”
……虽然地蛋这名儿比土豆难听不少,但既然是胡商口中的褐皮商人这般称呼它,苏源也不好随意更名,万一日后那褐皮商人能来靖朝呢。
这些菜名都是他们没听过的,唐胤不由好奇:“源哥儿你怎么想到这些的?”
苏源面不改色:“有些是那位胡商告诉我的,还有的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
解了疑惑,二人便没再问,在苏源的指挥下把土豆削皮,放在干净的簸箕里,又去打水洗土豆。
三个人忙进忙出,不亦乐乎。
苏慧兰惦记着儿子,临近午时就把手头的事交给刘兰心和赵荷花,回到后院苏源已经烧好了肉焖在锅里,正和方东切土豆。
她上前打量一番,切开的土豆呈浅黄色,倒是有些新奇:“这就是那地蛋长出来的?”
“是呢。”苏源点头,随后又将醋溜土豆丝的做法说一遍,“时辰不早了,这几道菜都我来做估计是来不及,娘您帮我解决一道呗。”
苏慧兰也是第一次接触土豆,言语间带着几分不确信:“那我试试?”
苏源笑笑:“辛苦娘了。”
苏慧兰看他一眼,忙活去了。
有苏源的教程,还有多年做菜经验,倒是没出什么问题。
再加上在热油中爆炒过的辣椒,香辣加倍,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唐胤站在里锅前负责炸薯条,筷子不停在里面翻面划拉,避免它们糊掉,闻到这股味儿,不着痕迹咽了下口水。
厨房内空间并不算大,四人挤在里头,几乎没有转身的余地。
但谁都不曾抱怨,兢兢业业做着自个儿的事,争取早些品尝到“地蛋”的滋味。
忙碌了半个时辰,方师傅将土豆烧肉盛出锅,转头一看,其余三道菜已经做好,就剩他了。
他顺便洗了碗筷,端到桌上:“最后一道也好了。”
四道菜都和土豆有关,苏慧兰还煮了一大碗菜汤:“源哥儿你去前头把两个婶子叫来,吃完再忙。”
苏源应声而去,铺子暂时歇业,先来后院吃饭。
一开始两人舍不得这么好的生意,想等苏慧兰吃完再换她们,还是苏源好说歹说才同意。
六个人凑合着挤一张桌,一开始有长辈在场,三个少年人还有些拘束,等尝到土豆的滋味儿,也就管不了其他,一门心思只顾着吃了。
时隔三四年,再次尝到土豆,苏源暗自喟叹,有种人生都圆满的感觉。
尝一根薯条,虽没有番茄酱,也不如店里做的那般酥脆,但他已然十分满足。
其他从未尝过的人吃一口后更是赞不绝口。
“这醋溜地蛋丝酸辣爽口,吃一整盘都不够!”
“地蛋烧肉也是,汤汁都浸到里头了,跟肉一样好吃。”
“地蛋饼还有薯条软软糯糯的,就是味道有点淡,要是能来个蘸酱就好了。”
不愧是酒楼少东家,一下子就品出了其中精髓。
苏源轻笑一声:“正好这几日放年假,唐兄琢磨琢磨该用什么蘸酱,下次咱们试试。”
唐胤一听还有下次,立马答应了:“包在我身上!”
瞧着他信心满满的模样,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三个大人很快吃完,去前头忙活生意了,还剩下一半的土豆饼和薯条,苏源把它们并在一起,分着解决了。
既已满足了口腹之欲,唐胤和方东也不好意思再滞留在苏家,很快各自离去。
苏源收拾好厨房,回屋看书去了。
直至傍晚时分,铺子关门,母子二人坐牛车回村。牛车上有好几位福水村的村民,还有沿途各村的村民。
苏源甫一上车,就接收到村民们十万分的热情。
“源哥儿有一年没回来了吧,个头长高不少,生得也是越来越俊了。”
“源哥儿现在可是秀才老爷,有句老话是咋说来着......哎呀我给忘了,反正就是读书人就跟咱们地里刨食的不一样。”
“难怪去年把你家那几个小子都送去读书呢。”
“多识几个字总没坏处,咱们一辈子就这样了,几个娃娃要是有出息,日子也能好过点。”
苏源在旁安静听着,又何尝不明白他们的期盼和苦心。
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农民,一年到头所有的精力基本上都用来伺候庄稼了。
丰年暂且不提,万一碰上个灾年,地里的粮食很有可能折半,甚至损坏更多,同时还要缴各种税,没饿死都是命大。
自打苏源和苏青云先考上童生,又考上秀才,村里送孩子去读书的人家越来越多。
就算是家里困难的,也都咬咬牙节衣缩食,送一个脑袋瓜最聪明的去读书。
万一读出个名堂,他们可就祖坟冒青烟了。
“源哥儿啊,你这些天忙不?”
苏源看向问话的婶子,正是她把自家孩子都送去了私塾读书:“没什么事,怎么了婶子?”
他的课业早在下午的时候去自习室里写完了,又恰逢过年,晚上看看书就差不多了。
“这不是我家娃都去念书了嘛,我又大字不识一个,不知道他们书念得咋样,就想让你帮我考考他们。”
那婶子一边说一边局促地搓着手,显然觉得不太好意思。
苏源倒没觉得这有什么,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福水村苏姓居多,基本上都出自一个宗族,也就是他所在的苏家宗族。
不管远的近的,都能算作亲戚,能帮扶一把算一把。
他温声道:“这几日我都在家,您直接让他们来找我便是。”
婶子喜形于色,连连道谢:“源哥儿可真是个好的,日后你定能考状元当大官!”
对于读书人来说,考上状元是终极梦想,苏源自然也不例外。
对此他只是笑笑,再未言语。
经历过这几场考试,苏源的心态早已放平,若能一举夺下殿元最好,也算是光宗耀祖。
但倘若只是进士,亦或者不幸落榜,他也能坦然接受。
决定他命运的那根绳索在阅卷官手中,他无法左右其决定。
在此之前,他只需付出百分百的努力,尽全力即可。
继婶子提出请求后,又有几人想把自家孩子送来苏源这边考校一番。
且不提能不能让苏源满意,能沾一沾秀才的光也是好的。
苏源也同意了。
应付几个和应付十几个,没多大差别。
牛车一路颠簸,停在福水村村口。
苏源刚跳下牛车,不远处有一团黑影炮弹似的冲了上来:“源哥!”
熟悉的声音,苏源不必细想就知道是苏青恩,遂停下脚步。
等他跑到跟前,仰着头对自己笑容:“源哥你可算回来了!”
苏青恩今年已经九岁了,翻个年就是十岁。
前年被苏大石送去私塾读书,也算学到不少东西,身上多了几分斯文。
只是在苏源跟前,依旧带着几分孩子气:“源哥,你这回在家待几天啊,我去找你玩。”
苏源欣然允诺:“年初六回镇上。”
“好耶!”苏青恩拍手,“那我过了年就去你家!”
苏源应下,又同他说了几句,才和苏慧兰朝老屋走去。
苏慧兰前两天已经回来打扫过了,母子二人吃完晚饭各自回屋,苏源则进入自习室,自觉学到亥时入睡。
年二十九苏慧兰在家做卤味和包子,苏源被苏青云叫去写春联。
已有三次经验,苏源刚落座就有村民涌了上来。
大家对读书人都是怀有敬意的,自觉排成两队,等待的空档里不忘闲聊。
“这鬼天可真冷,昨儿夜里我起来撒尿,喝口水的功夫再出来发现那一摊竟然冻起来了。”
苏源嘴角一抽,写完一对交给村民,再继续下一张。
“确实冷,我今早起来去鸡窝,一只老母鸡都被冻死了,没法子只能宰了吃。”
“今年太冷了,一整个冬天也没怎么下雨,净顾着刮风了,地里收成都不如往年。”
“可不是。”说话的老汉觑了眼苏源,也不知存着什么心思,故意拔高了声音,“月头上苏老二的草屋子不是被风吹没了,冻了一夜人都硬了。”
“提那晦气玩意干什么,要我说他真是越老越糊涂,屋顶都被刮跑了,竟然都没醒,睡得跟死猪一样,到头来还要咱们给他收尸。”
苏源执笔的动作一顿,苏老二死了?
上次见苏老二,他虽腿脚不便,手上的动作却利索得很,还想拿树枝打人呢。
不过这跟他没什么关系,左右当初那些恩怨都如数还回去了,人死如灯灭,也没人会花心思记住一个无关之人。
年二十九写春联,年三十祭祖,阖家团聚吃年夜饭。
到了晚上又得守夜。
这回苏源熬住了,直到天亮才回屋眯了一个时辰。
醒后吃了早饭,又跟苏慧兰挨家挨户地拜年。
回去后苏源数了数,苏慧兰给的压岁银子加上村民们给的,共有几千文呢。
再有原先的七十多两,他也勉强算个有钱人了。
年初二,就有村民送自家孩子来苏源家,笑眯眯地表示“随便提问,要是答不出来就打手板子”。
听得孩子们瑟瑟发抖,苏源在他们眼中如同豺狼虎豹一般可怕。
恰巧这时苏青恩过来窜门,看到苏源在考校村里的孩子,想也不想拔腿就要跑路。
然后就被苏源拎了回来,还赋予了他一项特权——
插队接受考校。
苏青恩:QAQ
等苏青云走完亲戚回来,从苏源口中得知弟弟的学习情况,再三言谢,又严肃表示:“回去后我定会督促他继续背书的。”
苏青恩:QAQx2
村里的孩子们轮番考校一遍,又点出他们的缺漏和不足,就到了年初六。
苏源和小伙伴们一一告别,回了镇上。
苏慧兰继续忙铺子的事儿,苏源则静下心来,将没看完的乡试辅导书看完。
年初十,唐胤急吼吼跑来苏家,一进门就喊着:“源哥儿,我琢磨出来了!”
彼时苏源正伏案苦读,闻言抬起头,唐胤手里拎着食盒,直奔他而来。
“你上次不是让我琢磨蘸酱吗,我琢磨出来了!”唐胤一边说,一边揭开食盒,又用期待满满的眼睛看着苏源。
苏源无奈,又想试一试这所谓的蘸酱,就把剩下的土豆处理了,丢进油锅里煎炸。
出锅后,苏源捻起一根,蘸了点蘸酱,浅尝一口。
有股淡淡的酸味儿,和番茄酱肯定是不能比,姑且称它为番茄酱平替。
“不错。”苏源评价道。唐胤嘿嘿笑:“这可是我让我家的厨师调出来的,当时就觉得这肯定很合适。”
苏源笑笑,漫不经心地问:“再过个把月就能种红尖了,届时分一点给你们,种得多了你家的酒楼也能用上。”
唐胤先是一愣,随后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不过这红尖肯定是要跟你买的,我家一文钱不花就拿它赚钱,世上哪有这种道理。”
自从被方东批评过后,唐胤苦学为人处世,自觉这短短几个月,情商有了显著提高。
苏源没拒绝,指了指剩下的薯条:“这些等会让兰心婶子带回去给方兄。”
“行啊,正好我吃得差不多了,这蘸酱也给他捎去。”
唐胤一手托腮,突然叹一口气。
苏源挑眉:“怎么了?”
“还不是我家酒楼。”唐胤愁眉苦脸,“我爹说一贯给酒楼送菜的那家收成不好,菜的品相不好,做出来的菜味道也不如往昔,有好几次客人说不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