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留我么
晚宴的喧闹已是漫了过来。
赵嬷嬷将手中的舞服一抖, 上綉的菡萏金丝,晃到了楚引歌的眼。
嬷嬷在她身上比对了番,眸色中是不加掩饰的赞赏:“你呀, 今晚就要一登龙门了。”
“可.....”
楚引歌还欲多言, 有个头盘黑髻的宫婢就急冲冲地跑过来打断了她的话, 冲赵嬷嬷说道:“舞姬寻得了么?快上场了, 可耽误不得。”
嬷嬷忙将楚引歌推至眼前。
“怎么还未换衣裳?”
宫婢蹙眉,径直就将她领进空屋,还未等楚引歌反应过来迅速剥褪了她的宫裙, 套上齐襦舞服。
那玉圆雪.脯被束紧, 半隐半现,裙裾只达膝弯之上,双纤更是修长皙白, 丰肌秀骨,宛若从画中走出的娉婷神女展现在眼前。
她点了点头:“倒是个美人胚子。你记得待会上场,就在陛下眼前舞, 最好......”
宫婢凑近嘱咐:“最好能挡住阁主的视线。”
“这是为何?”
“这不是为了让你能被陛下看清, ”宫婢觑了她一眼,“你得宠了, 我们这些宫人啊都会有赏。”
楚引歌心下一跳。
事情恐怕没她说得这般简单, 听赵嬷嬷说隋帝是临时加的舞姬, 现在又让她挡在阁主面前, 那皇帝定是察觉或是听到了什么, 阻挡牧之他们的计划。
他是让舞姬替他挡针。
楚引歌将计就计, 佯装单纯, 面上起了羞赧, 低语问道:“姐姐, 这真能得宠啊?要不再绾个面纱罢,犹抱琵琶半遮面......”
宫婢一听,见此姑娘确实天真,心思都放在勾男人的身上,还不知自己恐怕要被当成活靶子,笑道:“这是再好不过,你且等等,我去寻来。”
楚引歌见她一走,忙扯了刚刚褪下的桃绯宫裙,用发簪割裁,顷刻间做了件半裙围系在腰间,堪堪挡住了双纤。
她还想再将裸背遮一遮,可门被推开。
宫婢手中拿着的面纱一顿:“你怎么......也行,魅惑中不失优雅,改得挺好,想不到你对付男人还挺有两把刷子。”
她的语气中不乏可惜,若是此姑娘有福就好了,轻叹了口气:“快随我走罢。”
楚引歌失语,她本意是想掩蔽一番,难道还弄巧成拙了?
她的脑中不断闪现白川舟浓郁如墨的眼神,全身不禁抖颤。
没法,楚引歌蒙上烟罗面纱跟着宫婢往康悦宫走去。
浮华璀璨,月影氤氲。
楚引歌没想到第一次有始有终听牧之的古琴抚曲是在这样的时刻。
当第一个音弦掠过黑夜时,她缓步轻移挪至他的身后,看着他如松如鹤挺拔的劲背,心中暗喜,终于和他相会了。
虽然宫婢再三嘱咐,要她站在陛下跟前舞,可她怎么会听呢。
她就是要站在牧之身后,助他顺顺当当地完成刺杀计划。
但随着她的款款到来,全场的呼吸一滞,顿时安静了下来。
玉颈修美优雅,背后的胛骨呼之欲出,长明的月光洒落,楚引歌整个人都覆在月色之下,宛若妩媚多姿的鸿鹄,只觉高贵。
还未舞动,已是柔情万种。
那一层纱巾更添了朦胧旖旎之味,一刹那,盛夏的晚风都变得风情千千,在场众人无不屏息。
楚引歌抬眸间,看到了那个将她拐走的男子,眉梢一提,漾着得意。
三皇子这才醒神,这神女竟是阁主夫人!她竟然逃出来了!
他的眸色一暗,顿时慌神,她的出现,意味着他所有的计谋都作废了。
他想制止,刚轻呼父王,可已然来不及,那声低呼被奏乐掩盖了过去。
白川舟自是感受到自舞姬进场后,所有的男子目光皆往他的身后看去,他本就对女色不甚感兴趣,看着这一张张垂涎欲滴的嘴脸,他心中轻嗤,这帮人怕是没见过真正的倾国倾城。
他在方才过去的两个时辰已查到棠棠藏在三殿下的宫中,可宫殿本就难进,而韩啸的殿中更是如铁桶般严丝合缝,连狼牙卫都没法侵入。
只能趁韩啸在晚宴上,让太子以东宫之令强行闯入。
不出意外,待晚宴结束,应当能救出棠棠。
白川舟敛下眼帘,稳了稳心绪。
他的修指轻拨琴弦,连串音节迸发而出,一带白沙,蒙蒙如霜,云霄渺若烟云,顷刻云程万里,天际飞鸣。
身后的女子随着乐曲如鸿雁翩翩起舞,手势百变,飘然若仙,舞态生风,轻移莲步,袅娜腰肢温更柔。
流风回雪,极尽典雅。
众人都看得心神**漾,连皇上都一时看痴,竟忘了她的职责。
可只有楚引歌知道,她哪会软舞,她只会舞剑,只是被这紧薄衣裳束缚,施展不开,连刚硬的剑舞都变得柔媚百态。
平沙落雁三起三落,息声斜掠,绕洲三匝,在第三起时,楚引歌的余光扫到白川舟的修指抚到古琴上的仙人肩,明白他是要行动了。
可抬眸间就见三皇子一直紧盯牧之的手,且有要站起阻止之势,心下一沉,纤指一掀面纱,往他的面上拂去,越过白川舟,舞到了他的面前。
韩啸被突如其来的香纱盖脸,眉头紧拧。
“叮”一声,极其极其轻微的鸠羽针已然矢出,若非习武多年之人,根本听不到。
一切都晚了,韩啸咬牙。
楚引歌眼波轻转,将香帕收回,见三殿下面色阴沉,她忍不住轻笑,一切都成了。
在场诸位没想到面纱之下的娇靥更是艳丽,伴着妙曲,更是痴醉。
只是这三落的弦音轰然不稳,引吭哀鸣,似金戈铁马急遽本来,混杂寒冰料峭塞入耳畔,五内五感皆像被冻在冰窖,令人在这仲夏夜都瑟瑟发抖,眼胀酸涩。
众人不得不捂耳闭眼,以减痛苦之意。
楚引歌也不禁一个激灵,停下舞步,转身看向抚琴之人,那人的眸光冷寒,直白地紧盯着她。
琴弦越拨越快,金刀裂帛,音音斩落,隋帝连连喊停,白川舟这才停手,疾奏之后落入虚空。
三落渐息。
在众人睁眼前,楚引歌身上陡然落上了一件玄色外袍,她紧紧地拢好,可依然能看出玲珑线条,傲人身姿。
这回落在她身上的,还多了一道深沉目光。
楚引歌莫名心虚,避开了他的眼神,心跳得厉害,怕是待会回去少不得一顿责骂了。
“好曲好舞,”隋帝大笑,看到舞姬身上盖了阁主的外衫,揶揄道,“阁主最后气息不稳是不是也迷上了我们大隋的舞姬?”
他拍手鼓掌:“来,小舞姬,上前来,让朕好好看看。”
话音刚落,白川舟就起了身,走至楚引歌身边,一把揽过她的细腰,哑声笑道:“夫人顽劣,让诸位见笑了。”
众人皆愣,这百媚千娇的姑娘竟是阁主夫人,再看向那个带着奇特面具的男人时,皆是艳羡。
一时议论纷纷。
白川舟趁此喧闹,在楚引歌的耳侧切齿道:“小混球,今晚这笔账回去后好好算算。”
楚引歌心一颤。
她压低声色:“夫君,能不能提前说说怎么算......”
白川舟没再作声,可置于腰眼的力道却在不断加重。
楚引歌吞咽了下口水,寒毛直竖,心里闪过不祥预感,今夜恐是在劫难逃。
......
隋帝见美艳舞姬竟是阁主夫人顿觉无趣,温香软玉落了空,他的脑袋也莫名突突地疼,曲罢后就命人散了场。
晚宴至此落下帷幕。
极少人知道,浪静风恬之下的晚宴,藏着一场暗涌的刺杀。
回去的马车上,白川舟始终沉默不语。
车轮辘辘。
楚引歌拽了拽他的衣角,声色软糯:“生气了?”
白川舟不作声。
楚引歌抬起手腕,展在他的面前:“被绳子磨疼了。”
语气尽显委屈。
白川舟淡淡地掀起眼皮,虽然没说话,但还是抬起她的柔荑,轻柔地吹了又吹。
腕间的绳痕还是触目惊心,他这才开口:“回去抹药。”
楚引歌见状,一把扑向他:“总算理我了啊。”
“哼。”
“我以后再也不好奇了。”
若不是因为好奇祈福节,好奇冰沙的滋味,她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被拐了,这个地方的确如白川舟所说,这是个充满危险的地界,到处都是掳人的人牙子。
楚引歌吸了吸鼻子:“在没离开隋国之前,我一定紧紧挂在夫君身上,不生气了好嘛?”
她的眸色潋滟,如一汪澄澈泉水,让人的心都不禁变得软塌塌的。
“现在就挂着。”
白川舟的语气虽然还阴郁,但面容的沉色却再也绷不住了。
一个巧劲,将楚引歌坐在自己的修腿上,手从宽袍里钻进去,稳稳地按在她的柔腰上,掌心的温热贴着玉肌,总算触到的真实。
他望向她的瞳心,将她揽进怀中,嘴上却狠狠说道:“你这个疯女人。”
就这样不管不顾出现在宫宴中,他生气不是因为她的好奇,而是她涉险从韩啸殿中跑出来,又闯入晚宴,这中间的每一道,稍有不慎,都有可能……
他不敢再想下去,将她拥得更紧了些。
热气喷洒在耳骨,楚引歌只觉冤枉,“我只是想快点来找你。”
怎么还骂她,楚引歌越想越委屈,杀人她没哭,被那些不善意的目光打量时她没哭,但被白川舟轻轻一骂,鼻腔就泛了酸楚。
“我怕你涉险啊,”楚引歌豆大的泪珠往下落,用力将他推开,“我只想快点来找你,你还骂我。”
可眼前的人如山一般将她箍得极牢,她根本动弹不得。
她愈发委屈起来:“你放开我,白川舟,今晚我去找阿妍,不同你一起睡。”
“不许去。”
“我就去!你还骂我,还同我生气..... 是我故意想将自己弄丢的么,我也不想的啊.......”
楚引歌的喉间呜咽,话也说得断断续续,但却将这几天的憋屈一股脑都酣畅说出,趴在他的肩头哭得抽噎:“......你都不知,那人的血喷在我的手背上时,我有多害怕,你还要同我生气!我不想再理你了。”
马车早已停驻在驿馆门口。
白川舟就静静地听着她的恐惧、屈辱、不平和愤怒,直到她言罢,他才敛眸,淡淡说道:“我只是不想那些人看你。”
楚引歌一噎。
她全程披着他的外袍,差点忘了自己里面穿了怎样的一身短装艳裳,她倏尔脸变得绯红。
“这样的衣只能给我一人看。”
他的语气夹杂着浓浓的酸味,埋在她的颈窝,冷哼了声,“你是我的小夫人,他们都不许那样看你。”
那些贪婪的眼神,像一个个候猎的野兽,他现在回想起来,真想将那双双眼睛剜下来,他想占有她,也想自己被她所占。
楚引歌羽睫轻眨。
原来他一晚上的不高兴是在吃味。
“他们都在看你跳舞,就我跟个傻子似的。”
白川舟说得有些委屈了,他知道这样的话听上去都极蠢,他也已经许多年不曾**自己的软弱,可怎么办,怎么办呢,在她面前,他早已高墙坍塌,□□。
他在她的面前,无论如何狡辩,都像个傻子。
楚引歌语凝。
她勾住了他的颈,轻声道:“那也不算什么舞,就是剑师父教我的池山派剑法,我瞎比划的。”
白川舟撇了撇嘴。
“以后我就只比划给你一人看好不好?”
他总说她像个小孩,但楚引歌觉得,他在她面前,也没有多大啊,只要哄一哄,她就感受到了他嘴角的笑意抑不住了。
他的语气缓和了不少:“那今晚.....”
话未说透,等着她答。
楚引歌垂眸,咬着他的耳朵低语:“今晚和夫君一同睡,留我么?”
如莺啭,如泉咽,声色娇纯至极。
白川舟的喉结轻滑,瞳孔一缩,拦腰抱起她出了马车,几个箭步就到了房内,一把将门闩栓紧。
他将她放下,楚引歌刚想往里走,藕臂却被强有力的大手握住,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抵在门后。
他的漆眸里酝着浓烈的火花,灼得楚引歌无法对视。
她正欲低头,却被他轻抬下巴,下一瞬,就被男人柔软唇瓣发狠地啃.咬着,夺掠着。
直到她的喉间溢出一声低柔的轻嘶。
那吻才转为丝丝密密的轻啄,细细描着她娇嫩的唇瓣,方才有多不耐此刻就有多温致,诱着她逐渐放软。
他的修指也不停歇,解了外袍的攀扣,本就是他的衣,白川舟熟悉得很,极快就褪了去。
更可恶的是,他还迅疾地松了那桃绯半裙,皙白双纤显现。
他往前贴近了一步,紧紧靠着她,修指在腻滑的玉肌游弋。
今夜彻底在劫难逃。
他低语了句,话在唇齿间缠得含糊,但楚引歌还是听清了,心下一抖。
极轻且哑,却透着不可名状的蛊惑,他说——
“该算账了,小混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