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二日清晨, 苏妙卿从安昌侯府坐马车出来,直奔东平王府而去。

苏妙卿到的时候,天色还早, 正是吃早饭的时候,青黛想要叫门, 被苏妙卿制止了, 她让马车将车停在东平王府旁不远的小巷里, 这里正对着东平王府的大门,若是东平王萧峄出府, 他们一定能看见。

随着日头渐渐升高,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多, 可是, 东平王府的门却一直不曾打开。

真是太奇怪了, 按理说,这几天正是东平王萧峄忙的时候,他怎么这个时候还没有出门呢?!

突然,苏妙卿心里闪过一个很不好的念头──他该不会已经提前离京了吧?!

若是那样的话可就遭了, 她手里的东西可就送不出了。

“青黛, 你快去问问东平王可曾在府?!”,苏妙卿急忙叫来青黛吩咐道。

青黛脆声声地应下, 便快步向东平王府而去。

“站住!”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东平王府?!”

东平王府的守卫手持长枪将青黛拦在了东平王府门外。

他们东平王年纪轻轻便位高权重又长相昳美, 总有些高门贵女遣自家婢女来为东平王送吃送喝, 以期望能入了东平王的眼, 可至今却没有一个人的东西能够送得进去。

眼前这个婢女穿着崭新的藕荷色云绫裙,发髻上插着一根金镶玉簪, 显然是出身富贵之家的丫鬟, , 见到他们喝问,也无半点慌乱,只是神色从容地微微屈膝行了个万福礼,“各位大人,我家小姐有重要东西要交于东平王,请问东平王可在王府?!”

又来了一个!

每个来送东西的都会说有重要东西要交于王爷,都是一样的说辞,就不能换一个?!

东平王府门外的士兵虽然心中腹诽不已,可是,军纪在身也不敢随意取笑,只能一板一眼地说道:“王爷从不收礼,还请你家小姐回吧!”

“我家小姐要送的东西可不一样,那并可不是送给东平王的,而是送给所有河北受灾百姓的!”,青黛腰杆子挺得直直的,很是骄傲地说道。

她家小姐肯见东平王可不是为了私情,其它的娇小姐如何能与她家表小姐相提并论?!

再说了……

她家表小姐肯来见东平王,东平王应该很高兴才对。

这些不懂事的还偏偏要在这儿拦着。

哼!

听到是要送给河北受灾百姓的,虽然,他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可是,这份心意就十分难得。

于是,守门的士兵脸色变好了几分,道:“若是送予河北受灾百姓的,那你们可来晚了,我家王爷已经快马轻骑带人先奔赴灾区了,已经走了三日了。”

……

“什么?!”

“已经走了三日了?!”

苏妙卿在马车里悔得捶胸顿足的。

都怪她对萧峄畏惧太深,犹犹豫豫,结果错过了机会。

这个萧峄也是!

不是说喜欢她,想娶她为妻吗?!

既然那么喜欢,怎么出发前都不来看她一眼?!若是他来安昌侯府,她不就可以将东西交给他了。

现在怎么办?!

想到河北受灾百姓将会因为瘟疫而再死数十万人,苏妙卿心都在颤抖,她现在悔死了。

若不然……将书交给鲁宁馨,由鲁宁馨送给左相?!

可也不知道鲁宁馨现在有没有将事情说给左相夫妻听,左相夫妻又是否相信?!就算都相信了,左相又会信她的手册有用吗?!

这手册,她肯定不能说是她写的。

她只能说是她无意间发现的,觉得有用便送来。

可是,这样说,左相如何会认真对待这本书?!

说不定前脚收了她的手册,后脚便束之高阁了,那可就耽误事了。

一路上,苏妙卿情绪都无比低落,她脑袋都要想炸了,也没想出个办法来。

第二天早上起来,嘴角竟然起了一颗火泡,一碰就丝丝的疼,她的惨样让来到学堂的鲁宁馨吓了一跳,可是,又不好问。

直到午休人少时,鲁宁馨才询问苏妙卿这是怎么了。

苏妙卿却急急地询问她有没有将她梦中的事情告之左相夫妻,鲁宁馨苦笑了一下,她告诉了。

赏花宴后,她就一直想找时间说一下这件事儿。

可是,适逢河北水灾,身为左相的鲁权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天未亮就要出门,五更出门,四更回,她根本找不到时间和父亲说这件事儿。

好容易待在朝廷忙完了赈灾钱款及粮食事宜,左相才没那么忙碌,让她找到时间和父母说此事儿。

可谁知道……

“他们根本就不信我!”

“还说我是发了癔症,过几天就好了……”

“气死我了!”

鲁宁馨撅着嘴,嘴巴上都能挂油瓶了。

仅仅只是同窗,苏妙卿就能相信她,还安慰她,帮她想办法,可是,她的亲生父母居然不相信她,还当她是小孩子。

“我已经告诉他们河北大水后,很快就会有瘟疫……这次他们总会信了吧?!”

鲁宁馨无奈地说道。

苏妙卿听得心都凉了。

她就知道!

她和鲁宁馨现在只是个刚及笄的少女,在左相的眼中怕是自己的女儿还是当初那个黄毛丫头呢,这么大的事儿,他会相信才奇怪了。

左相连自己的女儿都不相信,更不可能相信她的什么手册。

到时候,还不得以为是自己女儿癔症,把她也带坏了啊!

难道,就真的只能等到瘟疫大爆发的时候,他们才会相信她们吗?!

苏妙卿急得一天一个火泡,旧的没消,新的又起,心疼得安昌侯夫人什么是的,只以为她是苦夏,那祛火的茶水、点心、菜品是一道儿接一道儿,可是,依旧祛不了苏妙卿的心火。

就在苏妙卿在安昌侯府急得焦头烂额之时,已经消停了许久的苏府又再度闹腾起来。

“娘,我不能去伺疾啊!我是咱们苏家的当家主母,我若走了,谁来孝敬您老人家呢?京城外可是已经有流民了,弄不京里也会传染的,您老岁数大了,万一……家里又没个主事的人,怎么行?!”,大夫人赵翠芩满脸急色,声音颤抖地说道。

原本老爷应该在这个月就回京述职的,老爷在璐州三年,官声一直不错,年年户部考核都是优。今年回京述职后,很有可能会高升留在京中的。

她们一家人都在日盼夜盼的盼着老爷回归,可是,都到了月底了,她们也没把老爷盼回来,反倒只等回了老爷一封书信。

信上说河北水灾后又起瘟疫,虽然璐州与瘟疫暴发所在的州相距较远,可是,不知怎么的这瘟疫依旧是传染到了璐州。

所幸东平王那时正在璐州,当机立断下令关城,外面健康的人只许进不许出,这才控制住了疫情,但是,遗憾的是他依旧是被感染了。

现在府衙人力不足,他又病得起不来床,急需家里人过去伺疾……

大夫人赵翠苓一见到这封信,魂都要吓飞了。

瘟疫啊!

那可是瘟疫啊!

自古以来反是和瘟疫沾上边儿的十死无生!

这时候,老爷居然让她们派人去伺疾,做为夫人的自己肯定是第一人选,可是,她不想去,她若是去了那人还能回得来吗?!

“孙姨娘和赵姨娘听闻老爷病了,便一直哭求着要代替我去照顾老爷,不若就让她们去吧!”,大夫人赵翠苓为了自己不去伺疾,连忙把平日里最受宠的两个姨娘拎了出来。

她们不是口口声声最爱老爷了吗?那她们一定是愿意去的。

大夫人赵翠苓说完了这番话,心头不由得一阵痛快。

大夫人赵翠苓心里那点子算计,老太太苇氏看得清清楚楚,原本她对赵翠苓贪生怕死不愿意去照顾她儿子的事儿气得要死,可是,赵翠苓有一句话却打动了她,没错,京中也有了流民,若是这些流民也感染了瘟疫,那么她都免不了会传染上。

她老了,传染上的可能性很大。

这时候,这府里若是无一个主事的,确实极为不妥。

所以,哪怕是看透了大夫人赵翠苓的小心思,老太太苇氏也不得不同意了大夫人赵翠苓的提议,只是,在同意了这个提议后,老太太苇氏眼中精光一闪,低声说道:“你说政儿的信里说东平王萧峄此时正在璐州?!”

“对!”

“老爷是这么说的。”

“信上说璐州只许健康的人进,却不许里面的人出来……”

大夫人赵翠苓不太明白老太太苇氏的意思,于是实话实说道。

既然璐州的人不让出来,想必东平王自己不会违背自己下的令……

“去安昌侯府告诉妙卿,让她带着两个姨娘去璐州伺疾。”

老太太苇氏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娘……您是想……?”

大夫人赵翠苓虽然脑子笨,可是,老太太先问东平王,又提到了苏妙卿,她又和苇氏婆媳多年,几乎是下一刻就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一时间,心中不由得万分矛盾。

可老太太苇氏却不会在意她的心意,只是淡淡问了句,“没有主子,只有两位姨娘上路成何体统?!要不你去,要不她去,你选吧!”

只这一句话,大夫人赵翠苓立刻不敢再多想,马上派人去了安昌侯找苏妙卿。

……

京城通往河北的官道上,到处可见摇摇晃晃想去京城讨活路的难民,这些难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仿佛行尸走肉,唯有在看到那一排排的马车时,眼中才会闪过一丝生机,贪婪地盯着马车上的货物,仿佛一头头饥饿的野兽。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车上装的是什么,可是,他们觉得那一定是好东西,是可以填饱肚子的好东西……有的人饿狼般的目光甚至在打量那些拉货的马匹,嘴唇不断蠕动着,似是在想从哪里下口好……若不是护卫车队士兵手中的长枪闪着森森的寒光震慑着他们,他们怕不是早就如蝗虫那般扑上来疯狂的撕咬了……

人一旦饿到了极点,那简直就是比野兽还可怕!

这一队马车是去璐州运送粮食和药物的,成武帝听闻萧峄被困在了璐州,甚至派了两个太医来,而在这个车队之后,还零零星星的坠着几辆小车,这些都是自愿前往璐州照顾在璐州生病官员的家眷。

一群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难民,用贪婪而恐怖的目光盯着他们,让他们心惊胆战,所有人都紧闭着窗户,屏住呼吸,就在这个时候,其中一辆马车中,传来了一声微弱的抽泣声。

“两位姨娘别哭了,当心引来灾民……”

一辆朴素低调的四轮马车内,做书童打扮的苏妙卿有些头疼的看着眼前父亲的两位姨娘,低声道。

你越哭,不就越说明你这辆车上都是女眷,是软弱可欺是大肥羊吗?!

是的!

这个车队里最不起眼的马车里坐的正是苏妙卿,而整个车队里唯一被吓哭的人正是苏府的两位姨娘。

这两位就一直在哭,哭得苏妙卿脑仁疼。

她两是被大夫人赵翠苓逼来的,一想到要去璐州那个瘟疫横行的地方,觉得自己死定了,自从上车后情绪一直很低落。

苏妙卿看她俩的状态,若是一直这个样子下去,怕她俩都到不了地方。

苏妙卿是会来,一方面这次苏府的借口很正当、很充沛,她拒绝不了。

另一方面她也想借着这个机会亲自去璐州找东平王萧峄,把她的手册带给他,疫情才刚刚开始,还没有大范围扩散,也许还来得及。

当苏府的人把话带给苏妙卿时,安昌侯夫人恨得一口银牙险些咬碎。

那大夫人竟然如此歹毒,给苏政伺疾的事情,她自己说走不开,居然让卿卿去?!

她怎么不让她女儿去呢?!

说什么大姐出嫁,家里妙卿就是最大的,理当为父分忧……

我呸!

她就是让她的卿卿去送死!

她宁肯卿卿的名声坏了,也不想卿卿去送死。

那可是瘟疫啊!

深入瘟疫区,有几个人能活着回来?!

原本安昌侯夫人说什么也是不同意苏妙卿去的,可是,卿卿找到了她,并拿出了她手抄的那本手册给姨母看,让姨母放心。

瘟疫虽然看起来可怕,那是人们对它不够了解,现在有了这本手册,她不会有事,甚至还有可能救更多的人。

虽然,这本手册的作者写的是佚名,可是,安昌侯夫人也不是那种没有见识的妇人,只翻了几下,她便觉得这本手册非同凡响,有防有治,极有价值,说不定真的可以救更多的人。再加上苏妙卿心意已决,安昌侯夫人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同意。

因为担心苏妙卿的安全,安昌侯夫人特意给苏妙卿选了府中一个看起来极为简单朴素,但却内有乾坤的马车。

这辆马车拉车的用的是耐力最好的河曲马,马车的外表平平无奇,青呢布顶,榆木车身,可实际上,榆木只是外面那一层,里面用的都是极为坚实珍贵的檀木,连大轴都是如此,慢走平稳至极,跑起来就又轻又快。

不只如此,车内也被安昌侯夫人布置的极为温馨舒适。

没有用那些华而不实的料子,全部都用的是结实透气又舒服漳绒布,四周都做了厚厚的垫子,人坐车坐累了,便可以躺下休息。

马车中央还有一个固定好的小桌子,桌子上炉子、水壶、茶杯一应俱全。

车壁四周的暗格里装满了苏妙卿爱吃的小零嘴。

平恩夫人还特意开了私库让苏妙卿挑了一些她需要的药材带走,连表姐谢婉贞都拿出了五百两的银票给她,让她拿去赈济灾民。

就这样安昌侯夫人还是不放心,又给她挑了个会拳脚功夫的侯府护院给她赶马车专门护送她去。

得知苏妙卿要去璐州为父伺疾,阖府上下都对苏妙卿敬佩不已,外人也纷纷盛赞苏妙卿是孝女。

现在,苏妙卿不仅收获了才女之名,现在又有了孝女之名,在十里长亭送别时,苏府大夫人赵翠苓的脸色要多难看有难看,都没得告别完,便受不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将那两个姨娘丢给苏妙卿后,就匆匆忙忙坐马车跑了。

她甚至没给这两个姨娘准备马车。

苏妙卿真的是都快被气乐了。

这也是一个大家主母能做出来的事情?!

她是不是以为这两个姨娘出了苏府后就死定了?!给什么都是浪费?!

可大夫人已经跑了,苏妙卿又能怎么办呢?

她代表苏府,现在是苏府唯一的主子,只能收留了这两个姨娘。

两个姨娘一听苏妙卿这么说,顿时止住了哭声,双眼通红,挤成一团儿像是受惊的小白兔一样,可怜兮兮的看着苏妙卿。

苏妙卿的头又开始疼了。

“你们放心吧……有太医跟着,璐州的疫情很快就会好的……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苏妙卿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有气无力地说道。

这坐了好几天的马车了,越接近河北地界,灾民越多,她已经好几天不敢下马车了,直觉得腰酸背痛,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小……小公子……真的吗?我们真的不会有事吗?”

最先开口说话的是孙姨娘,容貌清秀,但声音很是好听,如玉落玉盘般清脆动听。

虽说是姨娘,可是,这孙姨娘的年龄并不大,不过才十九岁而已。

“当然。”

“东平王身陷璐州,皇上派来的太医必然是太医院里医术最好的,有他们在,你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要医生有太医,要方子她有手册,要药材……她马车上装了满满两大箱子药材。

只要跟她一起做好防护,她们回来的机率还是很大的。

苏妙卿说道。

“那太好了!太好了!”

“多谢小公子!”

“我……我还以为我们死定了呢……”

这回说话的是赵姨娘。

赵姨娘岁数也不大,才二十岁来的样子,典型的江南美人儿,言谈举止温婉,容貌秀美,特别是那双眸子,与苏妙卿倒是有三分相似。

这几日,孙姨娘、赵姨娘按照苏妙卿的吩咐,将身上的金银首饰都取了下来,好衣服也都先收起来了,身上穿的也是在她们所带来的衣服里最朴素的那件……

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就这样被苏妙卿弄成了两个半点儿不打眼的小妇人。

“这一路上也没无聊的很,和我一起做些口罩吧……”

苏妙卿捧出一大堆素布和针线对着两人说道。

得给这两人找点活儿,要不然,这一种上光是胡思乱想就能把她们吓死。

“小……小公子……这是什么啊?”

最先开口说话的还是孙姨娘,她拿起一个苏妙卿已做好的口罩,怯怯地问道。

她对府里这位传说中的二小姐苏妙卿简直是太好奇了。

自她入府,她都没见过这位二小姐,只是听过她的名字,说这个二小姐身体不太好,很少出门,整天呆在自己的院子里。

还听说这位二小姐自小就又傻又呆,都没上过学堂,胸无点墨,除了长得漂亮,一无事处。

在府里这位二小姐就像是隐形似的。

她们最常见的是府里那位骄傲跋扈的三小姐苏妙茵。

三小姐苏妙茵自认是嫡女,对她们这些妾室可没什么好脸色,老爷不在府里的这些年,更是对她动辄打骂,吓得她们看到她就抖。

三小姐可从未像二小姐这般温柔的和她们说过话。

她们只知道这位一直默默无闻的二小姐去年被大夫人关到佛堂抄经差点冻死,惹得二小姐的姨母安昌侯夫人大怒打上门来,将二小姐接走了。

这一走,没有回来。

连过年都没有。

那位安昌侯夫人极其强势地将二小姐留在了侯府。

这也是她们自入苏府后,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二小姐苏妙卿。

第一次见到二小姐苏妙卿,她们都太震憾了。

这位二小姐可太美了!

冰肌玉骨,琼姿花貌。

她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人。

后来,二小姐在车上看书写字,她们才知道二小姐不但识字,而且还写得一笔的好字,那笔漂亮的簪花小楷可比府里三小姐的字漂亮多了。

三小姐的字和二小姐的字一比,就像是小孩写的一样。

谁说二小姐是“草包美人”?!

简直就是骗子!

随着了解的加深,她们又发现二小姐不只长得美、学问好、还特别聪明厉害。

待马车走远了后,二小姐就换了男装做书童打扮,还让她们打扮朴素一些。

一开始,她们还不清楚二小姐为何这样做,可是,自从灾民越来越多之后,她们也就能明白二小姐这样做的用意了。

现在,二小姐又拿出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让她们跟着做,还说这东西叫“口罩”。

口罩?

是什么东西啊?!

……

“口罩啊……”

“是这样的……它是保护我们的口鼻的……”

“外面灾民多,空气污浊,这种空气我们若是闻多了的话,是会生病的……”

“这种布料都是在特殊药水中浸泡过的,可以起到提神醒脑,保护我们的作用的……”

苏妙卿简单的将口罩的作用,用她们能理解的方法解释了一遍。

“如果你们想要平平安安地从璐州回到京城,就一定要记得时刻要戴着这个。”

苏妙卿很大方的抓了一把口罩递给两人,示意两人戴上。

苏妙卿也挑了一个,慢慢戴在脸上,演示给她们看这个口罩应该怎么戴。

前几天,灾民没有这么多,苏妙卿也就没戴,可是,这些日子已经临近河北地界,灾民也多了起来,苏妙卿觉得还是戴上的好。

“是……是这样吗?”

孙姨娘拿了一个学着苏妙卿的样子,有些笨手笨脚的,但还是戴上了。

苏妙卿还特意给她调节了一下长度,让口罩更贴服。

“哇~好香啊!”

“很舒服……是一种淡淡的药香……”

“戴上这个后,整个人都舒服多了……”

孙姨娘语气中带着一丝激动。

这一路上,她们不是吃了睡,就是睡了吃,快进入河地地界后,二小姐更是让她们很少下车,她们又总是哭,这一路来都是头昏脑胀的,身子僵硬,很是不舒服。

戴上这个口罩之后,她真的感觉舒服多了,之前胸口的那种烦闷的感觉也消失了。

二小姐可真厉害!

她怎么懂得这么多啊!

赵姨娘看见孙姨娘兴奋的模样,也将信将疑地拿了一个戴起来,这回换成孙姨娘帮她调整大小,很快赵姨娘也感觉到了这口罩的好处。

她不像孙姨娘还小,很是活泼,她只是笑弯了眼睛,眼神里也有了光彩,心中激动。

有了这个东西,她们是不是真的能从璐州平安回来?!

“谢谢二……小公子。”

赵姨娘对苏妙卿千恩万谢。

“谢谢就免了,若是真想谢我,就帮我一起做口罩吧……”

“我跟你们说这个口罩可废了……若是污染不是很严重的时候,一个可以戴个两、三天……可若是深入疫区,这个口罩就得一天一换……你算算我们得做多少个口罩吧?”

苏妙卿拍了拍这堆布料说道。

天天换?!

那……那是挺多的。

哎呀!

那得快点做啊!

这眼瞅着再有几天的路程就该到了……

她们这批去璐州照顾官员的家眷,因为想要安全点,所以,就跟着送往璐州的粮药的车队走,既然是跟着官家的车队走,自然是跟着人家的速度走,而官家的车队因为担心东平王的情况,走得很急,马车跑起来,一路上颠簸不已。

还好,她们坐的是安昌侯府为表小姐准备的马车,又大又稳又快,马车跑起来的时候,她们都没感觉有多不舒服,否则,她们早就得躺下了。

她们车队里其它官员家眷的马车没她们的好,听说已经颠簸病倒了好几个了。

她们看照这个速度,怕是没几日,她们就会到璐州了。

想到这儿,两人都立刻伸出了手。

做!

多做一些!

好东西啊!

马车上三个女人闷头做针线,做得累了,苏妙卿便煮些菘蓝水给几人喝,这菘蓝可以清热解毒、凉血消肿、预防疾病,只是味道不好,难喝了些。

孙姨娘和赵姨娘两位在府中娇养的小女子,最开始都很难接受这个味道,看苏妙卿喝得面不改色的样子,钦佩不已。

还是听苏妙卿说这药可以预防瘟疫,两人才硬着头皮喝的,喝了几天渐渐习惯那个味道后,若是一天不喝,两人还有些不得劲儿呢。

到了午休的时候,她们就可以下车走走,和其它府中的家眷一起去解决一下内急问题,但也不会走多远,都解决完后,她们就绕着马车走上两圈,然后,就会赶紧回马车上了。

三餐也是在车上解决的。

而二小姐的操作又让她们惊掉了下巴。

煮饭的炊具是固定在桌子里的炉子,加的是上好的银丝炭。

二小姐的马车后有一个箱子,里面装的满满的都是吃食。

早餐或是各种甜咸口味的粽子、或是用五香鹿脯煮的银丝面条、再或是咸鸭蛋配小米粥藤萝饼……

午饭则是各种煲仔饭。

煲仔饭这个名字是二小姐说的。

每天煲的饭都各不相同,有时候是腊肉配菜干的、有时候是火腿配笋干的、有时候又换成了糟银鱼配萝卜干黄豆的……鲜香异常,很是下饭。

她们都是女子,饭量小,煮一锅刚好够她们三个人分的。

到了晚上,她们的伙食就又变成了各种烩饼,有土豆肉干绘饼、有板栗糟鸭烩饼、有泡发后的虾仁蘑菇烩饼……

配上各种爽口的小酱菜,吃得她们简直停不下来。

赵姨娘就多次揉肚子表示担忧,怕吃得太胖了,失去了纤纤细腰,老爷会不喜欢。

离璐州越来越近了,她们也越发的紧张起来,官道儿上的难民更多,她们就是下马车时也不摘下口罩,那怪模怪样的样子没少引来他人的嘲笑。

孙姨娘和赵姨娘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可是,看到苏妙卿无行无素,泰然自若的样子后,她们也就放开了。

爱咋咋地吧!

反正她们都戴着几乎遮了半张脸的大口罩,别人也看不清她们的脸,爱笑就笑去吧。

万一被感染了,看他们还能不能笑得出?

孙姨娘在心中嘀咕了一句。

也不知是不是孙姨娘乌鸦嘴,结果,第二天,她们中午的时候,就听说后面有一辆马车上有人感染了瘟疫。

这可把这些官员家眷们吓得不轻,非要把那家染疫的人家给扔出车队。

哪怕苏妙卿三人没下马车,都能听到后面吵闹喧哗的声音。

“二小姐,他们不会真的把人给丢出去吧?!”,孙姨娘惊恐万分,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在这个灾民遍地的官道儿,若是把一个病了的人扔出车队,那她肯定就活不了多久了。

听到后面的吵闹声,孙姨娘就忍不住想到了自己。

这一路上,若不是二小姐把她照顾得好,说不定她现在就是那个会被扔出车队的人。

赵姨娘也同样吓得不轻,身子不由得轻轻往苏妙卿这边靠,好像想要汲取一点温暖似的。

“没事儿……别怕……”

“有太医呢……”

苏妙卿微笑着安慰着她们,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后看。

不知这些随行的太医医术如何?

苏妙卿真心的希望他们能把人治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