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德妃答应了六阿哥的事很是上心, 没过几日就请了康熙到永和宫,委婉的提及让六阿哥入上书房读书一事。
自己的儿子有上进心自然好,康熙没有反对的道理, 然而皇子阿哥只有满六周岁才可入上书房, 是祖宗定下的规矩, 再者在六阿哥之前还有养在太后膝下的五阿哥,总不能让六阿哥越过五阿哥去。
因此康熙给太后请安的时候浅浅的提了几句,太后却并不愿意,不为别的, 只因为老人家心疼五阿哥, 不舍得叫五阿哥早早的就被学业困扰。
如此一来,五阿哥进不了上书房, 六阿哥也只能等着。
由于事关寿康宫,德妃连半分不满都不敢表露出来,只在识字嬷嬷教她认字时把六阿哥拘在身边跟着学。
谁知六阿哥学了几日后觉得太过枯燥无趣,又不肯学了, 便像往常一般带着小太监到处玩耍,气的德妃刚开始时日日跟在六阿哥身后逮人, 后来又实在受不了六阿哥的歪缠, 只好放任。
永和宫里这番动静闹的不小,六阿哥也算是打了德妃这个亲额娘的脸, 满宫里不少人都在笑话德妃。
就连康熙知晓此事后, 也不免在曹玥面前念叨了几句:“胤祚到底还是年纪小, 心性不定。若是朕真的破例让胤祚去了上书房,他自己不肯学也就罢了, 万一影响了老大他们,到底不好, 还是再缓缓罢。”
曹玥就着宫灯的光,拿着巾帛细细的擦着焦尾的琴弦,闻言也没抬头:“六阿哥还小,正是贪玩的时候,德妃此举未免有些拔苗助长了。”
康熙笑道:“你年纪原也不大,却是宫里难得的能沉得下性子的人。”
曹玥对此不置可否,擦好了琴弦,朝康熙福了福身,径自去了浴房洗漱。
二月乍暖还寒,但到底比寒冬腊月的要暖和一些。
二月十八这日天公作美,暖阳高照,驱散了寒冷,而曹玥的嫔位册封礼就是在这个时候于景仁宫举行的。
康熙因为愧疚,特意在这件事上做了补偿,嫔位的册封礼隆重至极,比起妃位来也只是略逊一筹罢了。
册封礼后,除了赏赐了诸多奇珍异宝外,又在景仁宫里摆了几桌席面,后宫嫔妃皆是很给面子,几乎如数参加。
因为曹玥是今天的主人公,所以便坐在了主桌,嫔位之首的位置,坐在曹玥下手的安嫔即便不满,也没有在这个场合上找茬闹事。
钮祜禄贵妃瞧着曹玥一身奢华的嫔位吉服,满是点翠珠玉的钿子头饰非但没有衬的人老成,反而越发显得人气质不凡,金尊玉贵。
她握着帕子抵了抵鼻尖儿,笑意盈盈:“恭喜昭嫔妹妹,今日过后,妹妹这嫔位,也算是实至名归了。”
曹玥颔首道谢:“贵妃娘娘客气,臣妾不善言辞,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诸位见谅,诸位自便就好。”
荣妃嗔了曹玥一眼,故作亲切道:“无妨无妨,都是自家姐妹,无需昭嫔妹妹客气招待。不过本宫素来是个藏不住话的,今儿见了妹妹这册封礼的盛大,可是叫本宫羡慕的紧呢。”
一边说着,荣妃还似笑非笑的往德妃脸上瞟去。
曹玥注意到荣妃的视线,忽的想起母亲曾对她说过的事,眼中立时便浮现了疑惑:“不过是册封礼罢了,有何能叫荣妃娘娘羡慕的地方?”
荣妃捂嘴笑着不说话,那眼神却叫人猜测不断。
宜妃抿了口温水,好心的解释道:“昭嫔妹妹可是有所不知,在这宫中,唯有你与德妃封嫔时的册封礼是单独册封的。只是当年德妃封嫔时,这阵仗可没妹妹你的盛大呢。”
昭嫔也就罢了,入宫晚,宫里的奴才许是也不会无故提起这些事,□□妃和宜妃,分明是故意的。
德妃的笑险些维持不住,宜妃这话,就差没指着她鼻子说她不如昭嫔得皇上心意,连册封礼也比不过了。
深呼吸了几次,德妃稳住自己的笑,眼角往上一扬:“宜妃不必替本宫委屈,本宫当年好歹还是有个单独的册封礼,虽比不得昭嫔妹妹,但是比起宜妃和荣妃一起册封也要好的多。这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德妃此话一出,非但宜妃和荣妃,就连有老好人之称的惠妃和当年一起封嫔的安嫔端嫔等人,脸色都变得不好看了起来。
注意到惠妃的脸色,德妃才发觉自己被刺激的说错了话,顿时有些后悔。
可话已经说回去了,她又总不能吞回去,只得讪讪的笑了笑,不再言语。
安嫔在后宫无子无宠,但她到底是有个好家世,否则当初也封嫔时也不会是嫔位之首,故而她的位份虽在德妃之下,但却不怎么怕德妃。
更何况她也从来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当即就讽刺了回去:“德妃娘娘有闲心操心这些,倒不如管管六阿哥,叫六阿哥多认些字的好,不然到时怕是连七阿哥都比不上了。”
坐在另一桌的成嫔听到安嫔点了她的名字,胆小的低着头,也不敢凑声。
若是单单说德妃自己,德妃或许这会儿就忍下了,回头私底下再算账,可安嫔话中偏偏带着鄙夷六阿哥的意思,这叫德妃如何忍?
德妃脸色骤变,张口便要呵斥安嫔,惠妃却摁了下德妃的肩头,细声细语道:“德妃,安嫔性子直,也是有口无心,你别往心里去。再者说,今日是昭嫔的好日子,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你说呢?”
惠妃很明显是在拉偏架,未必就没有报刚刚被牵连之仇的意思。
德妃与荣妃宜妃的关系本就不好,也不愿再与惠妃交恶,只好卖惠妃一个面子,就此作罢。
曹玥冷眼旁观着这一场交锋,甚至觉得很是下饭,胃口都好了许多。
申时左右,景仁宫散宴,嫔妃三三两两的离开,曹玥换了一身常服坐在临窗下,看着院子里安顺指挥着奴才们打扫院子,又叫安凝准备了茶具来,亲自泡茶。
一手茶艺行云流水,叫人看了就赏心悦目。
自己留了一杯,又倒了两杯给安凝和安平:“你们也忙了大半日了,坐下来陪我喝杯茶吧。”
两人没有任何推拒就坐下了,显然对此习以为常,不过两人却没有坐在曹玥身旁和对面,而是坐在了小杌子上。
安凝捧着茶小酌了一口,闭着眼睛很是陶醉:“姑娘泡的茶就是好。”
安平瞥了安凝一眼,轻哼道:“多少年了,夸奖姑娘的话永远就这么一个字,跟在姑娘身边半点儿长进都没有,这样好的茶让你喝了,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安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那又如何,一个字也是夸,就你穷讲究。”
曹玥笑着摇了摇头,也端起自己的那杯茶慢慢品了起来,屋里一时格外静谧。
然而这份静谧并未维持多久,很快就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了。
只见一小太监匆匆到了景仁宫在安顺耳边说了身边,安顺面色大变,紧跟着就进了正殿,躬身回禀:“娘娘,通贵人早产了。”
曹玥深谙宫中言语之道,早产,再加上安顺不好看的脸色,足以知晓通贵人此番并非正常早产。
她把被子搁下,虚虚把手伸出去,安平忙上前扶着曹玥站起来:“可知缘由?”
安顺点点头,咽了口口水:“据传信的小太监说,通贵人是在回宫的路上,经过御花园时被僖嫔给推倒的,当场就见红早产了。”
曹玥不悦的蹙了蹙眉,却并非是为了通贵人,而是纯粹为了自己。
在自己的册封礼上出现了这样的事,若是通贵人母子俱安也就罢了,可要是他们当中万一有谁出了个好歹,那就是凭白给她添堵。
万一再有人看她不顺眼,联合钦天监把此事扯到她身上,说出她克皇嗣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曹玥头疼的揉了揉额角:“都有谁去了通贵人哪儿?”
安顺摇了摇头:“这奴才就不知了,想来若是各宫娘娘无事的话,应该都会去的。”
毕竟谁也不知皇上会不会往通贵人那儿去,万一去了,她们也能在皇上面前留下个关心嫔妃皇嗣的好印象,不去的话,也不过是凭白等了一会儿罢了,没什么损失。
听了这话,曹玥顿觉为难,她见不得血,若是一旦见血,轻则心慌眩晕,重则当场昏迷梦魇。
而孕妇产子,必然会见血的。
安顺慢慢的也开始能摸清曹玥两分心思,见状,委婉道:“娘娘便是不去也无妨,但依奴才愚见,只有去了才能得知具体情况,心中也好有个防备章程。”
迟疑再三,曹玥一咬牙,吩咐安平:“去把清目明神的药拿来。”
安顺说的没错,这种事情日后是少不了的,她能一次不去,却不能此次都不去。
而见不得血的毛病,迟早也要克服的。
安平没有多言,是药三分毒不假,不过这清目明神的药丸子对身体并没有太大损伤。
这次出去,曹玥难得的把安凝留在了宫里,带着安平坐了肩撵晃晃悠悠去了永寿宫。
在永寿宫外扶着安平的手下了肩撵,人还没站稳,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叫喊从偏殿里传出来,穿透了层层宫墙,又穿透了人的耳膜,直往人脑袋里钻。
天色渐晚,带着凉意的空气里弥漫着丝丝血腥味儿,两两相加,曹玥的脸色不可控制的变白了几分,连带着没站稳的的身子似乎也要歪过去。
康熙批完了折子,又听说景仁宫散了宴,本正欲往景仁宫去陪曹玥,却得知了通贵人早产的消息,便转了个弯儿,从乾清宫月华门而出,拐过一道宫墙墙角,抬眼就看到了正在下肩撵的曹玥。
康熙脚下的步子快了几分,直到走近才发现曹玥的脸色很是难看。
从安平的手里扶过曹玥,康熙摸了摸曹玥冰凉的脸,关切道:“身子不舒服?”
曹玥勉强摇了摇头:“妾只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被吓到了而已。”
前世的人彘之刑,几乎成了她刻在骨子里的恐惧,难以忘却,也无法忘却。
听曹玥说起,康熙才反应过来,昭嫔不过是个弱女子罢了,哪里有见了血不怕的,况且通贵人的叫声那般凄惨,连他听了也觉得瘆得慌。
他拍了拍曹玥的背,轻哄道:“莫怕,若是实在害怕,不若玥儿先回去,朕看过通贵人之后便去景仁宫陪你。”
曹玥却鼓起勇气,稳住身子站好,脸色虽依旧难看,但好像又不是那么害怕了。
她婉拒了康熙的好意:“妾无碍,况且妾都已经来了,您总不能让妾白跑一趟罢。”
康熙拿曹玥无法,只好陪着曹玥一同进去。
大不了待会儿多关注些她,若她实在受不住再送她回去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