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哥哥们带狄思科去录像厅进行婚前教育的事, 不知怎么,竟然被郭美凤得知了。

郭美凤把罪魁祸首老大老二喊回家,劈头盖脸地进行了一通关于五讲四美三热爱的社会主义精神文明教育。

“老五那么好一孩子, 生生儿被你俩给带坏了!”

二哥无辜道:“妈, 您可真逗, 老五都是能生孩子的人了,您还把他当孩子呢!”

不提孩子还好, 一提孩子, 郭美凤心里的火气就嗖嗖往外冒。

“你俩没正经结婚就弄大了女同志的肚子,那就是耍流氓!别人当面不提,背后笑话咱家的词汇比新华字典还丰富!”

“嘴长在人家身上,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呗!”二哥笑得轻松,“咱关起门来过日子, 哪管得了那么多!”

郭美凤瞪眼:“舌头底下压死人!你把虱子袄儿披到媳妇身上,自己跑了!婚礼上那些人,望向你媳妇的肚子都是什么眼神,你这么快就忘啦?”

二哥暗道, 那是惊讶和羡慕的眼神!

大家都以为钟晓莎不孕不育呢, 结果这个谣言在婚礼上不攻自破了!

但他明智地没有回嘴,任由老妈继续输出了一分钟。

郭美凤最后总结道:“这次就算了, 以后少干这种不靠谱的事!”

老大和老二的媳妇都是挺着肚子进门的。

老五的媳妇绝对不能再这样了!

否则三个儿媳妇全都未婚先孕,这就是家风家教的问题。

教训完了两个大的,她又亲自找上老五,着重强调了事情的严重性。

“你还有个妹妹没出嫁呢,绝不能让人以为咱家没家教!为了小六, 你也得老实点,千万别在婚礼之前给我搞出事来!”

狄思科没料到这老太太能把事情拔高到家风问题上。

他赶忙为自己辩白:“我哥他们花钱包了录像厅, 但我那天没留在那看录像,呆了没五分钟就回来了!”

郭美凤不信:“那钱不就白花了吗?”

“也不算白花,钥匙交给我大哥了。”

至于大哥是直接回家,还是看完了回去的,或是找大嫂一起看的,那他就无从得知了。

反正他不想自己在录像厅里看录像带。

一是因为地点让他没安全感,二是他正年轻气盛,单独接受婚前教育,纯属自找罪受。

所以,他以还要回去看会议资料为由,艰难地抵制住了**。

并且默默记下录像厅地址,以便找机会带于童来共同进步。

郭美凤既当爹又当妈,一个老太太还得操心儿子的婚前教育问题,想想就让人心酸。

好在老五挺争气,没跟两个坏榜样学习,这让她心里生出些许慰藉。

“你最近的头等大事就是领结婚证,千万别给我弄出幺蛾子,知道不?”

狄思科当然知道,而且为了能够顺利完成这件头等大事,他提前半个月就跟单位领导报备了。

他要在18号领证结婚,希望领导尽量别在这天给他安排太多工作。

遇上这种喜事,一般领导都会适当照顾的,而且庞庆祖当了组长以后,平易近人许多。

最起码在入党的问题上没有为难他,上个礼拜党支部刚将他发展为入党积极分子。

然而,庞庆祖庞组长当面答应得挺好,第二天就给他安排了一个出国随访的任务。

这次出访的规格不算高,带队领导是一位司长,狄思科能担任随团翻译。

若是把这个机会放在其他任何时间,他都得谢谢人家庞组长信任他,给他锻炼的机会。

可是,出国工作的时间是12号-18号,回国的日子不偏不倚正好卡在18号这天。

飞机到港时间在上午,如果航班准点,他可以在下午赶去领证。

万一航班晚点,能否领证就不好说了。

像是被一团猪油堵住了胸口,这个安排把狄思科腻味得够呛。

在工作上,人家庞组长一碗水端平了,给他机会站在领导身边,年纪轻轻就能当随团翻译。

而且狄思科请求18号别安排太多工作,人家庞组长也答应了。

18号这天确实没有工作,他下了飞机就可以直接去领证结婚。

这种安排,让狄思科想拒绝都找不到托辞。

一切以工作为重,上吧!

这次是跟着正式的代表团出访,他全程跟在领导身边,精神上始终不敢放松。

只能暂时把私事放到一边,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直到坐上返程的飞机,狄思科才开始紧张起来。

全程都在祈求航班按时到港,千万别让他在领证这天出岔子。

否则这个污点,绝对能让于小姐拿捏他一辈子!

幸好并不是所有领导都是庞庆祖。

飞机晚点一小时,代表团的团长听闻小狄翻译今天还要领证结婚,竟然从接机的汽车中专门给狄思科匀出了一辆。

让司机师傅快马加鞭送小狄去结婚。

四哥等在区政府的婚姻登记办公室门口,见到狄思科从汽车上下来,抓了一把喜糖送给司机师傅。

然后便着急忙慌地拉着老五往对面的招待所走。

于童和爷爷奶奶都在招待所的房间里休息,瞧见小狄被他四哥带进来,屋里的几人都松了一口气。

“爷爷奶奶,抱歉啊,让你们久等了!”狄思科进门就先给长辈道歉。

白主任乐呵道:“没事没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天这个日子太适宜嫁娶了,那个登记办公室的门口排了好多等着领证的新人。你三哥从上午十点就在那边帮你们排队,到这会儿了还没排到呢!”

这就是家里兄弟多的好处了,什么事都有人搭把手。

此时正是盛夏,狄思科一路风尘仆仆赶来,满头满脸都是汗,于童催促他去公共浴室冲个澡。

估摸着他洗得差不多了,又翻出提前准备好的新衣服,给二狗子送了过去。

中午的公共浴室里没别人,狄思科套上**就拉着于小姐在浴室里接吻。

“我刚才就想亲你,可惜房间里的人太多了,”他搂着人在脸蛋上狠狠啵了两口,“一个礼拜没见面,想死我啦!”

于童在他冰冰凉的胸前摸了摸,不怎么诚心地推拒:“你身上的水还没擦干呢,把我衣服都弄湿了!”

狄思科搂着人不松手,“没事,天气热,一会儿就晾干了!”

四哥还在房间里呢,于童不使唤四哥,却自己将衣服送了过来,那目的还不明显吗?

抱在一起短暂温存了一会儿,合计着还有正事没办,狄思科快速将衣服穿好,牵着童童回房间,取一会儿登记会用到的材料。

“咱俩之前拍的合照取了吗?”

“取了,都在牛皮纸袋里呢!”

结婚证上要贴一张男女双方的两寸合影。

而照相馆要等一个礼拜才能出片,所以,在狄思科出国前,他们就去照相馆拍了一张合照。

狄思科心想,幸好是提前拍的相片,瞧他当时的精神面貌多好,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他当着大家的面夸赞:“这是谁家仙女儿啊?跟我可真般配!”

众人:“……”

小年轻就是不懂含蓄。

白主任好笑地说:“行了,这仙女儿马上就是你家的了,你们抓紧点时间吧!刚才金金已经过来催过了,马上就能排到你们!”

狄思科嘿嘿笑了两声,抱着牛皮纸袋就跟于童出门了。

婚姻登记办公室门口还在排着长龙,三哥坐着马扎,排在前十名的位置。

他见到老五就嘟哝:“为了帮你排个队,你哥我都快被烤熟了!”

狄思科将湿毛巾和冰镇汽水递给他,“等你结婚的时候,我也帮你排!”

虽然被画了大饼,但三哥对他这个态度还是满意的。

从马扎上跳起来,将位置让给了弟媳妇。

于童却没有坐,她扭身跟后面的一个女同志挥挥手。

“玉娇,你也是今天领证结婚吗?”

陈玉娇不好意思地点头,“童姐,恭喜了!”

“同喜啊,没想到咱们居然能在同一天领证,真有缘分!”

于童表面淡定,心里却诧异极了。

她虽然离开了歌舞团,但人脉还在,好多朋友会跟她互通有无。

陈玉娇如今是服务公司的摇钱树,也算是歌舞团的名人,她要是有了对象,单位里肯定早就传开了。

但她没听说对方有结婚对象呀!

狄思科听了她们的谈话,下意识望向陈玉娇身边的男人。

跟老黄的年纪差不多,但不是老黄。

从气质和衣着的考究程度来看,像是经商的。

狄思科不由替老黄掬一把同情泪。

追了这么多年的女神结婚了,新郎却不是他。

代入一下老黄,还挺虐心的。

陈玉娇的对象听说几人曾经是同事,他们又在同一天领证结婚,大方地抓了一大把喜糖塞给于童和狄思科。

这种喜糖狄思科认识,进口巧克力,跟他在美国出差时酒店准备的巧克力是同一个牌子。

他第一天只吃了一块,就全部收进了包里。

酒店服务员可能以为他爱吃这玩意,第二天打扫房间的时候,又给他补了货。

然后他又全都收了起来。

第三天酒店不再给他补货了,狄思科还挺遗憾的,只好自己跑去糖果店,买了十斤装的混合巧克力。

这种进口巧克力在国内贵得离谱,在原产国却跟杂拌儿糖似的,算是便宜货。

用这种巧克力当婚礼喜糖正合适。

于是狄思科也大方地从自己的口袋里,抓了一把大杂烩巧克力,回给了对方。

双方算是互沾喜气了。

排队领证的队伍一点点往前挪动,狄思科低声说:“不知道老黄之前去献唱的那部电影什么时候能上映。”

于童笑他:“你还挺能操心的!”

“不是说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嘛,”狄思科嘟哝,“陈玉娇跟别人结了婚,老黄肯定难过得要命,要是能借着电影主题曲一炮而红,对他也算是个慰藉嘛。”

“那是国庆献礼片,得明年才能上映呢!”于童推着他进入办公室,“走啦,少掺和别人感情上的事,轮到咱们了!”

为他们办理登记手续的,是一位烫着卷卷毛的,圆圆脸大姐。

狄思科将准备好的喜烟喜糖送上,心里觉得领导挺会选人的。

让这么一位面相和善的工作人员给新人们办手续,瞧着就让人觉得亲切喜庆。

卷卷毛大姐接过他们的户口本,身份证和介绍信。

核实过于童的年龄以后,笑着说了一声恭喜:“女同志25岁了,属于晚婚,可以享受半个月的晚婚假。”

于童心说,这晚婚假对她来说没什么用。

她自己就是老板,想休息随时可以休息。

能放多久的假,关键得看狄二狗这小子。

然而,狄思科实在是不争气。

卷卷毛大姐对着他户口本上的出生日期,反复核查两遍,又去看办公桌上的日历牌。

语气诧异道:“狄同志,您今天正好年满22周岁呀?”

“呵呵,”狄思科尬笑一下,“今天是我的阳历生日,这不赶巧了嘛!”

“是挺巧的。”卷卷毛笑着说,“您还是我碰上的,第一位压线领证的男同志呢!”

而且还是个大歌星!

这大歌星对结婚可真积极啊!

坐她对面的工作人员玩笑道:“这样也挺好的,以后生日和结婚纪念日一起办,能省一份开销了。”

狄思科笑着附和:“这日子确实选得妙,我这辈子都不带忘记庆祝结婚纪念日的!”

大家打趣了一阵,卷卷毛大姐强调道:“男同志要25岁才算晚婚,狄同志只有22岁,没有晚婚假,只有三天初婚假,你们小两口要跟单位协调好,合理安排时间啊!”

于童和狄思科双双点头。

盯着对方将照片贴到结婚证书上,盖下了钢印和红戳戳。

两本新鲜出炉的结婚证终于被送到了他们手里!

狄思科捧着红本本连连道谢,正想带着新媳妇出门,却被卷卷毛大姐喊住说:“狄同志再帮我签个名吧!”

狄思科以为还要在什么材料上签字,便老实地等在原地。

然而,那位大姐却拉开抽屉,从抽屉深处翻出一盘蓝色封面的录音带。

狄思科只看封面就认出,这是他发行的那张全英文录音带。

如今已经被加印过三次,卖出去将近一百万张了。

他去美国出差之前,还拿到了第三次加印的分成,税后足有三千块。

这是遇到歌迷了呀!

狄思科心情好极了,接过钢笔就要在封面上签名。

不过,于童却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了过去。

“大姐,送您一份狄思科的录音带全集留作纪念吧,他发行过的所有录音带都在这里。里面还有几张他的签名写真照!”

“哎呀,”卷卷毛大姐捧着录音带不好意思道,“这也太贵重了!”

买三盘正版录音带,至少要二十块呢,何况还有大明星的亲笔签名照!

“大姐您放心收下吧,能在登记的时候遇到他的歌迷,对我们来说既意外,又很有意义。”

卷卷毛大姐亲自送他们出门,爽利道:“那行,我也沾沾你们的喜气,以后狄同志再发录音带,我一定继续支持!”

狄思科一手拿着结婚证,一手牵着新媳妇,像个斗胜的小公鸡似的,昂首阔步走出办公室。

“咱俩现在有合法手续了,能亲个嘴儿不?”

于童笑:“没合法手续的时候,你亲的还少呀!”

“那不一样嘛,以前亲的是女朋友,现在亲的就是我媳妇啦!”狄思科美滋滋道,“那感觉肯定不一样!”

于童将他拉进楼梯间,如愿在他唇上亲吻一下,问:“感觉怎么样,狄先生?”

狄思科笑出皓齿,“感觉好极了!狄太太!”

他将脑袋埋进于童颈窝,喃喃道:“跟做梦似的!”

对于自己的新身份,于童也觉得不太真实,可能还需要一段适应时间。

狄思科在她颈窝里亲了亲,问:“今天咱们可以一起回家吗?毕竟娶到仙女了,要是不抱着睡一觉,实在没有真实感!”

“……”于童用娇小的体魄,支撑着他庞大的身躯,提醒道,“爷爷奶奶还在招待所等咱们。”

“我现在可是孙女婿了!可以跟你一起回家住了吧?”

于童在他撒娇的狗头上摸了摸,“可以,你自己去跟爷爷商量。”

“我不敢。咱爷还怪威严的!”

狄思科其实并不着急跟于童住到一起。

但是,一个礼拜没见,又刚领了结婚证,他就想跟于童多呆一会儿。

“我哥和金姐他们也忙了一天了,”狄思科提议,“要不咱们把爷爷奶奶也带上,找个饭店一起搓一顿,庆祝一下吧!”

于童愉悦点头:“好啊,奶奶听我描述完求婚场景,还挺想去旋转餐厅看看的,咱带他们去一次旋转餐厅怎么样?”

狄思科将结婚证妥善收好,拍了拍钱包:“钞票带足了,那咱就起驾吧!”

*

两个孩子的结婚证一领,婚事就板上钉钉了。

郭美凤又开始张罗起两人的婚礼事宜。

办婚礼得由男女双方家长商量着来。

于家那边拿主意的是于童的奶奶,所以,郭美凤主要是跟白主任商量。

人家老太太年纪大了,又是长辈,郭美凤有了什么想法就直接去文化局家属楼那边找白主任。

免得老太太在伏天里出门不方便。

她往家属楼跑得勤,跟老徐见面的次数也就多了起来,从于家离开后,偶尔就会去老徐家里,看看他们爷俩。

正巧徐彦博谈了一个对象,也打算在今年结婚。

老徐就想请郭美凤帮帮忙,毕竟她今年办了两个儿子的喜事,对流程已经相当熟悉了。

郭美凤是个热心肠,想着徐彦博的亲妈已经不在了,老徐又在她家老二结婚的时候,帮忙跟单位借了一辆小轿车,那她礼尚往来,帮老徐参谋参谋,搭把手也没什么。

独自一个人给孩子操办婚礼,确实不容易。

只不过,她只能在彩礼和酒席方面出出主意,其他方面,比如新房装修啊,新娘子的陪嫁啊,她是不插话的。

彦博找的对象年纪小,刚满二十岁,据说是做买卖的个体户。

但郭美凤每次去老徐家,都能碰上这位小颖,头不梳脸不洗,穿着睡衣在家晃**。

不知她是做什么生意的。

她倒不是瞧不起个体户,她儿媳妇也是个体户。

但人家童童每天忙忙碌碌的,总在外面跑业务赚钱。

这小颖天天在家蹲着,怎么赚钱呀?

郭美凤心里犯嘀咕,可她充其量只算老徐的女朋友,犯不上挑拣人家儿子的女朋友。

所以,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帮老徐操办婚事,并不提这俩孩子的问题。

这天从于家离开时,白主任给她拎了一兜子别人送的田螺。

郭美凤寻思室外的气温太高,等她把东西拎回家,可能就不新鲜了。

索性拎着袋子下楼,把田螺送去了徐家。

老徐爱吃这玩意,能当个下酒菜。

她有徐家的钥匙,但每次来都敲门,以防突然进门打扰彦博和他的小对象。

“郭姨,您怎么好几天没来啊?”小颖热情地将她让进屋。

“这几天学校忙,今天才有空过来一趟。”

老徐不在家,郭美凤将装田螺的袋子泡进水里,就打算离开了。

彦博见她进了厨房,以为她要做饭,便伸出一只被烫出水泡的手指,说:“郭姨,我俩还没吃饭呢,刚才想炒个鸡蛋,还把手烫出个大泡!”

“那你出去等会儿,我帮你炒两个菜再走!”

孩子的手受了伤,又说自己没吃饭,郭美凤是当长辈的,总不能真这样甩手走了。

她系上围裙,催促道:“你出去等着吧,厨房里太热了,饭做好了我喊你们!”

老徐的冰箱里没什么菜,除了鸡蛋,就是西红柿和黄瓜。

郭美凤没啥发挥空间,炒了一个木须柿子,凉拌了一个黄瓜,就准备喊两个孩子吃饭了。

然而,她走到彦博的房间门口,刚要敲门,就听见小颖抱怨道:“她做饭不好吃,你干嘛让她做啊?咱俩出去下馆子多好!”

彦博懒洋洋地回:“外面太热了,我不想动。”

“你爸不会真的要跟她结婚吧?那咱俩以后可就惨了,”小颖笑嘻嘻地问,“让你爸换个做饭好吃的阿姨行不行啊?”

“我家的事你少掺和!他俩结婚不太可能,我妈的地位可不是谁都能代替的。不过,郭姨人还行,我爸也喜欢,他俩乐意处就处着呗,就当给老头找个保姆了。”

郭美凤在门外站了一会儿。

而后转身回到厨房,拎上她带来的那袋子田螺。

换好鞋后,冲屋里喊道:“彦博,小颖,菜做好了,你俩趁热吃吧!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得到了屋内两人的回应,她将老徐给的门钥匙放到玄关的桌子上。

推门便离开了徐家。

*

郭美凤回家以后,依然情绪饱满,精神头十足,积极为老五准备婚礼。

神色全无异常。

所以几个儿女始终不知道老妈在徐家的遭遇。

狄思科感觉郭美凤最近有点沉默,被对方以中了暑气为由搪塞过去后,便也没再追着问。

又把精力放在了单位的工作上。

近两个月,单位内人事变动频繁。

交际司里,除了翻译室换了一把手,另有两个处室也进行了人事调整。

其中就包括综合处。

而狄思科的球友,运动搭子徐处长,就是被调整的对象之一。

听到消息的狄思科直在心里替自己叹气。

他跟办公室里这俩男同事玩不到一起,只能在外面找朋友。

除了办公厅和欧洲司的几个年轻球友,徐处长是最能跟他玩儿得来的领导。

刚相处了一年多,人家就要被调整去别的单位了。

周六傍晚下班以后,两人又相约打了一场羽毛球。

狄思科用毛巾擦着汗问:“徐处长,您去向定了吗?到底被调去哪个单位啊?”

对于他的去向,单位里说什么的都有,有说徐处长要升副司长的,有说要被调去下属单位当一把手的,还有说他要出国当商务参赞的。

无论去向如何,大家都默认他是要升迁的。

徐处长在交际司属于务虚务实都很厉害的,通过去年那场经贸知识竞赛,就能看出来,他属于业务能力强,又能不断充实自己的干部。

而且他还是对外经济贸易问题青年研究会的成员。

这个研究会听起来不起眼,可是成员基本都是经贸领域的业务大拿,研究会领导由单位一二把手直接兼任。

听说庞庆祖这两年曾多次申请加入研究会,都因条件够不到准入门槛儿,以失败告终了。

所以,徐处长属于自身条件过硬,又有领导赏识的干部。

大家都默认他这次必然高升。

徐处长收起球拍,灌了一口水说:“可能要被调去轻工进出口公司当总经理。”

组织找他谈话后,正式任命还没下来,这种情况下,一般不会把话说得太满。

但狄思科心里清楚,他口中的可能,基本上就是十拿九稳了。

那他岂不是马上就要变成葛磊单位的二把手?

“大家都以为您会留在部里,或者当驻外参赞呢!”狄思科惊讶道,“没想到会让您去外贸公司工作!”

“国家要对外贸体制进行改革,轻工进出口公司是轻工业品和服装行业的改革试点之一。”徐处长叹气说,“这个改革压力很大,并不比当商务参赞轻松。”

狄思科也跟着叹气:“您这一走,我可真舍不得呀!再想找人打球都不好找了,咱单位里少有您这种身体素质好,还各个项目都有涉猎的。”

他这话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并不是拍领导马屁。

再说,领导都要走了,他拍这马屁有啥用啊!

别看徐处长已经四十多了,但人家确实是运动健将,什么都会玩儿!

徐处长认真打量他半晌,笑着说:“你要是真的舍不得我,可以考虑跟我一起走!去公司给我当个秘书。”

狄思科以为他在开玩笑,摇头道:“我才在翻译室呆了两年,领导哪能让我走!”

“你们翻译室跳槽的翻译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到时候我让公司直接跟翻译室要人。”徐处长抹了把汗说,“你发表在内刊的那篇《外贸体制改革的探讨》,我认真看过了,你其实是很有自己想法的。”

见他神色惊讶,徐处长继续道:“当翻译只能当个传声筒,不出意外的话,七八年内你基本没机会发出自己的声音。不如先来给我当个秘书,企业里要搞体制改革,时机合适的时候,还能放你去业务部门锻炼锻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