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男人眼眸深邃似海, 当他认真看着某个人的时候,那双星眸就好像会摄魂一般,要把人的魂魄都吸进去。

她好像还看到他眼底流淌的浅浅笑意,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江容稍加思索, 换了个问法。

“我的画像……和我本人像吗?”

李晨瀚颔首:“自然。”

江容:“画像上我的嘴和她的比, 谁更小?”

这个问题听着拗口却很好理解, 也很好回答,但是在场几人都不会想到,李晨瀚会被这么简单好回答的问题难住。

在江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她对李晨瀚而言一直都是“镜中人”。镜中人与他一起长大, 陪他度过了人生中最难捱的日子。

她的面容早就被他深深地印刻进了脑海里, 他就算闭上眼都能描绘出她的颜容。

当“越国公主”的画像被送到他面前时,看着画中女子, 他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江容的脸。是以他并没有认真观察过那副画, 更不记得画像上的细节。

自然而然的, 也回答不出江容现在的问题。

不过,仔细回想江容在看到这幅画之后的表现, 以及她接连问的几个问题,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时人皆爱‘樱桃樊素口, 杨柳小蛮腰’,是以只要女子的嘴型不是特别丑, 都会被画师画成这幅模样,并不是说她的嘴有多小——”

说话间, 他认真观察江容的表情变化, 发现果然如他所料想的那般。他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补充道:“你的画像也是如此。”

江容得到了满意的回答, 又想到另一件事。

她飞快地看了李晨瀚一眼,又掩饰性地把目光挪到画像上。

“那你觉得……是我本人好看点, 还是画像更好看些呢?”

“当然是你。”李晨瀚声音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画像只是让我产生了一丝兴趣,真正让我动心的,是鲜活的你。”

如果江容此刻看他的眼睛,就会看到他眼底那掩饰不住的深情。

可惜,江容看不见。

她把头扭到一边,忙着偷乐。

就算没看到李晨瀚的眼神,她也非常、非常、非常满意他的这个答案!

如果不是眼前还有一个和亲公主杵在这,她也许会因为这个回答而保持一整天的好心情。

过了好一会儿,她收起愉悦的心情,目光复杂地看了画像一眼,转而问道:

“宋国新君上位,首先要解决的是内忧,他想用和亲公主解决潜在的外患,或者说给自己找一个有力的外援,你要给他这个保证吗?”

这句话说完,江容都不由佩服自己,能把问题问得这么委婉。

问问题的时候,她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看李晨瀚,等话说完了,她又鼓起了勇气睁大眼睛看向他。

李晨瀚不回避她的视线,却也没有马上回答她。

他无声挥退子君,等房间里只剩他们二人的时候,他抬手收起宋渺的画像,直接塞进江容怀里。

江容被塞了个措手不及,下意识双手抱住画卷抱了个满怀,她看着李晨瀚,一脸懵逼。

让她更意想不到的是李晨瀚接下来说的话——

“你是宠妃,可以恃宠而骄,这和亲公主该如何处置,你说了算。”

江容:“……?”

李晨瀚似乎被她呆愣的傻样取悦了,他抬手捏住她的下颌,俯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的下唇瓣上轻轻地咬了一口,又很快退开,不近不远地欣赏着她呆滞的神情。

见她许久都不回神,他眉梢微挑。

“怎么?还是你觉得后宫就你一个和亲公主,略显寂寞,想多个姐妹?”

“不,不行!”江容拒绝得飞快。

李晨瀚满意她的回答,把等候在外的子君叫了进来。

“告诉宋深,不必送和亲公主来,朕有容贵妃一人就够了。”

江容愣了片刻,眨眨眼。

“容贵妃?”她重复了一遍。

李晨瀚“嗯”了一声,从她怀里抽出画卷,随手丢进废纸篓里。

江容怀里抱着不属于他的东西,他看了实在碍眼。哪怕这幅画及画中人都是用来送给他的,他也无法忍受。

“爱妃贴身服侍朕这么久,是时候给你升升位分了。”

子君领命无声退了出去,木棉等人等在门口,小声问他房内的情况。

子君道:“跟了主子这么久,我从来不知他这么会哄人。”

“那宋国的和亲公主如何?”木棉问道。

子君:“没有和亲公主,陛下不要。陛下还说,有容贵妃一人足矣。”

木槿一下就抓到了重点:“贵妃?”

“晋封容妃娘娘为贵妃。”子君说着,突然给木棉和木槿作了个揖:“二位姐姐,日后还望你们能多照拂照拂小弟,不求别的,只要在贵妃娘娘面前多过过耳,刷个耳熟就行。”

木棉和木槿互视一眼。

贵妃都封了,以陛下对娘娘的在意程度,那个位置也未必不可能。

屋内。

江容这一次反应得很快,几乎是子君一退出去关上门,她就活跃起来了。

“盛清河被降位之后,我本来就已经是后宫位分最高的了,现在给我升级成贵妃,好像除了品阶上升了之外,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李晨瀚坐在椅子上,随手抽了本奏折开始看。

他一心二用,一边批阅奏折一边回答江容的问题:“年俸和逢年过节的赏赐规制都有不同。皇后年俸白银千两,贵妃六百,除贵妃外其他三妃均为四百,嫔两百。”

“我一开始是容嫔,每年有二百两的年俸,现在是贵妃,年俸整整翻了三倍!”

江容在心里算了算。

综合晋国现在的米价来看,他们的一两白银差不多相当于现代的两千块,六百两就是一百二十万!年薪一百二十万,月薪就是十二万!

她一个刚刚毕业的高中生,何德何能,给人当小妾,一个月竟然能有十二万的高薪!

不过转念一想,后宫里除了皇后就是贵妃的位分最高,作为后宫名副其实的二把手,一个月十二万高薪……似乎也说得过去。

皇后还年薪两百万呢。

这要放到现代,可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但是等她再仔细一算,按照晋国后宫的规制,一后四妃九嫔,每年光给妃嫔发工资就得发九百二十万!更别提逢年过节时那些流水般的赏赐……

每年光给妃嫔的俸禄和赏赐就得上千万。

皇帝偶尔还要出去狩个猎,出个游,再过几个节。等以后妃子们生了皇子公主,还会有更多支出项。如此一来,皇室每年的支出应该至少两千万打底,保守估计应该有三千万左右。

也太铺张浪费了吧!

江容越想越深。

想着想着,她就生出来一种错觉。就好像,李晨瀚作为这个国家的君主,所有的国民都在为了养活他而工作。所有阶层赚的钱都会以赋税的形式上交到国库,国库再分出一部分的钱到皇帝的私库里供他挥霍。

她好像更深刻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剥削阶级”。

他因为出生的便利,生来就有角逐至尊之位的机会。

普天之下,除了皇帝的儿子,其他千千万万的人生来就是王臣王民,他们赚钱要给王花;所生存的土地是王的,王可以随时收回;就连项上人头都不完全是他们自己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真真是细思极恐。

所以还是别细思了。

江容自认自己只是普罗大众的一员,没有改天换地的能力,更不会异想天开,因为感受到了剥削阶级的残忍性,就圣母又天真地妄图改变这个世界,把封建社会变成民主社会。

她甩甩脑袋抛去杂念。

在关心民生之前,她得先把自己的一些事情处理好。

比如她的退路问题。

在现下这个时代看来,她的想法有点大胆还有一点点的惊世骇俗。论“如何在和皇帝谈恋爱又分手后全身而退”,在向李晨瀚商讨这个论题之前,她得先保护好自己的项上人头。

这个问题困扰她很久了。

她想和李晨瀚谈一场没有顾虑的恋爱,又不想回宫后和别的女人共用一个男人。对未来的顾虑让她现在颇有一种进退维谷的感觉,这种感觉她不喜欢。

遇到不喜欢的问题,就得快速想办法解决掉。

当然了,她也想到了最好的办法,那就是——

先得到他的承诺。

让他承诺,如果他有了新欢,就放她离开。

趁他现在对她还算纵容,她得找机会向他要一张承诺放她离开的圣旨。只要这东西拿到手,她才能有底气全身心投入进这段感情,享受恋爱的美好。

这次客栈老板娘的事就是个机会。

她得找个切入口,把这个话题引出来。

……

是夜,在江容去沐浴的时候,李晨瀚叫来子秋,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子秋没有多想,只当自家主子是为了讨女主子欢心,得了吩咐就直接去办事了,也没跟别人多嘴。

等第二天早起用完早饭后,木棉向江容汇报掌柜夫妇的情况,才刚刚汇报到一半,就听楼下已经闹开了。

江容当然不会错过这个热闹,率先出了门。

不得不说,客栈的秩序管理方面做的还是挺不错的。哪怕这次吃的是掌柜的和老板娘瓜,客栈伙计也没有玩忽职守,把吃瓜群众都控制在了一楼和二楼人字号房那边。

没让他们来打扰天字号房这一侧客人的清净。

是以当楼下和二楼人字号房那一侧早就被吃瓜群众围得水泄不通的时候,江容来迟了一步,却还能占据最佳吃瓜位。

她忙着吃瓜,没注意到向来不爱凑热闹的李晨瀚也跟了出来。

她半趴在栏杆上看热闹,他就站在她侧后方,呈半保护的姿态。

“同样是女人,夫人又何必如此苦苦相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