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回到嘉承十九

不过几日的时间,朝局发生了剧变,而这些都是一般女子不能参与的。

叶可卿作为普通女子,只能从传来的消息里拼凑出她想知道的人和事,步步都是惊险。

近日,借着冯妤大婚,进来的迎亲队伍实则是由衡王的军队假扮,衡王发起了宫变。

好在有杜相斡旋,识破了衡王的阴谋,陛下有惊无险,衡王之子冯室安被斩于马下,衡王与其女儿不知所踪。

叶可卿趴在**,光着背,疼得龇牙咧嘴。

孙莺一边给她上药,一边嫌弃道:“算了算了,下次还是让你的小郎君来给你上药,他上就不疼了。”

叶可卿可没那个脸,被她说得脸红。

“话说回来,老夫人也够疯的,这是下了狠手要把你打死啊。”孙莺思索道。

叶可卿叹息:“还骂我是狐狸精。”

“嘴巴也够毒的。”孙莺替叶可卿穿上外衣,劝说道,“他总归是姓青阳,如今衡王败北,他不日就要回来,到时候加官晋爵,总不能不认老夫人人吧,否则外面的人不知道怎么议论呢。”

在叶可卿的有限认知里,青阳尘璧真不是多大个孝子,也是因此,即便他功勋卓著,总有谏官参他,对他的评价损誉掺半。

门外响起敲门声,孙莺按住她,起身过去。

打开门的一霎那,几个人冲了进来,看着装是衡王府的亲兵。

他们不由分说地将叶可卿围住,目标明确。

孙莺着急道:“你们要干什么?”

亲兵并不说话,上去把叶可卿绑起来。

孙莺去拦,被亲兵推搡倒地,一人把刀架在她脖子威胁:“再阻拦杀了你。”

“别,放过她,我跟你们走就是,”叶可卿倒冷静下来,问道:“谁要抓我?衡王?还是说郡主?”

亲兵似乎被下了命令,并没有透漏给叶可卿。

几个人绑了她以后,给她的眼睛蒙上了黑布,她的视线一下子变成黑暗。

来人很粗鲁,掐着她的胳膊生疼,把她塞进马车里,撞得她背上的伤口又裂开,沁出血来。

马车起初很平稳,应该是在城里,后来不断倾斜,颠簸得厉害,看来应是往山上去。

过了好几个时辰,她终于重见天日。

山顶,云雾缭绕在悬崖之边,山石落下去听不到回响。

叶可卿被吊在树上,脚悬于浮云之上,低头看下去能让人眩晕。

她被这幅场面惊吓得不敢挣扎。

“卿卿。”

听到熟悉的声音,叶可卿转头看过去,这颗树上不止吊了她,还吊了一个人。

“青阳大叔!你怎么也被抓来了?”

只见她和青阳大叔被绑在一根粗绳上,两个被挂在巨树的两端,都是悬空。

冯妤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哈哈”笑了起来,眉眼间带着疯狂。

她指着青阳安康道:“你这个屠夫,是你杀了我娘。”

青阳大叔叹息一声,“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与卿卿无关,求你放过她。”

“大叔,你不用求她,她不会放过我的。”

冯妤勾了勾唇,笑道:“你知道就好,你们两个都夺走了我最爱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又盯着叶可卿道:“能得青阳尘璧的欢心你不是很骄傲吗?那就让我看看,你这个不过认识一年的孤女跟他父亲相比,他会选谁?”

叶可卿皱眉,劝说道:“郡主还是快些逃命的好,晚了可就走不掉了。”

兵败如山倒,衡王大势已去,若是守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皇帝要将衡王赶尽杀绝,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闭嘴。”冯妤恶狠狠道,“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离开,你知道我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呃……后悔认识青阳尘璧?”叶可卿道。

冯妤的眼里淬了恨意,“我后悔没有从一开始就杀了你,我爹是对的,喜欢什么东西,就应该不折手段地弄到手,是我太年轻,没有听他的话。我早该凭着身份,折断青阳尘璧的翅膀,把他关进我的笼子里,等得到过,或许我就厌倦了,也不至于成为执念。”

叶可卿摇头否认:“不是这样的,你想错了,你爹也错了,有花堪折直须折不是爱,化作春泥更护花才是,爱一个人是想要他更好,而不是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冯妤,我很感谢你在感情这件事上没有伤害过青阳和我,虽然你跋扈,但你还算公平竞争。”

“公平?”冯妤笑了起来,“凭你也配,你算什么东西,我只是不屑。”

叶可卿看冯妤的眼睛带着怜悯,她从来没有讨厌过冯妤,因为从一开始她就觉得她们两个人之间有许多相似之处,如果她没有遇见青阳尘璧,她该活得多恣意。

就像嘉承十九年那个不务正业的叶可卿,无拘无束,无所畏惧。

冯妤抽出鞭子,抽在地上,发出剧烈的声响。

她呵斥叶可卿:“不要这样看我!你凭什么可怜我?我才是郡主,你不过是个贱民。”

“即便是贱民,尘璧也当敝帚自珍。”

几人望向说话的方向,青阳尘璧抚开枝叶,从林中走了出来。

他还是那样气质清绝,往人前一站,便让人再也挪不开眼。

叶可卿急急交代后事:“青阳,你听我说,我死以后,叶家……”

青阳安康却打断了她的话:“儿子,你要救卿卿,她还那么年轻,以后还可以陪你几十年,爹爹的心早就随你娘走了,就盼着能跟汀儿在地下团聚。”

青阳尘璧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看清他们面临的局面,也看清了这道冯妤出给他的难题——只要救了一个,另一个就会掉下去。

他的心往下沉,看了看爹,又看向拼命摇头的叶可卿,陷入两难。

冯妤笑了笑,“青阳尘璧,你选谁啊?你爹把你养大,你要眼睁睁看他死吗?哦,对了你刚刚说要敝帚自珍,我倒要看看你这么珍重她,会为了她放弃你爹吗……”

说话间,树枝咔嚓一声,断了。

“小心!”

两个人在空中一落,又被勒住。

青阳尘璧拉着绳子中间,两个人悬在崖壁,他目眦欲裂,咬紧了牙。

两个人的重量拉着他往下滑,再这样下去,三个人都得死。

冯妤追了过来,看着青阳尘璧的手臂溢出鲜血,她眼里包着泪。

“你疯了吗?这样下去你也得死。”

青阳尘璧的脖子青筋毕现,根本无法说话。

青阳安康道:“快,璧儿,你松开我,爹不想活了行不行?你要是有个好歹,我怎么好向你娘交代。”

叶可卿抢道:“冯妤,你快把我的绳子割断,快啊!”冯妤咬牙,从靴子里拔出匕首,去割叶可卿的绳子。

青阳尘璧的眼睛仿佛要吃人,瞪着冯妤咬牙切齿:“你敢?”

冯妤的手颤抖了一下,顶着青阳尘璧吃人的目光动手。

刀刃锋利,紧绷的粗绳碰上利刃,一股股弹开。

不过一个呼吸,青阳尘璧手里的重量一轻,“卿卿不要!”

他声嘶力竭。

风云涌进叶可卿的嘴里,她只来得及说:“等我。”

话音飘散在山岚之间。

浮云遮望眼,那道纤细的人影在青阳尘璧的目力中下坠、消失,没入云海。

他的心也跟着往下,沉入冰封。

嘉承十九年,叶府。

女子的闺房里纱幔重重,一道细微的咳嗽声从花纹繁复的大床里响起,就如平地一声雷,惊起丫鬟们的**。

“醒了!”

“大小姐醒了。”

大夫把过脉以后,对丫鬟叮嘱:“大小姐此番落水,并无大碍,若是着凉便服下我开的方子。

春鸢谢过大夫,示意冬瓜:“你送一下胡大夫。”

叶可卿在迷迷糊糊中,听见安静的室内有低浅的人声。

“青阳……”她低唤出声。

有人握住她的手,她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努力看清是一个女子的轮廓。

春鸢问:“小姐,你要什么?”

叶可卿恍惚间发现,她回来了。

面前的人是春鸢,她的贴身丫鬟,这里是叶府,她的闺房。

“春鸢,你是春鸢?”

“是奴婢。”春鸢擦了擦泪,“小姐你终于醒了,我们好怕你醒不过来。”

“胡说什么?”齐管家在帷帐外面呵斥春鸢,“别说不吉利的话,小姐这不是好好的。”

“对,奴婢嘴笨,观世音菩萨不要当真。”

叶可卿挣扎着坐起来,命春鸢给她的身后塞入一个软垫靠着。

她朝着帷帐外问:“齐管家,我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