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表露心意

青阳尘璧的盛怒之火犹如一锅热油倒在柴火堆上,勃然间窜至天灵盖,他一脚将执鞭的老仆踹翻在地,咬牙切齿。

“找死。”

老夫人当下生出几分心虚和害怕,紧张地站起来,挤出一抹笑来。

“璧儿,你回来了?”

对着她的孙儿,她全然没有刚才的凶悍,可她的乖孙儿一个眸光也没有给她。

青阳尘璧那往日里清冷看人的眼睛,生出许多破碎的光,颤巍巍地锁在地上的人身上。

“卿卿。”

他惴惴不安地唤她,眼尾染上绯红。

地上的女子满头鲜血,奄奄一息。

“卿卿,不怕。”

青阳尘璧跪下,微微弯下腰,颤抖着手指去探叶可卿的鼻息。

还活着。

他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憋着气,不敢呼吸,又放软了双手去抱地上的人,小心翼翼,似在捧一樽易碎的琉璃娃娃。

看清叶可卿的伤况,他的心被撕裂得生疼。

平日里,他宠着、惯着,即便割破手指也令他心疼的宝贝,被他那祖母打去了半条命。

他怎能不怒?

打人的老仆劝说道:“三公子,你也别太难过,等以后高中了,让祖母赔你一个更知趣的,拢不过是个女人,当今天子以孝治天下,你可别为了她偏了正道。”

这番话,没有得到青阳尘璧一个眼神,他抚弄叶可卿沾着鲜血的头发,露出血迹斑斑的小脸。

朝气蓬勃的面庞不再对他露出嬉笑怒骂,怀中人双目紧阖,昏迷不醒中也蹙着眉,梦中仿若有一只无形的罪孽之手掐住她的咽喉,嘴角的鲜血汇聚成溪,沿着惨白的脖子流淌。

他只愿是少女在睡梦中打翻了凤仙花汁。

所幸,她还能呼吸。

意识到这一点,青阳尘璧在温暖的日光中打了个寒颤,轻柔地吻在怀中人的唇角,似乎这样才能抹去心间的恐惧,令他的身体回暖一些。

随后,他站直膝盖起来,把人拢在怀里,稳稳当当地转身。

老夫人的脚步往前追了一步,抬头去看长得越发高大的孙儿,鬓角的银丝愈显仓惶,她眼含孺慕,带着哭腔地唤:“璧儿,你不认祖母了?”

孙子没有责怪她一个字,却好似比出言责怪她更让人难受。

青阳尘璧横抱着人,脚步滞了一瞬,终究什么也没说,大步流星地离开,背影是从未有过的冷酷。

他的身后院门大开,轰然间,传来老夫人的放声痛哭。

叶可卿也不知道自己是第多少次伤得起不来床了,再睁开眼已经是三日后,头昏沉得厉害。

伤在背脊,她是趴着的。

青阳尘璧守在床边,这些日子衣不解带地亲自照顾,见她睁开眼,呼出一口气。

“饿不饿?想吃什么?要不要喝水?”

一连串的问题让叶可卿有些愣住,好似做过一个类似的梦,她舔了舔干涸的唇瓣,有气无力道:“要喝水。”

青阳尘璧把她扶起来,让她跪在**,端来一盏清水喂她。

叶可卿睁着杏眼,一边“咕噜咕噜”,一边圆溜溜地看他,鸦黑的睫毛呼扇呼扇,一双眼睛好似会说话,勾得人心里发软。

乖乖喝完水,青阳尘璧又端来汤药,一勺一勺地喂她嘴里。

叶可卿的眉毛被苦味冲得拧起,皱着一张脸,半是抗拒半是妥协,小口小口地喝药。

“青阳……你有没有糖?”

“有。”青阳尘璧放下碗,用帕子擦了擦她唇角的药汁。

“快给我。”

叶可卿苦着小脸,一脸急色,却见少年不急不缓地从袖子拿出一包饴糖,慢条斯理地剥开纸包,骨节分明的手指捻起一粒,扔进自己的嘴巴。

“唔……”

她的神情恍惚了片刻,正要生气,嘴巴便被人堵上了。

起初这甜味很淡,她便伸出小舌去舐舔少年的唇瓣,沾着糖屑的唇立刻冲淡了嘴里的苦药味,她便如上瘾一样想要更多,动作懵懂而纯稚。

少年封着唇,一动不动,冷着眸子看她,细看的话,他平静如水的眸光下,隐含着怒火。

他在生气。

叶可卿心里一慌,撑着青阳尘璧的胸膛就要推开。

少年的胸膛坚硬如铁,她推他的同时,对方猛地摁住她的后脑勺,带着怒意用力撬开她的贝齿,一股子齁甜肆意冲击她的味蕾,在呼吸里横冲直撞。

“唔……”

渐渐地,青阳尘璧闭上眼,收敛起脾气,那吻带着节奏地越来越缓,越来越温和。

叶可卿便放弃了挣扎,沉浸在香甜中。

待怀里的人呼吸不畅到了极致,他惦念着她还有伤,便放过了她。

“祖母动手,为何不躲?”

“嗯?”情绪这般急转直下,看得叶可卿一愣,明白青阳尘璧这是要秋后算账,她抓着他的袖子,露出一个讨好的笑,顺毛般哄道,“哥哥别气,我被制住了,如何躲得开?”

青阳尘璧掰开她抓衣服的手指,小姑娘还在病里,手软绵绵的,几乎没有费他什么力气。

“少嬉皮笑脸,我是说,你可以假意逢迎祖母的要求。”

叶可卿明白了少年生气的原因,顿坐在脚后跟,屁股传来火辣辣的疼,她“嘶”了一声,又直挺挺地跪好。

这样的姿势当真像在下跪认错一样,好没面子。

她张开双臂朝着青阳尘璧倒去,若他躲开,她至少也得掉下床去摔个人仰马翻。

只见青阳尘璧揉了揉眼框,无奈地叹息一声,靠近几息,牢牢把人接进怀里。

叶可卿满足一笑,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臂,挂在青阳尘璧的后颈。

少年似乎对自己方才的动作有些不满,迁怒地瞪叶可卿一眼,严厉地命令她“跪好”。

叶可卿现下却不怕他,凑在他的面前,微微仰着脖子和他说话。

“青阳,你知道我眼里是容不得沙子,我对你从来不是羞怯而模糊的,也从不回避你我之间的情谊,旁人叫我离开你,无论真假,我都做不到。我知你心忧,可我爱你,也爱无所畏惧的我自己。”

若在以往,以一个看客的身份,她恐怕无法理解这样浓稠而着魔的感情 ,更不能理解作为人不懂趋利避害的行径,现在身陷其中,眼前人是心上人,她心底有无限的勇气去接住他的宠爱。

她抚上胸腔里跳动的位置,她爱这一腔孤勇。

“它自设疆域,画地为牢,这座牢房关着你和我。”

青阳尘璧喟叹一声,手臂环过叶可卿的腰,将人搂紧,贴着她的耳廓说话。

“卿卿,我亦爱你,不只在口舌之间,也在愁肠,你可舍得让我为你五内俱焚,为你柔肠寸断?”

这一段,他说得轻柔而专注,还含着怒火兀自熄灭后的委屈。

叶可卿急道:“舍不得,自然舍不得的。”

青阳尘璧的喉结上下颤动,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摩挲着叶可卿的青丝,缱绻道:“我亦心动于你在你我的情谊里自设疆域画地为牢,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