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金陵许家

这个她,是叶可卿。

恐怕姓许的是想报复。

等会到底要不要还手?若是还手…….叶可卿看了看龟公和老鸨,垂下了眸子,有一丝烦躁。

龟公在老鸨的示意下停住手。

“收拾一下,带她去。”

媚奴应下,领着叶可卿出去。

叶可卿疼得龇牙咧嘴,不着痕迹地躲过了媚奴来搀扶她的手。

媚奴怔了一下,很快又轻笑一声。

叶可卿看着她的表情,分辨不出刚才的搀扶是出于真心,还是做做样子,略带讽刺地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那是你费心抢到手的客人。”

媚奴不甚在意地低头浅笑,“这里生存,各凭本事,你很快就会明白。总不至于人人都学孙莺,做个烈女。”

叶可卿只看到一个没有挣扎欲望的媚奴,这些事做来熟练得让她心疼又气愤。

把叶可卿送到门口,媚奴就关上门退下。

房间里坐着的便是姓许的。

叶可卿站在门口,戒备地看他。

男人一身柔弱书生气,与之前的狂暴判若两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是叶可卿的手笔。

“你便是打我的丫头。”许慍浅笑着站起来,请叶可卿坐下, 甚是有礼。

叶可卿坐在对面,没有吭声,若非知道他的真面目,她也要赞他一声公子如玉。

见她默认,男人打开折扇,轻轻扇动起来,“听说再过七日,你便要**了。”

叶可卿还是没吭声。

“放心,我等得了。”

这话令叶可卿目光一沉。

见她误会,书生收起折扇,替叶可卿斟酒,“看我,把你吓到了。我不是要找你算账,我是来做你的裙下臣,你且宽心。”

裙下臣?

不是找她算账?

以前她也是听府里的小倌说过,有的客人就是喜欢被虐待。

难不成,她今日打了他一顿,把他打出感情来了。

旁的女子怎敢动手毫不留情地揍他,即便是媚奴,也只敢在许慍的示意下打他两下。

如此动真格,也只有叶可卿敢。

她昂着头,颇为挑衅道:“许慍,这几日你能让旁的人不碰我?”

许慍就喜欢她这股劲,咽了咽喉咙,按耐下燥热,“别的地方不好说,但在金陵,我许家说了算。”

原来她在金陵。

叶可卿刚松了口气,又屏住了呼吸。

许慍站起来,走到了叶可卿身旁,蹲下身子,捏起叶可卿的下巴与他平视,“不仅如此,新来的要受的苦,我都不让你受,一丝一毫也没有。谁若敢教化于你,你只管叫人寻我。”

叶可卿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势在必得。

她打掉他的手,扭过头。

金陵许家,不过是跟着衡王一起倒台,即便后来保住了家族,却不再如以前昌盛。

她轻哼一声,带着嘲讽。

许慍身旁的人,各个都对他拘谨客气。

这般不把他放在眼里,不把许家放在眼里的,他稀罕得紧。

“我许慍看上的人,在金陵没人敢抢。”

许慍笑着起身,对门外人吩咐道:“加强监管,这样的小辣椒要是丢了多可惜。”

“你!”

叶可卿这下还跑个锤子。

金陵城外,有两匹马。

青阳尘璧身旁跟了一个着官服的京官,他对青阳尘璧劝道:“师弟,前边是许如田的地界,恐怕我这个钦差大臣也不好使,不如我派人替你找,你赶紧回去考试?”

青阳尘璧眼里泛着血丝,减了几分意气风发,身形单薄得似乎随时要坠下。

他拿起水袋猛喝,却想起在麓山时叶可卿喂他喝水的光景,愈发沉了声,“师兄且回去,我自己进去。”

周也师承丞相大人,而青阳尘璧则是恩师的宝贝弟子,也是他的小师弟,他近日领了参知政事的官职,带人务必救回青阳尘璧家的妹子。

他知道,叶可卿对师弟有救命之恩,自是全力以赴。

师弟连钦差大臣的仪仗都嫌慢了,只单枪匹马地闯,马都换了几匹。

周也只能跟着小师弟,生怕他出个好歹,没法跟老师交代。

“那哪行,要走一起走。”周也夹了夹马跟上。

作孽哦,他的官服已经好久没换了,人都馊了。

早知道就学师弟背个小包袱,穿简单的常服轻装上阵。

要说,倒怪师弟家大伯。

周也在短短几天将事情查清楚,上门把师弟的大伯大娘抓回了大理寺,逼问下才知道叶可卿被卖到了金陵。

那两夫妻如今押在牢里,要怎么发落还得看师弟的意思。

若是能完好无损地救回人,倒还好。

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周也看了看少年消瘦了几分的背影,沉了眼眸,恐怕求死不能。

老师最是心疼师弟,师弟一个喊疼,老师绝不手软。他可是知道,上次意图谋害师弟的四个壮汉,如今在大牢里日日受着酷刑,惨不忍睹。

但,此事若是让师弟误了院试,不用老师发话,他也要那俩人挫骨扬灰。

当初师弟十二岁不到便府试合格成为童生,老师让他缓几年再考。

一是考虑到师弟十三、四岁就中举会心生自满,不利于师弟发奋图强,不如等才具老练的好。

二是想出其不意,老师不仅要师弟中进士,还要一鼓作气拿下前三甲。

因为,今年是酉年,恰逢三年一次的乡试。

乡试又称秋闱,考过院试立马可以参加今年的秋闱,若是秋闱过了,明年开春便是会试(春闱)和殿试。

那衡王即便回过味来,挡也挡不住了。

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

这几日,叶可卿的日子并不好过。

那许慍说是不让人打扰自己,但是安排人教她关于房中事的技巧,他倒喜闻乐见。

活了两辈子,叶可卿也属实没经验。

也不知老鸨是不是故意的膈应她,安排来教她的人是媚奴。

一连几人,两人都交谈甚少,她学得不甚了解。

今日,便是第七日,来的人换了一个。

这女子名叫月纱,着紫纱粉裙,眉间带着不耐,扔下一本图册给叶可卿,便在门口与路过的客人说话。

许是耽误了她做生意,对叶可卿颇有意见。

隔着屏风,叶可卿听见有男子问:“听说今晚老鸨要上新货,不会就是这屋的吧?”

月纱收起了几分笑意,用食指轻推了一下对方,“郎君可是要去与许公子争一争?”

那男人一听许慍的名头,收回了往里面探视的目光,捏着月纱的手指,往嘴角放,“还是月纱姑娘更合我意。”

月纱手指缩回来捂嘴娇笑:“就知道哄我开心,怎么今日不去见你老相好?莫不是媚奴病了才想起我来?”

说着,她背过身去。

男人从后面抱住她,“媚奴哪有你叫得好听,她那破嗓子远不如当年,我不过是看在往日情分可怜可怜她。”

“当年啊,她凭着一口好歌喉,唱红半边天,哪是如今的光景。”

“媚奴嗓子怎么了?”叶可卿站起身,几步跨过屏风,拧着眉,吓了两人一跳。

原来,媚奴才来的时候嗓音有如天籁,又是新面孔,一时间恩客如云。

头牌视其为眼中钉,下毒毒坏了媚奴的嗓子。

一下子,没了好嗓子的媚奴无人问津,而头牌也不过是被罚了些银钱。

可就是这样一盘死棋的媚奴,练就一身媚骨,硬生生从头牌手里抢走了许慍这名贵客,更是哄得许慍把头牌的脸划花。

这下连邀月楼都不愿意接纳毁了容的昔日头牌,发卖了出去。

叶可卿能猜到,大概是媚奴发现了许慍这不为人知的受虐癖好,投其所好。

月纱想起什么道:“不如我也去改个花名好了,媚奴便是改了花名之后攀上了高枝。”

男人圈着她哄:“叫月奴如何?”

月纱推开他,娇嗔一眼,“我才不要被人说东施效颦。”

“媚奴以前叫什么?”叶可卿问。

月纱靠着门框,不太服气地嘟囔:“她嗓子那么好,当然是叫莺莺咯。”

莺莺!

孙莺?

“她原名叫什么?”

“谁知道呢。入了风尘,谁不是把真名藏起来,就是家乡,也大多是编的,就怕传回去丢了家人的脸。”月纱满不在乎道。

得不到答案,叶可卿推开两人,往媚奴的房间跑。

没跑两步就被龟奴拎了回来。

“放开我。”

龟奴面无表情地把她锁进房间,凉飕飕撇了月纱一眼。

月纱缩了缩脖子,扯着男人往自己房间带。

龟奴在门口守着,放妆娘进去给叶可卿妆扮。

时辰要到了。

可叶可卿现在心里慌乱,只想抓着媚奴问个清楚,眉间的褶皱没有舒展开过。

脑海里回忆纷杂。

“你以后还是别打听孙莺了,她死了,这是邀月楼里的禁忌。”

“她打死不从,自戕了。你别提起,要是传到老鸨的耳朵里,够得你受。话说回来,你认识她?”

“这里生存,各凭本事,你很快就会明白。总不至于人人都学孙莺,做个烈女。”

不,不可能,媚奴怎么可能是孙莺,一定是自己想岔了。

爱唱曲儿的那么多,肯定是巧合。

邀月楼的妆娘手艺精巧,惯会发挥女子原本的容貌优势,即便只有七分美的叶可卿,在妆娘的摆弄下,黛眉如弯月,皎皎颇白皙,层层衣裙如花瓣铺开,娇媚勾人。

然而她的眸子冰冷淡漠,冲淡了那份媚世,眼里的倔强与楼中花姑娘与众不同。

“可惜你没个才艺,当年许公子可是花了五千两白银,给咱们邀月楼的头牌抬身价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