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失忆了

却不想,他们又把目光放到了她身后,还踢了踢中间那人,三个人虎视眈眈地看过来,面色凝重。

“你们三个是没长记性吗?”

刀疤少年追了上来,抱着把不知哪儿弄来的砍刀,虽是问句,却也凶狠。

三个人被他吼得一抖,叶可卿这才发现这几个人鼻青脸肿,中间那人的手指包裹着布,布上沁出了些血来。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靠着墙战战兢兢地走了。

叶可卿回过味来问他:“你打的?”

“老子才懒得动手,让他们自己打的。”少年不屑地睇他们一眼。

“自己打的?”

“昂。”少年一脸不耐,随即又噙着一抹笑,看似随意地扫了过来,“胆子倒是大了不少……我发现你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少年的目光带着压迫感,盯得叶可卿心里发毛。

“我……我被他们打了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叶可卿赶紧解释。

少年似乎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有些艰难地问:“你……失忆了?”

叶可卿点了点头。

少年刚才的凶狠突然泄了气,不甘心地道:“把你养这么大,你竟然把我忘了……”

确实,对于叶可卿而言,她一句“失忆”可以掩盖住未知的过去,但是于这个人而言,或许他前半辈子倾注的心血都没了。

“那个……”叶可卿对着明显有些遭受了打击的少年道,“只要不是违法乱纪的事我还是愿意帮你……你叫什么名字?”

就当替原身报答吧。

“不必了,你滚吧。”少年神色莫辨,说完深深看了她一眼就毫不留恋地转身走了。

叶可卿从他眼神里仿佛看见他在说“老子不稀罕”。

“嘿你这个人……”叶可卿生气地指着他的背影,气得不知道从哪里骂回去。

叶可卿骂骂咧咧,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间庐舍面前。庐舍不是特别大,但还算能够遮风挡雨,周围聚集的流民比之前的要多。

她一眼看见了齐管家,齐管家年轻的时候跟着爷爷走南闯北,只是爷爷去世了他才在叶府做起了管家,听说年轻时很是得力。

有了上次的教训,她并没有一来就认亲戚,她只是跑到齐管家身旁问他:“齐叔叔,叶老爷可在这儿?”

齐登正在忙着布粥,抬头便见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样貌清秀脸很生,不过竟然认得他。

“小姑娘,你找老爷何事?”

叶可卿见他看过来,便道:“我想来帮忙,以前我也吃过叶老爷布的粥,现在被好心人收养了,虽不富裕,也想出点力。”

这是叶可卿一路走来的想法,她上辈子没吃过苦,没受过穷,可是最近这些日子切实让她体会到了什么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什么叫贫困潦倒生活不易。

“好孩子,你进来帮我添火。”一道醇厚的嗓音从庐舍里面传来,叶可卿眼睛一亮,是爷爷。

屋里有一口大灶,一个明明是商人打扮的中年人在一旁有条不紊地切着肉,他的脸比叶天光要方上一些,看上去给人敦实可靠之感。

她是万万没想到,爷爷竟然亲力亲为。

“见笑了,赚的钱不多,闲来无事便亲自做了。”叶年裕并没有把叶可卿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见她站着看他,一边切着肉还一边同她解释。

叶可卿眼里泛起泪光,一声“爷爷”生生憋了回去:“您做的粥肯定更浓稠。”

她赶紧蹲地上,掩饰失态,好在这些日子帮着姨姨添火加柴,如今做来倒也没什么难的。

“那可不,叶老爷布的粥向来是最厚道的,又有肉又有菜,我看比饭馆里头的还厚道。”一位大娘在外面喊道,外面的人也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你们满意就好。”爷爷闻言也笑了,还有什么比自己的心意被认可更让人愉悦呢?

忙了一天,叶可卿亦步亦趋地跟着爷爷回到了街上,眼看就要到叶府了。

爷爷和善地问她:“小姑娘,你家在哪儿,我们送你。”

她摇了摇头:“我找得到,那个……以后我可以叫您爷爷吗?”

还没等爷爷回答,齐管家就开口了:“你这小姑娘眼神不太好……”

“你说说,你为什么想叫我爷爷。”叶年裕阻止了齐管家,他如今年逾而立,正当壮年,她这个年纪当他女儿还差不多,一般人只会往年轻了叫,叫爷爷……属实不该啊。

“因为……您和我爷爷特别像,他很疼我,但是他已经不在了。”叶可卿的小脸扬起忧伤的笑容,眼里的潮润不再掩饰,“可以吗?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为难……”

叶年裕叹了口:“好,我准了。”

叶可卿抹了一把泪,笑了起来,又期盼地问他:“我以后可以来府上找您吗?”

“好,我给门房说一声。”他点了点头。

叶可卿简直不敢相信会这么容易,比起他爹果然还是爷爷更疼她。

“谢谢爷爷。”

齐管家不太认同,跟着叶年裕进了府。

“东家,您为何?”

“不仅纵着她,还准她常来府里?哎,我也不知道。”叶年裕挠了挠鬓角,“就是见这小姑娘觉得亲切,她那眼泪一出来我就……我就受不了了,心里怪难受。”

说完他又挥了挥手:“上辈子真是亲人也说不定。”

叶可卿蹦蹦跳跳地回家,心情大好。

四季赌坊。

她眼尖地看到了青阳大叔。

青阳大叔穿着捕快青衫,被赌坊“请”了出来,身旁还跟着那日见过的大伯。

“大叔,你们怎么在这里?”

“卿卿?”青阳大叔捡起佩剑,重新挂回身上,又扶起被推倒在地的大伯,对叶可卿哄道,“卿卿乖,大叔有事要忙,你自己先回去好不好?”

叶可卿见大叔把她当小孩子,看了一眼四季赌坊,又看了一眼鼻青脸肿道大伯,点了点头。

她抬脚刚走了两步,大叔就叫住她:“那个卿卿,你别跟你姨姨说见到我了。”

叶可卿回头又点了点头。

“三弟,你可一定要帮我,就是四季赌坊骗了我的钱,他们就是黑心赌坊,你身为捕快,一定要为民除害。”

“大哥,人家确实是有官府批的正经凭证,我们想见赌坊的东家都见不到,怎么好拿回王大人的玉。”

“要不花钱疏通疏通?可是我哪还有钱啊!”

“我回家尽力凑一凑,哎。”

说真的,叶可卿对于大伯这种行偷盗之事的人并没有好感,但是看得出来,捕快大叔对这个大哥颇为仗义。看在是他把自己领回家的善举上,勉为其难地帮一帮吧。

叶可卿停下了脚步,转过身走回来,走到捕快大叔跟前,扯了扯他的衣袖,仰头道:“大叔,我认识这家赌坊的姐姐,你们是要找四季赌坊的人吗?”

两双眼睛落在叶可卿身上,大伯不可思议地睁大眼道:“就你?”

一直到回了家,捕快大叔依然夸个不停,叶可卿哼哼唧唧地听着,不甚在意。

捕快大叔见着儿子便问:“你娘呢?”

青阳尘璧在躺椅上,阳光透过树荫洒在他的眼里,斑驳了几分。

他手里拿着书卷,没有抬头,答道:“娘去捣衣了。”

青阳大叔见儿子这两日对自己态度冷淡,找话道:“今日,我陪你大伯去赌坊讨要玉芙蓉了。”

“哦。”

“你猜怎么着,人家根本不给退,一问就是没法做主。”说着,青阳大叔就把准备进屋的叶可卿拉到青阳尘璧面前,笑道,“还好,多亏卿卿认得那个四季赌坊的东家,这才做主给退了回来。”

青阳尘璧抬起头,目光冷冷看向叶可卿,问:“你认识赌坊东家?”

叶可卿挥挥手,噙着笑意道:“也就跟元娘子赌过一场,算是牌友。”

青阳尘璧看着她这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反问道:“听说那日,娘亲第一次牌九赢钱,可是你做的?”

“区区牌九,做不得数。”叶可卿晃了晃脑袋,颇为神气。

“区区牌九?看来,你倒是个中高手。”青阳尘璧嘴角勾起淡漠的笑,凉薄了几分。

叶可卿还是那句话:“我玩过的骰子比吃过的饭还多。”

空气安静了下来,叶可卿意识到不对。青阳尘璧阴沉了脸,正色道:“以前的事,我可以不追究,在我青阳家一天,就离赌坊给我远一天。”

叶可卿见青阳尘璧训自己,只觉他带着偏见,不可理喻。

“你个迂腐的书呆子,不跟你说了。”

青阳尘璧等叶可卿进去以后,又对爹道:“爹,少让你大哥接触她。”

青阳捕快摸了摸鼻子,儿子连大伯也不叫,看来是恼他又替大伯擦屁股了。他赶紧道:“我……我帮你娘去。对了,今晚你大娘请客,一起去改善伙食。”

青阳尘璧又低下了头,指尖轻轻翻动泛黄的书页,淡漠道:“我不去了。”

如此,大伯大娘设宴款待之事,只有叶可卿与捕快大叔、兰姨前往。

叶可卿本也不想去,可更不想跟青阳尘璧两个人待一处,两看相厌。

她打着闷头吃饭的主意,做好了当聋子的打算。

菜悉数上齐,她想动筷子,却瞥见在大伯大娘身旁,还有两幅空碗筷。

“大哥,你还请了谁?”青阳捕快问。

大娘笑得神秘,抢着开口:“待会你就知道了。”

说完,不经意往叶可卿身上瞟了一眼。

又等一饷,总算是见到来人。

身着打扮颇为体面的一对夫妻,姗姗来迟。

等大娘一一介绍了一番,大伯便对捕快大叔起了话头:“我知三弟这些日子在忙着帮卿卿寻一户收养的人家,这对夫妻正巧是你嫂嫂的好友,一心想收养个女娃,三弟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