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闻氏不免觉出是自己大意,她思量再三,上前便要拉着他回去,恰此刻唐霜款款而来。

她今日一身碧色浅色罗衫长裙,恰如当日她进孟家那身,虽已成亲半载有余,举止仍旧婷婷袅袅。

孟廊之看了一眼,嘴角边的笑便僵住不动了,只是怔怔地盯着唐霜瞧。

闻氏见状只得作罢,低声训斥了一声,面上冷然蓦然一转,对上唐霜是笑脸相迎,眸光有意无意的盯着她小腹瞧。

孟文轩则是面色有些尴尬,自方才被打击后,他便情绪不大高涨。

“好孩子!慢点!你如今身子重可要当心着些!”

唐霜躬身请了安,态度一如既往的亲和,并无半分冷疏,这态度叫孟文轩面色缓和不少,老太太心里也很是熨帖。

只是在喊孟廊之时,唐霜明显顿了下,她微微颔首,并未喊他二弟,只是道了一声:“你来了。”

这算是保全了他的体面。

孟廊之捏了捏指尖,瞧不清情绪,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我身子很好,本该我回府去瞧你们的,叫祖母公公跑着一趟,实在是我这做晚辈的失礼。”

闻氏忙道:“哪里话,你如今身上有喜,自然该保重些,莫要为了莫须有的事自责,我们不碍事的。”

孟文轩咳嗽了一声一声也在一旁搭话。

“是,你听话祖母的话,好好养着,我看你近来清瘦不少,可是吃得不好?”

闻氏闻声也忙打量了下,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可是吐的厉害?”

唐霜闻声面露几分尴尬,没答话,倒是一旁的春织接过话茬子道:“倒是没吐,夫人食欲不佳是因为姑爷!”

唐霜抿唇忙打断,喊了一声:“春织!”

春织闻声抿了抿唇角,没再言语。

老太太与孟文轩听出话外的意思,一旁孟廊之眸光微微闪动。

他们本以为唐霜回邹家,是因为孕期想与唐烟同住的缘故,可现在才后知后觉,有些不对,若是以往,即便孟鹤之不陪在身边,夏添也好随伺候身边才是,可到现在也不见人影。

闻氏孟文轩对视一眼,闻氏上前一步关切问道:“怎么回事,可是闹什么不快了?与我们说说!莫要埋在心里不痛快。”

孟廊之此刻也忽然开口,他实在好奇,什么能叫唐霜如此委屈。

唐霜闻声无奈垂首;好似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摸了摸自己小腹,虽什么话都没讲,但在场基本都猜到了意思。

闻氏心咯噔了一下,舒坦问道:“莫不是鹤之不开心你有身孕?”

唐霜猛然抬头,眼里都是受伤,意思实在显而易见。

孟文轩也是一惊,脸色有些难看道:“怎么会?”

只是话音一落,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一旁春织才又道:“也不知怎的,我家姑娘有孕后,姑爷一直不大高兴,好似这孩子不该来,瞧不出欢喜,姑娘心里难受,这才搬到邹家。”

闻氏与孟文轩对视一眼,两人都猜结果,一旁孟廊之晕黑黑的眸子里亮闪得很,里面都是兴奋。

闻氏还问了一句:“当真?”

唐霜捺了下嘴角,摇头道:“我来邹家已经两日,他却没来过。”

春织垂下的脑袋,嘴角微微颤了颤,自家姑娘实在是会真言说瞎话,将自己说的也实在可怜,明明一大早,姑爷就来过,不放心她吃,不放心她喝,是什么都要过问,倒是自家姑娘瞧着冷心冷肺,是一点儿笑颜都没给他,怎么瞧,都觉得是姑爷更可怜些。

春织将头埋得深深,生怕叫他们看出来。

闻氏嘴角的笑颜淡去,机会是一瞬间便猜到了缘由,毕竟当年贺氏有孕,孟文轩也是这么个态度,她实在不大陌生。

她宽慰道:“许是你想多了,鹤之方才科考完,当很是焦躁,又或是初初为人父,有些不知所措,男子嘛,反应总是要迟钝些,再过些日子便就好了,倒是你,可不能胡思乱想,好好养身子。”

无论这孩子有没有问题,闻氏都要他平安降生,这孩子是他孟家唯一的嫡出血脉里。

她她说得口干,又看向孟文轩道:“文轩你说是不是!”

孟文轩还未从惊讶中回神,想要点头应是,可话到嘴边,他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他当年也是如此,生怕又是个怪物,是故憋了半许久只憋出了两个:“是的。”

闻氏瞪大了眼睛看他,一副不成器的模样。

一旁孟廊之忽然搭话道:“祖母说得有些道理,你确实该仔细着身子。”

闻氏闻声一惊,有些错愕,显然没想到他竟会帮着规劝,正要应和,却见孟廊之嘴边带了些许诡异的笑意话锋一转道:“毕竟只有你自己心疼你自己了,这孩子,他因当确实不愿意有。”

唐霜瞪大了眼睛,一副不知所云受伤的模样。

孟廊之将她这副惊颤看在眼里,心中畅快更甚,心里似有恶意攀咬而上,是他心中的劣根,此刻他很想把唐霜抱在怀间安抚。

闻氏呵斥一声道:“你胡说什么!”

孟文轩也高声喊了一句:“孟廊之!你闭嘴!”

孟廊之却是不受影响,一副无甚所谓的模样,勾了勾嘴角看向他们反问道:“我说的不对吗?我听母亲说,父亲当年也是如此,怕生下个怪物,现在看确实……”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落在了孟廊之的脸上,打断了他的话。

孟文轩手发颤,怒目圆睁又道:“我让你闭嘴!”

孟廊之眼底划过狼狈,余光撇了一眼唐霜,眼底很快被恨意遮掩,他站起身来怒视他,而后什么话都没讲,便奔了出去。

“公公,他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唐霜抹着腹部问道。

孟文轩面上划过惭愧,看向一无所知的唐霜他有莫名的罪恶感,不知该如何回她。

闻氏从震惊中回神,站起身忙打原场道:“哪里有什么意思,你知道的,廊之近来受了不少刺激,见不得旁人好,估计吓唬你的,你可莫要往心里去!”

唐霜深吸了口气问:“当真?”

闻氏点了点头道:“自然。”怕唐霜不信,还使眼色与孟文轩,孟文轩垂头,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闻氏怕唐霜多问,两人说错了话,忙起身离去道:“且好生歇息,我去瞧瞧那畜生。”

说着便拉着孟文轩要走。

唐霜点了点头,让又冬将人送走。

见人走了,唐霜面上的受伤模样便散去,她若有所思的坐下,咬了咬唇,他们果然不愿意讲。

春织递上茶道:“姑娘算得很对,还真是二公子说的,只是可惜了,叫孟老爷打断了。”

唐霜没说话,只是似笑非笑道:“不可惜的,你以为他真走了?”

春织“啊?”了一声,有些不明所以,但顺着自家姑娘的视线看去,见她一直盯着门口瞧,有些诧异。

只是下一刻,便见门口有人影晃动,她心咯噔一下,质问:“什么人!”

下一刻便见那人走了出来,竟是去而复返的孟廊之!

“二公子,你没走?”春织问道。

这声二公子叫他眉宇蹙起,似有些不满,但并未计较,掀起衣袍又进了屋。

唐霜站起身来问:“去而复返,是有事要讲?”

孟廊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攥了攥拳头道:“我见不得你被蒙在鼓里,受孟鹤之欺瞒。”

唐霜闻声面上冉起一抹怒意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孟廊之倒是不在意唐霜维护孟鹤之,毕竟眼下她什么都不知道,若是不如此,那才是有问题了。

他顿了顿问道:“你不是已经发现了吗?”

他将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又道:“他确实不愿意要这个孩子。”

“胡说!”唐霜一副被刺激到的模样。

孟廊之压下嘴角忽问道:“你们新婚夜可有喝合卺酒?”顿了顿又道:“也是,就算是喝了,那么点量;他也不会原形毕露!”

唐霜好似有些想要躲避,一副确实有瞧见端倪的模样,然后抬脚便要离去。

孟廊之战起身来拦住了她道:“别激动,不为了你自己,你也该为你肚子里那还未出世的孩子好才是。”

孩子就是唐霜的软肋,唐霜瞪大了眼睛,眼里闪过犹豫,咬了咬唇到底是没走。

孟廊之一副得逞的模样,又坐下,自顾自给自己斟了杯茶道:“你应该能瞧出来,父亲很是厌恶孟鹤之,恰如此刻孟鹤之厌恶你肚子里的孩子。”

“为什么?”唐霜口中吐出一口浊气,很是艰难的问道。

孟廊之眼角弯弯道:“因为孟鹤之随贺氏,是个疯子!”

“父亲很是厌恶贺氏,并非是贺氏年老色衰,是成亲后他才惊觉,贺氏骗了他,贺氏自生时便深染疯症,喝不得酒,甚至连闻都闻不得,若是沾了,便会发起疯来,犹如鬼怪,连人都认不得,新婚夜,她喝了合卺酒后,我父亲就险些死在她手里。”

说罢他还感慨一声:“偏偏贺家是最酒肆生意起家的,听说父亲科考前是借住在贺家的,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现,由此可见,贺氏瞒的还真是辛苦啊。”他顿了顿又道:“你是不是也被孟鹤之骗了?看看,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崽子会打懂,想来,他这心术;也是有由来的。”

唐霜眸光微微敛下,心中巨骇,这些,她从来都不知道,老爷子只是跟她说过,孟鹤之饮不得酒,却从未说过,这里头还有旁的隐情。

好似是怕唐霜不信,孟廊之又道:“你可记得去年初岁,他闹出的那桩事。”

唐霜愣了一瞬问:“姜家公子?”

孟廊之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并非他故意为之,是他饮多了酒,丧了理智,若不是父亲及时赶到,姜家公子,此刻坟头的草都有十丈高了。”

他“啧”了两声,可惜道:“我当时去看了一眼,姜家公子,脸上被咬得没半块好肉。”

他又捂住了自己的唇道:“忘记与你说了,他的症状比贺氏更严重些,他若发作起来,跟疯狗无异,哎,也是难怪他不愿意教你知道,这等污糟事,怎可入你耳朵。”

唐霜眼底有些发红,因当很是受打击,孟廊之正要上前安慰,却见她突然抬眸问道:“每次发作后,他会如何?”

孟廊之愣了下反问道:“什么如何?”

唐霜抿唇道:“他……可有损伤。”

孟廊之不明所以,蹙眉道:“他发起疯来,损的是旁人,他怎会有什么损伤。”

说罢又道:“我劝你一句,肚子里那孩子,还是随他的心意吧,毕竟这孩子若是出生,与你也是不好的。”

唐霜冷笑一声道:“不劳你费心了,春织!送客!”

春织从巨大的震惊中回神“欸!”了一声,忙上前道:“二公子,请吧!”

孟廊之见状却不肯罢休,看着她道:“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这孽障不能生!趁早与他和离,我身边可与你个位份!”

春织瞪大了眼睛,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甚至觉得比当初的陈时清还要惹人作恶。

正要训斥,唐霜忽然笑了一声,那声里带着讽刺,春织听出来了。

“你笑什么!”孟廊之蹙眉冷声问道。

“笑你不知天高地厚,笑你个庶出身份也敢妄想,更笑你不是自己的身世,还想与他攀比。”

孟廊之脸色一沉,惊问道:“我的身世?你说什么!”

唐霜却是懒得再搭理他,看向一旁春织道:“让他走!”

春织忙应道:“来人!”

她也不再客气,见孟廊之不愿意走,便让十几个小厮将他抬起来,直接扔出了大门。

他被狼狈扔在街上,脑海中一直重复着唐霜方才的话,他的身世能有什么问题,简直是可笑。

可想到近来孟文轩的态度,他的心就就不住地。

府门前又有马车停下,他抬头去,竟然是孟文轩。

孟文轩方才就觉不对,追赶半晌都未瞧到人,他忙命小厮调头,果不其然瞧见孟廊之被扔出了邹家。

“孽障!你说了什么!”孟文轩上完怒吼。

孟廊之却似行尸走肉一般看向他问:“父亲!我到底是谁!”

“我是不是不姓孟!”

孟文轩猛然一颤,有些不知所措。

孟廊之则是不停质问,他的怒吼声在整个长街回**。

很快便吸引来人群观望。

孟文轩没想到,这事竟被昭告于天下,即便是他事后再遮掩,可能抵得住这世间攸攸之口吗!

他仿佛感觉到有无数双眼睛看着自己。

在笑话他被人戴了二十多年的绿帽。

男人在这事上尤为敏感要强,他上前一个巴掌便将孟廊之掌掴在地。

嘴角甚至溢出了鲜血。

“你胡说八道什么!还嫌不够丢人现眼!”

这一把巴掌好似将他打得灵魂出窍,只是低头喃喃,不知再说些什么。

孟文轩唯恐他再度发疯,忙给小厮使眼色道:“打晕了给我拖回去!”

小厮惊愕,怎也不敢对着公子下手。

孟文轩却是不管了,又厉声呵斥,小厮无法,上前一个刀手下去,便见孟廊之晕然过去。

眼见着四周人越来越多,孟文轩看都未看孟廊之一眼,忙钻进了车里,可即便如此,他仍旧好似听到旁人的嘲讽声。

唐霜对于门口的是浑然不知,自打人走了以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唐烟礼佛回来,才听说这事。

忙不迭去寻,便将春织惊惶无措地守在门口。

“怎么回事!”唐烟问道。

春织这一刹那间好似是寻到了主心骨,忙道:“大姑娘,您快去瞧瞧我家姑娘吧。”

唐烟忙上前敲响房门,屋子里却无人应答。

“多久了?”唐烟问道。

“已经三个时辰了,今日的午膳都未用,大姑娘,这可怎么办啊!”

唐烟也是吓了一跳,呵斥道:“你怎么现在才讲!”

唐烟心乱如麻,事情她只隐约听讲了一些,虽只是如此,她都觉得惊骇,推门道:“阿唔,我进来了!”

说着便推门而入,只是进门前她脚步微微顿了顿转头对着春织吩咐道:“你去将那厮给我寻来!”

春织愣了一下忙问:“姑娘说的是.....”

唐烟几乎是咬着牙道:“还能是谁,自然是你家那混账姑爷!”

皇宫

皇帝高坐在龙椅之上,看着案牍前的奏章不禁怒急道:“此等神棍,直接诛杀就是,还要禀告于朕,这是当朕太过清闲?”

底下官员闻声皆都不敢言语,陆绻也垂着头不讲话。

高朝则是一副事不关己模样,浑都什么都不知道。

皇帝却是不肯放过他,开口问道:“老二!你可知道!”

高朝被点名,仍然一副懒散模样,撇了撇嘴角道:“近来儿臣都在殿中思过,并不知外头生了何事。”

此话一落,在场人神色都是各异,有惊愕二皇子如今毫不收敛的,也有气愤他破罐子破摔的,自也有毫不关心的。

皇帝被噎得无话可说,让他在府中思过的事,自也是自己亲口说的,此刻若是反驳,那倒是真成了刁难了。

他神色一沉厉声问道:“到底有谁知道!这样大的事,我朝中白余官员竟都不知晓那人的底细?难不成你们都是酒囊饭袋之辈!”

皇帝震怒,在场人都是缩着脑袋不言语。

只是此刻忽有一人站了出来,那人正是前段时日被贬的李丹。

他叩首上前,态度诚诚道:“微臣知晓一二。”

他一出来,高朝微微蹙眉,眼里好似有诸多不满。

此刻有人说话,也不拘是谁了,皇帝大掌一挥道:“你说!”

李丹跪倒在地高声道:“那人是一直在庙中修行,偶不时会有预言,微臣只听说过一二,一是前些日子战事起时他就曾断言,二则是……则是……”

皇帝忙问:“什么!”

李丹舔了舔唇道:“那人自称知我朝龙脉何处!”

“大胆!”皇帝猛然拍响了桌面,猝然而起,惊得在场官员都忙跪倒在地。

“竟改猜度我朝国事!这人!陆绻!”皇帝忽高声喊道。

陆绻闻声上前道:“臣在。”

皇帝挥袖道:“朕给你功夫将人寻来,我倒是要瞧瞧,好好问问他,我朝国脉在哪!”

陆绻并无太多意异议,点头应是。

此刻却有官员上前,正是钦天监主簿谢怀,他上前道:“圣上,微臣有话想禀!”

皇帝本都遇要挥散官员了,闻声眸光一凝,又坐了回去,他对这谢怀还是很信任的,毕竟是钦天监,但凡星象要使事都未出过错;可见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你说!”皇帝道。

谢怀上前一步道:“微臣听方才李大人多言,略有些感触,那人竟能筹算出战事,可见多少会些星象之事的,故而微臣想请命与陆大人一起,恰能乘此机会鉴他的真伪。”

皇帝不禁有些意外,谢怀一贯淡薄,只对星象关心,钦天监一职与旁的官不同,非科举选拔而出,是故也不允致仕,更不允动迁,子孙也只能研习天文历算,不许习他业,是自朝起便至朝落,算得上是世袭,是故谢家满门,皆都只一门心思沿学此事,谢怀祖辈出过奇才,曾断疫症也预旱灾,就连谢怀也精断过前些日子的战事,这样不关心旁事的谢怀,竟忽有此举,皇帝怎能不意外。

皇帝抿唇道:“不过是寻常神棍而已,你不必费心。”

谢怀却是摇了摇头道:“微臣有必要去的缘由,还请圣上应允。”

他都如此说了,且神色很是认真,皇帝也不免认真了几分,须臾眯了眯眼睛道:“那好,你可随着一道儿。”

谢怀勾唇,似颇为满意,点头应道:“谢圣上。”

谢怀走到陆绻身侧道:“陆大人,请吧。”

陆绻眯了眯眼眸看了他一眼,没言语,只是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

下了朝,李丹忙要离去,便被戚禅和拦住。

他蹲下脚步问:“戚大人有事?”

戚禅和嘴角微微勾起道:“几日不见,李大人如今怎这样生份。”

戚禅和不提,李丹道也不至黑脸,他冷笑一声道:“戚大人什么话,哪里是李某生份,是戚大人官职高重,我李某人高攀不上才是。”

自打上回被牵连后,李丹便犹如弃子一般无人管顾,多少回求见高朝都被挡了回来,只是让他耐心等待,笑话,耐心等待,他要等到何时去?直到那一刻起,他便知道,二皇子是靠不得了。

戚禅和闻声面上的笑意变淡了许多,挑眉道:“是二殿下想见你,李大人,走吧。”

李丹往后站了一步,拉开了两人距离,声音略高道:“二殿下寻我何事?”

戚禅和看了眼四周,见众人纷纷侧目看来,他不免有些生气道:“你这是做甚?之前不是一直想见殿下?如今带你去见,你怎不识好歹?”

李丹眯了眯眼睛道:“实在不必,我知晓二殿下事忙,便不打扰二殿下功夫,戚大人可还有旁的事?若是没有。那我可先告辞了!”

戚禅和压着脾性道:“我想问你,你怎么知道那神棍的事,自事发起到现在不过两个时辰,你竟知晓他底细,可是发现了什么?”

李丹觉得可笑,当真是用得着他时朝前,不用他时朝后,这嘴脸当真是叫人恶心。

“自然!”他挺直胸膛道。

戚禅和见状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一步道:“很好!我便早说李大人机敏,这秘事确凿对殿下有帮助,那李大人可是立了大功了。”

李丹只是但笑不语道:“当真?”

见李丹当真信他,戚禅和面上的笑意几乎压不住了道:“自然!你自有事不能回禀殿下,那我代劳替你跑一趟就是了,不知你到底查到了什么。”

李丹似笑非笑道:“戚大人谬赞了,还能查到什么,自然是回禀圣上的那些,怎么,是二殿下没听见?还是戚大人没听见?还是以为,能比圣上知道得更多?”

戚禅和意识到自己被戏耍,脸色蓦然就僵了,李丹却无甚所谓,只觉得近来受的委屈,此刻都一并消了,实在是太解气了,临走时还不忘道:“劳烦你给二殿下带句话,眼下李丹觉得一切甚好,也不必二殿下费心惦记了,不招惹我,我自也不会去招惹殿下,你知道的,李某的嘴,一贯算不得多严实,有些事,若是不小心走漏出去,我李丹倒是死不足惜,就是不知道戚大人与殿下,可要紧。”

说罢便扬长而去。

戚禅和一双眸子漆黑的盯着他,宽袖下的水紧握成拳,走得近些方能听见他咬牙切齿的低吼:“李丹!”

没能问出话,戚禅和便无法与高朝交代,果不其然,刚进殿内,便见高朝一副阴沉模样。

见戚禅和来,他猛然站起身来问:“如何!”

戚禅和摇了摇头,将方才的事详尽说了,高朝不可置信道:“他当真如此!”

戚禅和很恨道:“殿下该亲眼看看他那副嚣张嘴脸。”

高朝眯了眯眼睛道:“蠢货!果真就是蠢货,以为如此本殿就拿他没法子了!想他死,可以有很多办法!”

戚禅和却是道:“殿下,你可觉得蹊跷?李丹好似是提前知道那事,我总觉得,这事故意而为之。”

高朝却浑然不放在心上道:“李丹什么心性你还不了解?但凡有那个心性,怎可能到如此田地,连威胁本殿这样的事都做得出,可见是蠢钝如猪。”

“可是……”戚禅和若有所思,他总觉得要防备些,顿了顿猜测道:“这事会不会与唐家有关?”

高朝闻声深思一瞬,须臾便是一副轻松模样道:“唐家?如今唐家人焦头烂额,唯一能用得上的孟鹤之,此刻许是不知道在哪发疯,他唐家人哪里有这个功夫跟李丹串通,再者,李丹虽蠢钝,但不至这点眼力都瞧不出来。”

高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戚禅和也再无力反驳。

高朝道:“既如此,你就多费心盯着些,本殿倒是要瞧瞧,那神棍是打的什么主意。”

戚禅和点了点头,正要退下,忽见王制急匆匆上前道:“殿下!李公公到了!”

李幕?

两人闻声对视一眼,便让王制将人请进来。

李幕一进屋便忙不迭跪下,面上的笑几乎掩盖不住,他道:“殿下,李幕幸不辱命!终于得手了!”

高朝闻声一惊,猛然站起身来问道:“当真!”

李幕这厮,半年前算是被高朝弃掉了,安插在皇帝身边这么久,却什么都查不到,他几次动念头除了他换旁人,只是近来他为唐缇的事费心费神,并未来得及除他,却没想到,竟在此刻给他惊喜。

高朝不免又下心中给唐缇记下一功,果真是他的福将,便是不在身边,也能让帮衬到他。

李幕哪里知道自己死里逃生,他点了点头道:“自然!”

说着便忙从怀里掏出枚信封道:“今日黄诽跟着陆绻一同出了宫,是故这要信,圣上写了一时间便未来得及处置,奴婢恰趁着此机会将信件偷来,殿下快瞧了奴婢还要送回去!还是快些的好!”

李幕心惊胆颤提醒道。

戚禅和闻声蹙眉,他不曾听闻,皇帝派黄诽跟着一块拿人,莫不是圣上又出了旁的命令?

高朝此刻却顾不了这些,忙接过信件,只是拆封时,还不忘转身看向李幕问:“你可瞧了?”

李幕心咯噔一下,忙跪倒在地道:“奴婢不敢!自偷了信,奴婢便片刻不敢耽搁送来!并未敢拆封!”

高朝眯了眯眼,也不知信还是没信,只是背过身走到窗台下拆开了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