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谁也没想到,不过十岁的孟嫣浓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闻氏瞪大了眼睛,搁下筷子正要训斥,却听一旁猛然桌子被猛然的拍响的声音。

“放肆!”是勃然大怒的孟文轩。

孟嫣浓吓了一跳,本想叫屈,只是对上孟文轩的眼睛时,她就瑟缩不敢说话了。

那眸光极其冰凉,竟还带着些许厌恶。

“爹爹?”孟嫣浓喊了一声。

孟文轩脸色赤红,看着孟嫣浓,眼底都是复杂,他如今看着她,犹如看见了高氏。

他恍若未闻高声训斥道:“她是你阿嫂!小小年纪学的如此恶毒!这些东西到底是谁教你的!”

孟嫣浓被吓哭了,她是被捧着长大的,自小说话随心所欲,更恶毒的话也不是没说过,却从未见过孟文轩发这样的大的怒火。

想着就极其委屈,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许管事见不对,忙上前拉住孟嫣浓小声提醒道:“三姑娘还不认错!”

孟嫣浓咬着牙被吓的瑟瑟发抖,孟文轩的眼睛太过可怕,她怕孟文轩动手。

此刻脑子里闪现的都是孟文轩扬鞭抽打孟鹤之的画面,那时她还沾沾自喜,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入一般境地。

孟文轩眯了眯眼睛,显然也不想过给她机会,对着许管事道:“明日,送她上月戒吃斋,好好修一修心性!”

月戒是山上寺庙,但与寻常庙宇不同,这处不添香油,只受香火,庙寺清贫,算是苦修。

许管事心下无奈,只当孟文轩是为了小惩大戒吓唬她的,毕竟方才孟嫣浓的话确实算得上恶毒,忙应道:“是,老奴这便去安排,去小住几日也好的……”

孟文轩眸光一冷看向许管事道:“没我的令不许下山!你去将她日常的东西统统送去!”

闻氏一惊,也是有些意外,孟文轩此举,俨然是要把孟嫣浓直接丢到寺庙里。

她面上有些复杂,看了眼孟嫣浓,最终却是一句话都未讲。

孟嫣浓彻底怕了,从凳子上摔落下去道:“父亲,那个地方破得很,你怎么能让我去那!我不去!不去!”

许管事见状也有些不忍,正想劝劝,却见孟文轩神色巍然,一副冰凉,他的话就生生卡在喉间。

孟文轩道:“把她拉下去!”

许管事生怕晚了我一步,孟嫣浓再受旁的惩处,忙将她拖拽下去。

等屋子里静下来,闻氏才低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这孩子我怎么瞧,都很像高氏,怕只怕她会跟着学,做出那不要脸面的事。”

孟嫣浓像高氏,这在以往,是孟文轩最为欣慰的事,可眼下,却好似噩梦缠身,只怕个万一,真成了现实。

孟文轩脸色,放在桌子上的手握拳发白:“那就改,什么时候改好了,我什么时候认她!”

孟文轩这次是彻底狠下心肠来了。

闻氏点了点头道:“先严加管教吧。”她顿了顿才又道:“若是改不了……只两条路让她走,要么形个尼姑庵让她一辈子为尼,要么,待她及笄后,寻个远支嫁了,莫要放在咱家跟前,由得她去做什么吧,若是真走了她母亲的路,就是闹也闹不到咱跟前来。”

孟家因高氏蒙羞,这事闻氏是恨得很的,多少回梦里质问她,多少回掐着她脖子问,为何如此愚弄她们孟家,只是孟里的高氏,也不叫她顺心,冷着一双眼嗤笑她,是故,即便孟嫣浓确是孟家血脉,可她也亲近不起来,每每见她,就好像是瞧见了高氏,不牵连已经算她仁慈了。

孟文轩没言语,算是默认了。

老太太见此颇为满意,又想到了唐霜,开口道:“孙媳肚子里的,是我孟家唯一的嫡出,这孩子来的很是时候,明咱一定要表示下,恰乘此机会缓和关系。”

孟文轩脸色有些难看,想到他这么些时日吃下的闭门羹,开口道:“他不会见的。”

老太太闻声却很不赞成道:“我知道那孩子很倔,但人心总归是肉长的,明日我陪你一起,我亲自登门,他在如何都是要给我些薄面的,若是不给……那一日不见,咱就是去两日;两日不见咱就去三日……若不如此,如何能叫他看出你我诚心,你才吃几日的闭门羹就受不了了?可你可曾想过,他可是受了二十多年的委屈。”

孟文轩眼露惭愧之色,点了点头应道:“母亲说的是。”

自打出了高氏的事后,孟文轩做事再不似之前一般,带着叛离的骨头,现如今对闻氏的建议,全然采纳。

许管事送着孟嫣浓回屋,边走边劝道:“姑娘咱莫要顶着老爷的脾气上,你且受几日委屈,不会很久的,等过几日,老奴再向老爷求情接你回来!”

孟嫣浓眼泪汪汪,什么也听不进去,恰转头瞧见了书房,眸光里瞧见了希望,许管事拦都拦不住,她拎着衣裙便奔跑过去。

“大哥哥!”

一声大哥哥,听得许管事如临大敌,忙追赶上去提醒:“三姑娘!如今是二公子了!”

孟嫣浓什么也听不进去,推门就进。

孟廊之彼时正在看书,听见动静,一抬眸就见孟嫣浓奔了进来。

他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

就听孟嫣浓哭道:“大哥哥救我!”

她扑进孟廊之怀里,紧紧抱着她的腰,将头埋了进去。

孟廊之蹙了蹙眉头,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出现些许阴鸷,看向许管事质问:“怎么回事!”

许管事有些局促,正不知该如何解释,孟嫣浓直接道:“唐霜那女人怀了,我不过说了几句话,父亲就要将我送去月戒庙,还不定归期,大哥哥,那样的鬼地方,我才不要去!”

孟廊之神色一沉,他好似什么都没听进去,只是眯了眯眼睛问道:“她有孕了?”

孟嫣浓心里委屈,喋喋不休,胡乱点头。

只是这话是问许管事的,许管事无赖点头道:“是如此,今早收到的信。”

孟廊之抿唇,而后拉着孟嫣浓就出了书屋。

许管事跟在身后,看着两人的背影直叹气,忙又跟了上去。

栢家

栢楼看了眼天色,有些心烦意乱,转头看向一旁小厮问:“还没来吗?”

那小厮一怔,正要去寻人,转头就见管事领着孟鹤之进来。

小厮欣喜道:“公子,来了!”

说话时还看了眼内间,屏风散光下,能隐约瞧见一人身影来。

栢楼忙站起身来,也回头看了一眼,眼底还有些犹豫。

孟鹤之推门而入问:“寻我何事?”

栢楼撇撇嘴嘴,眼底有些怨怼:“你真是好难请呐!”

话刚说完,才瞧见他眼底的阴郁,愣了一下问:“出什么事了?”

孟鹤之没言语,只是自顾自喝茶,他又看向夏添。

夏添咬了咬唇囫囵道:“公子与少夫人……”

话还未说完,便被孟鹤之眼下的寒光一扫,吓得不敢言语。

栢楼看了眼他身后的屏风,捺了下嘴角:“闹脾气了?不应当啊,你待她可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怎舍得叫她生气?”

孟鹤之眸光不善的看向栢楼:“废什么话,若是没事,我就回了!”

栢楼愣了下,可见这回矛盾不小,他开玩笑道:“不会是唐霜怀了你不愿意要吧。”

话音一落,场面气氛一凝,夏添脸色难看,头点地好似拨浪鼓,手在孟鹤之身后摆了摆。

栢楼见状都惊到了,瞪大了眼睛:“她真有了!”

孟鹤之阴沉的看了眼栢楼,站起身来就要走,却听身后屏风忽传来一声椅子撞倒的动静。

里间有人!

孟鹤之的眸光一瞬不瞬看向屏风,眼底都是戒备:“是谁!”

栢楼忙挡在他跟前,见他一副蓄势待发模样,心咯噔一下道:“你别急!”

他忙对着屏风招喊道:“你出来吧!”

呼应一落,便见里间有人影晃**,隐约能听见脚步声。

栢楼眯了眯眼睛道:“我不是故意瞒你的,实在是之前的状况让我很难取舍,碰见他也是很机缘巧合……”

话还未说完,屏风后的人已经走了出来,站在众人面前,夏添尤先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公子,这位是……”夏添张大了嘴巴,好似能塞下拳头。

孟鹤之瞧见来人,眼底也闪过惊愕,只是怔怔地看向来人。

来人看向孟鹤之,上下打量了一眼才问:“她当真有孕了!”

孟鹤之眼底都是冷淡忽道:“我还以为你死了,怎么就没死了。”

转过又对着栢楼,只是笑意不达眼底道:“你今日给我的;不是惊喜是惊吓,我实在不知是该谢你还是怨你。”

栢楼有些摸不着头脑问:“你不是一直在寻他吗?”

孟鹤之已经转身往外头走;边走边嘱咐道:“你若不想让唐家人再陷入危机四伏之中,就老老实实待在栢家!”

微微侧身又对着栢楼道:“你今日之举,坏了我半年筹划,眼下我只求你一事,看管好他,切记莫要漏半点风声,若是叫那位知道,你栢家许也有危难。”

说罢拂袖便离去。

只留下在场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是凌乱。

栢楼有些错愕看向那人:“我可是救错你了?”

那人不言语,只是脸色土灰,抿唇并未言语。

栢楼低声叹了口气:“我真是见好奇,你到底是干了什么事,能叫孟鹤之如临大敌,怕不是唐家此刻境地,皆是出自你手吧。”

那人瞳孔骤缩,面上一副惭愧模样。

栢楼指尖颤动,笑道:“不是吧……”

可回应他的只是沉默。

栢楼长吁一口气,低低道:“唐缇啊!你真是害人不浅啊。”

是的,栢楼救下正是唐缇。

唐缇闻声反驳,只是眸光闪闪,失魂落魄的落魄地坐在椅子上。

是夜,寂静又幽深。

夏添领着人进了敲响了书房的门。

“公子,陆大人到了。”

陆绻进屋时,就瞧见孟鹤之沉着一张脸坐在案牍前,烛火下,他下颌明暗分明,更显出几分深邃。

孟鹤之抬头道:“劳你跑这一趟。”

他这几日实在抽不开身来。

陆绻摇头:“无碍,他当真有消息了?”

孟鹤之点头。

陆绻来前;心头还有些期望,可如今,在孟鹤之点头间破碎,眼底诸多无奈:“还真不是时候。”

孟鹤之嘴角轻捺,搁下笔,将方才写完的书信递给他。

陆绻看了一眼一惊:“当真决定如此!”

孟鹤之蹙眉道:“我不想阿唔恨我。”

陆绻有些许不达赞成:“如此这半年咱不是白筹谋了!”

孟鹤之眯了眯眼睛道:“不会,只是冒次险而已。”他顿了顿道:“计划要提前些。”

陆绻攥紧手中纸张:“怎么提前!你这秋闱试还未出结果,科举是你想提前就能提前的!”

本是想孟鹤之科举后入朝,再由邹沢举荐,至此唐家多少也有依傍,二皇子不蠢,一来二去显然已经知晓孟鹤之在唐家的事上起不少作用,定不会放任他入朝,两人按照计划,会有诸多安排,可出了唐缇这一遭事,事情又是另当别论。

本以为唐缇丢了,只是幌子,毕竟他们已经寻找买了许久都是杳无音信,孟鹤之与陆绻便默认是二皇子放出的烟雾弹,人许是九死一生。

唐缇只要一日找不到,二皇子便不敢轻举妄动,可眼下不同了,栢楼这毫无预兆地将唐缇推了出来,焉知会不会露了消息,毕竟孟鹤之身边耳目实在是多,今日这毫无防备下有这么一遭,孟鹤之已心有隐患。

他们此刻羽翼过疏,是故便是想将唐缇送到皇帝跟前,也是护护下的,朝中只陆绻一人可担重任,二皇子又是个实打实的疯子,焉知他急了可会对陆绻下手?

若是陆绻折了……孟鹤之想都不敢想。

他们需得将计划提前才成,若是邹沢在朝中,他们也不至于如此孤立无援。

孟鹤之思量再三,眼底划过冷意,抿唇道:“可以的。”

陆绻话在口中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这么些年都未听讲过科举能提前的。

但见孟鹤之如此笃定,他反倒是有些动摇了。

陆绻是在半个时辰后出的孟家,离去时他站在孟家府门前看了许久,须臾叹了口一句:“疯子。”

直存不明所以问:“先生,咱回府吗?”

陆绻闻声摇了摇头道:“去趟甘霖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