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那紫僵吞噬的鬼都是成百上千的老鬼, 连小厉鬼都没看上吃,而且,这些才是死亡不到三天的生魂!
秦若猛地转身, 看向贺钧剑, 见他三魂七魄俱全, 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若若, 这是怎么了?”贺钧剑见她脸色不好看, 有些担忧。
“你战友的魂魄,一个都不见了。”秦若解释道:“其余的就算可能被女僵尸吞噬,入口处报信的这个除了左臂之外尸体都是齐全的, 不可能被吞噬,而这片墓地本就是一个大的邪阵, 黑白无常都不会来这里接引死去的人, 所以, 有问题。”
秦若的小腹一阵一阵冰凉的抽痛, 她脸上白的几乎没有血色, 贺钧剑扶住她, 道:“既然解决不了那就以后再说,这一切都不是若若的责任,这里不远处有我们挖的补给站, 我送你过去休息一下我进去把这里炸掉我们就走。”
贺钧剑说着, 就要抱起秦若,秦若一手挡住他的手臂摇了摇头,“我来, 这点儿活儿不费事的。”
她再次祭出一张御鬼符, 除了远处山林里她带来的二十五个厉鬼,不见一个鬼魂, 更别说贺钧剑战友的魂魄,秦若终于死心了。
墓地的边边角角她都已经亲自走了一遍,不可能有遗漏,唯一的可能,就是在她来之前这里的生魂已经都没有了,遇上贺钧剑战友的尸体时她忙着找贺钧剑,心下有敬意悲伤却没顾上发现异常,如今,一切都迟了,耗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何况她现在难受的不想做任何事情。
拯救世界也得她舒服的时候来,到底是昨天一天迎着风雪疾行受了凉,虽然有聚灵符护着,可身体还是遭了罪。
秦若从包裹里拿出一张黄表,指尖微动叠了个纸鹤的形状,然后牵引着煞气一点,那纸鹤翅膀一震从她掌心飞了起来,最后,秦若指尖窜起一缕符火一弹,那黄颜色的纸鹤身上带着一缕火焰飞进了墓地里。
“走吧,”秦若侧头看贺钧剑,“马上爆炸了,咱们走远点。”
“好,我背着若若吧。”贺钧剑已经被一连串常理无法解释的异象震惊的麻木了,他弯下腰,秦若也没客气,伏在了他背上。
贺钧剑背着人走了一里左右,到了沙漠与贫瘠的土地的边沿上,两人站在一棵白杨树下,齐齐回首相望。
“嘭——!”
一声巨响仿佛震得大地都在颤抖,滚滚浓烟伴着火焰冲天而起,引起光秃秃的丘陵崩塌,吸着周围的黄沙宛若龙吸水一样卷着热浪冲上天际又倒灌而下。
这一声巨响,就仿佛一场炸裂狂欢的前奏,紧接着,接二连三的炸响冲天而起,在这大年初二的凌晨,这个罪恶的邪阵墓地,伴随着二十九条解放军战士的生命,彻底被炸毁。
足足炸了整整一个小时,才恢复平静。
天上下起雪来,硝烟在风雪里被稀释吹散,倒灌的黄沙掩埋了一切的痕迹,残风卷着黄沙抚平了炸药留下的疮痍,秦若看了眼手中的功德币,终究还是抽出了一丝随着飞雪渡在了这里。
贺钧剑敬礼的身影在风雪里孤独又悲凉,直到一切归于寂灭,他才回神,放下手牵起了他的牵挂,“走吧若若。”
随即他伸手将人抱起,秦若安静的窝在他的怀抱里,出了这里。
被秦若先前的御鬼符召来的二十五个厉鬼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身后,跟着走了一会儿,眼见雪越来越大,那个领头的厉鬼胆子大些,飘上前道:“大师,我等可以送二位出山林。”
贺钧剑听到声音站住了脚步,秦若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到远远坠在他们身后的二十五个厉鬼,对贺钧剑道:“就是他们送我来北疆的,咱们让他们送送吧。”
“多谢你们,麻烦了。”
贺钧剑颔首,朝厉鬼们道谢。
第一次坐上这种厉鬼抬着明明飘在空中却又坐得很踏实的因果轿子,贺钧剑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秦若怕他不习惯,对厉鬼道:“走慢一点吧,就去附近的城市。”
贺钧剑是身上带着任务出现在这里的,当然不能任由厉鬼抬着急速奔向燕城,只是她如今小腹痛还饿的恨不得吃一头牛,先去附近城市补给一番,然后光明正大坐火车回燕城。
“辛苦你们了,麻烦快点走。”贺钧剑说完,握着秦若冰凉的手,不赞同的道:“若若难受成这样还操心我干什么,我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能害怕?”
厉鬼没敢自作主张,他们知道贺钧剑是他们这位大师千里迢迢来相救的人,虽然他们知道这位重要,但他们只听大师的命令。
见此,秦若笑了下,道:“那就快些走吧。”
天微微亮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离这沙漠最近的乌城外面,“停下吧。”
秦若一声令下,两抬因果轿子停在了城外的树荫里。
这里的积雪已经能没过人的脚面了,秦若下了轿子站直身体,贺钧剑扶住她,只听秦若对那些厉鬼道:“你们回燕城去吧,这一路辛苦你们了,有事可以找我,想去投胎的也可以找我。”
她又分别给每个厉鬼一人一缕煞气,走了两步忽然又道:“你们先等等,帮我送一封信回去吧。”
她这句话让贺钧剑瞬间明白了,心下对他的小姑娘更是感激。
又得了煞气十分欢喜的众厉鬼自然对带信的事没有任何异议,贺钧剑抱起秦若身后带着二十五个厉鬼往城内走去。
“我们好像没有钱,也没有介绍信。”秦若看着前面不远处的乌城旅馆,忽然道。
“没事,我有办法。”
贺钧剑朝她安抚的看了一眼,抱起人进了旅馆,如今的旅馆服务员都是铁饭碗,属于国家公职人员,前台上的人本来手撑在头上闭着眼睛小憩,听到动静睁开眼睛,见他们这副模样进来,微微皱了下眉头。
真是有伤风化,大清早的搂搂抱抱的。
鉴于这个心思,她爱答不理的往椅子里窝了窝,鄙夷的瞥他们一眼之后并没有起身,依旧一手拄着头嗑瓜子。
秦若要下来贺钧剑按住了她,他单手抱着她,一手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书一样的证件放在了柜台上,往前一推,道:“同志你好,麻烦给我们开一间房,我妻子现在身体不舒服,需要热水,麻烦帮我们提供一下。”
前台服务人员本来大过年的值夜班很不高兴,加之困的要命,漫不经心的拿起那证件看了一眼,还是个军官,她瞥了贺钧剑一眼,继续翻了翻,看到某一页的某个印章时,脸色一慌赶忙站了起来,动作过大把桌上的瓜子盘都打落在了地上,不锈钢盘子“哐里哐啷”一声响,她却根本顾不上。
“同志你好,请跟我来,热水马上为您提供。”
服务人员扬起笑脸殷勤的带着两人往楼梯口走去,“咱们旅馆不仅有暖气,豪华大床房里还提供电热毯,热水马上就送来,请问同志您需要早餐吗?”
“不用,可以借一下你们的厨房吗?”
贺钧剑抱着秦若上楼时腰板儿挺得笔直,走到三楼也脸不红气不喘,秦若窝在他怀里任由他一应安排。
“可以可以,我们吃放的米面菜同志您都可以用。”
服务人员手心里攥着一把冷汗,她是没想到她有生之年能见到那个秘密小队里的人,全国所有单位认可,并无条件提供方便与支持的印章,她上岗前领导培训过的。
军官证上盖着这个印章的军人全国不超过五十个,他们活着是国家秘密武器,死了是烈士。
到了三楼楼道最里头的房间门口,服务人员打开门之后一拉门口的灯绳,房间内亮了起来,她把钥匙双手递给了贺钧剑,“同志,我们马上给您送来热水。”说完,她就识相的退了出去。
甚至连二人的结婚证都没有要求查看。
房间不大看着三十平米,顶上一个罩着盘子的灯泡,一张大床带着两个红木床头柜,进门来门口是一个卫生间,红砖铺的地面,窗户上窗帘拉着,床下就是一排带着锈迹的暖气片,一张桌子上放着两个杯子,桌下有一个圆托盘,里面水垢印着两个圆圆的印子,应该是放暖壶的地方。
一米八的大**白色的床单看着挺干净的,上面放着整整齐齐的两床被子,被子上摞着两个枕头。
贺钧剑插上电热毯拉开被子把秦若放在床边上,然后拉开她棉衣的拉链脱掉,弯腰解开她皮靴的鞋带给她脱了鞋,一手揽着她的腿弯一手揽住她的背,将人抱着放进了被窝里,给秦若盖上被子,他轻声道:“我去给你买药,回来给你做饭,咱们吃了饭再吃药,你先好好睡一会儿。”
秦若躺在被子里,这才发现有点误会,她把手臂伸出被子外,低声道:“我不是生病了,我是生理期,受了凉小腹痛。”
“那我去给你准备东西,听话把手放到被子里。”
贺钧剑说着,去洗手间洗了手,出来,摸了摸秦若的额头,见不烫手,这才略微安了心,这时候,服务员敲门提着一个暖壶来送热水。
贺钧剑接过热水道过谢正要关门,这才看见外面站着二十五个厉鬼,而服务员路过他们的时候浑然不觉,他出声道:“同志,能给我提供一下纸和笔吗?”
“可以可以。”服务人员一叠声的应下,迅速下楼拿去了。
等人走了,贺钧剑对那些厉鬼道:“你们先进来吧。”
随即,他倒热水洗了桌上的杯子,然后倒了一杯开水放到床头,“等稍微不烫了若若喝一点。”
二十五个厉鬼缩在墙角看着贺钧剑照顾他们的大师,别说后来这二十个,就是领头的厉鬼也没见过他们大师这么娇弱过,一时有些大气不敢喘。
贺钧剑拿到纸和笔,走到床边坐下,“我写,若若看合不合适。”
说着,旋开圆珠笔的笔帽撕下巴掌大一块纸,写道:“妈,我和若若都安好,勿念,缓归,切勿声张。”写完,拿给秦若看,秦若伸手接过,看着那苍劲有力的字,点了点头,“可以。”说着,她抽出煞气一点,紧接着把这封简约的信交给了领头的厉鬼,“带回燕城兴安路红砖巷子二号小院,院子里你们进不去,信放进去就行,注意安全。”
“是,我等一定遵照大师意思办妥。”
领头的厉鬼双手接过信,带着其余的厉鬼一溜烟儿不见了,只余下一角窗帘无风自动。
“若若我走了。”贺钧剑俯身给她盖好被子,下楼出了旅馆。
房间慢慢热了起来,秦若身下的床铺也逐渐变得温热滚烫,她本来满身难受,不一会儿却因为劳累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轻轻一响,贺钧剑端着一个姜黄颜色的搪瓷脸盆拿着一个包裹走了进来,包裹里是他找的换洗衣服,盆子里面放着一堆东西。
他看了眼把被子踢在一边已经睡了过去的秦若,先把一包红糖放在了桌上,还有一块生姜,之后,拿出了一个胶皮的热水袋,拔出塞子灌了一袋热水,用毛巾擦干,又试了试温度,走到床边掀开被子,隔着线衣贴放在了秦若的小腹上,又拉着被子给她盖好,把电热毯的温度调到低温,这才重新回到桌子前。
盆子里,他拿出一个烟盒大小的盒子,上面写着月经带三个字,又拿出一包粉色的卫生纸。
紧接着,又拿出了两条新毛巾两套刷牙用品并一块香皂,最后,盆子底下还有两条女士**。
贺钧剑把香皂放进盆子里,提起暖壶一起走进了洗手间。
不一会儿,他端着盆子出来,把**垫着纸晾在暖气片上,又匆匆洗了把脸刷了牙,出来之后看了看秦若,把暖气片上的**翻了个面儿,倒了床头柜上茶杯里剩下的半杯水,连同杯子一起拿起红糖和生姜出了门。
约摸半个小时后,贺钧剑端着满满一杯红糖水回到了房间里,他洗了手试了下暖气片上的**,已经干了,这才回到床边轻轻摇了摇熟睡的秦若,道:“若若,起来了。”
秦若在温暖的被窝里睡得正香,被叫起来还有点起床气,头发睡得翘起来了一撮,迷茫的看着贺钧剑,还没搞清楚在哪里。
“换了衣裳吃点东西再睡。”
贺钧剑看着她迷糊的样子低声笑了下,把她头上的头发轻轻捋了下,“若若清醒清醒。”
秦若这一起身,忽的皱了下眉,只有生理期女性起床才懂的一股热流的澎湃感,让她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慌慌张张就要往卫生间跑去,贺钧剑抓住她的手臂,把装着月经带的盒子和卫生纸,以及洗过晾干的新的**递给了她,“这么凉的地鞋要穿上。”
他弯腰给秦若穿上她的鞋,只是把鞋带松松扣上,这才放开了人。
秦若看着这一应东西,蓦地脸一红,匆匆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洗手台上一个不锈钢的盆子里已经接好了温水。
紧接着贺钧剑的声音也到了,“若若生理期不能碰凉水,洗完手换下的衣物放在盆子里不要动,听话,不羞的。”
秦若看着裤子上的血迹,心忽地一定。
再耽搁几分钟,血迹就穿透外面的裤子流到人家旅馆床单上了,她脱下被血迹浸染的衣裤,放在了盆子里,看着自己**外露出的白晃晃的两条长腿,她把上身穿着的线衣往下拽了拽,打开门,走了出去。
贺钧剑听到动静,眼神平静没有往下移动一丝一毫的任何心思,只是站在床边掀开被子对秦若温柔的道:“快躺下,暖水袋里如果水不热了我就给若若换。”
秦若趿拉着鞋慢慢走近,上了床,把垫着枕头靠在床头上,“不想睡了我坐一会儿。”
“那把红糖水喝了咱们吃饭,”贺钧剑又道:“若若要不要擦脸?”
秦若点点头,贺钧剑回到洗手间洗了条毛巾,递给她,秦若接过时不烫却热热的,温度刚刚好。
她擦完脸,端起递到手上的红糖水,小口小口抿着喝,生姜的辛辣和红糖的甘甜刺激着舌尖上的味蕾,她抬眼看他,却撞进贺钧剑含笑的眼睛里,“你笑什么?”
“我只是庆幸,”贺钧剑坐在床边,看着鼻尖微微滚出汗珠的女孩儿脸色终于没那么苍白了,道:“幸好我军官证上有那个章,让我们不至于露宿街头。”
这是贺钧剑自华俄边境战归来入了特一营之后这么多年第一次使用军官证上的特权,他的小姑娘千里迢迢来救他,如果要忍着痛楚露宿街头,那种无力又无能的情形他想都不敢去想。
今天,他去这边驻扎的军队上报了特技保密一号任务完成的事,上报了自己的战友全部在任务里牺牲的事,这才受到了部队的相关补给有了钱和票才置办这些东西。
“下面旅馆的厨房里熬着鸡汤还有红枣粥,快好了,你先喝红糖水,把被子盖好。”
贺钧剑给她掖了掖被子,抹起袖子转身进了洗手间。
秦若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双手捧着杯子蓦地一笑,掌心里滚烫的触感和心头一样温暖。
贺钧剑把洗好的衣物晾在暖气片上,洗了手擦干,对已经躺在**一直脚露在被子外的秦若道:“若若起来吧,被子盖好,我去端饭。”
秦若点点头,摸着“咕噜噜”叫的肚子,抬腕一看手表,已经下午一点了,她佩服的看了眼贺钧剑,“贺大哥你不饿吗?”
贺钧剑临出门前回头朝她道:“我们身体都是经过极限训练的,执行任务期间长时期不喝水不吃东西都是常事,何况若若的那个古钱币很神奇,我满身的力量,不是很饿。”
秦若心下佩服了几秒,等他走后去了趟卫生间,刷了牙上了厕所,出来刚上床,贺钧剑端着一个托盘回来了。
满满一搪瓷盆的鸡汤,里面是鸡肉混着洋芋胡萝卜,还有两大碗米饭。
连盘子一起放在床头柜上,贺钧剑把床头柜双手搬起来放在了床边,方便秦若吃饭。
“红枣小米粥还在下面锅里熬着呢,若若下午喝。”
贺钧剑端起一碗米饭递给她,秦若摇了摇头,没接,“太多了我吃不完。”
她饭量还不错,但北方的一大碗米饭她是真的吃不下。
贺钧剑一笑,道:“若若吃多少算多少,有我呢。”
“那,没有空碗让我拨一部分出来吗?”秦若还是为难。
“贺大哥不嫌弃若若,不用那么麻烦。”贺钧剑说着,忽的想起了凌阳县秦若强忍着恶心吃下的那个包子,柔声道:“若若这么犹豫,是还没有原谅我吗?”
碗和盘子都是找旅馆里借来的,他们食堂里也正在吃饭,确实已经没有碗了,小碗都没了,这两个碗一个盆还是前面前台那个女同志给他留下的。
“没有,”秦若也不再矫情,接过碗先吃了一口米饭,然后加了一块鸡肉,发现很好吃。
一点没有后世餐厅里鸡肉的腥气,“贺大哥这是你做的吗?”
“嗯,”贺钧剑端起大碗吃的很快,但是并不显得粗鲁,“我家常菜都会一点,以后会做的会越来越多,一定不会饿着我的小姑娘。”
“好的呀,那我吃软饭贺大哥养我呀。”秦若抬眼笑。
“求之不得。”贺钧剑一边说着一边给她夹了一块鸡肉。
最后,饿了一天两夜的秦若和饿了多天多夜的贺钧剑连汤带肉的吃完了一搪瓷小盆的土豆炖鸡和两大碗米饭,连洋芋块儿和胡萝卜块儿都吃完了。
当然,大部分进了贺钧剑的肚子,包括秦若吃不下的大半碗米饭。
贺钧剑把碗筷收回厨房给人家洗干净之后,回到房间里,秦若已经搬着自己的被子往边上移了一大截,空出了半张床,“贺大哥,你也睡一觉吧。”
秦若看着他脸上的疲惫和下巴上的胡茬,还有眼里的红血丝,秦若微微心疼。
“好,我去洗个澡。”贺钧剑见她神色没有丝毫为难,又看了看两床被子,拿起包裹进了洗手间。
大概半个小时后,贺钧剑穿着一件新的绿色短袖一件同样崭新的军装裤子出来了,把洗好的旧衣裳搭在暖气片上晾好,他再次擦了擦头发,这才上了床。
秦若把被子已经给他拉开暖好了,被窝里十分温暖。
贺钧剑头放在枕头上,全身的肌肉和紧绷的神经这才松弛下来,不由得打了个哈欠,秦若与他躺在一张**隔了不到十厘米,看着贺钧剑棱角分明的侧脸,放在小小腹上揉按的手也不由得停了下来。
半晌,回神之后才暗道美色误人,刚刚看贺钧剑的脸,她连小腹上的痛楚都忘了两秒,这才继续伸手在热水袋下揉着小腹。
贺钧剑虽然闭着眼睛,但秦若强烈的视线他还是感受到了,悄悄弯了弯唇角,他转了个身,侧身面朝秦若躺下,这才发现,小姑娘下巴搭在被角上可怜兮兮的,蹙着眉头一脸忍受着痛楚的模样,脸色也微微发白。
贺钧剑坐起身,担忧的道:“若若,肚子还难受是不是?”
红糖姜片水也不能多喝,容易胃酸,这么疼,得多遭罪。
秦若张开眼,微微点头,“嗯,还疼。”
贺钧剑道:“我去打热水给你泡泡脚会不会好?”
“还有热水袋的温度凉没凉?要不要重新换水?”
“不用,我揉一揉睡着了就好了,”秦若道:“热水袋你才换过水还很烫。”
“那,我给若若揉揉肚子?”贺钧剑记起今天清晨他手心里小姑娘冰凉的手,不由心疼,凉的手捂着寒凉疼痛的小腹,这不是更难受了么。
身为女孩儿也太遭罪了。
“好。”秦若看着贺钧剑,想起他掌心的温暖,微微点了头。
贺钧剑靠在床头上,大手伸进秦若的被子里,碰到她滚烫的手背,拿出来一看,手背垫在热水袋上烫的发红,他扯下枕巾把暖水袋包起来,递给她,“抱着暖暖手,小肚肚我来揉。”
说着,给她盖好被子,手搭在了她小腹上,他轻轻靠近秦若几分,手掌揉着秦若冰凉痛楚的小腹,手掌下细腻的肌肤他毫无任何旖旎的心思,只心疼冰凉的触感。
都是为了救他,不然,小姑娘哪里用遭这个罪。
秦若双手抱着热水袋在肚子上大手温柔匀速的按摩里睡了过去,直到人睡实了,贺钧剑把线衣拉下来热水袋给放在小腹上,然后把被子盖严实连同被子一起将人搂紧了怀里,他这才把靠着的枕头放低隔着被子抱着怀里的人睡了过去。
秦若再次醒来,房间里一片昏暗,她发现自己被裹得跟个蚕宝宝一样,身上隔着被子还压着一条结实的臂膀,她被子下的手轻轻一摸,小腹上的热水袋还是微微烫手的,她看了眼手表,这一觉睡了七个小时,一个热水袋不至于能热这么久啊。
费力的扭了扭头,看着身后的男人熟睡的容颜,肯定是他中途换的,秦若嘴角微弯,微微闭上了眼睛。
秦若微小的动静并没有惊醒疲惫到极致的贺钧剑,他一觉睡到晚上十点才醒了,除了过两个小时准时的摸一把秦若小腹上的热水袋,凉了就给她换热水,其余再没清醒过。
他醒来,收回抱着秦若的胳膊,一低头,看到了秦若黑夜里亮晶晶的眼睛,心下一软,也不由的温柔了神色。
起床**鞋,贺钧剑下床拉开灯,回头问秦若,“若若,肚子还疼吗?”
“不疼了。”秦若摇了摇头,从被窝里拿出热水袋,“凉了。”
“我这就给若若换。”贺钧剑见她终于有了精神,心下松了口气,快步过去接过热水袋然后倒了热水袋里只余下微温的水,又拿起暖壶给灌上热的,拧紧塞子擦干,递给秦若道:“起来醒醒盹儿,我给咱们下去端粥。”
因为国营旅馆里晚上也提供热水,所以食堂里大锅下一直续着火,贺钧剑熬的红枣小米粥装在搪瓷盆里一直隔着水坐在锅里,如今熬的粘稠香糯,一阵小米的清香夹杂着红枣的气息扑鼻而来。
这次,有小碗,秦若喝了一小碗小米红枣粥,舒服的舒了口气靠在床头看着贺钧剑收拾碗盘。
“嗨掌柜的。”
吃饱喝足肚子也不疼了,秦若开始“作妖”。
她故意娇着嗓子干扰收拾内务的贺钧剑。
贺钧剑回头,“怎么了小媳妇儿?”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掌柜的?”秦若端着贺钧剑倒的热水小口小口喝着,肚子上的热水袋微微散发着温热,她的心情也很好。
“坐火车受罪,大冷天的,连个热水也没有,等若若好了我们再走,”贺钧剑拖地的手一顿,直起腰劝哄道:“再忍耐几天咱们就回去。”
秦若心下微暖,道:“那你这次的任务交接怎么办?”
“已经通过这边军中的专线电话汇报过了,放心吧若若,这两天不会耽误事儿。”
解释完,他又低头继续拖地,转身拖门口的时候,秦若看到他绿色的背心上肩胛骨左上角巴掌大的一块颜色比较深,她心下一动,道:“掌柜的你过来。”
贺钧剑又再次放下拖把,乖乖走近床边,“怎么了若若?”
“你转过去。”
贺钧剑看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没有动,面上牵出一抹笑,“我的脸我家小姑娘已经看腻了吗?”
“你转不转?”秦若本着脸,一副你不给我看我就生气的样子。
贺钧剑叹了口气,转过了身,秦若一把掀起他的短袖,露出了整个背。
那背上,没有一块好肉,紧实的肌肉上满是伤口,淤青下叠着旧伤留下的伤疤和瘢痕,左侧肩胛骨的地方,差一寸就到肩膀那里,有一个血淋淋豁口,像是被生生挖掉了一块肉,上面撒着药、粉,却都没包扎。
怪不得背起她时贺钧剑肌肉紧绷,原来是疼的。
“你有伤你怎么不说?”秦若坐起身跪在床边上,伸出手想轻轻碰一下那伤口周围,终究颤抖着手指没敢碰,“疼吗?”
明明有伤,还又是背她又是抱着她的。
“不疼,这点儿伤不算什么。”贺钧剑慌忙放下衣裳转身,看着满脸自责的小姑娘,道:“若若不许自责,你那么点儿体重与我而言一个手都抱着稳稳上三楼。”
“我们皮糙肉厚的都习惯了。”贺钧剑有些手足无措,只嘴里慌乱的解释,唯一目的就是他的小姑娘不要哭。
秦若从来不知道自己能这么多愁善感,能这么心软,也不知道是因为喜欢这个人才格外心疼,还是生理性影响了雌激素让她变得格外感性,鼻子酸的难受,心里唾弃这样的自己,可是忍不住眼里就涌起了泪花。
各种各样的人间惨剧她两辈子以来看过无数,死在她手中的恶人也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以前有人背地里叫她杀神,如今因为贺钧剑身上的伤难受,是爱情让她变得这么柔软吗?
贺钧剑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将人抱紧,“真的不疼的若若,你看我掌心的老茧,摸着粗糙的跟砂纸一样,这就是我们的生活,只盼着若若不嫌弃我身上粗糙的疤。”
秦若枕在他胸口上,摇了摇头,又道:“这是怎么伤的?”
“就是第一个被僵尸咬了一口的战友,他神志不清之际把我另一个战友认成了僵尸,子弹对着他脑袋打的,我情急之下相救,只受了这点儿伤,也算报应循环吧,最后我一枪终结了他的生命。子弹卡在肩胛骨里没有穿透,我战友拿匕首挖出来的。”
贺钧剑第一个战友的死亡昨天他就提到过,只是隐去了他受伤的片段,他低头,见胸前的小姑娘眼泪滚出泪珠来,慌忙道:“是我没说清楚,我们带着药的,当时伤口上就上了药,你看我军装都是跟战友换了的。”
他们当时轻装上阵,本来就是有去无回,自然不会过多浪费资源,一个又一个战友死去,活着的人尽可能的捡起能用的资源继续前进,以图能完成任务,他们才算死得其所,不然,真的就是遗恨而终。
见秦若还不说话,贺钧剑又道:“我今天早上去当地的军营里上报任务完成情况时,这里的司令见了我的伤口,让军医给我包扎了的,回来洗澡沾了水纱布也裹不住掉了,基本都快好了。”
“还血淋淋的流着血你跟我说快好了?”
秦若瞪他,“你比我可大六岁呢,你想早早的让我守寡你就继续逞能,你是铁打的吗?只要你死了我分分钟跟别人走,拿你的津贴养野男人。”
她说着嫌弃的一推他胸膛,就要转身走,却被贺钧剑死死按在了怀里,他呵呵一笑,道:“若若不气。”
一边给闹脾气的小姑娘顺毛,一边道:“那我可舍不得,津贴只给媳妇儿花,媳妇儿也只能我自己疼,别人谁我都不放心,我一定要比若若多活六年,把比若若早出生的六年补回来。”
“等咱们回到燕城里,我就在医院里住他个十天半个月,一定健健康康的,努力陪若若过八十年,这样怎么样?”
秦若心下一动,也隐隐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有再纠结他的伤口不处理的事,嗔道:“八十年后都成牙都没了的老头儿老太太了,活那么久成精吗?”
“若若要是成精,一定是个好看的小妖精,我得陪着保护。”
“贺钧剑,我记得你以前不这样呀?怎么现在说话……”秦若审视的上下打量他,“难不成被邪祟附体了?”
贺钧剑呵呵笑着任她打量,“以前我就是想得太多,这回差点进了鬼门关,我就明白了,对自家媳妇儿有话要及时说,写信都不牢靠,万一哪天没机会说了,死不瞑目。”
当然,真实原因是,以前他只当小姑娘是妹妹,自然矜持克制,寡言有礼才是哥哥该有的模样,但现在肖想占有人家一辈子,对自己小媳妇儿还克制,那还是男人嘛?
而且小姑娘救他命,心疼他,还为他脸红,证明他这个一把年纪的大老爷们儿也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那说个情话还有瞻前顾后?
“有话就及时说,有误会当场就解开,这个觉悟不错,贺钧剑同志在这一点上是个好同志。”
秦若满意的阅兵似的拍了拍他没受伤的那一侧的肩膀,给与贺同志鼓励和肯定。
“是,谨遵领导命令。”贺钧剑呲牙一笑,又把她按进被子里给她盖上“若若躺着吧,盖好不能受凉,我把地拖了给你打水洗脚。”
“真不疼啊?”秦若露在被子外的唯一只有头,她不死心的问道。
“不疼,放心吧,没发炎没感染,我们这些人对于伤口处理都十分有经验。”
贺钧剑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被子,这才转身继续拖地,秦若看着宽阔的肩膀,有力的双臂,劲瘦的腰,以及仿佛两米八的长腿,眼神中透露出了满意。
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绝不是思想封建有大男子主义的歪瓜裂枣。
贺钧剑拖了地利落了洗漱完,给秦若洗了毛巾让她擦了脸,又端着一盆热水出来,给她一边洗脚一边按摩脚底的穴位,照顾秦若的这一切他做的理所当然,仿佛他们已经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似的。
小旅馆里的温情,让大年初二无法归家团聚的寒冷也散了些,第二天一大早,旅馆里来了一队荷枪实弹的军人,打破了大年初三大雪里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