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秦若心道, 你要敢说怕我分分钟生气,我回燕城守寡你就被僵尸吃了算了吧。
“怕。”贺钧剑蕴着寒星的双眸此时盛满了温柔的笑,“我怕我总惹若若生气, 怕若若不要我了。”
贺钧剑一点一点回答她的话, 句句皆有回应, “我成分还算好吧, 二十七岁, 有工资有正当职业,虽然连个僵尸都打不死,但我脾气好, 很好拿捏,”贺钧剑轻轻握住她的手, “虽然我弱到需要我的小姑娘保护, 但若若给个面子拿捏一下吗?”
“只一下吗?”秦若眼角眉梢都是欢喜, 被他牵着手也没挣脱, 还在努力一本正经的绷着脸, 其实眼里的情绪早就出卖了她。
贺钧剑立即领会精神, 道:“一辈子。”
秦若本来含笑的眉眼,在视线看到他胸口的窟窿时,忽的一阵委屈后怕, 她倔强的抿着唇看他, “你明明知道我听见那话误会生气了,你当时不解释,还跟我留了封信, 要是你死了, 我知道这些你让我怎么办?”
她本来抚在他胸膛上以齐国六字刀币上的功德紫气给他治伤的左手,攥着他心口处那烧黑的窟窿边上的衣裳, 鼻子一酸眼里泛上水雾,“你要是死了,你留下那封信你让我余生去笑,我能笑的出来吗?”
贺钧剑长臂一伸将人揽进怀里抱得紧紧的,他满眼心疼,是他做的不好,“我就不是个好人,谁家好人能骗人家小姑娘结婚,要死了还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贺钧剑低头,亲吻她的发顶,秦若头发上的淡香轻轻钻进他鼻翼里,就像一缕春风,吹过辽辽原野重重山巅,掠过滚滚黄沙和悠悠落日,在这阴森的古墓里,抚平了他对死亡的恐惧对宿命的不甘,把他带回了人间。
“信上说的再好听,也不能遮掩我在对喜欢若若这件事上,我的卑鄙心思,留着那句误会没解开,只是给了我一个给若若留下信的借口,如果我真的死了,我总想着,以若若柔软的心肠,总会记着我的。”
贺钧剑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心,双手捧起秦若的脸,低头视线一寸一寸看着她的眉眼,嗓音沙哑,“我贺钧剑对国家对战友都敢说一句问心无愧,只唯独把私心给了若若,把愧疚留给了我父母,这样的贺钧剑不够光明磊落,不是当初与若若初遇时那个光风霁月的男人,若若还要吗?”
他沙哑的声音一寸一寸敲在秦若的耳边,却带着蛊惑一点一点勾着她的心,贺钧剑头又低了一寸,宛若寒星的眉眼藏着一抹贪婪的占有欲,“还没有亲口说过,我喜欢若若,秦若是我贺钧剑喜欢的小姑娘,是我跌进地狱里也不想放手的人,若若还要吗?”
似乎根本不给秦若回答的机会,他拇指轻轻拂过秦若的下颌和侧脸,头又低了一寸,这次,沙哑的声音距离秦若寸许,轻微的气息拂过她的脸,贺钧剑再次启唇,“上次是若若问我,可不可以结婚,这种事本该男人开口的,上次是我失礼了,我贺钧剑贪财好色,贪若若贵比千金的一颗心,好若若一生美好的色,若若还要我么?”
最后一个字,气息已经拂到了秦若的唇上,她心跳的飞快,睫毛颤抖的像一只受了惊的蝴蝶,仿佛被大西洋上的飓风侵扰了安宁似的,她掌心下的胸膛,铿锵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与她的心似乎交相呼应似的,她眼中,贺钧剑那双眼睛里矜持冷冽化作了浓烈的侵略,那全部的情绪像一张漫无边际的大网,而她就是网中的猎物,逃无可逃。只要她轻轻抬一下下颌,那棱角分明的薄唇就能碰到。
这个认知,让秦若想故作镇定的心再次慌乱的一塌糊涂,她白皙的脸“刷”一下变得通红,这次不是尴尬假装成的羞涩,是慌乱无措的心跳,是眼波含着春水却无处安放的惊慌,是她呼吸轻轻变得急促的斐然心动。
贺钧剑的目光宛若鹰隼,牢牢地锁着小姑娘神色上纤毫的变化,秦若的羞涩慌乱让他眼中掠过一丝笑意,他轻轻一低头,暗哑的嗓音带着似有若无的蛊惑与引、诱,“嗯?若若不想拿捏我么?”
唇间说话带出的气流酥酥麻麻的全部撩在了秦若的嘴唇上,似乎只有毫厘就能吻上那娇艳的他曾经不敢肖想亵渎的红唇。
他就像一个等到女王号令的士兵,停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似乎只等女王首肯,他才敢大逆不道的犯上作乱。
秦若睫毛颤了颤,轻轻抬眼看他,妈的,说什么嘴笨话少,这不是会得很嘛。
骗子,大骗子!
秦若正打算让他领教一下来自现代成熟独立女性的魅力,她不甘心被这个男人拿捏了。
红唇轻挑眼波含春,秦若压下羞涩正要微抬下颌——
“吼——!”
隔壁墓室一声怒吼,惊醒了陷入旖旎氛围的二人,秦若转头看去,她娇软含春的眼神猛地柔情散尽化作冷厉,一推贺钧剑胸膛,“走,过去看看。”
贺钧剑心下苦笑,他就想逗着小姑娘露出潜藏的霸道本性,结果才露端倪就被打断了,视线留恋的在她唇上一扫而过,随即恢复正色道:“好,全听若若的。”
秦若转头,仔细打量他的脸色,有些消瘦,但没有危险了,她把按在他胸膛的手和齐国六字刀币收回,功德币装进兜里,然后右手牵起贺钧剑,“跟着我,”随即左手一张,地上被冷落一旁的五帝钱辟邪剑一道冷光一闪回到了她手心里。
贺钧剑再次在视线清醒头脑清楚的情况下见到这非人类常识能解释的一幕,心下一紧,他的若若太强大了,他好像有点配不上,这一刻,贺钧剑想拿军功想升官的野心前所未有的强烈。
秦若浑然不觉贺钧剑的心思,只一手五帝钱辟邪剑一手她救回来的男人,气势汹汹的朝隔壁墓室走去,既然已经马甲和真面目一起掉了个彻底,她就不装了。
贺钧剑第一次被人以保护的姿态护在身后,这种体验与战友并肩面对危险时不一样,他看着牵着他的小姑娘,心下无限的满足与欢喜。
还有感动,她千里迢迢来带他回家的感动。
到了隔壁墓室,秦若这才看到,怒吼的獓因与一只巨蟒正在撕扯,獓因是虚影,巨蟒也是已经被炼成了不死的鬼魂,巨蟒粗如水缸的身躯死死绞着獓因的身躯,而獓因,一口尖牙利齿正咬在巨蟒七寸上。
那蟒蛇一身黑色鳞甲泛着幽光,头顶已经鼓起了两个包,显然,生前距离化蛟只差一步了,可惜,却被那女僵尸吃了身躯,又被祭炼了一番,才会留下魂魄成了这幅模样。
“你拿着这个站在这里别动。”
秦若把功德币塞进贺钧剑手心里,安抚的看他一眼,然后提起木剑就冲了上去,獓因好歹是她带来的,这巨蟒也太不懂事了。
秦若加入战局,五帝钱辟邪剑的剑尖挥起一道冷光不偏不倚直指巨蟒的七寸,这一下比獓因抱着啃了半天还疼,巨蟒一声怒吼挥起巨尾扫向秦若,被绞住身躯的獓因得以逃脱。
贺钧剑扑上去护住秦若一个闪身,可是那蛇尾太长太粗,这一跃并没有躲开攻击范围,秦若木剑点地借力一跃牵着他的手往后连退三步,同时手中木剑一挥,把那一道粗壮蛇尾打的一偏,瞬间,她和贺钧剑前面一个放着石棺的石台连同石棺一起被这巨蟒的尾巴一击扫成了乱石碎片,朝着四周飞溅过来,贺钧剑抱着她一个转身,碎屑全部落在他身上,没有一丝沾到秦若。
这一下攻击,就像巨蟒死前的绝唱,被那一道冷光扼住七寸的巨蟒身躯一僵,攻击力十足的尾巴软软的垂在了地上,就像一座小山轰然倒塌一般,巨蟒盘起的身躯瞬间僵直彻底倒在了地上。
秦若提起木剑只一击,就让胶着不下的一凶兽一巨蟒瞬间分出了胜负,巨蟒还没死,只不过是被秦若制住了。
“若若你没事吧?碎石有没有伤到?”贺钧剑急忙看她,生怕溅起的石子儿伤到了她。
“没事,这你看得见?”秦若任由他紧张的视线检查,张开手臂笑着道自己没事,随即,她又惊讶的道:“你看得到?”
“你说这地上的蟒蛇和那个长着羊角的豹子?我看得见。”
中了尸毒,又被秦若用功德紫气毫不吝啬的一顿蕴养,开了阴阳眼也好像在情理之中。
贺钧剑见她没事这才放心,“我刚没给若若添乱吧,看到你可能有危险,哪怕你一定躲得过,我本能快过理智就想把你带回来护在怀里。”
他苦笑了下,前不久他神志都不太清楚了,还抱着人在脏地上那一滚,其实若若根本不需要,只把好好的棉衣滚得乌漆嘛黑的一身脏污,但是就那一瞬间都来不及细想他就已经做了。
“没有添乱,”秦若自然懂他的心思,道:“贺大哥只是想保护我而已,这不是护我满身无尘没被碎石伤到吗?”
“你有没有事?”秦若也看他周身,却见贺钧剑抿着嘴唇欲言又止的摇了摇头,眉目间落寞之色一闪而过。
“怎么了?”秦若道。
“刚才若若还叫老公的。”
贺钧剑抱着她,手臂刚劲有力,揽在她身上的手却是轻柔的力道,“若若是不是不要我了?”
秦若哭笑不得,“我不要你了我这一路冒着严寒不要命似的来到这破地方,我是看这两只野兽打架来的吗?还是我闲得慌?”
贺钧剑打蛇随棍上,眉眼含笑深情的诱、哄道:“那若若再叫一声?”
秦若微微弯起红唇含笑看他,踮起脚尖双臂环上他的脖颈,贺钧剑见此,识相的俯身低头,秦若偏头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贺钧剑,我饿了。”
说完,她放开环住贺钧剑脖颈的手,一个转圈转出了他的怀抱,贺钧剑倒是没有失望,见她脸上恶作剧得逞的笑,只满眼宠溺的看着她,他还活着,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诉说爱意,他不急,能看她眉眼无忧带笑,他乐意之至。
她是真的饿了,一天两夜没吃东西了,而且这破地方也不是个谈恋爱的好地方。
秦若收起木剑走到一旁的獓因跟前,嗤笑道:“你羞不羞,也好歹山海经里的上古凶兽,被个几百年的蟒蛇弄的这么狼狈。”
獓因懊恼的卧在地上,把带着双角的头藏在了前肢下,一身委屈巴巴的沮丧。
贺钧剑走到秦若身边,主动问道:“若若这是什么呀?”
獓因听见贺钧剑的声音,猛地抬头刚要朝他呲牙,秦若冷冷一瞪,它瞬间又趴了回去。
惹不起,根本惹不起,让这个女人不要命一样来找的人它根本不敢吼。
“这是獓因,山海经里能操控梦境的一种凶兽。”秦若解释道。
贺钧剑牵住她的右手,道:“我想了解若若的世界,若若会觉得冒昧厌烦吗?”
秦若发现了,贺钧剑现在就像解开了封印一样格外粘人,根本不像清河村里矜持冷淡的那个男人。
但,她竟然发现这两种她好像都喜欢。
在心下偷偷害羞了一秒,秦若矜持道:“不会,你想问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她眉目似笑非笑的睨他,“我又没有保密条例。”
理亏的贺钧剑无奈的笑笑,只保证道:“以后但凡要执行任务,在组织允许的最大限度内我都不会刻意隐瞒若若,我保证,好不好?”
秦若也知道,部队有规定,她明白这个男人的信仰与担当,她也欣赏这样的他,于是含笑应下,“好,不然我都不知道要上哪儿找你,算来算去还浪费时间。”
“若若饿了,咱们出去吧,现在有件事要跟若若商量。”贺钧剑忽然正色道。
秦若见他一脸严肃,也不由得严肃起来,于是问他,“什么事?”
“关于死的那个女僵尸的死因。”贺钧剑剑,“如果我送情报的战友把我们任务失败的情报送了出去,那我现在活着是个问题,这是第一点,第二点,就是这个怪物的死怎么上报。”
“这个怪物都是若若的功劳,可我要是如实以报,若若的能力太招人惦记,现在国家这个情势,我不想把若若推到人前,那么怎么圆这件事,就要若若来决定。”
贺钧剑有此担心并不是他大男子主义作祟,只是如今国家的政策下谁沾染这些东西谁倒霉,就算他求贺将军带若若直面最高领导人,但那时候,若若的能力被多方觊觎,别说无忧无虑的生活,就是自由怕都是奢望。
他虽然说的隐晦,但话语里的担忧秦若如何能不理解,她紧绷的神色一松,心下闪过一丝玩味,水润的桃花眼含笑看他,故意道:“在我们秦省,这种大事都是家里掌柜的做主,我怎么决定啊,掌柜的。”
贺钧剑心下被她一句话撩拨的一痒,纵容她玩笑,轻轻捏了下手中柔嫩的指尖,道:“那为夫就替我媳妇儿做决定了。”
玩笑一句,他正色道:“按原来的计划炸了这里,把我活着的原因归结为我命好在地下暗河里躲过一劫,然后带着战友们的遗志艰难完成了任务。”说完,他心疼愧疚的看着秦若,“明明是若若的功劳,却要我窃取这胜利的果实。”
他内心并不想要这个功劳,因为他的战友一个个死的太惨烈,他本人,都是他的小姑娘救下的。
这种领别人功劳的行为让他很难受,但这件事唯一的解释好像只能如此。
“你能给我安排好余生的后路,让我去花你的阵亡抚恤金和过往津贴,这点功劳算在你头上又怎么了?你和我要分这么清楚吗?”
秦若明白,一个兢兢业业不靠家里不靠别人白手起家挣军功的男人,并不愿意占这份功劳,因为这功劳背后付出的代价太大,得到的似乎既惨烈又轻松,但她无所谓,她不缺背后的奖励,她只怕这些烫手山芋一样的功劳毁了她平静的生活。
“自然不是要跟若若分彼此,”贺钧剑认真的看着她,“那,还有一事,想请若若成全。”
“你不必说我知道,”秦若也认真的看着他,“这份功劳,你想分给你牺牲的兄弟们,是不是?”
“若若懂我,”贺钧剑愧疚的看着她,道:“我庆幸自己还活着,但我的兄弟们我不知道活下来了几个,这最后一战,我希望他们是完成任务之后带着功劳而死的。”
他没说的是,虽然他们是敢死队,但完成任务之后的英勇就义与失败含恨而终的待遇是不一样的。
人已经死了,身后的荣光也罢,对家人的照拂也罢,功劳很重要。
“我愿意,”秦若道:“不仅如此,我亲自送他们的魂魄去地府,让他们来世有一个好的人生。”
这是她见了出口处那具遗体时就做好的决定。
贺钧剑抱住她,下巴枕在她颈窝里,低声道:“谢谢,若若,谢谢。”
秦若听到他嗓子里沙哑的哽咽,只轻轻抚着他的背,这一刻,这个男人就像一场战斗后唯一幸存的孤狼,这一丝男儿的哽咽是在为他的同伴哀伤。
她无法说出任何开解劝慰的话,只需要静静地陪着他,陪他度过这一刻的柔弱。
半晌,贺钧剑抬起头,除了眼眶有一点红,再无任何异样,他牵起秦若的手,“我贺钧剑何德何能这辈子能遇上若若,”他的话秦若只回之一笑,“也许,我们就是老天爷派来互相救赎的。”
秦若这一刻忽然明了,本该葬身凌河河底的秦若因为贺钧剑而活,这才有了她的穿越,如果原主没被他救起,她也没有穿越过来给原主报仇改命的机会,如今,她又千里迢迢救下了贺钧剑,环环相扣,一啄一饮皆是前定。
贺钧剑道:“那老天爷对我真好,把若若送到了我人生中,走吧,我送你出去,然后我牵引炸药的引线炸了这里。”
“你战友的尸体怎么办?”秦若抿了抿嘴,道:“我和妈接到部队的同志认领遗物和遗体的通知,我才赶来的。”
“这墓里,我见到了两具你战友的尸体,一具在出口处,少了左臂,子弹穿过太阳穴自尽,一具,在石门口,被石门压断了手指,眉心中弹而亡。”
贺钧剑道:“若若陪我去看看他们吧。”
秦若道:“稍微等一下,几分钟就好。”
她走到那蟒蛇跟前,对那被一缕寒光钉着七寸动弹不得的巨蟒道:“看你也算修炼小有所成,被那僵尸剥皮抽骨吃了个一干二净,你跟我做个交易吧,如果想活,我这把五帝钱辟邪剑还缺个剑灵,你供我驱使我这一生,也不到百年时间,在我死前定给你安排好后路,不会让你吃亏,如果不愿,那我无法信你不去作恶,只能杀了你,你自己选。”
要搁别的玄学师,见了这种阴物提剑就杀,秦若怜它倒霉也见猎心喜,才有这一番选择。
趴在地上陷入自闭的獓因听见这话不服气的轻吼了一声,这没脚的丑东西都行,他这个上古凶兽就不配吗?
“你别闹,我斩邪物又不是给人托梦,你成了我的剑灵是要给那些东西造梦吗?你不合适。”
秦若瞥它一眼,獓因又老实了。
那巨蟒没有丝毫犹豫,硕大的头颅点了点,刻得地板尘土飞扬,发出“咚咚咚”的闷响。
这也亏得这里僵尸多,又进来了一些人类,那个怪物有得吃才留下了它的魂魄,不然它的魂都早就被吞了。
“好,那我放开你,你不要抗拒我的契约咒。”
秦若说着,木剑一挥,钉死在那巨蟒七寸处的寒光一闪而没,然后巨蟒僵硬的身体终于又能活动了,秦若指尖弹出一滴血和契约符一起朝着它头部天灵盖闪去,口中低声道:“天地为证,契约为凭,入我灵剑,化身器灵,期限一甲子,如违主命,雷劫加身。”
那巨蟒乖顺的将头颅低下,任由秦若的血誓契约符没入了它天灵盖,然后,巨蟒化作一道黑光从木剑的剑尖没入,刻着符文的五帝钱辟邪剑剑身上,绕上了一个淡淡的黑色蛇影。
秦若满意的看了一眼,又打开包裹拿出獓因木雕,道:“回来吧獓因,你这一顿也收获不少了。”
吃的肚子滚圆的獓因一个纵深黑影朝着秦若扑去,下一秒,没入了木雕里,自动带上了颈项上的锁链,因为它发现了,只要听话,跟着秦若就仿佛有编制一样,比他辛苦几百年才吃一回饭那种捡仨瓜俩枣的日子舒服多了。
那没脚的丑东西都有编制了,它可不能落后。
秦若把木雕扔回包裹里,包裹一甩背在背上,对贺钧剑道:“现在好了我们办正事去吧。”
贺钧剑全程看着她跟收养宠物似的把那么凶残的两样鬼物轻描淡写的收服了,既觉得有趣又觉得她可爱的很,低迷的情绪也暂时恢复了两分。
“好,那若若陪我去找我的战友吧。”贺钧剑道。
“不,是我带你去找他们。”秦若朝他看去一眼,掏出了自己的罗盘,牵过他的手,牵引一丝煞气割破他的手指往罗盘中心阴阳鱼处滴了一滴血,随即她放开贺钧剑的手,道:“看我给你变个戏法儿。”
她指尖往阴阳鱼眼里灌入一丝煞气,催动罗盘,然后,罗盘上延伸出了一根红色的线,开始左右晃动,最后,指向了他们左前方的位置。
“走吧,那里有。”秦若看着罗盘,往前走了两步,才察觉贺钧剑还在原地,“怎么了?”
贺钧剑不说话,只伸出了手,“若若刚刚放开我的手了。”
“来来来,牵。”秦若哭笑不得上前,重新牵起他,带着人往指针指着的墓室走去。
朝左前方穿过两个墓室,他们见到了贺钧剑的第一个战友,只剩下半截染着血迹的军装。
贺钧剑看着那摊血迹和军装胸口处的大洞,放开了秦若的手,肃立,敬礼,然后弯腰捡起了那件残破的衣裳,一言不发。
指针又一转,这次,是另一个方向。
秦若主动牵起他的手,两人无声的并肩在这错综复杂的墓道和墓室之中穿梭,间或捡起半件沾染血迹的衣裳,间或拾起一把枪,贺钧剑能准确的说出每个战友的名字,到最后,见到他们残缺的尸体,他把他们全部抱起来送到了主墓室里。
主墓室里,华丽无比,墙上按北斗七星的走势镶嵌着夜明珠,每一个夜明珠下面的地面上,挖着三尺三寸长一尺宽三尺深的血池,里面殷红的鲜血已经凝固成了黑褐色,池底躺着一个已经成了干尸的婴童。
整个墓室的地上,刻着蚯蚓走泥纹一样蜿蜒诘诎的痕迹,凹槽里是黑褐色的,显然也是血迹。
所有的纹路延伸到了一个三尺三寸高但上面面积十分大的石台上,石台上,一副青铜的棺材放在那里,棺材下面,围绕着四十九个巴掌大小的青铜圆盘,里面有干涸的灯油和一点灯芯。
“若若,这是干什么的?”
贺钧剑上次带着战友埋炸药时来过这里,但当时命悬一线,只觉得阴森诡异,如今站在这里,一阵一阵的阴气仿佛要钻入人骨头里。
秦若解释道:“这是借命还阳阵法,这么浩大的工程,或者说这个墓地,就是为了让死人起死回生。”
“是那个怪物想复活吗?”贺钧剑问。
“不是,”秦若摇了摇头,“这些七星灯或者续命阵法,汇聚在这具棺材里,是让这棺材里的人汇聚这些陪葬的奴仆和婴童的全部寿命,并承受天谴。”
“那个女僵尸,就是这棺材里的主人,她不过也是这个逆天邪阵的一个牺牲品,选定生辰八字特殊的极阴女子,活活钉死在这棺材里,血流出棺材画满地上刻下的符文,这四十九盏借命灯才能燃起。”
秦若继续道:“血池里的婴童,和这里的这些僵尸,全都是活人被封进棺材里的。”
“这么丧心病狂……”贺钧剑想到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僵尸,那么多数量,这无数的墓室里的棺材,每一个里面曾经都是一个活生生被钉死在里面的人,顿时一阵惊寒。
“那个女僵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曾经她也是受害者,被这个阵法吸干了血,她就像个中转站一样,汇聚这些人的阳寿与命运,承受了这逆天邪阵的天谴,但好处却都归于被复活的那个人。”
秦若一时猜不透这墓主为什么会到魏晋南北朝时期的贵族墓中,但对这个阵法想要复活的人,她有个大致的猜测,可是显然是失败了。
借命还阳阵把这一坟墓活活被钉死的人养成了僵尸,女承受反噬天谴的女墓主成了紫僵,这才是那女僵尸说来到这里是回家的原因。
“那他们企图复活的是谁?”
贺钧剑眼里的秦若,仿佛在发光。
想起石门口闸门外面那幅壁画,秦若道:“冠军侯霍去病。”
惊才绝艳的少年郎,一生从无败绩,封狼居胥扫**匈奴王庭的冠军侯,任谁提起都忍不住叹一句天妒英才。
也不知道是几代后的哪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为了自己的目的做出这么疯狂的事。
“也不知道这青铜棺材里有什么,我想看一眼。”秦若看了看已经落了一层灰的石台,她有些犹豫。
“这有何难,若若看吧,”贺钧剑说着,抱起她送上了高台,秦若怕沾脏手掌的为难顿时没有了。
秦若朝他一笑,回到看到棺材里,果然,五根足足有巴掌长能把人穿透的长钉尖端朝上的钉子钉在棺材底下,当初那女僵尸还是活人的时候,被人活活摁在这钉子上钉死的,棺材底部沁着一层厚厚的人血干涸之后凝结的血痂,一枚莹润的玉雕佛牌静静躺在血痂上。
这已经是她见的第二枚佛牌了。
那棺材极深,秦若一手撑着棺材的边沿弯下腰正要拾取,就在她指尖碰到那枚佛雕玉牌那一瞬间,棺材忽地震动了一下,她脚边那四十九盏灯“噌”的亮了起来。
地上按北斗七星的走势排列的七个血池里,直挺挺的站起了七个婴童的干尸,漆黑的干尸比起白色骷髅来也只是多了一层黑色的干枯的皮,黑洞洞的眼眶盯着贺钧剑和秦若,一步一步缓慢僵硬的朝他们走来。
秦若快速拾起玉佩,猛地一脚踢出一个灯盘打在了瑶光位的干尸上,虽然他们命运确实可怜,但如今已经成了邪祟,秦若不想死,只能攻击他们。
伴随着一盏灯的寂灭,婴童干尸前行的速度慢了几分,那个瑶光位置上的干尸更是被那个飞来的灯盘打的后退了几步,秦若跳下石台先护住贺钧剑,如法炮制的用木剑飞速挑起一个又一个灯盘朝着那些婴童干尸打去。
四十九盏灯悉数寂灭,可是那些干并没有回去或者停下,除非痛下杀手,不然,无法阻止他们靠近。
要么用五帝钱辟邪剑直接斩杀,要么,破了他们忽然动起来的原因。
贺钧剑道:“墙上的夜明珠也是七星走势排列的。”
秦若恍然大悟,她眼睛一亮,朝着瑶光位上的夜明珠挥去一剑,一道黑影宛若灵蛇吞食一般朝着墙壁飞去,随即,衔起墙上一颗明珠折身飞来,墓室里暗了一瞬,荔枝大小的夜明珠落在秦若手里,她所在的这一方位置却骤然一亮,那个瑶光位上的干尸轰然倒地,瞬间化作了一具枯骨。
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巨蟒化作的剑灵几次飞出,衔来明珠全部到了秦若手里,秦若一股脑儿的递给了贺钧剑,“拿着给我照亮。”
暂时充当手电筒的贺钧剑乖乖接过,拿着七颗夜明珠,这里亮的过分,其余地方却是昏暗的。
“你们埋的炸药在哪里,把这里炸了吧,这里确实很邪门儿,”秦若解释道:“我跟那个女僵尸应该是一样的生辰八字,所以我刚才探棺取物那一下,阵法却已经启动了。”
“若若你有没有事?”贺钧剑担忧的看她。
要是会伤到他的小姑娘,那他宁愿昨天就死在这里了。
“我没事,”秦若轻轻笑了下,道:“只是这件事还没有完。”
她展开手心,手中是一枚正面雕刻着燃灯古佛的羊脂玉玉牌,还有一枚雕刻着弥勒佛的佛牌在她的包裹里。
燃灯古佛又称定光如来,还有一种称呼,叫过去佛。
而弥勒佛,相传是释迦牟尼预言的接班人,未来会降生在人间,渡劫成佛,又成为未来佛。
那是不是还有一个地方,有玉雕的释迦牟尼佛牌,象征着现在佛?
那个弥勒佛出自魏晋南北朝的猜测还没有证实,根据那小厉鬼所说,那秦省某个村庄里国家队的考古人员和村民已经遭了殃。
秦若道:“贺大哥,那个一村村民全死了的村庄,是不是在秦省?”
她问出来又恍然记起,贺钧剑说的是西南地区的一个村庄。
她又自己道:“哦我记得你说过上在西南地区。”
秦若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小厉鬼说的话,女僵尸不是秦省那个古墓里出来的,她只是再找诈尸或者鬼气浓重的古墓吞噬修炼,活人和僵尸脑髓以及鬼都是紫僵食谱上的东西,但是所有僵尸对死人都没兴趣。
这也是贺钧剑的战友们有些有残骸有些只剩半件军装的原因。
她要找到那个弥勒佛的玉雕佛牌所在的墓地,再查端倪。
这些事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秦若长出了一口气,对贺钧剑道:“你们埋的炸药在哪里?”
“外面在墓地下,周围都埋下了,但是因为那怪我子弹打不进去,所以次派遣我们潜入墓地安装炸药。”
贺钧剑说着,一指这间墓室的西北角,“只要在那里一点引线就能炸毁这里。”
“我们带了活的鸡鸭兔子,转移那怪物和僵尸的吸引,引线都与地下的炸药接好了,只要点燃就能引爆,可是却没有机会……”
“那你们怎么进来的?”秦若道。
“我们从这墓地最西面的地下暗河里挖通了上来的,可是那处已经炸毁了。”
“走吧,咱们出去,点引线的火我在外面就能放。”
秦若听得心下一疼,有去无回的任务,所以逃生的出口全部都炸毁了。
贺钧剑把战友的遗体整齐的放在了西北角埋炸药的前方,包括石门口那两具,他朝他们敬了军礼,秦若上前,放那炸药的引线上牵上一丝煞气。
随即,和贺钧剑一起往外走去。
走出主墓室,秦若小腹一阵酸痛,这个节骨眼儿上,她那月底来的大姨妈推迟了几天终于造访了。
“若若?是不是受伤了?”贺钧剑紧张的抱住她,想看看她身上有没有伤,却又有些顾虑。
“我肚子疼。”秦若这时才察觉自己又饿又累,她佩服贺钧剑,也不知道多久没吃饭了,好像没饿的样子。
“我背着走得快些,上来吧。”贺钧剑一手扶着她,在她身前弯下了腰。
秦若犹豫了几秒,小腹实在难受,她轻轻趴到了他宽阔的背上,那一瞬间,手下结实的身躯一紧,随即才若无其事的起身,背着她一步一步朝外面走去。
到了出口处,煞气封死的出口在他们到来时自动散去,贺钧剑背着秦若重回人间。
“放我下来吧,”秦若从贺钧剑背上下来,给木剑上渡上一丝功德紫气,她要送墓地里贺钧剑的战友去投胎,可是下一秒,秦若却发现,这墓地里,没有一个生魂。
秦若眉眼一厉,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