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看你随便看, ”男人双手捧着那方又矮又宽的大印,往秦若跟前一递,满口胡诌道:“这印跟普通官印私印可不一样, 官印镇平民, 私印表身份, 可是我这方尺寸特殊的大印。”
他说着, 语气故意一顿, 刻意压低声音道:“我这可是镇鬼的!”
秦若嘴角始终含着笑,还时不时满眼惊讶的点点头,这时她一伸手, 想要摸一下那大印,却被男人倏地往后一缩, 躲开了她的手, 男人一脸高深莫测道:“哎这可不兴摸, 这等好东西都是有脾气认主的, 也就我家祖上老祖先是曹公收下的发丘天官我才能这么拿着, 你还没交钱, 碰了可就损了这大印的灵气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买了。”秦若状似扫兴的皱了下眉头,一脸不高兴的道:“都不能碰我要它当传家宝放着看吗?”
男人见秦若不高兴, 反而心下一松, 他就怕遇上懂点皮毛的,既然是个有钱的门外汉,那就好说。
“那……与姑娘你遇上也是缘分, 就破个例让你瞧瞧, 但是,我这多少代的传家宝了, 那可不便宜。”
男人一脸的故作慷慨,“给你看看见见世面也行,毕竟遇上了,但是想买……姑娘你怕是也要掂量掂量。”说着还眼神上下打量了秦若一眼,似乎光明正大的在衡量秦若的购买力。
故弄玄虚罢了。
秦若心下嗤笑,脸上也恰到好处的露出一抹惊喜,“那……那我拿在手里看看,我也没见过这样的大印好奇的很,如果看看还喜欢,那……钱不够我回去取也要买了。”
这话正中那老赌棍下怀,他一脸高深的往前一递,“你看看也无妨,毕竟买卖这等物件儿讲究的可都是缘分。”
秦若受宠若惊的点头,伸出右手往那大印上轻轻一搭,状似在看那印头睚眦兽头那里的血沁,手下却感觉一股透骨的凉意袭来,秦若不动声色收回手,道:“这鸡血石这儿的血沁不俗,红的是真漂亮,就是少了些,老板你这传家宝多少钱肯割爱?”
她一边感叹着挑剔了两句,又问了价格,这在男人心中,活脱脱就是想买故意压价的顾客,他激动的心下直发笑,面上忍痛一咬牙,伸出了一只左手,“一只手,不讲价!”
“五十?”秦若瞪大了眼,“太贵了太贵了!”她一脸你在诳我的表情,掏出了那獓因像,“我才收的,这宋朝的金钱豹才五十,紫檀木的!”
说着她口中又随意扯了一句,“宋徽宗玩儿过的物件儿。”
男人脸色铁青,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五十?我这上千年的传家宝,五百块,少一分都不卖!”
“如今挖人祖坟可是反、动分子,至于镇宅,我家不缺钱习惯用财气镇宅,我就看上了这个龇牙咧嘴的这个豺狼,四十九块,卖就卖,不卖那就是与我无缘。”
秦若口中振振有词,却把那男人气了个仰倒,“豺狼?这是睚眦,是龙的儿子!”
这哪儿是个门外汉呀,这就是个人傻钱多的土锤!
男人心下鄙夷,长得看着一脸灵慧,内里却是草包,真是人不可貌相。
吐槽归吐槽,可是秦若一脸你不卖就算了的表情,让男人十分为难。
而且这个门外汉根本不懂老物件儿的妙处,盯着一处可有可无的血沁喜爱的不行,这让男人觉得他前面那些噱头仿佛媚眼儿抛给了瞎子看。
“既然老板为难,那就算了,传家宝还是留着的好。”秦若感叹了一声,就要走。
“别别别!”男人下意识的出声拦住她,“我闺女得了大病等钱用,姑娘你就再加点吧?”
说着他又开始了苦情戏。
“这个价都是感动老板一片慈父心肠才出的,”秦若笑道:“我家虽然不缺钱但我也不能这么糟蹋。”
她说完,干脆利落的转身,似乎不想再讲价了。
“等等,我卖,你再加一块凑个整,我卖了!”男人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秦若的胳膊,终于挡住了要走的肥羊。
“好,那就加一块,祝你女儿早日康复。”秦若脸上噙着一抹真挚的笑,从兜里掏出一叠钱,不多不少,正是五张大团结,干脆利落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拿来了那大印。
男人虽然一脸的心痛,心下却嗤笑一声,呵冤大头,他家那短命的老不死的不知道上哪儿捡来的,当年因为这东西差点被□□,如今好了,遇上个冤大头可不就钱到手了嘛。
秦若连同那布包裹一起把那大印一卷,她知道男人心下肯定说她是冤大头,可是冤大头到底是谁还未可知呢。
男人拿着钱匆匆出了新南桥巷子,朱老板见秦若到底是买下了,一时心下涌起好奇,对她道:“你这……秦大师,你这也不是上当受骗的主儿啊,怎么滴,这西贝货还有说道?”
秦若笑了下,“那男人说女儿生了重病,我就动了恻隐之心买下了,就当做善事了吧。”
“我信你个鬼哦,”朱老板笑骂,“一眼断人生平事的玄学大佬,还能被那人骗了去?”
“好吧,那我说实话,”秦若满脸认真的道:“只是觉得这大印好奇,买来研究研究,看着确实是个西贝货,但心下好奇难免冲动消费。”
“你牛!”朱老板给她竖了个大拇指,“五十块巨款说买就买,只因好奇,来来来大佬,看我这摊儿上有你好奇的吗?”
他说着手上比了个八,“熟人八折!”
“那不能,咱们都是熟人同好,我可不能断朱老板财路。”秦若摆手一笑,“行了,你今儿好好守着吧,能发大财。”
说完,朝他一挥手,其他摊位也不逛了,她现在对这发丘天官印满心的好奇。
坐上车回到兴安路贺家,秦若拎着包裹进门于忆梅也从来不打听,她的房间刘嫂要收拾前也会提前询问她,这种尊重让秦若住的很开心。
虽然她背地里做的事足以偿还住宿费和伙食费,可是表面上她却是个寄人篱下吃软饭的,这让秦若琢磨着得明面上做点什么。
但现下她还没想好做什么,秦若心里这么想着,跟于忆梅打了个招呼,然后上了楼。
把那獓因像把关公木雕像跟前一放,秦若这才把那发丘天官印的包裹放在了桌子上,打开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她还是没有看出门道来。
就像是雕刻行业的门外汉随手取边角料刻了这么一方大印,秦若虽然对古董没有多少研究,但她的阴阳眼看得见这些古物上各种各样的气运。
只要是百年以上的老物件儿,必然有独属于它自己的或浓或淡的气,可是这么大一块鸡血石雕刻的大印,却愣是没有任何气息,说明这就不是古董。
连一百年都没有,还敢充千年前汉代的东西,真是只要胆子大曹公来站台啊。
秦若拿着左左右右翻来覆去的一顿看,鸡血石上好的一点血沁都在睚眦眼睛上,印面上金文阴刻的发丘天官印五个字,笔触凹槽之间,甚至每一条刻痕里,都有沉淀的黑红色干硬物质,看着大约是干了的印泥。
依旧没个头绪,可是借着兽头九环刀的威力她触摸这大印那一下,那一股森冷森冷的寒意又不似作伪。
一时想不透,秦若也没多做纠结,去洗手间洗了手下楼,刘嫂做了粉蒸腊肉,炒了个蘑菇,还熬了鸡汤,所有菜都是秦若爱吃的,她摸着肚子坐在座位上苦笑,“刘嫂这手艺啊我非得胖了不可。”
于忆梅笑道:“我多少体重偏瘦,今天一上秤,胖了三斤!如今跟着若若一起吃饭,我是胃口越来越好了。”
“你正在长身体,妈妈也在长肉,刘嫂也一天劳动辛苦,咱们一起长肉一起胖。”
刘嫂泡了花茶端到客厅里,听到于忆梅的话笑着道:“我自从来贺家,从没觉得辛苦过,每天都像过年一样的好日子。”
于忆梅笑着道:“咱们这么多年关系了这些话都不说了,咱们就是一家人一起好好过日子。”
秦若听贺钧剑提过,刘嫂是二十五年前从家里逃出来的,她没儿没女,男人赌博家暴,她逃出来遇上回故里给哥哥上坟的于忆梅,就一直在贺家做工,没工钱,但是一应花销包括她本人花销都是于忆梅承担,生死都在贺家了。
刘嫂脾气好也没什么坏心思,照顾于忆梅,操持贺家三餐家务,她自己也有了家。
也是这么多年了,所以刘嫂比起佣人来更像贺家家人。
秦若看了眼笑的憨厚温柔的刘嫂,目光在她眼尾夫妻宫扫过,眼神一闪,怪不得在贺家一待就是这么多年,那男人何止是家暴,差点要了她的命,不过刘嫂却不知道,她的一次反击彻底的解决了人渣,为她的孩子和她自己的遭遇报了仇。
“坏人自有天收,所以啊三们三人好好过日子,其余的事就不用担心了。”
秦若话里有话的一句感慨,让这几天惴惴不安的刘嫂略略安了心,每年到十月她总是会梦见她那恶人丈夫把她抓了回去,打她折磨她,也总梦见足月的孩子被那人渣活活害死的画面,总是担惊受怕。
遇上夫人得到救赎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好运,贺家就是她的家,可是过往总是缠在回忆里时不时出来蜇她一口,也许就像若若说的,坏人自有天收,那个人渣兴许已经死了。
“这才对嘛,要展颜笑,你看若若来之前我动不动沉湎于回忆与痛苦中,身体越来越弱,再看看我现在,脸色红润气血足,心情就像蕴养宝石,长期的好心情能蕴养出夺目光彩的宝石,而不好的心情,就是宝石里的杂质。”
于忆梅端起玻璃杯,朝秦若和刘嫂展示,“看,这酒红色的茶汤在玻璃杯的映衬下像不像红宝石?”
“妈妈这比喻很好,”秦若说着,心下忽然一动。
鸡血石作为一种大自然蕴养出来的宝石,它埋在土层里千百年,哪怕没有雕刻不是千年前的古董,但宝石本身应该是有气韵存在的,但是那方大印,却没有!
那石头确实是鸡血石,不是造假,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鸡血石只是个封印的手段,重要的是它要保护的东西!
于忆梅一个比喻一语点醒梦中人,秦若坐不住了,道:“妈妈,你一句话点醒了我,我要去验证我的一个想法,我先上去了!”
“好,去吧。”于忆梅笑着道:“把花茶端上去喝了,能助眠养颜,我喝完也要睡觉了。”
秦若应了一声,端起茶杯朝刘嫂和于忆梅笑了下,转身上了楼。
到了房间里,秦若反身锁上门,她找了一圈,没找到可以用的东西,拉开抽屉,抽屉底部静静躺着一把裁纸刀,秦若拿起来,一手取来那大印,坐在书桌前左手刀右手印,那刀子毫不客气的朝着那鸡血石的大印撬去,可是硌的左手都疼了,那鸡血石别说裂开了,连个伤口都没划下。
秦若又试着画了一道解封符,对着那方大印一用,一簇蓝色的火鸦一闪即逝,还是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难道她想错了?
看着桌上这个东西,秦若却隐隐觉得里面绝对有惊喜,她就不信她弄不开!
秦若端了盆子“噔噔噔”跑下楼,楼下,于忆梅正好喝完了茶刚要进屋进屋休息,见到秦若端着个盆,不由好奇,“若若这是?”
“我在变戏法儿,能不能成功还不一定,成功了再给妈妈看。”
秦若朝她一笑,进了厨房,找到装醋的瓶子倒了大半瓶在盆子里,然后又风风火火的上楼,把那大印拿到洗手间洗了表层干涸的那层黑红印泥一样的东西,然后擦干仔细看,印面边上那两道阴刻纹,看出了点门道,就像……就像是镶嵌进去的榫卯。
其实一力降十会,她找个石头总能砸烂,但是万一伤了里面可能存在的东西就白折腾了,于是找了个下刷子蘸着醋一顿刷,然后一个不小心,手指指节磕在了那印的边缘棱角处,疼的秦若“嘶”的吸了一口气。
手指伤口处滚出了一滴血珠,正巧滴在了那印面的那个天字上,紧接着,大印印身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咔嚓”声,一道细如头发丝的裂痕出现在了侧面印身上。
难道……难道解封还得用人血?
秦若倒吸了一口气,看了看手上的伤口,一咬牙,朝着“发丘天官印”五个字里除了天字之外的四个字上各自又滴了一滴血,然后“咔嚓”几声声音大写的碎裂声传来,那坚不可摧看似毫无人工合成痕迹的鸡血石大印就裂开了。
印头上的睚眦像掉落,几面印身裂成了一堆碎片,唯一完整的,除了一指厚的印面毫发无损,再无其他。
如果非说有什么异常,那就是那印面断裂的过于整齐了,就像这本来就是一指厚的一块鸡血石平板。
难道她浪费了五滴血和五十块钱就折腾了这一堆废渣?
秦若把鸡血石的残渣扫进垃圾桶,留下了那个沁着一点血沁的睚眦和宛若一个平板电脑的印面。
她没有顾上多搭理那睚眦兽头,拿起那印面进了洗手间放在水龙头下一顿冲洗,然后,她发现这个东西,兴许她可能搞错了正反面。
只见手中那一方成色并不好的印面,因为她那五滴血,倒是显得妖娆了不少,泛着黄白的印面上那血迹纹路像是一朵丝丝缕缕相互勾缠的花,又像一道符文。
被保护在石头里的内面,打磨的平滑如水,看着那光滑又昏黄泛白的石面,秦若想到了一样东西——
鉴!
我国四大名著之一的《红楼梦》,一面风月宝鉴要了贾瑞的命,这么平滑的面,就像铜镜,兴许,这也是面镜子呢?
秦若双手端起来一照,虽然那鸡血石的石面看着透光,但是并没有照出她任何的影子来,可是,照不出人影可以理解,但是,这么光亮的面连个反光的光影都映不出来?
就在这时,变故丛生。
忽然,房间某个角落里“咯噔咯噔”一阵东西磕碰的响动,这大晚上的,但凡秦若不是个专治厉鬼三百年的玄学大师,她就该被这骤然出现的响动声要吓软了。
众所周知恐怖片和闹鬼现场大多都是从一阵响动开始的。
秦若还捧着那鸡血石印面站着没动,只是支棱起耳朵在听说哪儿的动静,她这房间里,关公爷木雕坐镇,如今还来了一只凶兽,可以说是鬼神不侵,至于蛇虫老鼠,连这一层都不敢上来,甚至这栋小楼都不敢靠近。
就在此时,响动的声音忽然越来越大!
秦若放下那块印面转身,她背后,是衣柜,衣柜底层放着她从凌阳县带回来的那个木箱子。
可是就在她转身的瞬间,一切响动像是被一只大手掐灭了一样倏地烟消云散,甚至都没余音,就那么一下斩断了似的不见了。
秦若上前拉开衣柜,她封上的箱子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异常,她看了两眼,回头看向桌上那印面,没有关门走回书桌前,再次拿起那印面,房间里没有响动发生。
难道她想错了?
今天和昨天,这房间里唯一不同的,就是手上这东西和窗台上给关公爷护法的那獓因像,那东西拴着锁链不可能闹出动静来,那就只是手上的这块东西可能引起变化。
秦若拿着那鸡血石印面一转身,她这房子朝南,衣柜在北面,如今她那一转正好朝北,房间里响动迭起,她又一转身,面朝西,响动又消失了,她低头看着手上的印面。
如果此时还不明白手上这玩意儿和她箱子里的某个东西有联系,那也是白活了。
秦若拿着那石头印面转身往衣柜跟前走,响动越来越大,“咵咵咵”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以秦若良好的视力可以看到那箱子被这动静震的微微摇晃。
她转身把石头印面放回桌上,然后走过去抱起也放在桌上,一手打开箱子一手把那石头印面往箱子口一放,然后她看到那块在凌阳县西市得来的土疙瘩红光冲天,欢喜的在原地震动摇晃着。
她来了燕城一个月了,把这宝贝儿竟然忘了。
一手拿起别人碰之则寒意弥漫的土疙瘩,一手拿着那鸡血石印面,把两样东西往跟前一放,“咔嚓”一声轻响传来,却是两样东西都开始像蜕皮一样脱落。
秦若赶紧放在旁边的桌面上,免得落一箱子渣滓,这褐色的土疙瘩表明这层结晶体是护宝泥,而且还有一道玄学手段的封印,她本来兴致勃勃好奇至极,但是当时离开凌阳县在即时机也不合适,来到燕城又被各种各样的事情耽误,一时把这东西忘在了脑后,却没想到相隔千里得来的两样东西竟然还有联系。
就在这须臾之间,桌面上两样东西都模样大变。
那丑丑的褐色土疙瘩脱落掉了表明的那一层厚重的护宝泥结晶,露出了里面的真容。
看着像一个铜黄色的菱花镜,古代女子闺阁里那种小镜子。
而那鸡油黄的印面,褪去了一层像是杂质一样的东西,刻着字的那一面,油润的鸡油黄上沁着血丝,就像天然的顶级鸡油黄鸡血石,而平滑的那一面,脱落掉了表层的外皮变成了莹润的白色。
难道这是大小两面镜子?
秦若这么思忖着,伸手先拿起那面菱花镜这才看清楚,这根本不是什么菱花镜,这是个罗盘。
只是这罗盘,过于精简了,比起后世里那些一圈一圈年轮一样上面雕刻着无数奥秘的罗盘,这一个简单粗暴。
整体上一个女子手掌大小的铜制圆盘,铜黄色,天池中心卧着道家的阴阳鱼,一黑一白交融相接,外围两圈算作一个整体,内里是十天干,外围上十二地支,再外围,一个正八边形,乾、坤,震、巽,离、坎,艮、兑八个方位各据一边。
再外面,就是正八卦与全盘边沿的空隙处,刻着些诘诎奥秘的符文,这就是正面全部的东西。
就完了,没有指针没有河图洛书和卦象天星,就仅有这些。
秦若拿起这罗盘,翻开露出北面,北面有一个字,阳刻的天字。
她心下一动,拿起旁边的石印面,那本来作为印面存在的那一面,上面阴刻的五个字就是有一个天字。
她把两样东西面对面拿起来,无事发生,别说震动响动,连个细微的变化都没有。
秦若看向那罗盘,化繁为简的东西往往更加高深,可是没有指针怎么用?
就像倒醋刷鸡血石一样,不管有没有用,试还是要试的,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呢。
秦若放下两样东西,左手食指中指两指并拢,大拇指把无名指和小拇指扣在掌心里,这姿势却是一个玄门最简单的法诀,她往自己右手小臂处一点,那里安静的兽头九环刀图腾,就是取之不尽的煞气储存器。
太极阴阳鱼黑鱼象征灭,白鱼象征生,一生一灭一轮回,就是万物周期。
秦若把指尖牵引出来的煞气往那罗盘黑鱼里一点,又往白鱼的阴眼里注入了一丝,果然,罗盘上出现了一道光,但转瞬即逝。
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但有煞气还不够,还得有生机。
秦若想起了齐国六字刀币,那上面天地赠与的功德紫光,就是生气的一种,但那种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她已经用了好几次不能再随便使用,毕竟它不可再生。
她看着罗盘,心下一横,借了右臂上一缕刀锋往左手指尖一划,一滴血珠滚了出来,她先滴了一滴到那黑鱼中心的白眼处,又逼着指尖血滴滴落入那白色的阴阳鱼里,血落入瞬间就被消失了,直到第九滴血珠灌入,那白色阴阳鱼一闪,却是已经够了。
秦若没有再逼着指尖的伤口,很快就不渗血了,她拿去那罗盘再次面对面往那石头印面上一放,一道红光冲天而起,平滑的石面左下角出现了几条弯曲的线,然后那线斗折蜿蜒宛如蛇形,分明就是山脉走势,却是一幅古代地图的残篇,或者说一角。
秦若看了看印面上其余三处各据一方的空白,想起了背后的字。
发丘天官印,印就是这个承载地图的印鉴,天字印证在她手里这方罗盘上,那么也就是说,还有三样东西,印着发,丘,官字的三样东西是承载这幅地图的另外三角。
找到了或许就能拼成一幅藏宝图。
秦若把两样东西各自拿开,白玉印鉴上的线条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她刚才眼花幻觉一样,这幅隐形的地图做的这么繁琐,地图集齐后指向的地方,就很让人好奇。
不过好奇也白好奇,这两样东西都是机缘巧合得来的,一个在凌阳县一个在燕城,她就是转遍华夏,未必能遇上其他三样。
好奇归好奇,不过秦若一向看得开,得失之间都是因缘际遇,不要强求,侥幸遇上或者最后集齐,有机会探秘固然好,但是,就算只能遇上这两样,她见识了这么高深的玄门手段,也是不俗的经历。
秦若如此想着,心态平和了下来,把那印鉴放进了那箱子里,然后手中拿着那罗盘把玩,看了眼窗户跟前敛声静气的两个木雕,她放弃了试验的心思,还是别打扰关公爷了。
左手拿起罗盘,右手逼出胳膊上一丝煞气,然后就见那安静的罗盘阴阳鱼迅速转动,最后中间生出了一厘米长的一条黑红的血线,直指她右手臂的方向。
不错不错,她唇角微微弯起,右手的煞气一散,那罗盘上的指针也不见了,安安静静侧面看就像一面菱花镜。
秦若满意了,今晚一顿折腾,还用了她那么多血,要知道玄学大师的每一滴血对画出的符都有加持效果,可不能随便浪费,也幸好这个罗盘还是有用的。
把箱子又封上之后放进衣柜底层,秦若放下罗盘开始打扫房间和桌面,这罗盘表明那层护宝泥结晶渣滓掉的到处都是,秦若把房间收拾完。
看了眼表已经半夜一点了,她简单洗漱了下,把盆子里的醋倒掉清理了洗手间,这才打了个哈欠上床睡觉。
睡过去没多久,秦若就在梦里听到一阵求救声,她皱着眉头仔细听,却一无所获,随后,梦里的声音消失了,她再次醒来,天光大亮。
秦若洗漱完毕看了眼手表,八点过五分,她走过去拉开窗帘,回来的时候无意间看到桌上的罗盘,只见昨晚已经收回的指针,却指着震位。
震位在东,秦若看着罗盘,皱起了眉头,猛地想起了昨晚梦里那道似有若无的求救声。
在东的……
梁家!
梁家昨天根据她的掐算去了那母猫身死的地方,武家屯向东七十里的坟茔。
难道出事了?
秦若一番掐算,却是已经找不到晁文强的身影,那些人里只有晁文强跟她算是牵连了一点因果,借着这点因果一番掐算,可是如今却找不到人。
出事了!
秦若面色一变,拿起罗盘往兜里一揣就下了楼,于忆梅见她难得起这么早还挺好奇,“若若今儿怎么起这么早?”
“出了点急事我要出趟门,”走了两步,秦若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顿住脚步,看向于忆梅道:“妈,中午我不回来吃饭,不要给我留了,还有,如果我今晚回不来,你不要等我也不要担心,早早睡。”
于忆梅脸上浮起一丝担忧,但见秦若面色严肃似乎很急,只得按下担忧点了点头,“好,妈妈知道了,你快去忙吧。”
秦若点点头,脚下不停出了门,却没看到于忆梅脸上的担忧,这一刻她无比庆幸于忆梅的开明和对她的尊重。
直到看不见秦若的背影了,于忆梅这才收回视线,孩子大了有各自的事,她不会过问,她坚信她的孩子们不会走岔路,那么具体做了什么,跟她说不说又有什么关系呢。对秦若是这样,对贺钧剑她也是这样,只是到底难免担忧,等若若这次回来,她要好好跟她谈谈。
打定主意,于忆梅心下的担忧微微松懈了些。
却说这头秦若出了门,她来不及再慢慢等车,掐了个符诀画了个引路符,随即,不到两分钟一辆出城的公共汽车停在了秦若所在的站点上。
秦若上了车,司机还口中在感叹,“嘿,今儿真是怪事,总想往这一路开,难不成这一路有宝?”
口中一边念叨着,一边平稳加速的往城郊的方向开去,出了城,秦若看着前面不远处的站点,起来身走到下车车门处,掏出两张大团结递给那司机师傅,“谢谢师傅,耽搁了你行程,我给你做经济补偿。”
她放下钱,车子正好到站,她下了车,也不管身后那司机师傅的喊声,迅速走进了山间的小路上。
走到山林里,指间掐了一道御鬼符,秦若厉声道:“方圆十里厉鬼速速来见,违者必遭雷诛!”
随后她掏出罗盘,里面已经灌满了生机与死气,够她用一段时间的,秦若左手拿罗盘右手一点,一道黑红指针出现快速转动,方圆十里五道阴煞之气迅速聚来,却是这里没去投胎的厉鬼。
秦若也不废话,牵着五个鬼身上的因果血线指尖飞舞之间编织了轿子,五鬼俯首不敢有丝毫怨言。
如今没有车,她骑自行车骑过去黄花菜都凉了,她想过找贺家的车送她一程,可是她不想跟贺家多做牵扯,五鬼抬轿是最快的到达目的地的地方。
秦若一坐上去,最强的厉鬼俯身道:“请大人指路。”
“这里一路向东南走七十八里地,避人速行!”
“是。”领头的厉鬼应下,随即飘去头前开路,一路在山间疾驰,朝着那目的地而去。
十月的山间草木枯黄,在山野间急速掠过的一抬因果轿子,越过枯黄的杂草掠起一阵凉风,那领头的鬼是个会来事儿的,怕行的太快疾风吹着秦若,一边开路还用自己的鬼气掠开了吹来的冷风。
九点五十,秦若看到了前面那一处坟茔。
“停!”秦若一喊停,轿子立马落下,“你们自去找地方休息,不要离开太远,等我处理完此间事必有你们好处。”
秦若说完,朝那坟茔走过去,手中的罗盘急速旋转,指针却没有停止,也就是说这一片墓地里,四面八方都是阴煞之气。
可是秦若的阴阳眼并没有看到一个鬼魂,她穿过墓地走到背阴处,只见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凹痕土坑,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那里长久躺过似的。
正是那通灵母猫的葬身之处,躺了将近三个月,自然把这里的土压下了一片凹痕。
通灵母猫虽然死了心存执念,体内一股气困着一魂不散,但没过百天按理不该诈尸呀。
何况王城脚下,封建王朝的龙脉曾经在这里绵延更迭,邪物诈尸的几率就更小,况且有梁乐在,这母猫不会伤人,到底哪里出了变故?
秦若走近,一股鬼气扑面而来,可是却只有气息,她的阴阳眼并没有看见鬼物,她弯腰捻起一撮土,带着一股血腥的味道钻入鼻腔,她皱了皱眉,这不对劲。
把那撮土往罗盘上一放,她率先要找的,就是这母猫如今在哪里。
罗盘也不负她所望,指针迅速旋转之间,朝着东北方向停了下来。
前面东北方向,正是一座丛林茂密的山。
秦若也没有多做耽搁,毫不犹豫的拿着罗盘按照指示的方向往前走去。
入了山林,空气更加寒冷,地上的草木都枯黄的差不多了,踩上去发出清脆的摧折之声,她一路往里走,翻过两座山峰,本来指路的指针,却疯狂的旋转了起来,似乎四面八方都是目的地。
四面八方找不见,那么不见天上便是在底下,秦若低头看了眼脚下,这一片的草木干枯的格外严重,几乎已经化作了肥料落在了地皮上,她抬头再看,树木遮盖下的一片小小天空像个窗口。
收回目光再看四周,周围的树木却是形成了一片死地。
引她进死地,生门开在天空里,也就是说她插翅难逃?
“小小死地想困住我?”秦若冷笑,“装神弄鬼!”
她把罗盘一收,左手按在右手小臂上,“亮个相吧小宝贝儿!”她的法器也是时候出来亮个相了。
秦若笑着一声调侃,左手缓缓从右臂里抽出了一把大刀。
那把大刀煞气逼人,刀柄上睚眦做吞口,刀身上九环加身,刀刃上弥漫着一层血光之气。
正是那兽头九环刀,不过,却不是那刀本体,而是煞气凝聚而成的一柄刀,但是诛宵小斩邪祟却是够用了。
正在此时,天色忽的一暗,如果不是手腕上姜望云送的手表显示才十点四十,真的仿佛太阳落山天黑了似的。
左边疾风一闪,一道鬼影朝着秦若抓来,她脸上甚至都感觉到了那阴冷的气息,秦若不慌不忙抬起手腕抡起大刀一斩,铺面袭来的阴冷骤然一散。
大刀不用多花里胡哨的动作,毕竟这刀千年前就一个作用——斩立决。
用这些小厉鬼来对付她,就算没有这大刀,也只是给她送战绩而已,真的是厉鬼给阎王送快递呢当鬼当的不耐烦了。
“一起上吧少浪费时间!”
秦若口中厉呵落下,四面八方的树荫里阴影袭来,密密麻麻的厉鬼朝着秦若攻击而来。
这是鬼海战术吗?
与此同时,树林里层层叠叠的迷雾弥漫开来。
那带着阴森恶意的厉鬼把秦若围困住之后并没有急着攻击,一个个目光贪婪的看着她,又有些忌惮的扫过她手中的刀,他们惦记着她的肉身,垂涎她的灵魂,虽然略有些忌惮她手中的大刀,但贪欲终究占了上风。
厉鬼心有灵犀一般一齐朝着秦若攻击而来,连空气里都是粘稠的鬼气,秦若眉眼一厉,在大刀刀刃处画了一个诛鬼诀,但凡这里厉鬼不是这么多,但凡她手中没有这生了器灵至刚至强的刀,只要少了一个条件,这诛鬼诀都无法使用的。
因为诛鬼诀生效之后带着审判的气息,可不单单是简单的魂飞魄散。
还有业火清算!
这一道符诀,也只有惊才绝艳天赋惊人的玄学大师才画得出来,不仅考验气运,也考验天赋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