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技术

◎失去才知后悔。◎

凝珑看呆了。

她倒是挺喜欢, 但当着程延的面开箱,总让她有种搞外遇被捉奸的感觉。

大夫看到也只当没看到,搁下几瓶金创药便匆匆离去。

程延走近了看,发现箱里物件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

胡昭仪在纸条上写道:“都是你喜欢的模样。”

程延仔细看去, 物件材质虽不同, 有玉的有木的, 有的刻了鸳鸯戏水的纹样,有的通体流畅, 但它们的长短和前端上翘弧度都一模一样。

跟他自己的很像。

程延眼前一黑。想他不过二十四五的年龄,平常刻苦锻炼健身,自认能力不差。难道他技术当真差得要死, 害凝珑要靠这物件止渴?

程延挑出一个跟自身最相像的杆子, 端在手里问:“你觉不觉得这东西看起来很熟悉?”

凝珑闻言看去。实话说, 她没想到有生之年会看到世子爷拿着一根玉杆子, 问相像不相像。

倒是很熟悉。

俩人早已褪去了说这事时会有的羞意,如今一个认真问, 一个认真想。

凝珑嗫嚅道:“这不是冠怀生的嘛……”

程延早已忘了冠怀生是什么样,但看这杆子倒也不难猜出。

难道她觉得冠怀生的那物比他还要好?

凝珑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那里是不是也抹了易容膏?不然之前那一夜我怎会辨不出你的身份?”

程延在脑里飞快回想。当时的确想抹,但怕抹坏了, 于是就没再打主意。

所谓不同,想是抹在别处的易容膏发挥了强作用, 临时把他那处也变了个形状。

程延沉声回:“没抹。”

“那怎么会有不同?”

“不知。”

凝珑不信, 勾手让他过来。他捧着杆,她指着杆, 俩人就这问题好生探讨。

“不过胡昭仪为甚会送你这些物件?难不成先前你曾在她面前提过一嘴?”

凝珑立即回话:“绝不可能!”

她竭力回想着过去她与胡淑欣之间的来往。

最初二人应结识于一场赏花宴。那时胡淑欣初来乍到, 被纨绔子弟调戏, 她实在看不惯,挺身而出将她胡淑欣解救出来。后来她与其他贵女偎着美人靠的阑干聊东聊西,而胡淑欣就在她身后默默听着。

想是在那时听到了一些关于这杆子形状的风声。

想到此处,凝珑又觉那句“绝不可能”很打脸。干脆闭紧嘴巴,死死盯着程延手里的物件。

程延信心大挫,难道他能力真的很差,让她宁愿看死物都不愿看他的活物?

他把那物件往前一递,“这礼物可还满意,要收下吗?”

凝珑没多想,点头说收下吧。哪知话音刚落,就见程延忿忿起身,直接离了屋。

莫名其妙。

凝珑喊云秀过来。云秀瞧见那箱里的物件时吓了一跳,捂着心口道:“这是作甚?”

说罢发现了凝珑身上的伤:“姑娘脚还伤着,这几日就戒一戒需求吧。”

凝珑把物件往**一扔:“你想哪儿去了?难道我还会疯得一个接一个地亲自去试?”

又问云秀:“箱子有还没拆封的,你若乐意,拿几个去玩一玩。”

云秀立马捂紧双眼:“我可不敢。倘若被世子知道,指不定姑娘和我都得遭灾。”

凝珑只得作罢,后来几日都待在院里养伤。

*

凝府。

凝珑搬出去住后,凝玥心里莫名感到空虚。原先有个能跟她拌嘴吵架的伴,这枯燥的闺阁日子倒还不算难熬。如今没了凝珑,凝家忽地就失去一道靓丽的风景。

刚住回府邸时,府里到处冷冷清清的。因家里的好物件都被禁军拿走充了公,所以偌大的府邸霎显寒碜。

景一寒碜,就得需要光彩夺目的贵人撑起半边天。

可看凝家数口人:凝检因遭贬忧心忡忡,岑氏担忧凝玥嫁不出去,凝理借口有事忙来去无踪,下人们失了干劲,只想偷懒。倘若有凝珑这样一个明艳大美人在,大家光是看到她的脸就动劲满满。

凝玥不自觉地拐到中惠院。

家被抄过一次,所以人居住的痕迹都消失不见。她试图寻一些凝珑还在的气息,但却遍寻不到。

不知怎么的,凝玥突然就感到后悔。

她揪着矮墙上的杂草:“我是不是把话说严重了。”

其实她对凝珑倒没多深的姐妹情,无非是觉得没了凝珑,就没人再替她,替凝家处理棘手事而已。

过了会儿,凝理也进了院。

“小妹为甚会来大妹妹的院落?你俩不是一向不对付吗?”

凝玥怨兄长只看得见凝珑这个妹妹:“既然她都搬走了,且短时间内也不会再回来,那她的院不充公了嘛。我随便走走难道还不行么,兄长别太偏心。”

“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凝理不相信,“她按照以前定下的日子,将于九月十二与世子完婚。姑娘从娘家出嫁,届时她不得再往府里走一趟?”

凝玥却说不一定,“从前咱们凝家是高门大户,如今爹爹被贬成从五品的散官,手里无权无钱,她若再回来,那不就成下嫁了?好端端一桩婚事,落得个齐大非偶的下场。她就算舍得下脸要回来,那我还觉得脸羞呢!”

凝家几位该清醒时都非常清醒,甚至清醒到显得有些刻薄势利。

从前凝检在官场混得风生水起,凝玥背靠好爹,在贵女圈里也是个小万人迷的存在。她受众多贵女追捧,追求她的小郎君更是数不胜数。如今凝检落魄,凝家萎靡不振,昔日的好爹成了拖油瓶,连累凝玥都成了万人嫌。

她自然嫌弃这个爹,埋怨他当时太贪,如今下场凄惨。

所以也不愿让凝珑自凝府出嫁,省得再有人看凝府的笑话。

凝理倒与她想的截然相反。他巴不得凝珑能回来,好让他能解一解相思之苦。

另一方面,他比凝玥有远见。凝检的失势只在一时,日后等大家淡忘了他贪污的事,陛下自然会提拔他再为高官。

凝理推门进了屋,屋里空****的,连条帷幔都被搜刮走了,不留一点念想。

凝玥打量着这间屋:“往后我要挪到这个院住。她这东屋朝向好,冬暖夏凉,地势平坦,远离喧嚣,真是个好去处。”

凝理回瞪她一眼:“不许。”

他这个妹妹是完完全全地活在了凝珑的影子里,一边讨厌凝珑,一边又模仿凝珑。

凝理抚着门框:“这里适合做我的书房。”

凝玥回怼:“你都有书房了,怎么还来跟我抢位置?”

凝理:“原来的书房很狭窄,放不下太多书。这屋宽敞明亮,最适合做书房用。”

兄妹俩就这间屋以及这进院到底该归属于谁的问题,吵了小半时辰。

前院里,岑氏也与凝检说着归属问题。

岑氏拂着裙面,坐到凝检身边。

“老爷,珑丫头那进院该怎么处置?东院的下人还在,主人却不知何时回来,院落天天空着,没一点人气,实在不像样子。”

“我打算把那院改成一方阁楼。现在我不过是个散官,接见友人不用再行避讳。东边景色好,接见友人很方便。”

岑氏面色一僵,“这……”

“怎么,你也有主意?”

岑氏尴尬一笑,“不瞒老爷,我想把那院拆了,造一方蹴鞠场。眼下大家情绪低迷,我想着倘若大家有玩乐事可做,兴许就会振作起来。”

凝检叹了声气,“还是跟俩孩子商量商量吧。你有你的想法,他们有他们的想法,命里有时终须有。”

岑氏噤了声,不好再说什么。

这时一家四口都觉得倘若凝珑还待在府里该有多好。

她是个定海神针,在的时候不觉这神针有甚威力,甚至觉得毫无存在感。不在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原来这根神针定的是诡谲人心与无底线的欲望。她一走,他们都现了原形,为一点小恩惠大打出手。

岑氏又想起嫁妆那事:“老爷真打算把那嫁妆还给她?那笔嫁妆原本可以应付现下的困境,就是要还她,数目也对不上。咱们偷摸挪动多少?拆东墙补西墙,那嫁妆早缀了一个又一个大窟窿。若世子问起来,咱们该怎么应对?”

说到嫁妆,凝检便十分头疼。

“你当我说给她的时候,那嫁妆还攥在我手里吗?入狱时,那笔嫁妆基本上就转到了世子手里。后来世子又拿赃款补了嫁妆,还让我倒贴一笔钱去把充公的赃款补齐。哼,你放心,那嫁妆现在就在世子手里。咱们就是想动也动不了。”

岑氏陷入绝望:“早知道就让珑丫头晚点走喽。这狐媚子那么厉害,勾得世子走不动道,倘若她还在,咱们定不会过得这般落魄。”

凝检也很后悔。

一旦失去,才后知后觉地念起外甥女的好。

*

这几日外面的八卦传得沸沸扬扬。

都说当初凝家入狱,是凝检把嫡女卖了才能从狱里出来。

这消息不胫而走,又被几个自称知情者的证实可信,自此越传越广。老百姓都在心疼凝珑这个卑微嫡女,痛骂凝家人没良心要遭天谴。

尽管后来狱卒澄清是圣旨救了凝家的命,可大家还是默认了最开始流传的那个八卦版本。

这日凝珑去铺子挑选婚宴请帖纸,路上虽乘着车,可还是被不少百姓认了出来。

从前大家只知她是明艳美人,如今她的这份美带着楚楚可怜的意味,一下就走进了百姓的心里。

自此她在百姓心里的形象更上一层楼,反倒是凝家愈发声名狼藉。

不觉间,她脚底的伤好了大半,婚仪也悄然而至。

前一夜她还担忧自己到底会从哪里出嫁,毕竟这问题始终没得到解决。不曾想,惊喜来得就是这般快。次日清晨,她被云秀与嬷嬷唤醒,换上一身婚服,凤冠霞帔,仪态万千。

宫里也来了位礼仪女官,朝凝珑说道:“小娘子,陛下口谕,让您从禁中出嫁。”

向来只有皇室子女才会从禁中娶妻或出嫁,李昇竟会给她戴这般高的帽子。

凝珑问:“这当真是陛下的旨意?”

女官说自然。因来之前收了程延的大红包,这时便替他说了几句好话。

“不是我多嘴,小娘子可以想一想,先前的市井风声,如今的禁中出嫁,是不是都对小娘子非常有利呢?”

凝珑说自然。她心里也喜欢被戴高帽,喜欢受人追捧,喜欢被人重视。

女官嫣然一笑:“这便是世子给小娘子的彩礼之一二。”

听到女官提及程延,凝珑扬起的嘴角又耷拉下来。

刚打扮好,程延就推门进了屋。

小夫妻见了彼此,都有被对方的喜庆模样给惊艳到。

程延大方扬笑:“我把你的嫁妆给要回来了。”

说着就拿出一把麒麟锁:“这是你母亲给你留的。若需用田产地产,只需把这锁给守产人看一看就能取走。”

凝珑看着他那张脸:“你就打算用这张脸接客吗?”

程延说自然:“我会在婚宴上把这个消息告知大家。”

不知怎的,凝珑忽觉今日程延说话很是好听,做事很是漂亮。

她接过麒麟锁,心里暖烘烘的。

她决定先放下怨恨不满,把这个婚高高兴兴地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