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追妻十四
苏霓儿将陆卫青拉到一处偏僻的山头。
与其说是拉, 不如说是连拖带拽。若不是两位娘亲和侍女们在旁侧,苏霓儿早动手啦!
秋风将苏霓儿肩头的粉色斗篷吹得鼓鼓的。
苏霓儿站在悬崖边上,额间的凌乱碎发卷着恼怒的弧度。
苏霓儿:“这几个晚上是你, 对吧?你不仅爬我的床, 还, 还......陆卫青, 你简直卑I劣!”
从她气呼呼地凶他时, 他就已经猜到了什么。
面对她的羞愤和不加掩饰的憋屈,他狭长的眸子微微上挑, 索性承认了, 轻飘飘的“嗯”了一声。
......就没见过如此不要脸、不害臊的人!
苏霓儿顿觉气焰难消, 想要用力打他一巴掌,记起被他轻而易举地制服,收回扬起的手儿, 改在他胳膊上狠狠地掐。
“谁许你这样的?堂堂天子, 竟也要做流I氓么!”
她早该察觉到异样的。
晚上睡不安稳、重复做同样的春I梦、醒后疲倦、腿根处有青紫......不是这个混蛋是谁?只怪他装病秧子装得太像,麻痹了她!
可她为何每回夜里从不曾醒来呢?任由他折腾?
莫非他在香薰上做了手脚?还是点了她的睡穴,使她动弹不得?
许是察觉到她的疑惑,陆卫青浅声道, “我在安神香里面加了东西。放心,不影响身子。”
“你?!”
苏霓儿一拳打在陆卫青的心口上, “陆卫青,你太过分了!”
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对着陆卫青又掐又打。
高大的男子立在她跟前, 像一座巍峨的大山, 不还手也不为所动,任由她宣泄心中的不满。
她不知道, 她那点力气委实打不痛他,而那因羞涩涨红的桃腮簇着不寻常的明艳,似一朵娇嫩的花儿,勾着他采I撷。
他不疾不徐地开口。
“你若实在觉得不解气,要不......你亲回来?”
苏霓儿猛然抬眸,刹那间的恍惚后,愈发羞愤,一脚踩在他的黑色皂靴上。
“陆卫青,你个色I胚!”
她算是看出来了,他不仅没有半分的悔意,还心心念念地想要勾着她再I覆I云I雨!
想得出来!
她已安排出行的事宜,等道上没那么多积水了,立即上路!
躲他这个瘟神远远的!!
苏霓儿扭头就跑,再不想同他多说一句话,却被他强势地箍在怀里。
浓烈的男子气息袭来,他霸道地搂着她,将她死死地往心口揉,像要揉进他的骨头里,揉得她后背生疼。
他的下巴磕在她的头顶。
“那要如何?我已经亲了。”
他的声音低沉,还有些暗哑,带着三分讨好和七分求饶,凝视着她抗拒的眼睛,轻啄她圆润冰凉的下巴,全然没有帝王的威严和凌厉,似乎只是前世站在她门前的少年郎。
“你是我的娘子。我想要你,何罪之有?”
他咬着她白嫩的耳尖,将她牢牢地固定住,不许她闪躲。
灼I热滚I烫的呼吸洒在她耳畔,混着他心底的贪I婪潮水般肆意。
他说:“你不是也挺喜欢的么?”
“闭嘴!”
她无意识的自然反应能说明什么?
她睡着了,迷迷糊糊的,若非他勾着,她能糊里糊涂同他做那些!
委屈的泪水弥漫,大颗大颗地往下滴。
她用力吸鼻头,“但是我不愿意!我要说多少回?我不愿意和你在一起、不愿意做你的妻、不愿意做你的皇后!”
陆卫青幽邃的眸一下子就暗了,有一种类似悲凉的情愫在他眸底打转。
他似是无奈,却将她搂得更紧些了。
“那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才能和我在一起?才愿意做我的妻?做我的皇后?”
他平静的询问不似盛气时的压迫,倒像是犯错后失措的少年,面对心爱的女子,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霓儿:“没有法子!不愿意就是不愿意,能有什么法子?”
陆卫青不信:“总会有的。要金银珠宝还是权势富贵?要我伏低做小还是当牛做马?”
“不如我写个保证书给你?保证此生此世永不负你?否则罚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苏霓儿沉默着。
若是换做前世,她真舍不得陆卫青发这种毒誓,早捂着他的嘴求他别说了。
可是现在不同,她的心境变了。
她不再是前世那个屁颠屁颠跟在他后头,他说什么便是什么的小丫头;
也不再是心思单纯、对万事都毫无防备的天真小姑娘;
更不是男子几句甜言蜜语就能哄上I床的、不知情I事的女子。
有关她和陆卫青之间的纠葛过往,陆卫青虽有解释,也有悔恨,甚至甘愿拿命赎罪,可前世的那些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啊!
尤其是想起陈木莲害她失去孩子,陆卫青却不曾给孩子一个交代。
这个坎,叫她如何过得去!
她真的被陆卫青缠怕了,随手一指,指向面前的万丈深崖。
“爹爹说下面有一种花,叫蓝色火焰,花瓣是蓝色的,长在最下面的泥泞里。你跳下去给我摘来,我就原谅你、我就和你在一起!”
此刻他们在偏僻的山顶。
山崖下是什么,有怎样的荆棘?谁也不清楚。
陆卫青会武功,轻功甚好。
可跳下这万丈生涯,也大抵没有活路。
苏霓儿笃定陆卫青不会这么傻,傻到冒着生命危险、去未知的崖底摘从未曾见过的花儿。
陆卫青眉梢一挑:“此话当真?”
苏霓儿:“自然!”
陆卫青没有犹豫,纵身往崖底跳,只留给苏霓儿一个决然的月牙色背影。
苏霓儿,“喂,你疯了!跳下去会死的!”
她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刚,说跳就跳,一点不含糊!
陡然,一条小花蛇从旁侧的灌木丛里溜出来,飞快地在苏霓儿的脚腕上咬了一口。
苏霓儿疼得惊呼:“——啊!”
陆卫青闻声,已经跳下山崖的他一脚踩在崖边的岩石上,用上轻功,飞快地折返回山顶,拥住抖着脚咿咿呀呀叫唤的苏霓儿。
陆卫青:“此蛇有毒,我先帮你吸出来!”
他将苏霓儿放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坐好,迅速脱下她的罗袜,就着被蛇咬过的伤口,低下头快速地吮I吸,吐掉、再吮I吸、再吐掉......
整个过程发生地太快,快到苏霓儿来不及拒绝,褐色的泥泞地上已有一小滩暗红色的鲜血,全是陆卫青吸吐出来的。
算不得浓烈的金辉下,陆卫青半跪在她的面前,虔诚地托着她的右脚腕,一遍又一遍为她吸出毒血。
他低垂着长睫,叫人看不透他眸底的神色,云淡风轻的样子,同平常几乎无异。
然,拖着她脚腕的大掌有细密的汗渍,风一吹,凉透了。
若是看细了,还能发现他的手指在轻微地颤动。
阳光洒在他俊朗刚毅的面容上,吹起他带着寒意的衣袂。
那是他刚才急急跳下崖时,被狂风吹过的痕迹。
苏霓儿的心,忽地莫名地慌,也莫名地庆幸。
她庆幸。
庆幸自个被蛇咬了。
*
由于苏霓儿受伤,陆卫青承诺改日再去崖底给她寻蓝色的花儿,先将她抱回庄园。
一路上,苏霓儿犹豫着要不要收回她的无理要求,让陆卫青别再傻傻去崖底。
她尝试着说了好几次,没有一次说出口。
竹园里,众人将苏霓儿围在中间,看老郎中给苏霓儿把脉。
宫里带来的两名太医,应太上皇的要求去集市买药材了,故而吴将军命人找来这一代享有盛誉的老郎中。
老郎中年过七旬,两鬓斑白,身形清瘦,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老郎中给苏霓儿把脉后,说幸得陆卫青帮她吸出毒素,如今已无大碍。
众人欢喜,感叹苏霓儿运气好,同时重金感谢老郎中。
老郎中不收钱,道,“此等小事,无需记挂。不过少夫人还有旁的病症,老夫需得单独同她交待。”
在外人跟前,苏霓儿一行掩下真实身份。
现在,苏霓儿是“少夫人”,陆卫青是“少爷”。
众人虽是疑惑,可架不住医者心,纷纷退到门外,独留苏霓儿和老郎中两人。
苏霓儿:“敢问先生,我得了什么重病么?”
老郎中笑着摆手,“你这个病啊,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就是不易受孕。不过,老夫给你开个方子。服上三年,你定能抱上胖娃娃。”
苏霓儿一惊。
她难以受孕的事,她自是清楚些的,否则前世也不会迟迟怀不上孩子。
她和陆卫青的第一个孩子,也就是唯一的孩子,直到她二十岁才怀上呢。
想起那个苦命的孩子、还未出生就夭折的孩子,苏霓儿的心满是愧疚。
苏霓儿:“先生,您说的方子,我需得一直服用三年么?一日都不能落下?”
老郎中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反问她。
“少夫人的经期是不是素来不准?来时可有下腹坠痛、浑身乏力的症状?恕老夫直言,少夫人极难怀孕。若不是年轻、来得及调养,但凡多耽搁几年,是怎么都怀不上的。”
这些症状都对得上,可是......
苏霓儿不怀疑老郎中的医术。
在请他来之前,苏霓儿就听说过老郎中的盛名,知晓对方在疑难杂症上很有一手,人送“塞华佗”。
苏霓儿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苏霓儿:“如果我从未服药,有没有可能在二十岁的时候怀孕呢?”
老郎中笑了:“绝无可能。”
这句话,犹如一根针扎在苏霓儿的心尖尖上,让她记恨了多年的仇怨忽地变得不真切起来。
她不自主望向窗外院子里候着的陆卫青。
依照老郎中而言,前世的她根本不可能怀孕。
既是如此,她又如何怀得子嗣呢?又如何小产呢?
想起她小产的事来得如此蹊跷且巧合,恰恰是在陈木莲推了她一下之后,可之前她毫无任何怀孕的征兆。
细细琢磨,好似真的不寻常。
院子里的陆卫青着一席月牙色锦袍,负手立在苍郁的翠竹下。
金辉透过竹叶形成斑驳的光影,洒在他白净的脸上,有一种朦胧的模糊感。
苏霓儿是愈发看不透他了。
又或者说,她从未看透前世的他。
前世的他,到底隐瞒了她多少?
文人墨客指着她鼻梁骂的时候,他虽是维护过她,却从未制止过流言,他当时是怎么想的?
孩子的事,究竟背后的真相是什么?
她最后死于的那场大火,到底是宫人的无心之举还是谁的蓄意谋害?
她死后,他是怎么过的?
他活了多少年?他有没有娶妻?他有没有去她坟头看望过?
他有没有那么一刻是悔悟的、是思念她的?
苏霓儿找不到答案,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以至于陆卫青要进屋,都被她拒绝了。
她说:“陆卫青,我想一个人静会儿,你给我点时间,好么?”
许是察觉到她的失意和怅然,陆卫青竟也没多说什么,当夜宿在外间,与她一墙之隔。
青衣端了黑乎乎的药汤进来,是按照老郎中的方子抓的药。
青衣:“您呀,该好生休息几天,老天爷都不让您离开呢!”
青衣说最近山洪频发,出行的道全被山石堵了,官员正带着老百姓搬抬山石呢,怎么着也得好几日。
苏霓儿笑笑,没说话。
换做从前,她定认为是天意,现在却认为是陆卫青的安排。
依着陆卫青执拗的性子,怎么可能轻易放她离开呢?
深秋的夜总是绵长的、孤冷的。许是装着心事,苏霓儿很晚才睡下,睡着后,做了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回到八年前的乱葬岗,见到十岁时的陆卫青;
也回到前世,见到曾经让她记恨的人、见到那些伤痛背后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