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沸水壶

◎他走了◎

听见脚步声, 樊封缓缓回身,可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模样,就被结结实实地扑了个满怀。

他失笑, 鼻前尽是她的香气, 勾魂摄魄的好似山野间的花妖。

将她圈住, 他垂眸:“真黏人。看来我以后得日日抱着阿骊才行。”

荆微骊抬头嗔他一眼,刚想松开手证实一下自己没那么黏人, 却发现这人搂着他的臂弯更加紧实,才是真的挣脱不开。

她撇嘴:“北越王真厉害哦,一声不吭地就要去边境了, 怎么,不会是养了什么我不知道的金屋娇等着带回来吧?”

被她的话气笑,男人故意反问:“那本王要是真带回来一两个阿骊可是会醋得吃不下饭?”

“还吃饭?我直接跟你和离!”荆微骊凶狠地瞪过去, 两个字说得铿锵有力。

那双眼睛是他从不见过的戾气十足, 樊封有些意外, 没想到一句玩笑话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即使他很委屈地知道这句玩笑是她先引出来的。

大掌按在她肩头,他郑重其事道:“放心,本王在佛祖座下发过毒誓,这辈子除你之外不会再有任何人, 身边不会有, 心里更不会有。”

话音落地,他俯首想亲她, 但被后者灵活地躲开了。

这次,男人才真真再也藏不住委屈:“本王都要走了, 阿骊都不给亲一下吗?”

荆微骊忍着脸上的红, 僵硬地说:“不给。等你什么时候回来再什么时候亲。”

“也行, 到时候别有人反悔才是。”

认栽地松开手,樊封往后退了两步,把早就准备好的“惊喜”从树后拉出来,笑意盎然:“既然要出远门,那就劳烦阿骊帮我照顾它了。”

荆微骊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就想跑,可对上男人春风和煦的眉宇,又不知该朝哪个方向落脚。

是了,这人的手里竟牵了条她最怕的黑犬,正是当初在街边已然被它吓过一次的那只。

“你、你、你别让它靠近我!”

荆微骊急了,磕磕绊绊的嗓音却也软乎乎,还凝了点不知所措的哭腔:“它不会冲过来咬我吧?”

“怎么会,”樊封安慰道:“狗随主人,我喜欢你、疼你都来不及,它又怎么会舍得欺负你。”

“放心,它其实还是挺乖的。”

像是为了证明自家主人说的,刚刚才四脚并用的大犬立刻蹲趴下来,细长的尾巴乱摇,嘴也微微张开还吐着舌头,要多傻气就有多傻气。

虽然听到他这么说,可荆微骊还是不敢靠近,只能原地着急。

看她实在胆怯,樊封没办法,只能诱哄道:“这样好了,本王与阿骊事先作约,如果我回来时阿骊能与它相处甚欢,我就答应教你弹琵琶。”

先前还在发抖的人眼前一亮。

她问:“当真?”

樊封道:“我何时骗过你。”

……

“王妃,太师府要到了。”

从外面传来指骨敲动车厢的清脆声音。

悠悠转醒,荆微骊揉了把太阳穴,试图提神。

看着偌大的车厢,她抿唇。对哦,讨人厌的家伙已经走了,都怪他生得人高马大,突然不跟她挤在一起竟还有些不适应。

小臂微抬,她撩开窗帘去看外面的景象。

熙熙攘攘的小摊摆了满满当当,有叫卖声,还有小娃娃追逐的嬉闹声。距离上次这条街巷明明也没多久,可她却感觉恍若隔世。

因为樊封走了,她一个人也不想待在冷冰冰的王府,干脆就搬着东西准备回太师府小住。

因顾及这是回门后第一次归家,她盘算着从王府的库房里选些礼物带回去,但樊封往日里实在是搜罗了太多好东西,琳琅满目,她挑花了眼,便越选越多。

也导致等搬行李的连灿看见这座小山丘后忍不住嘴角**:“你是趁着他不在要把他家底搬空吗?”

因大姐和二哥都有公务在身,她下马车时只看见荆太师和二嫂李琼薇翘首以待,对了,还有个躲在荆太师身后,但眼睛却亮得出奇的四弟弟。

荆微骊扯出挑不出丝毫错处的笑靥缓缓走近,喊得分外甜美:“爹爹,二嫂。”

荆太师看见小女儿回来,笑得胡子都跟着抖,也顾不上寒暄,道:“为父已经吩咐人把你出阁前住的绣楼收拾出来了,你快些回去看看还缺了什么少了什么。”

“既是爹爹特地安排的,自然什么都不缺。”论讨人欢心,荆微骊也算得上一把好手了。

她还尤其擅长在亲近的人面前撒娇。

荆太师还有事情要处理,没说几句话就走了,只留下其余三人一边说话一边朝绣楼的方向走去。

荆涑跟在最后面,很想凑上去打个招呼,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跟课一路,活脱脱成了个小尾巴。

没有管他,荆微骊一把搂住二嫂的臂弯,笑意甚足:“我听大姐说了,你怀了身子?”

因刚诊出来不久还在害喜,李琼薇面色不是很好:“也才不足两个月,本想等坐稳再同你说的,没想到你竟先回家了。”

佯装生气,荆微骊道:“看来我这盆泼出去的水相当不受人待见啊?连快要做小姑姑了都不能得知,唉,真可怜。”

被她逗笑,李琼薇又拍拍她的手背,柔声细语道:“谁家的小姑姑还用这种口气说话啊?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你现在可都已经嫁人做了王妃了,可得注意。”

登时,荆微骊拉下来一张脸:“二嫂就别打趣我了,我回家住不就是为了躲规矩嘛。”

“樊封现在人去戈州,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上门跟我扯家常呢,我这不赶紧回来避避,反正在太师府我才不要做北越王妃,我只是荆家的三姑娘而已。”

二人说几句话的功夫,人就已经踏进了绣楼的门。

连灿正半圈完一堆东西走出来,迎面撞上:“都收拾妥帖了,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荆微骊也不客气,直接开始甩活:“那正好,你去溜溜樊封的那只大狗呢。”

这回倒是轮到李琼薇愣了:“怎的还带回来只狗?你不是最怕那物了吗?”

“谁让樊封他求我呢。”荆微骊眨眨眼,笑得娇俏。

突然想起什么,她回眸,视线定在正无所事事的四弟弟身上,又道:“你要不要一起去?”

突然被喊了声,荆涑赶忙抬头,眼里泛着不敢相信的色泽:“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要去吗?”她重复问了一遍。

“要去!”荆涑笑得明朗:“谢谢三姐姐!”

说完,他便像只鸟儿跟上连灿的步伐,瞧着欢快极了。

看着荆微骊缓缓收回目光,李琼薇审视地问:“我还以为你很厌恶他呢?”

荆微骊耸肩:“先前是,但是我想了想,觉得那些腌臜事说到底都源自他生母而并非他,况且只要他日后做个乖弟弟,我不是不能接受他。”

穿过绣楼的小院,一切都是熟悉的样子。

参天的梨花树,有年头的秋千,还有她每年都会买盆新的再与往年买的摆在同一排的花。

心窝一暖,荆微骊道:“王府虽然宽敞又奢豪,可给我的感觉总是冷冰冰的,远不及这里。”

“那人呢?也是冷冰冰的吗?”李琼薇乐了,专门问她痛处。

“人啊,那可就太热了,整日里都跟壶沸水似的,摸着都嫌烫手。”顺着她的话说到底,荆微骊笑得大胆。

李琼薇捂嘴,不敢贸然跟话。

毕竟这荷京之内恐怕也只有她的这个小姑子有资格这般形容北越王了,毕竟在这之前,能跟后者扯上最多的词可是“棺材脸”和“鬼阎罗”。

把人引进内室后,荆微骊特地从礼物堆里找出来一幅牡丹图,一并送到二嫂手上。

李琼薇酷爱牡丹也算是人尽皆知的事,但这么一幅栩栩如生的牡丹图却极为罕见,她不好推辞,但收下的时候心脏都跳得更快了几分。

“我也不知道该送二哥什么,不如嫂嫂亲自给他选选?”

李琼薇也不假客套,一眼相中支价值不菲的狼毫笔,临走前还说要让荆云泉回家后亲自来谢她。

尽管荆微骊苦笑着再三说了不用。

卧房内没有站别的侍从,荆微骊沉溺于片刻的宁静,在小房间内踱步走了几圈,心里弥漫出异样的喜悦。

不一会儿,连灿又跑过来,比之先前狼狈了不少:“不行,那畜生比它主人还难伺候,我一靠近就嗷嗷乱叫,你得过去瞅瞅。”

别,我比你还害怕。

荆微骊苦涩地腹诽一声,但想起男人跟她做的约定,顿时觉得自己不行也得行。

出门前,荆微骊驻足又朝少年看过去:“别忘了他给你布置的功课,到时候你若是考校没过我可不帮你说好话。”

连灿翻了个白眼,狂劲比之她丝毫不差:“我才不管那家伙呢,他让我练我就练啊,谁知道合不合适我学。”

冷着脸白他一眼,荆微骊双手环抱,姿态满是不容置否的气势:“有时候我是真看不出来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被骂得一愣,连灿甚至忘了反驳。

她继续数落道:“但凡你长个眼睛都能看得出来他挺重视你的,是认真想栽培你,不然那些功法心经他为什么不让别人学呢,王府可不缺能习武的适龄人。”

桃花眸凝聚着绚烂的光彩,连灿被她盯得心里直发虚发毛,唇瓣干涩,却连舔两下壮胆都没想起来。

手指缩了缩,他没底气地说道:“我当初可是要杀他的人,他怎么可能想栽培我。”

叹了口气,荆微骊走近两步,又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傻孩子,这才证明他是真的不拘小节,才是真是欣赏你啊,你可得别以偏概全看不清他的心思。”

作者有话说:

开始PUA模式!就要欺负小孩!

连灿:感觉你说得很有道理。

骊骊:感觉你真的很好忽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