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月光美人（3）
“对不起...迟了一点儿...”程程匆匆忙忙从外面跑进来, 手上提着一个装衣服的帆布袋。
老师没有说什么，其他练习室的女孩儿也只是笑：“没事没什么，正量体重呢！”
下午形体课之前, 老师在门口放了一台体重秤，一个个量完体重才能进去。程程也看到了, 赶紧去更衣室换了练功服, 然后排在队伍最末尾。
站在她前面的就是步梓, 步梓原地蹦蹦跳跳, 徒劳地寄希望于临时消耗一点儿热量。跳了一会儿停下来：“...我太难了，早知道今天量体重，我昨晚就不出去吃宵夜了...”
“宵夜？”她前面的那姑娘惊了：“步梓姐，你敢吃宵夜？你们正式练习生不是每天都要检查体重的吗？”
培训生还是比练习生轻松一些的, 培训生本质上就是花钱上培训班罢了，卡的太严了，老师难做, 学生也不开心。练习生就不同了, 培养他们就是在培养摇钱树，公司肯定是不愿意出一点儿错的。
听说他们每天早上进食堂前，都要量体重，一个月有几次体重不合格就要被叫去谈话——只要没有影响到外貌, 不会因为这个原因直接赶人, 但这可以看作是练习生的态度问题。连自己的体重都控制不住，管不住嘴、迈不开腿, 那还能做什么？
而练习生的态度不好, 会成为获取出道机会时的重大减分项。
“其实卡的没那么严，而且总有办法逃过去...”步梓含含糊糊的。其实就是每天都检查，人又多, 时间长了，难□□于形式。
陆陆续续的，所有人都量完了体重，最后轮到了程程。站上体重秤，显示是52kg。比班上大多数人都重，但大家看她都羡慕极了。
“...程程你是170吧？52公斤？啊啊啊啊，好瘦啊！”重点不是体重，体重要结合身高来看，还要注意体脂率。
程程长得高，体脂率因为饮食方面注意，每天的运动量大，也维持的很好。这样一看，170才52kg，视觉上就很瘦了，达到了模特标准。
不只是程程这样，像步梓，比她还矮2厘米，比她重了0.5kg，看起来却还是挺瘦。这就是因为这个体重本来就属于是瘦的，更别提她也每天上形体课，体脂率可以的，于是就是比同样身高体重的普通女孩儿看起来要瘦。
程程本来没这么瘦的，这样的形体是她过去一年塑造的结果。她一年前大约是55公斤，169cm，体脂率不错，所以在同龄人眼里已经挺瘦了——一些对身高不敏感的人，都猜她一百斤左右。
之所以费力改善体脂率，同时又减重了一些，就是为了上镜更好看...毕竟她是打算做演员的人。
众所周知，上镜是会显胖的，因为立体转平面了嘛，所以有上镜需求的人都会比普通人要求的瘦，还要更瘦一点儿...不过倒也没有夸张到外界传闻的皮包骨的程度，至少视觉上不到那个程度。
因为瘦脱相了是不会好看的，不会说上镜显胖一点儿，瘦脱相的问题就解决了。
量完体重之后，程程和其他人一起做热身练习，笑了起来：“都很瘦啊，有的人体重比我夸张多了。”
这里的体重，指的不是单纯数字，而是结合身高之后的数据。
“就算比你夸张，也没你好看。”步梓是正式练习生，正式练习生的标准要更高，像程程这个身高体重的不少，但大都没有程程这样好看。就像老师说的，这就是‘形体之美’了。
程程有上辈子当练习生的经验，保持身材、练出马甲线、维持漂亮的腰臀比等等，都经验丰富...一年时间，足够她将本来底子就很好的身体不断推到近乎完美的程度了。
别说是公司给练习生量三围这些东西，她在家的时候还会给自己量小腿、量手臂什么的，力求纤细又不至于干瘪，一切都恰到好处。
不过这也不是平白得来的，除了她本身底子就好外，也是一层一层汗水挥洒下去，这才有的结果。
今天也是如此，一个下午的形体课上完，程程已经像是水里面捞起来的一样了。
这个时候是五点半，八月份的太阳太厉害了，外面的世界还是白亮亮的，走出去就是热浪袭来——所以，大家也不急着走，刚刚练了一下午，都趴在了练习室里吹空调。
程程靠着墙站了一会儿，等到身体冷了一些才去出风口下面吹冷风。差不多了就去洗手间换衣服、洗脸梳头，顺便给自己涂了厚厚的防晒...程程是冷白皮，很好看，但这样的皮肤也最麻烦，稍微晒一晒就发红，不是那种健康的红晕，反而有点儿像是过敏。
这时候天上还有太阳，虽然是傍晚了，她也不敢试试皮肤耐受。
所以程程也没有立刻走，而是又回了练习室，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和练习室的姑娘们闲扯。
“程程姐你今天中午去哪儿？都没见你？”一个小妹妹就问起了这事儿。
程程解释了一下：“我表哥来家里，我回去了一趟...我想暑假里出去旅游，玩儿一个礼拜左右。家里人不放心我一个人，看我表哥也想旅游，就叫我和他一起。”
“哦哦，旅游...到时候程程姐你请假吗？”小妹妹又问。
程程笑了笑：“不用请假，再两天我的课就到了，到时候不续费了。”
程程在深美上了快两个月的课，从6月15日开始，今天都8月13日了...离九月开学还有半个月，本就没有再续费上课的必要了，而且程程也想在学校开学之前，出去走走。对于一个演员来说，开阔眼界、观察生活，和课堂上上课一样，都是学习。
“程程你这就要走了？”步梓神情有点儿复杂，低声说：“公司今年已经推了一个男团了，效果不是很好，有止损的意思了...打算集中资源，明年推一个女团出来，现在正在初步选人。”
“之前不是有好多公司管理层过来女练习生这边参观吗？就是为了这个...好多个高层都注意到你了，要是你愿意转正式练习生，马上就能内定一个出道名额。”步梓倒不是嫉妒程程，程程的表现她看在眼里，人家有实力啊。
但作为以出道为目标的练习生，心情复杂是一定的。
步梓说的这个事程程都知道，因为深美这边已经有人和她谈话了，只不过她拒绝了。因为她没往外说，倒也没有练习生知道这件事。
“没办法呀，我还是想做演员...九月我就要去京影念书了。”程程这话是实话。
“做女团出道也不耽误读大学吧？”这是练习室里的小妹妹的疑惑：“不是有一些男团女团成员，考上了影视学院吗？”
“是的，但那都是出名了的偶像...”程程强调了一句，然后继续说：“准备明年出道，那这一年就是最忙的时候了，哪有时间去上学？”
程程当然不是因为这个拒绝深美递出来的橄榄枝的，但她这个时候这么说，也挑不出刺来。
只有小妹妹依旧嘟嘟囔囔：“可出道机会那么宝贵......”
“出道机会是很宝贵，可能够去京影的机会也很宝贵吧？”程程反问。这个时候，每年各个娱乐公司推出的偶像，加上选秀出来的选手，没有几年后多，但也比普通人想的多得多，小几千是有的。之所以大众不知道，那是因为绝大多数都激不起水花，出道即糊。
相比之下，每年由顶尖影视学院毕业的演员还要少些呢！物以稀为贵，这样说来，去京影读书的机会是很珍贵了，就和大型娱乐公司的出道名额一样一样的。
最后，程程又说：“也不用想那么多，机会是一直在变化的，今年是这样，明年谁又知道是怎么样呢？去京影学习反正是不会差的，而明年的女团终究是明年的。”
这番道理说服了所有人，就连正在争取这次出道机会的步梓都说：“没错，别说是现在还没出道了，没出道之前什么都说不准，就算是内定的出道名额也可能被换掉。就算是出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出道的偶像太多了，大多都糊掉了。”
她是半个圈内人，是知道这一行出头多难的。深美还算有实力，但那又怎样呢？去年年末推的那个男团，不是一样冒头都不行？
别管是练习生，还是培训生，能来这里的都是有心想入行的。少男少女，梦想很炽热，现实却是冰冰冷冷的，说到这些，都挺泄气的。
程程又看了看时间，拎起了帆布袋：“我先回去啦。”
深美这边的练习生晚上也有课，培训生则没有，这话一说，很多人也一起走了。
天还是亮的，程程要赶回去吃晚饭，就打车走的。回家时，外婆正好端菜上桌：“就算着囡囡要回来了，快洗手吃饭。”
桌上荤素都有，但属于程程的那份是单独拿出来的，素菜是沙拉，没有放任何酱汁，肉是白肉，水煮的...程程每天运动量很大，饮食也很节制，这才一年时间练出了这样好的形体。
这样的食物不好吃，但这也是必然的代价。因为上辈子程程就一直这样了，倒也没有不适应。
外婆看程程就吃这些，也挺心疼的，但没有阻拦的意思。外公外婆到底是知识分子，还都是搞文艺的，对这些事也了解——别的不说，他们同一层有个邻居就是个舞蹈老师，当年外婆的同事。
外婆是看着她年轻时就吃白水煮菜，为了保持身材、延长职业生涯，连孩子都没生的，那可是那个年代！
程程吃饭，外婆就说：“晚上出去散步，程程你先洗个澡，又练了一天吧？”
程程‘嗯嗯’点头，吃完了一堆‘草’，又吃了一些白肉，吃的很慢，这样可以产生饱腹感。又过了一会儿，外公外婆吃完了，她也放下了碗筷，回房间整理东西去了。
过了一会儿出来洗澡洗头，做完了这些才和外公外婆一起出去散步。
入夜之后活动活动，是已经退休的老年人的日常，现在最常见的是去跳广场舞，外公外婆不喜欢广场舞，所以也就是散散步了。
程程跟着一起去，一方面是陪陪外公外婆，今后她去大学了，这样的机会也会越来越少。另一方面，也是每天的课程之一——观察生活。
路旁的路灯次第亮起，程程和外公外婆下楼，路上遇上不少往市中心体育馆那边去锻炼的老年人。
这片小区房子很老了，但就是这种老小区，地段一半都很好呢！就在市中心附近。
程程一路过去，做吉祥物，每当外公外婆遇到熟人的时候，她就乖乖的挽着外婆的手。旁人看了说‘你家孙女啊，真俊啊’‘长这么大了’‘好懂事，还知道陪陪你们，我们家的不知道跑那里去了’之类，她只要微笑，让外公外婆心里舒服就好了。
“没有的事，平常也不乖啊...”外婆笑呵呵的，心里暗爽。
程程注意观察路上见到的男男女女，不是看过就算了，而是运用从‘费老师’那里学到的方法进行观察——首先是观察某个人的具体的特征，所谓特征又可以被分解为外形、说话、动作情感表达、社会地位、时代感等几项。
每一项会被再分为数个小项，比如简单的外形，就可以包括衣着、体态、面目、随身物品等，别小看这个，哪怕是外形一项也能泄露很多信息了——衣着的样式和价值，可以判断大致的职业，体态则可以进一步确定职业、背景......
程程就想象自己是福尔摩斯，在玩猜谜游戏，根据细节对一个人做判断。
程程来到体育馆之后可以观察的人就更多了，她着重去看那些年轻女孩儿，因为这才是今后可能演的角色。
她也不贪多，每天就只着重观察一个人，还会出现连续几天观察的人相似，甚至就是同一个的情况...她太笨了，别人一次就能做好的观察生活表演练习，她非得几次才行。
上辈子她也面临这种情况，只不过现在没有了上辈子的急躁，终于开始接纳这个无比愚笨的自己。她想，笨一些不要紧，她还可以努力！上辈子她就算是想努力也不能够，这辈子不同了，依靠‘回档’，她就算是有了最后的底气。
之前考入京影，不就是靠的这个吗？她不仅顺利地考入了京影，还打下了牢固的基础，学到了表演系大一该学到的专业内容。如果是现在的她，去演个什么，没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依旧不能演出彩（普通的表演系大一学生也做不到这个），但终究不会像上辈子那样蹩脚了。
没难度的小角色，她总能圆过来，出现在镜头里也不突兀。而要是一些特别契合她本人的角色，达到一定的完成度也不奇怪。
体育馆呆了快两个小时，程程就和外公外婆回去了。回去的路上，外婆想起了白天的事，对程程说：“亚杰过几天会来接你，到时候你们一起好好玩儿...又瘦了，人家孩子高考完了都去玩儿了，像是放了风，就你还整天学这学那的，吃不吃得消啊...”
“吃得消的呀...”程程乖乖巧巧地答应着。
过了四天，程程已经不去深美了，每天都在自家练时，表哥周亚杰来接他了。
“姨奶，您别忙，我就是来接程程的，程程都准备好了吗？”周亚杰的奶奶是外婆的妹妹，他得管程程外婆叫姨奶奶。
周亚杰戴着一副红框的眼镜儿，皮肤苍白，人很清秀，长得很高，穿一件灰蓝色的T恤，黑色裤子。大概是长得太高的原因，总有点儿下意识地驼背。
程程从房间离钻出来，背了一个旅行背包，拉着一个小号旅行箱。
周亚杰扶了扶眼镜，接过了程程的旅行箱：“走吧走吧，我们还得赶车——姨奶，姨爷，我们先去了。”
大概是为了躲避过于热情的长辈，总显得有点儿慌手慌脚的。
程程看了看外面的大日头，想了想自己脸上系数最高的防晒、头顶的帽子、身上的防晒衣，觉得还是不够，从背包旁边的口袋掏出了一把遮阳伞。对表哥招了招手：“亚杰哥，你要打伞吗？”
周亚杰的皮肤随他奶奶那边儿，也就是和程程一样，是冷白皮...两个血缘其实已经有点儿远的表兄妹，这一点上如出一辙，都是不能晒太阳的。
“我带了伞，喏...”周亚杰拎着程程的手提箱下楼，中间还差点儿踩空了，程程看不下去，抢过了旅行箱。
“亚杰哥，你从来不锻炼的吗？”程程拎着旅行箱下楼，脚步轻快，气都不喘的。
周亚杰惊魂未定地下了楼，以最快的速度撑开了遮阳伞，和程程一起往停车的方向去：“昂？...哥哥我是法律系的，明年要毕业了，准备司法考试呢......”
周亚杰在为自己逃避锻炼找理由，他是一个相当有计划的人，一件应该做但没有做的事，只能是他在逃避了...当代典型宅男，让他锻炼，那是让他去死！
程程担心地看了他一眼，对他的黑眼圈十分敬畏：“先不说将来你年纪大了会不会发福的问题，我怕你会猝死啊...”
周亚杰：“...”
旅行箱被放到了后备箱，驾驶位上坐着的是周亚杰的发小，笑着转身和坐后面的程程打招呼：“嚯，亚杰，这多久没见咱们家程程了？不错不错，长得这么漂亮了——要我说，带着程程出去溜一圈，以前那些不联系的朋友啊同学啊，全都得管咱们叫哥。”
周亚杰钻进副驾驶，手忙脚乱地将堆放在副驾驶上的零碎玩意儿清出去。听到发小说话不靠谱，手上的小娃娃‘手滑’就砸了过去，凶巴巴的：“你自己没有妹妹吗？拉自己妹妹出去溜一圈吧！”
发小‘哈哈哈哈’，发动了车子，把兄妹两个送到了机场：“这个季节去新疆旅游，你们认真的？算了...说这个干什么，旅游本来就是没事找事做，在家呆着不比出去舒服？”
宅男的朋友也是宅男，现在程程知道表哥怎么能和这个发小保持多年的友谊了。
两个撑着遮阳伞，站在机场对面路边的人互相看了看，飞快拉着旅行箱往机场那边跑...直到进入机场大厅，中央空调的冷气才救了他们。
办登机手续、换登机牌、登机，周亚杰忙忙乱乱的，最后还是程程轻车熟路——上辈子她当偶像，空中飞人做的多了，就算有助理帮忙，很多事也是要自己做的。
等到飞机起飞，似乎没过多久，就看了一部电影，吃了一份不怎么好吃的饭，听了一会儿歌，伴随着音乐睡了一觉，他们就飞跃了半个华夏，来到了新疆。下了飞机往外看看，感觉空气都不一样了了，这才有了来到大西北的实感。
周亚杰整理刚刚一路播放音乐的手机时，不小心在播放界面按了外放，于是一阵音乐播放出来。
“有一种爱叫做一见钟情，突如其来，清醒而笃定......”
程程往外走的脚步停了一下，看向周亚杰。周亚杰按了一下‘暂停’，没按对，又按了第二下，才停下了外放的音乐声。手机塞进背包深处：“是夏喻第一张专辑里的《一见钟情》...百听不厌。”
周亚杰知道程程不太追流行歌曲，对好多新生代的歌手都不了解。当然，他自己对现在雨后春笋一样的新生代歌手也很不了解。乐坛已经衰落了，不是没有有才华的歌手，只是没有环境支撑起那么多有才华的年轻人共襄盛世了。
他还特别解释了一遍：“...你听过夏喻的歌吗？”
听过，听过许许多多遍，这是真的。
程程轻轻摇头：“没有，是第一回 听呢。”
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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