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090
“是, 王妃确有身孕。”柳予风目光落在还在昏睡的尹宛小腹上,目光十分平静,“方才我在茶馆救下她, 顺便号过脉。”
这些日子,他已经变了许多,再不是从前那个只想着要得到尹宛的人。
在这世上,有许多事情都可以强求,但唯有一样不可以, 那便是爱情。
强扭的瓜不甜, 强制夺来的爱也不会完美。
所以, 他花了许久许久的时间来说服自己放弃, 最后终是做到了。
柳予风是大夫, 遇见伤者第一反应都是号脉, 能探出有孕魏衡自然是信的。
他虽一直都看不得他, 但是看在尹宛被他救下这件事情上,心里还是很感激他的。
“多谢你救了王妃, 稍后本王便让人准备些谢礼给你。”魏衡朝苍河看了一眼。
苍河立即拱手道:“是殿下, 属下这就去安排。”
他也实在是没什么东西能送他作为谢礼的,就拿些银钱打发打发好了。
魏衡向来恩怨分明,怨要报, 恩自然也要报。
他从来不想要欠别人什么。
只是柳予风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些。
他唤住正在往前走的人,“白王殿下, 救下王妃是我自愿的,我不要什么奖赏。”
不要奖赏?那言外之意是想要旁的什么吗?
他的宛宛?
魏衡顿住脚步, 但是没有回头, 语气颇为不好,“那你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要, 只想跟着殿下。”柳予风向前走去,但很快就被护卫们截停。
他望着那些铮铮利刃往后退却一步,忽然跪了下去,“以前做的那些事都是我的不对,现在我已经悔过,还请殿下给我个机会让我追随殿下。”
这一回,柳予风是真真正正的悔过,也知道自己该投靠谁。
太子是他表兄,但是对他一直不好,动辄打骂,根本不顾惜亲戚关系。
昨日,太子在殴打谢芝的时候,也顺便将他狠狠的打了一顿。
到现在为止,身上的那些鞭伤还火辣辣的疼。
他是有些拳脚功夫傍身,但是在面对太子这种位高权重之人来说,无异于以卵击石。
思前想后,他觉得投靠白王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虽然是几个皇子中最不受宠的一个,但是那都是过去式了。
此时此刻,白王已经不再是孤单一人,他的背后有尹家,还有那些个黎民百姓。
很久之前,柳予风便有一个预感,将来大晋的天下或许不一定会是太子这种目无王法之人的。
历代君主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心怀天下,爱民如子。能成为主君者,必定需要民心。
现在他的美名早已远播在外,许久之前更是传到了京都。
他觉得,这大位该是属于白王的。
至于太子,就应该从东宫退出来,让更加贤能之人住进去。
很久很久以前,他对太子还有些许亲人之情,近几年他越发的张狂,不仅抢他的人还对他殴打辱骂,他心里残存的那点可怜的亲情早就没了。
如今只剩下憎恨。
所以这一次,他要与那蛇蝎之人彻底划清界限。
但是介于之前留下的不好印象,魏衡是真的不想与他再有任何关系。
他都恨不得将这人赶的远远的,再也不见。
“这个本王不能答应,你还是速速拿了赏赐离去,莫要在本王府前逗留。”魏衡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眼见着自己的打算即将功亏一篑,柳予风只好提前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他从袖中抽出一本账册,“殿下,若是我说我这里有我表兄过往所犯罪责,殿下会如何决断?”
听闻账册一事,魏衡瞬间停住脚步。
太子的罪责他倒是有在暗中搜寻,但奈何那人将事情处理的太好,让他寻了许久都未寻到。
今日忽然听闻最厌恶之人那里有,突然就觉得那人好似也没那么讨厌。
他既用这个做筹码向他投诚,想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方才看见他的第一眼,魏衡便发现他身上有伤,那些伤痕迹十分新鲜,应该是近几日之事。
早在太子来到渭城之前,他的人便已经查到柳予风的身世,知道他是太子表弟,那么之前发生的事便应该是太子指示。
那么,打他之人,应当就是太子了。
太子前来凛州一是为了寻魏衡的错处,二来是为了夺走尹宛。现在两件事都没有办到,他定然十分生气。
所以才会在柳予风身上找晦气,打他给自己出气。
啧啧啧,二皇兄还挺狠毒!
末了,魏衡还是转了身来,打算看看那账簿之后再决定要不要他。
他怀里抱着个人,走起来还是端正无比,根本不受影响。
走到柳予风面前接过那册子粗略的看了一眼,发现上头那些登记在册的信息与他之前所谈查到的一致,这才信了柳予风的话。
“带他先去花厅等着。”他侧目看向苍河。
苍河立即向前一步,朝柳予风做出个请的手势。
但是柳予风并未同他一起走,继续道,“殿下,王妃眼下身孕才只有一个多月胎儿十分不稳,再加上中了迷药,需要大夫隔段时间便诊脉一次来观望。若是有什么问题还可以及时应对,我是大夫,请将此事交给我吧。”
提到尹宛,魏衡便有些不理智。
他眯了眯眼,望着跪在地上面如冠玉之人,疑道,“你莫不是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本王的王妃?”
确实,魏衡没说错,柳予风的确还有这么个小小的私心。
始终觉着自己若是得不到尹宛,化身为一个护卫或者是府医,每日能够远远的看上她一眼,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可白王怀疑,他定然不能这样说,连忙解释道,“并非如此,我只是被欺负狠了才想到要来投奔殿下的。不瞒殿下,我现在已经恨透了那人,他强加在我身上的伤痛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
说着,他将袖子撸起,将自己那双满是伤痕的手臂展现给白王看,“殿下,人会说谎,但是伤口不会。”
眼下虽然天色已暗,但是在灯笼的映照下,那密密麻麻的伤口还是十分刺目。
用皮开肉绽来形容都不为过。
那些还渗着鲜血的伤口落入数只眼中,将众人骇的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敢相信太子竟然会将自己的表弟折磨至此,手段何其残忍。
都在想,要不要还是将人收了吧。
王府亲卫都是魏衡救下的可怜人,他们自己淋过雨,便不想再看见有其他人同他们一样悲惨。
魏衡其实心肠不坏,见他被折磨的这般惨,也能理解他为何拿着证据投奔自己。
人嘛,都是肉体凡胎,有谁能承受如此之痛呢。
可是在答应他之前,他心里还有个很大的顾虑,怕尹宛看见他会害怕。
方才叫他去花厅候着只是想与他问问账册一事,并未打算留下他。
可柳予风却逼得他不得不正视这件事。
魏衡思索一番,觉得还是尹宛对自己最重要,怕她不舒服,便打算作罢。
册子可以收,但是柳予风这个人还是不收了。
“为世人弘扬正道这件事本王可以做,但是为了宛宛,本王还是不能留你。你可以离开凛州,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只要不出现在太子眼前,想来应当是安全的。”
安全......
天下之大哪里是安全的呢,又有哪里是他的安身之所?
他不想独自离开,但是眼下白王已经表态,再纠缠只能是毫无意义的事。
“多谢殿下。”柳予风深深吸了口气,很是落寞的看了尹宛一眼,转身离开。
尹宛这会儿其实已经醒了,得亏那迷药中的不深。
迷迷糊糊之间已经将柳予风说的话听了个结结实实。
想着那位曾经被自己拉出泥潭的温润公子迫不得已被人利用,没得到什么好处,却落得这般田地,心里十分同情。
忽然就觉得这个世道好不公平。
强权者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可以随心所欲,想如何便如何。
那些无权无势之人就如那蝼蚁一般被人踩在脚底,没有自我。
她觉得,每一个人生下来都是一个独立的人,有自己的尊严,有自己的人生,理当活的自在如意,不该如此被践踏的。
更何况柳予风还是个医者,悬壶济世不知救过多少人,他实在是罪不至此。
回想起曾经那些过往,以及他豁出自己也要将太子的罪责交到为魏衡手里,忽然便释怀了。
在家国大义面前,她那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再说了,方才他救了她也没有做出更加过分的举动,而是将她送到夫君这里来,想必他是当真已经悔过。
不如就将那事就此揭过好了。
“站住。”尹宛缓缓睁开眼睛,“既然真心投靠我夫君,那便留下来吧。”
她忽然出声,将在场的人都给下吓了一跳。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王妃,目光中满含钦佩。
这个柳予风之前掳走王妃他们都是亲眼所见,一直觉得王妃心里肯定是恨极了他,绝对不可能同意他留下的。
这会儿忽然听到王妃开口留他,自是震惊不已。
魏衡更是没想到怀里的人这会儿居然醒了,忙问,“宛宛,你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尹宛虚弱的点点头,“无碍,夫君,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就都忘了吧。柳大夫诚心投奔于你,留下他也不是不可。”
太子那些罪孽迟早有一日会被揭露出来,光有册子定然不够,还需要柳予风这个证人。
留下他,不仅是为了揭露太子,更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
太子品性恶劣,若是真的当上皇帝,怕是会民不聊生。只有靠着这些个陆陆续续站起来敢于指控他的人,才能彻底拔掉他。
她这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好,为夫都听你的。”魏衡笑着看着她。
“嗯。”尹宛抬手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按了按,“就让他留在府上做个大夫吧,方才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我有了身孕,得经常请大夫过府相看,府里有个常驻大夫也挺方便的。”
“你都知道了?”魏衡将人抱得极紧,恨不得将人捧在手心儿里。
尹宛嗯了一声,“知道了。”
“太好了,为夫当真欢喜极了,这就抱你回去歇着。”魏衡低头与她的额头贴了贴。
然后对那站在原地不曾转身,身形还有些颤抖的人道,“柳大夫,往后你就在本王府上住下,做白王府上的府医。”
终是留下他了......
柳予风缓缓转过身来,遥遥的看向阶上的两人,沉默良久之后,跪地行了个大礼。
“多谢王妃与王爷收留,往后我柳予风一定会规规矩矩的做好府医,绝无二心。”
“行了,外头风大,王妃不能久待,柳大夫跟着苍河先去休整休整,稍后早些来为王妃诊脉。”魏衡再次看他的时候,眼神都温和不少。
话毕,他抱着尹宛大步跨进府中,众人也跟着一起入府。
大门合上,王府门口逐渐趋于平静,与夜色交融在一起。
......
尹宛有孕,魏衡欣喜若狂,恨不得就此昭告天下,尹颢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晚就围着躺在榻上的人转了整整二十圈,口中一直念叨着,“我要当舅舅了,我要当舅舅了,我真的要当舅舅啦!”
直念的尹宛脑袋发麻。
她无奈的叹口气,“哥哥,你歇会儿吧,再转下去我都要晕了。”
尹颢听劝,忙停下来,手足无措的想要去捏妹妹的脸。
可手伸出去觉得不妥又给收了回来,在身上搓了搓掩饰着尴尬,“那个妹妹啊,我得赶紧写信将喜讯告知父亲,你先歇着,哥哥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临走前还不忘叮嘱魏衡,“妹夫,妹妹就交给你了,一定要照顾好她啊。”
尹宛哭笑不得,寻思着自己这么大个人了不就是怀个孕吗,连自己都顾不好还要魏衡照顾?
她朝尹颢摆摆手,“行了哥哥,你快去吧,别操心了。”
尹颢哎了一声,麻溜跑着出了屋子。
很快,内室就只剩下小夫妻二人。
魏衡坐在塌边握住她的手,喜色溢于言表,“小心肝儿,为夫真的很高兴很高兴,我终于要当爹爹了。”
尹宛嗔怪道,“是的,你要当爹了,这下子满意了吗?”
老是在她耳边念叨孩子孩子的,都将她耳朵念起茧子了。
魏衡将她的手拿到唇边亲了亲,“满意,甚是满意。待会儿为夫便亲自去给你煮安胎药,你就好好歇着,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做,乖乖的等着夫君过来。”
“好。”尹宛抽回手,“那夫君快去吧。”
“嗯,夫君这就去。”魏衡起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又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她的整个身子才离开。
当屋中就只剩下尹宛一人的时候,她用手敷上自己的小腹。
心想,这里真的有了孩子吗,还是她与白王的孩子。
以前她很害怕自己有孕,整日惶惶不安,现在有了身孕,心情倒是十分平静。
大抵是打心底就接受了魏衡,所以才这般安心吧。
......
晚些时候,魏衡便将安胎药给她端了过来,亲力亲为的伺候着她吃下,又抱着她说了许久的小话才罢休。
而后,他有事情需要与尹颢柳予风一道详谈,不能一直待在这儿,便让下人们陪着。
春见简直都要高兴疯了,从进来到现在一个时辰过去,笑容都没停过。
尹宛打趣她笑这么久脸不会僵吗,她说僵了也值得。
直逗得尹宛哈哈大笑。
笑够了,主仆二人开始说起取名之事,两人想了许多都不满意。
最后眼皮都睁不开了,尹宛才让她出去,自己想一个人睡会儿。
这一觉便睡到了深夜。
醒来的时候,魏衡已经梳洗完毕穿着中衣坐在榻前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修长的手指正挑起尹宛搭在身前的一缕头发轻轻把玩着,见她醒来,忙道,“宛宛,你醒了,现在觉得如何了,头还晕吗?”
一连串问出几个问题,尹宛都不知道该回他哪一个。
她揉了揉太阳穴,睡眼惺忪的看向他,“夫君你事情谈完了?”
“嗯,谈完了。”魏衡将手里的头发放下,摸了摸她的脸,“你放心,夫君会将所有的事都处置的妥妥当当,绝不会乱来,这往后啊,你就安安心心的养着便好,知道了吗?”
“知道了。”尹宛抱住他的手,翻了个身侧对着魏衡睡着,“夫君,你给孩儿取名字了吗,我想了好久都没想好,脑袋都痛了。”
魏衡用另一只手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揉着,“不瞒你说,为夫早就已经将孩子名字都想好了。”
尹宛啊了一声,“什么时候?”
魏衡想了想,“嗯......第一次生病你为了照顾我,开始学做菜的时候为夫便想好了。男孩叫魏翊,女孩叫魏苒,宛宛觉得如何?”
这两个名字他都想了数遍,今日终是说了出来。
尹宛撇了撇嘴,他这话的意思岂不是说魏衡第一次照顾她的时候就对她有了那种想法?
怪不得每次看她的眼神都好可怖,像是随时都要吃了她一样。
原来真相竟是如此。
“哼,夫君你好坏!”尹宛将他的手推了出去,“原来那个时候你就对我有非分之想了,坏胚子!”
“哪有非分之想。”魏衡厚着脸掀开寝被入榻,将人搂进自己怀里,“你当时是我的王妃,为夫那是想要与自己的妻子行行**,那叫应当,不叫非分。”
尹宛将头扭向一旁,嗔道,“强词夺理!”
魏衡用大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将人脸扳过来对着自己,“是是是,王妃教训的对,那夫君这便向你赔罪。”
他将头凑近尹宛,尹宛连忙阻止,“夫君你别乱来,大夫说胎儿还不稳,得静养。”
魏衡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将身子缓缓往下滑去,“你放心,为夫有分寸不会乱来的,就是换个法子向你赔罪。”
望着已经到她腹部的人,尹宛很是不解,问道,“什么法子需要你去那里?”
谁知,话还未说完,就感觉某处传了来一阵难以抑制的酥痒。
她忍不住轻.喘出声,脸色瞬间红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