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吃醋
春蒐与往年是一般的流程, 肖皇后要留在皇城内统理阖宫上下,成元帝便带着李贵妃一同祭天,甚至第二日狩猎开始, 与李贵妃同乘一匹马进了围场,这般殊荣自成元帝登基之后仅此一次,可见李贵妃如今有多受宠。
每年狩猎之时,皇子们都是铆足了劲去展示自己, 只是如今端王与太子两人正斗得头破血流,没人敢上赶着去与争他们的威风, 再加上端王本就擅于骑射, 因此今年可谓是一骑绝尘。
太子就不一样了, 小时候是马骑得不利索要人牵,长大了虽然没以前那么柔弱, 但相较于勇猛豪迈的端王来讲还是被甩了几条街。
传言说他私下里最爱吟诗作赋, 甚至给府上美姬的住处提名为“温柔乡”, 京中盛传着他的许多文章,或许大概是因为太子这一身份的加持,能引起许多人的吹捧,又或许他确实有几分才气,总而言之,赵铎这个太子确实当得有点不像太子。
但他却拥有一个盛宠不衰的母亲与位高权重的外祖父,一路把他带到了太子之位。
太子虽不善骑射, 但底下的人自然有各自的办法,原本季时傿一直很好奇他那肉眼可见的疲软气质到底是怎么每回都能满载而归的, 直到有一天她无意间在围场内瞧见太子骑在马上, 懒洋洋地射出一箭, 连瞄准都懒得敷衍一下, 箭歪了个十万八千里。
一旁的小太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猎物,眼疾手快地插在箭上,再把它划归为太子的战利品中,然后周围的人再齐声喝彩道:太子殿下果然勇猛啊!
她顿时目瞪口呆,生怕被太子发现她知晓了他的秘密,连忙骑着马跑了。
季时傿现在与从前不一样,做什么都争强好胜,不怕得罪人,如今凡事都要掂量一番,作为太多人的眼中刺,还是老老实实的不要太出风头,因此季时傿只象征性地在围场内转了半天,就以腕疼为由自请去看台休息了。
马场内有许多人,大多是来学习骑马的夫人小姐,还有各世家的年轻后生,说不定成元帝一高兴了当场给哪对赐了婚,要是互相看对了眼还能称得上是一段佳话,若是没有,那也只能硬着头皮和另一个人栓在一起,毕竟皇权至上,谁敢真的去抗旨。
季时傿骑着马慢悠悠地从围场里出来,只是扭头瞄了一眼远处的看台,便捕捉到了一道炙热的视线,梁齐因乖乖地坐在看台上,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整个人就像是一只温顺的长毛狐狸,察觉到她看过来,便浅浅地笑了一下。
季时傿登时便将缰绳丢给一旁的内侍,边往看台走边心想,梁齐因的眼睛按照陈太医的说法来讲,可以说是三尺之外六亲不认,靠近的话还能看清人脸,为什么隔了这么远他却还能精准地找到自己呢?
见季时傿走过来,梁齐因便抬起头,轻声道:“你怎么出来了?”
季时傿在他旁边坐下,松了松扣紧的腕扣,信口胡扯道:“年纪大了,骑不动马。”
手握北境大军的年轻主帅哪有骑不动马一说,梁齐因低笑一声,嘴上却顺着她道:“这样啊,那得好好补补。”说罢手里跟变戏法一样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把松子,递到她面前,“给。”
季时傿一惊,低头一看壳都给她剥好了,简直体贴得不能再体贴。
她不自然地蹭了蹭鼻子,另一只手一把捞过。
季时傿一边吃着松子,一边指了指远处的停马场,道;“我刚刚站在那儿你也能看见我吗?”
梁齐因道:“能。”
“那么远也看得清?”
“看不清。”
季时傿侧目看他,纳闷道:“那你怎么知道哪个是我?”
梁齐因:“就是知道。”
季时傿皱了皱鼻子,还想再问,看台下便忽然走近一个人,冲她招了招手道:“季将军,能否下来一趟?”
说话的是一个美艳的妇人,身上穿着的骑装轻便精致,虽未佩戴钗环,仍难掩一身逼人的贵气。
季时傿在此之前已经快四年没回过京,人都认不全了,根本不记得下面的是谁,于是不动声色地碰了碰梁齐因的胳膊,道:“那是谁啊?”
梁齐因目光一顿,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从她骑装的颜色来辨别出品级,道:“太子妃。”
季时傿愣了愣,从看台上走下去,刚要行礼,太子妃便伸手扶住她的手臂道,“哎呀,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殿下叫我来什么事呢?”
太子妃抿唇一笑,亲切地拉住她的手臂道:“本宫也是一时兴起,想学骑马,但那些个奴才都教不好。本宫想啊季将军巾帼风范,这骑术自然是大靖一流,不知道本宫有没有这个机会能请教一下季将军啊?”
季时傿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也不好把手抽回去,讪笑道:“殿下真是抬举臣了。”
“哪里抬举,季将军这么谦虚,难道是不想教本宫吗?”
季时傿惶恐地低下头,“臣没那个意思,殿下要是想学骑马,臣自当尽心尽力。”
话音落下,太子妃莞尔一笑,笑盈盈道:“那太好了,要是季将军来教,本宫肯定能学会。”
季时傿扯了扯嘴角,任她拉着自己的手往马场走去。
她说尽心尽力,便自然不敢懈怠,与太子妃一起的女眷身份都极为贵重,容不得出现半点差池,要是谁实在学不会骑马,又想尝试,季时傿还会亲自扶着人上去,揽着对方的腰在马场上溜达一圈。
梁齐因神色淡淡,微微眯了眯眼,视线似乎清明了一些,太子妃李茹是李贵妃的侄女,李贵妃的胞弟又娶了梁弼的女儿梁慧芝,李梁二家结了亲,庆国公府自然向着太子,若是他和季时傿的婚事能成,太子党自然也会想着拉拢镇北侯府。
果然,下一刻李茹便将目光转向他,招了招手道:“岸微,别一个人坐着了,你也下来。”
梁齐因面上虽带笑,心里却对这虚伪的笑容犯恶心,他从看台走下,毕恭毕敬地行礼道:“殿下。”
李茹掩面笑了笑,看向其他几个贵夫人道:“瞧瞧,多般配的两个人啊。”
其他人便也笑,梁齐因并不说话,余光里季时傿将七公主抱在怀里教她骑马,他属实现在没什么心情,只恭敬地退至一旁。
毕竟这里都是女眷,李茹也不好真让他过来干什么,因此见他站在旁边不说话,便也悻悻然没有再开口。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围场陆陆续续的有人出来,端王依旧是满载而归,太子也紧随其后,李茹需得上前侍奉,便将马场的人都遣散了。
这一年的春蒐不像五年前那般惊险,成元帝心情大好,软玉在怀,晚间又有歌舞,兴致便颇高。成元帝分别嘉奖了太子与端王两人,还给陪了他一路的李贵妃赏了许多东西。
等晚宴结束,天已经很黑了。
季时傿坐在帐子里揉了揉腰,七公主是李贵妃的女儿,才九岁,白天一直跟在太子妃身边,教她骑马的时候是真能折腾,乱扯缰绳不说,马跑快的时候又受到了惊吓,一心急胳膊肘便往后重重一撞,疼得季时傿差点从马上翻下来。
倒是没什么大碍,就是青了一块,以后真得离马场远点,这苦差她是不想做了。
过了会儿秋霜端进来一碗汤药,季时傿过去一直有肝火旺盛的毛病,时常心浮气躁睡不着,陈太医便给她开了疗养的方子,她每日都有按时服用,精神确实好了许多。
等喝完药她躺上床榻,翻来覆去却怎么都睡不着,眼睛一闭就想到白天梁齐因给她递松子的画面,季时傿翻了会儿终于认命地从**坐起来,自我洗脑道:一定是因为晚上吃太多了,我得出去散散步。
然后一掀帐子,便瞧见梁齐因正站在不远处。
季时傿压下嘴角,故作深沉道:“你大晚上不睡觉在这儿干嘛呢?”
梁齐因轻笑道:“等你啊。”
“等我作甚?”
梁齐因如实道:“白天还没和你说几句话,你就被太子妃喊走了。”
季时傿神情古怪,不知道为什么从他这轻飘飘的一句话里诡异地听出了几分委屈来。
她叹了叹气,“我胆小,我可不敢违命。”
谁知梁齐因又道:“你还抱着她们骑马。”
这下季时傿再没脑子也听出来了,这家伙是真的在吃醋,还吃这种奇怪的醋!
季时傿走上前,无奈道:“七公主才九岁,不抱着会摔的。”
梁齐因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季时傿:“……”
她好笑道:“难道你也不会骑马?难道你也要我教吗?”
骑射都十分优秀的梁齐因脸不红心不跳地点了点头,有些落寞道:“我不会,从来没有人教过我。”
季时傿心中愕然,她一直以为梁齐因与他大哥一样文武双全,原来这些都没有人教过他吗?
“好吧。”季时傿顿时收了刚刚那嬉皮笑脸的神情,扯过他的手,轻声道:“走,我们到马场那儿偷匹马,我带你学骑马去。”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来晚了,今天满课我刚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