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卷雪
萧沁瓷把着竿, 皇帝把着她。她不够高,腰身因此刚好能搁在窗台上,卧下一把细腰, 皇帝手上是绝对强势的力度,只有被他掐住才知道那滋味是如何难捱。
她转头, 眼里被逼出了潮气,在那朦胧中望上去,上挑的眼尾落了红。萧沁瓷无声让他退开:“您离得太近了——”
皇帝没有退,他看着萧沁瓷侧脸,她没有敷粉,肌肤细腻白皙,眼尾有细碎的流光,在他的动作中晶莹闪烁。
他隐约笑了笑, 问:“是太近了还是——太紧了?”这人确实是坏, 萧沁瓷被逼得说不出话来,又无处可躲。
他继续往上探。
萧沁瓷外头罩的宽袍, 里面却是窄袖,狭窄的地方卡着两个人,萧沁瓷的手腕细, 但非要挤进来的手掌却宽大, 因此只能一寸寸的挪, 那手指攀着她的手腕往上, 雪白的袖被推高。
碎雪被卷进来, 落了凉意。
萧沁瓷的惊呼都被堵了回去。
她被猝不及防的吻住了。
舌噎着她的语,皇帝还有闲心贴着她的唇说话:“嘘, 阿瓷,你也不想被听见吧?”他这样坏, 青涩都变成了纯熟,那是在她身上练出来的。
萧沁瓷口不能言,眼也融了春水,没有半分威慑。她确实不想被发现,但皇帝这样说,动作却全然不是如此。
她被卡得难受,皇帝的手垫在窗台上,免她被棱角切割,又在一瞬的凶猛之后退开,趁着萧沁瓷扭肩想躲的机会把她转回来,双手一握,就将她放在了窗台上。
即便这样皇帝还不忘那根竹竿,竿卡在窗台上,被皇帝握着抵在她身后,寸寸滑过她脊背,斜下的弧度落进水里,钩上没有饵料,却引得湖里的鱼都争相聚在了洞口。
萧沁瓷听见了锦鲤游曳的水声,它们跳起来,鱼尾拍打着冰洞边的冰雪。
皇帝还要提醒她:“阿瓷,别动,朕看见有鱼来了。”
萧沁瓷根本没法动。她往前被堵住,往后却只能仰空。
这个姿势适合亲吻。皇帝要亲她时本来还要垂首,此时却能仰头扣住她后颈,他把萧沁瓷按向自己,要她来主动。
在吻上去之前,他还要说:“你轻轻的,嗯?”
尾音都融在两人的亲吻中。
萧沁瓷动作确实很轻,因为不需要她使劲,她被强迫着往下,分明是上位,却还要承受另一个人猛烈的攻势。
皇帝将她的低吟都吃下去,在密不透风的亲热中不发出半点声响,他连身前人娇媚的低吟都不想被另一个人听见。
可偏偏是这样,他越想在一墙之隔的地方欺负她,堵着她,让她发不出半点声音。他会如萧沁瓷的意不弄出动静,但也会在事后用大氅裹了人出去,于是吴王再也不敢叫她的名字。
连唤她萧娘子都是僭越。
……
吴王在门外自顾自地说了半晌,他知道萧沁瓷是清冷寡言的性子,并不介意她的沉默不语,但在他说完很长一段话后里面都没有动静就让他觉得有几分忐忑了。
他又等了一会儿,甚至轻叩门扉,道:“阿瓷?”他是看着萧沁瓷进来的,人应该就在里面才是。
无人应声,但在寒夜的清寂中有另一种细微簌簌、若有若无的动静,吴王疑心是自己听错,他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
“阿瓷?”他声音大了些,又尝试着去推门,没推动,从里面被关上了。
里面的动静骤然一停。
片刻后,萧沁瓷冷淡的声音响起,没有丝毫异样:“殿下,今日的话我只当没有听到,男女有别,您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吴王静静听着。他忽地想起一件被自己忽略了的事,萧沁瓷为何要来这里?他的确是跟着萧沁瓷来的不假,也亲眼看见她走了进去,可若是在她之前屋中便有另一个人等着了呢?
“阿瓷,我方才听见屋里有动静,是你出什么事了吗?”吴王关切的问。
“没什么事,”萧沁瓷道,“不过是有些不舒服。”
“你哪里不舒服,”吴王顿了顿,道,“我方才见到那个宫人没跟着你进去,她是你的身边人吗?可要我为你去寻人来?”
“不必了,”萧沁瓷答得艰难,声音里有细微的颤,“不过是些女儿家的毛病,我缓一缓便好。”
一门之隔的屏风后,皇帝吻过她被逼出泪珠的睫,尤爱她眼尾那点熟透糜烂的红,自方才起他见她眼底流光闪烁,便想这么做了。
萧沁瓷只能躲,又躲不开。皇帝这是趁人之危,看准她此时连拒绝都不敢闹出大的动静,萧沁瓷面皮薄。
方才听到吴王推门的动静的那一霎,萧沁瓷的心都提了起来,待听得阻滞的动静才缓缓回落,但心跳依然急促得厉害,便连同皇帝亲近都不曾如此紧张。
皇帝也察觉到了身前人鼓动的心跳,唇顺着那一抹弧度往下,落在她颈上,轻轻触着轻薄红透的皮肤下一跳一跳的脉搏。
萧沁瓷已经被他逼出了汗,香气暖热。
“这么害怕?”他磨着那颗小小的鼓点,自己身上跳动的频率逐渐和它趋和,越来越快。
“您……自然是不怕。”话从萧沁瓷咬着牙的齿间泄出来。
她还要竭力镇定平稳地和吴王一问一答,其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门外的声音停了,但没有脚步离开的动静,萧沁瓷无暇细想,因为皇帝忽地离开,萧沁瓷终于松了一口气。
今夜太过了,外头寒气逼人,入得室内却成了黏腻暧昧的潮气,将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扭曲模糊,萧沁瓷从前也没有同男子亲近过,她对男女之事认知的来源除了图册就是皇帝,她原来觉得不过如此,自己第一次是吃了措手不及的亏,第二次已能游刃有余,她以为自己能进退得宜。
可今次又会让她觉得不够,还不够,自己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她惯来是个不肯服输的姑娘,在这种事情上也要皇帝甘拜下风。
可她还太青涩了,若即若离的分寸能被她把握得好,可这种事不是纸上看看就能一蹴而就的。
在皇帝放开她时她心下一缓,以为终于结束了,对他这一举动背后隐含的意思心领神会——应该将外面的吴王打发走了,她在里面这么久也不应声,吴王该起疑了。
萧沁瓷正想说话,皇帝却抢先开了口,似乎就等着这一刻。
他轻声说:“阿瓷,撑稳了,竿要掉了。”
萧沁瓷还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竿要掉了和要她撑稳有什么关系,下一瞬皇帝便骤然放开了她。
窗台很细,萧沁瓷坐不稳,原就是靠皇帝迫她前俯的动作借力靠在他身上,她自己的力度是极力往后避开的,手上动作也在推拒,可此时皇帝骤然放了手,她顺着惯性就要往后仰落,雪已经落在她额头。
她撑住了窗棱,竹窗被她的背推着往后去,发出一声轻响,原本卡在窗和窗台一角的竹竿顺势滑落,被皇帝捞住了。
窗又**了回来,磕在萧沁瓷肩上。皇帝站直了,越过她肩往下望,声音里多了惊讶:“看,阿瓷,鱼咬钩了。”
萧沁瓷手上力使得艰难,下意识地就要回头去看,却刚好被他守株待兔地捕获。
他是故意的。
比上一轮更难熬,前次萧沁瓷还有力可借,这次皇帝铁了心不碰她,只一味地欺上来,欺得她往后仰,碎雪融在两人相触的唇间,皇帝还要低低的笑:“脏的,别吃。”
萧沁瓷何尝不知道融过的雪水里总有细小的浮尘,都说饮茶的水要用无根水最好,可滤过的雪水也要煮沸才能饮用。
皇帝伸了手罩在两人头顶,于是雪花都被他接住了。萧沁瓷没有承他的情,皇帝明知道她此时需要的是什么,却来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
他抹去萧沁瓷唇上雪花融后的水迹,又轻轻地碰上去,起先是凉,而后便热起来。皇帝故意不给她一个痛快,萧沁瓷要躲,他便追,追得她无路可逃。
她太难受,两只手死死箍着窗棂,萧沁瓷只是个柔弱的弱女子,一个人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皇帝却对此视若无睹。
萧沁瓷从前觉得他冷酷、沉稳、薄情,拥有一个皇帝应该有的品质,但她从来没有用好坏去形容,无论是他的性格还是他的处事,似乎都不能单纯的非黑即白来定义。
可这一刻,萧沁瓷觉得他真是恶劣,他坏透了。
除了索取,他什么都不肯给她。
“不——”她连话都说得断续,已无心去想外头的吴王会不会听见这番动静,她想要他抱她,要他垫在自己身后的手,能让她松一口气,不至于一个人承担得如此辛苦,可她说不出示弱的话。
她也可以就这样松开手,皇帝只是逗弄她,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坠下,他一定是时时观察着萧沁瓷的情况,他的紧绷不比萧沁瓷少半分。
可萧沁瓷不肯在皇帝面前示弱。她的示弱必须要是美的、惹人怜惜的,每一次示弱的背后都有萧沁瓷强烈的个人目的,她不肯、不会为了这样的事对皇帝服软。
何况这还是他故意的。
她能忍……
但这和她从前忍过那些事截然不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她在不接天地的地方,就像是骤然离了水的鱼,死命挣扎也于事无补。她欲推着他往后,可男女力量悬殊是她早就领教过的事,皇帝横在她身前纹丝不动,是她无论如何也撼动不了的山岳。
皇帝不肯帮她,却还有闲心去摆弄那根鱼竿,他握着鱼竿撑着萧沁瓷的后背,在她快撑不住时短暂的借给她一点力,在她松懈时又蓦然退开,若即若离的举动一如他落在萧沁瓷唇上的吻,时而蜻蜓点水,时而又风卷残雪。
但萧沁瓷早就防着他这一手,手上的力道绝不肯松,又在绷紧的那一刻咬了他的唇。
两个人都尝到了血腥味。
萧沁瓷也吃痛,她同样磕破了自己的嘴唇。不到最后一刻,她是不肯使这样的手段的。
皇帝将她唇上的血都抿干净了,这才慢慢退开。萧沁瓷呼出一口气,终于能撑着窗棂慢慢坐起,她不肯将自己再置入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趁着他不备强势地挤进皇帝和窗台的缝隙之中,终于让两腿落了地。
双脚踩在地上的感觉平稳、踏实,萧沁瓷怀念这个滋味,可手臂在骤然放松之后却沉重酸软得抬不起来,至今仍是一阵阵**着的疼,很快便麻了,失去了知觉。她口中还残着铁锈味,轻轻抿一抿便痛。
她有心想要冷脸,说些狠话,可尤含桃花的面容没有半点说服力,清冷都融作了水。
皇帝抬了她脸去细瞧,索性只是磕破了一点皮:“对自己也这样狠。”皇帝明知故问,“难受吗?”
萧沁瓷甩了甩手,别过脸去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皇帝见状欲倾身上前,萧沁瓷简直怕了他了,她往后退不得,便只能推拒,即便手臂仍然酸软地抬不起来,也是急急伸手格开他,无力得很。
皇帝擦过她身侧,调整了一下卡在窗台上的竹竿的位置。
“阿瓷,你是不是想多了?”他声音带笑,温和得听不出一点端倪。
萧沁瓷并不言语,她确定自己没有想多,皇帝就是故意的。她被皇帝的虚晃一招迷惑,正要放下手,却被皇帝捉住。
“难受?”他明知故问,细致地按着萧沁瓷的手,从指尖到小臂,细致妥帖、手法老到,很好的缓解了萧沁瓷手臂的麻痒。她受着皇帝的殷勤伺候,面上还是冷冷的,这是她应得的。
萧沁瓷垂眼盯着他的手一点点的按搓着穴道,忽地说:“陛下看上去也很是熟料,您还会这些?”
“以前学的,”他随口一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萧沁瓷又在给他挖坑,他还一无所知地往里跳,他刚胜了一场,此时因着餍足心情也格外明朗,“朕会许多东西,你应当清楚才是。许多东西朕从前觉得没用,不过现在看来倒不是如此。譬如这个,朕原本觉得或许没有会用上的时候,如今不也有了机会么。”
“是,”萧沁瓷微微笑了一下,“陛下不仅博学多才,还身怀数艺,我佩服得很。”
萧沁瓷就有这种本事,无论是生气还是紧张,语调永远清冷平静,轻易听不出里头的波动来。一如此刻,皇帝听着她的话不太舒服,却寻不出什么问题。
她夸了皇帝,还适当表达了自己的恭维,可皇帝听着怎么就那么古怪呢。
他正想开口,却眼尖地瞧见萧沁瓷背后的鱼线忽然动了动,被绷紧着拖远了。
“咦?”皇帝轻轻疑了一声,“真有鱼上钩吗?”
萧沁瓷被他拿这话骗了好几次,本该已经再也不相信他说得这种话才是,皇帝的钩上没有挂饵料,若说他能钓上来鱼,萧沁瓷宁愿相信是洞口开得太小,那些鱼簇拥着挤在一起时不慎被鱼钩勾住了身体。但她听见了水声,还有竹竿卡在窗台上细微的挣动,那是鱼咬钩之后的仓皇。
还真钓上来了?
她难免惊讶,皇帝已经仗着手长直接越过她去拉竿了。萧沁瓷及时退了开去,看着皇帝收线,在白茫茫一片中寻找那根细线的位置。
很好辨认,虽然都是白的,但线在动。皇帝毫不费力地就把竿拿回来了,一并跃进萧沁瓷瞳孔的还有一抹霞红。
“看,阿瓷,真的能钓到鱼。”皇帝故作惊讶的说。
被收回来的鱼竿上细白的线在雪中**漾,末尾缀了一抹金红,这条锦鲤倒说不上有多漂亮,鳞片红不红黑不黑,只有尾部红得绚烂,像天际缀着的晚霞,可以想见它在水中自在游曳时散开的鱼鳍会有多美。倒不似清明池中常见的品种,萧沁瓷一时也说不上来。
可惜被钓上来之后生无可恋,圆鼓鼓的眼睛往上翻着白眼。
鱼不想理他,萧沁瓷也不想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