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定风波
而后几天, 宋也如常将怀柔送到温迟迟这儿来,又按时将她接回去,饭也是在陈府里头用的。
早些时候陈荨忙着生意上的事情, 便将儿子启蒙的事情耽搁了下来。如今宝儿也到了上学堂的年纪, 但宿州洪灾严重,夫子难寻,便又耽搁了下来,宋也不知从哪听见的消息,便亲自聘了到了当地的名儒专程教宝儿。
到底是儿子发蒙启蔽的重要事情,陈荨也不得不重视,因而也没推拒宋也的好意。她知晓, 宋也往日里事情忙,在宿州也没正经的住处, 因为这么个人情,便留了宋也在陈府中用饭。
宋也并不推拒,只要陈荨开口, 他便会在接怀柔的时候, 顺道在陈府中用些。
刚开始一两天倒还好,温迟迟还会在正厅中一同用些, 时间一长, 次数一多,温迟迟便开始觉得跟宋也在一桌上用餐别扭, 便借着布桩里头的事情繁忙为由不肯跟着去用饭。
温迟迟不在, 宋也便也觉得食之无味, 没什么意思, 加之公务繁忙, 便也不来府中接怀柔了。
怀柔喜欢跟着温迟迟, 即便是夜里,也趴在她胸口,睡得香甜。
“你不肯跟他用膳,他像是恼了一般,连阿柔也不来看了。”午膳后,陈荨盯着温迟迟道。
温迟迟将怀柔抱在怀里,手边拿着故事册讲故事,此时怀柔已经阖上了眼睛,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温迟迟的声音便小了下去。
她轻轻将怀柔放在了小榻上,跟陈荨走了出去,将门拢上了,才应答陈荨,“兴许是在忙吧,跟我没什么关系,阿嫂。”
“是,跟你没关系,”陈荨瞥了一眼温迟迟,“人家带着孩子找上门了,还能跟你没半点关系呢?”
温迟迟道:“怀柔是我的女儿,他是我女儿的父亲,是有关系,但说起来这样的关系并不那么重要。”
“那他耳后的挠痕呢?你身上的红痕呢?阿柔都发觉了,叫她阿爹不要欺负你,别看她一个小孩子年纪小,其实精着呢,什么都知道。即便她懵懂一些,你连阿嫂都瞒着?”
温迟迟抿着唇不说话了。
“那夜,是意外。”温迟迟脸上有些不自然。
“你的事阿嫂也不想拘着你,但阿嫂坦诚地同你说,你阿兄去世,这些年阿嫂心内已经没什么波澜了,只面对宝儿的时候,我始终觉得我是亏欠了他的,我没给他一个完整的家,让他成了一个没爹的孩子,”陈荨叹了口气,“你年轻气盛,以后无论再嫁与否,阿柔都是你的亲生骨肉,她早慧得很,小小年纪心思就很重了,要处处讨好你。有娘亲在身边长大,同没有的孩子到底是有区别的。”
温迟迟听见陈荨说怀柔,神色便黯淡了下来。
“阿嫂。”温迟迟唤她。
温迟迟道:“大人的事是大人的事,同她没什么关系。”
“阿嫂说着罢了,不强迫你,只我觉得,宋大人是丞相大人,一个男人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不容易了,何况他身份高,对你处处迁就,即便你二嫁,兴许都很难都遇到这样的人。”
陈荨见温迟迟始终不为所动,重重地叹了口气,“唉,谁还没个轻狂的时候,他当初还同我说娶你为正妻呢,如今也一眨眼好几年过去了,也没个家室。”
温迟迟抬眼看陈荨,“娶我?什么时候的事?”
“当初我带宝儿来京中看你的时候,他亲口和我说要娶你,说他已然将婚事退了,连你的八字都向我问好了,”陈荨见温迟迟脸上的困惑不似作伪,一时也愣了下来,“他没跟你说过?”
温迟迟不怀疑陈荨所说,也不会怀疑宋也会诓骗陈荨,只那时候她一心想杀他,无心顾及此事,而他也不曾同她说过这事。
她摇摇头,“没有,他从未同我说过此事。”
陈荨喟叹一声,索性略过了此事,同温迟迟谈起了生意上的事情,“上头将事情瘟疫之事隐瞒了下来,不让百姓知晓,以防聚集闹事,但内情人将消息透露给了我们,说宿州底下的天润县瘟疫肆虐,县里城区内,几乎没有一个健康之人了,如今咱们是瓜果都送不去了。”
“瘟疫是什么症状?”温迟迟问。
陈荨道:“听说会高热,畏寒,咳嗽,腹泻......唉。”
温迟迟听见畏寒,蹙了蹙眉头,正要说话,院落外头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地踩在了她的心里。
只见小厮连忙走了过来,向陈荨与温迟迟禀告道:“外头来了官府的人,说要请温娘子出去走一趟。”
陈荨眉头一拧,往年她们做生意碰上官司之事也不少,闻言便率先往外头走了过去,温迟迟见状跟在她身后,与她一同往门口走了过去。
二人才到了门口,便有官差拿着画像对着温迟迟比对了一番,确认了来人身份后,便叫身后的差役上来拿人。
陈荨面上扯出了笑意,将手中沉甸甸的荷包塞到了领头官差手上,“大人,你们是不是认错了人呀?这人是我的妹子,万不能遭了冤屈的,还请大人通融通融,将事情说个清楚也好啊。”
官差一声面色严肃地将陈荨的手推开,有细细地看了一遭,亮出了令牌,“是温娘子没错,拿人!”
温迟迟躲开了两个差役上来捉她的手,拍了拍陈荨,宽慰了她两句,又嘱托她照顾好怀柔,才跟着人往前头走。
牢狱里头铁门涔涔寒光,内里阴暗潮湿,泛着一股子霉味。
温迟迟甫一进去,便呛了一鼻子灰,才反应过来,便见着牢狱的大门不知何时掩上了,一把锁堪堪落下之际,温迟迟扣住了狱卒的手,将头上别的汉白玉簪递到了狱卒手上,“敢问大哥我犯了何事?”
狱卒见着玉簪成色极好,心念一动,嘴角不住往上提,“听说是件人命官司啊。”
温迟迟不意外,压低声音道:“今日审犯人的可是王主簿?若不是,还请您行个方便,我今日腹痛难忍,将提审之事提到明日。”说着,又将自己一对耳珰摘下放在了狱卒手中,“陈氏生意不算大,但管一家衣食无忧没问题,您若是有困难,便可拿此去陈府寻账房。”
狱卒将耳珰与簪子握在了手中,颔首道:“娘子放心。”说着,便落了锁,往外头去。
温迟迟思来想去,她与陈荨从不做谋财害命的营生勾当,若要真说摊上的人命官司,那也只有那夜宋也对谢净远动过手。
宿州商帮团结,温迟迟当初与陈荨做生意之初处处被针对,很是艰难,但凭借宋也的手段与本事,应该不至于应付不了谢家。
那么,宋也人呢?为何这几日她都不曾见过他?
温迟迟靠在墙上,静下心来靠在墙边静静地坐了会儿,等待着天明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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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王主簿的母亲王老夫人按照十五的惯例上街采办,主街的几间有名的成衣铺子与珠宝铺子都是王老夫人必定要去的。
逛了几间成衣铺子,王老夫人便有些兴致缺缺,没一件可心的,便打了帘子瞧了一路。
进了宿州最大的珠宝铺子瞧了一会儿,目光才略过,便又落回了远处,她指着汉白玉簪道:“将那个拿出来我瞧瞧。”
汉白玉簪,质纯,成色又好,在宿州很少见,其上雕着的精致云波纹,更不可多得,王老夫人当即便想起了陈氏布桩的温娘子,虽从商,但人实在,做的布匹精细,又别具江南一地的特色,是以她很是赏识温迟迟。
“你这簪子打哪儿来的?”王老夫人问小二。
小二告诉她,这是今日一早从当铺采买回来的。
当铺?
王老夫人着人一调查,便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匆匆命人带信给在衙门中上值的儿子,托请他多关照温迟迟一些,若有隐情,涉及商人里头争斗,人能放就放了。
王主簿面如寒潭,不怒而威,却极其孝顺,很少有违背家中长辈的时候,何况温迟迟,他也是有印象的。
想了想,便私下里提审了温迟迟。
王主簿翻看卷宗,见着温迟迟进来,抬起眼,一字一句道:“谢净远,宿州商户之子,体八块尽数碎裂,被掷于家门口,死相惨烈,他出事前便见过你一人,有这回事吗?”
“有。”温迟迟道,“但我不知他已经死了,更不是我动的手。”
“撒谎,他死前着人买过媚./药,又同你在一个酒楼上吃饭,你好好地出来了,他却了无音讯,最后惨死在家门口,难道不是你动的手?”王主簿眼神从温迟迟挺拔的身姿上擦了过去,不自然地错开目光。
“难道王大人是觉得我不该好好地站在这,而应该被人污了清白?”温迟迟问。
王主簿咬牙道:“问你话便好好回答,休要巧言令色!”
温迟迟道:“王主簿,我确实没有杀人,你们也没有实证,之所以要拿下我,是谁被买通,通融谢家,你应当心内也清楚,但既然没有实证,你们关押我,就是合情合理,天经地义的吗?”
“王主簿,宿州瘟疫风声已然走漏,染病百姓畏寒,且缺乏药物。我手上有数万匹布料,可以御寒,我阿嫂手上亦有诸多药草,可以吊人性命,这些皆可先借与朝廷解燃眉之急。但我有条件......”
王主簿挑了挑眉头。
“第一,既无实证,那便无罪释免我出狱;第二,布匹发到百姓手中之时,要冠上陈氏特有的标识即可。”
王主播蓦然抬头,直视温迟迟,笑了笑,“你算计我,是因为知州是我姐夫,我说话有分量?”
温迟迟没有否认。
王主簿抬起温迟迟下巴,神色暧昧,声音有些沙哑,“万一,你诓骗我怎么办?”
温迟迟留意到他的视线在往下游走。
有时候成年人之间的事情,复杂又简单。
她默了会儿,最红还是抬起双臂环住了王主簿的脖子,细细吻了上去。
她吻的麻木,未曾留意到一个匆匆赶来的人,正站在门后,神色深深地盯着室内缠绵暧昧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