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小白兔
温迟迟额前的碎发被泉水尽数打湿了, 与薄薄的汗水融在一起,顺着鼻梁从额前滑落至鼻尖。
她伸开水淋淋的双臂,抱着宋也的脖子, 伏在他的肩上, 细细地喘着气,闷声道:“不要了。”
宋也有些好笑,一手掐着她细腰上的软肉,一手托着她的臀,只轻轻拍拍,便听见她哼唧唧地叫了几声,这才放过她, 让她下来。
温迟迟只觉得腿上酸软难耐,骤然失了支撑的力气, 不免在水中踉跄了两下,才将自己稳住。
宋也扶住温迟迟的胳膊,蹙眉问:“能不能走?”
温迟迟难免脸红, 略微点了点头, “可以。”
“那你先去楼上歇息吧,湿了的衣裳换下, 头发得绞干, ”宋也看着她,顿了顿道, “楼不高。”
温迟迟不解地看着宋也, “郎君怎么知道我怕高?”
宋也眼里闪过几分复杂之色, “当初的那些你当真不记得了?”
“我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宋也道:“不算重要。”
“郎君不是说我失过魂吗?既然这些不重要, 那大概也是我自己不愿意想起来。”温迟迟道, “但我还记得郎君, 这便够了。”
宋也点了点头,“我从未想过抛弃你,你只需记得这些便够了。”细细听来,声音中略带了几分沙哑。
“好。”
温迟迟顿了会儿,那双葱白如玉的手指托起了宋也的下颔,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
宋也莫名地看着她,问:“怎么了?”
温软的指腹擦了擦宋也面颊上残存的淡淡齿痕,温迟迟面带歉意地道:“对不起,郎君,疼不疼?”
“你觉得这个是疼不疼的事?”说到这个,宋也面上不由地重又挂上了清浅的微笑。
他顶着这张脸来往于朝堂,衙门,同大臣官员商榷问题,虽没有人胆敢当着他的面问一句,但他自然也察觉到了那些人的目光在他面上的短暂停留,以及他们面上讪讪而又了然的神情。
“我每天都给郎君擦药,如今应当不疼了,”温迟迟像没有发现他面上已经冷下去的神情,担忧地问,“那为什么郎君现在的脸色会这般差?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宋也如今的脸色确实不好看,葳蕤而明亮灯火映衬下说是惨白也不为过。他尚且可以装的若无其事,但面色气血尽是逃不了她的眼睛。
“没有哪儿不舒服,”宋也淡道,将她自水中抱到了岸上,“你先回去。”
骤然出水,浑身上下重若千钧,好一会儿温迟迟这才缓过来。
山泉水暖和温热,此时夜已然深了,泉水面上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温迟迟没有急着离开,在汉白玉铺成的岸边坐下,双足自然地垂下,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泉水。
“我能看出来的,”温迟迟道,“你身上不舒服,我不能走开,我担心你。”
“究竟是担心我,还是不想走?”宋也探究地看着她。
“......不想走,”温迟迟脸上扬起了恬淡的笑意,“也是发自内心地担忧你啊。”
“只有狗皮膏药才会这般黏人,”宋也不由地弯了弯嘴角,“一个女子没皮没脸的,羞不羞?”
“我不羞。”温迟迟随意地晃了晃双腿,拍在水面上,激起了好些水花,有些飞溅到了宋也眉间。
一一擦去,宋也轻哧,“没出息。”
“那留下陪我?”手须臾便从眉目间滑到了温迟迟的玉足上,粗粝的指腹抵在她脚心处,不断地摩挲,宋也目光落在温迟迟前襟起伏的沟壑处,逐渐深沉、炙热。
温迟迟浑身一激灵,连忙将脚抽了回来,缩回双腿,背对着宋也,“我先回去换件衣裳。”
“不过郎君,你若当真身上不舒服,一定要同我说。”
“跟你说就有用了?”
温迟迟:“那你就是不舒服了对不对?我心很细的,什么都逃不开我的眼睛。”
“若我不舒服,你还能哭着求饶那般久么。”宋也往常很是乐于向她展示伤口,她越心疼,他便越舒坦。但只要涉及情蛊,他便会自主回避,下意识否认。
温迟迟凝眉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那我先回去了。”
“一个心细如发的人可能会留意不到亲近之人背后的伤口吗?”宋也福至心灵,蓦然问。
“伤得很重吗?”温迟迟后背僵住。
“是。”
“有多重?”
“约莫几个碗口那般大吧。”
“不会,大概是不在意,看见了懒得说吧。”温迟迟顿了顿,往后瞧了瞧,狡黠地一笑,“可是我注意到了你呀,郎君,我不是还给你擦药了吗?”
温迟迟一路小跑回去,抱着他的脖子蹭了蹭,“我会在意的,郎君。”
“嗯。”宋也捏着她的胳膊,心不在焉地笑了笑,兴致不太高,“去换衣裳吧,已经冷透了。”
温泉前头就临水矗立的木楼,内里陈设古朴又不失韵味,刚走进去便闻见了花草的清香之气,只见小案上斜插着两束花,干净雪白的中衣整齐地放在花前。
温迟迟将衣裳换了下来,便拿了放置在一旁的汗巾开始绞发,绞了好一会儿,头发才半干了,正要收尾之时,便觉得脚上痒痒的,低头一瞧,便见着一只雪白的兔子乖巧地趴在她的脚下。
温迟迟眉目间不禁柔和了起来,放下汗巾,小心翼翼地将兔子抱在怀里,带着它往楼上去。
楼确实不算多高,只几个台阶便到了第二层了,四方天地,一面临水大开,不设墙窗,唯几根凭栏。内里一张金丝楠木拔步床,上罩浅白鲛纱,风吹来之时纱幔飘动,宛若仙境。
温迟迟来到临水的凭栏前,往下看去,只见远山缥缈,山泉薄雾蒸腾。
她在上头欢愉地叫宋也,将白兔举过头顶,好让他看个清楚。
底下山泉四周置着明亮的宫灯,还有几颗极其昂贵的夜明珠躺在更远处的草丛中,风一吹,山泉上的薄雾散了,只见宋也嘴唇微微动了动,只是隔着有些距离,温迟迟有些听不清。
温迟迟顿了顿,就这么跟宋也大眼瞪小眼地隔水相望了好一会儿,这才不得已屈服了,重又下楼跑到了宋也面前。
宋也含笑看着她,“不是口口声声喊累,如今精力还这般旺盛呢?”
温迟迟面不红耳不跳,只眼眶微微湿润,“郎君,这腿子是你从扬州给我带回来的?你真给我捉了小兔子?”
“你不喜欢?”宋也问。
“不是的,我很喜欢,”眼泪开始扑簌簌地自温迟迟的眼眶中滑落,“是不是因为......给我捉兔子才受了那么重的伤?”
宋也打量着温迟迟,眉头略微蹙起,“你瞧瞧它的后腿。”
只见小白兔雪白的后腿上却有一块皮毛是秃了的,那处像是以前受过伤,数月前的记忆即刻涌到了温迟迟心中。
上京的路上,也是一片荒原,一只兔子趴在她的脚上,她偷偷给它处理了伤口,还将它藏在了一处能够挡风的洞里,留下了好些吃的。
宋也不以为意地道:“伤不是因为你受的,我在上京的路上凑巧路过那处,着人去瞧了瞧,它还在。也算是一种缘分,所以我给带回来了。”
“你先去睡,我如今没精力应付你,”宋也半阖上眼睛,“玩好了放在笼子中,净手再上床,若我见着**有一丝兔毛,再找你算账。”
宋也还不曾说完,便见着温迟迟怀里抱着兔子,提着裙摆小跑了回去,宋也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温迟迟将兔子放了回去,关进了笼子里,而后又蹑手蹑脚地来到了泉水便,悄悄地下了水,扑进了宋也怀中。
宋也骤然睁开了眼睛,低头,恰好见着了温迟迟手上沾着的兔子毛,整个人都不好了,正要嫌弃地将温迟迟推开,只见她的泪水像珠子一般利落地滚了下来,手便顿住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手不由地拢在了她的腰侧,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又怎么了?”
“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温迟迟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哽咽,“还记得我喜欢的这只兔子。”
“那当初我那般求你,你为什么不让我带回去呢?”温迟迟眼眶红肿得跟核桃似的。
宋也顿了顿,“你当时怀着孩子,身子不适应出门,你若想养只兔子打发打发时间,可无可厚非。”
温迟迟愣住,她趴在宋也的肩上,眼泪掉的更凶了,“郎君,你是喜欢我们的孩子的对不对?不像他们说的那样,不是你不要它。对不对?”
宋也喉头发涩,“这些污言秽语都是谁跟你说的?”
温迟迟摇了摇头,闷声道:“我从不敢跟你再说起此事,并非我不在乎,是我没保护好他,我也很内疚,内疚到根本不敢想。”
温迟迟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平静麻木地掉着眼泪。
“不要听宋岚的话,我从未想过抛弃你和孩子,”宋也静默地听了一会儿,拂着她的后背安抚她,“我也会给我们的孩子一个交代,你安心就是了。”
温迟迟沉默着,松开了宋也。
宋也重又捉住了温迟迟的手,有些心烦意乱,“你不信我?”
“我信。”温迟迟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夜过后,宋也身上万虫噬髓的痛感也随着黑夜消散了。
天色即将破晓,宋也回了竹楼,换了衣裳才往楼上去,只见温迟迟躺在**睡得正好。
宋也掀开被子一角,悄悄躺了进去,而后将温迟迟捞到了怀中,见她眉心蹙了蹙,一副被人吵了睡眠不太高兴的样子,宋也不由的弯了弯嘴角,拍了拍她的后背,与她一齐进入了梦乡。
温迟迟自听见宋也的动静,到醒来不过两炷香的功夫,她嫌热,将宋也往外推了推,却不想宋也的手在她的腰上箍得很死,虽不至于弄疼她,但轻易也推不开。
温迟迟无奈地盯着宋也看了会儿,而后烦闷地闭上眼睛,却迟迟地没法入眠。
宋也身上越来越热了,她也很是燥热。
温迟迟顿了顿,手抚上宋也的额头,触手的温度却烫得很。
这是在水里泡久了,发热烧着了?
温迟迟顿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废了很大的力气将宋也的手慢慢拨开,而后下了楼,摇了摇竹楼檐角下的铃铛。
山陡路遥,一来一回得花费不少时间,温迟迟不慌不忙地洗漱,给自己梳了一个精致的发髻,又用了些丫鬟们备好的早膳。一晃大半日的时间过去了,回到竹楼上之时郎中还没过来。
温迟迟看着他因为高热而渐红的脸颊,转身下楼,打了盆冰凉的井水,将帕子浸进去,拧干后将他额上的汗水擦了干净,又澴了一边,这才堆到了宋也的额上。
将水倒了后,温迟迟便坐在床边,百无聊赖地等着郎中过来。
没多久,郎中匆匆赶了过来,给宋也看了脉后,“这症状应当是过敏所致,公子可曾用过什么,或是接触过什么?”
温迟迟仔细地想了想,昨夜用的饭是由竹筏递过来的,都是宋也手底下的人布的,应当不会是食用之物所致,那还有什么?
温迟迟想了一会儿,摇头道:“应当没有,但昨夜泡了温泉,会不会是这个缘故?”
郎中自凭栏往外瞧了瞧,沉吟道:“泉水两侧便是花圃,春日里天气回暖,花开得多又杂,那应当是花粉飘到泉水中所致。我给公子开副方子。”
温迟迟未曾往深处想,只道了一句有劳,便将郎中送了出去。
将喂宋也将药喝了下去,他眼睛眯了眯,醒了过来,便将温迟迟的手握在了手中。
温迟迟眉目舒展开,“郎君,你醒过来啦?饿不饿?”
“嗯。”宋也应了一声,本想同她说话,翕动嘴唇却发现嗓子沙哑得不行,便放弃了。
温迟迟轻轻拨开了宋也的手,端着一空的药碗出去了,不多久,又端了一碗粥到了楼上。
宋也目光落到了温迟迟身后的发髻上,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拦住了温迟迟给他喂粥的动作,淡淡地道:“苦。”
温迟迟正耐心地将滚开的粥吹凉,没听清宋也说的话,于是低头凑得更近了一些,“嗯?”
宋也托着温迟迟的后脑,一口啃到了她的薄唇之上,“我说,药太苦了,给我尝尝你的味道。”说着,便不由分说地撬开了温迟迟的牙关,开始攻城略地,二人气息交织混杂在一起。
温迟迟浑身瘫软成一滩水,鼻翼两侧喷洒的热气越多,她的呼吸便也更加急促,温迟迟没了力气,粥碗正要滑落的时候,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这才将粥碗稳住。
宋也餍足后打量了温迟迟一眼,舀了两勺粥,不紧不慢地送到口中,评价道:“味道不错,甜的。”
温迟迟看着白米粥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宋也说的什么,脸颊上即刻染上了薄薄的一层红,不太自然地错开了眼睛。
宋也病来的快,去的也快,下午的时候烧已经退了,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带着温迟迟一同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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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便来到了三月中旬,温迟迟正与秋香收拾去郊外猎场打猎的衣裳,窗外便传来了几声动静,秋香连忙起身去看,回来便说:“又是四姑娘来闹了,不过青松大哥已经去赶人了。”
温迟迟点了点头,手上没停。
自上次从山间暖泉处回来没几天,三夫人便被押进了大牢中,温迟迟起先还不清楚情况,直到四姑娘宋慧为着她阿娘过来闹,温迟迟才知道这事。
宋也应当也在外应付三夫人的娘家王氏忙得正厉害的时候,见面也说不上几句话,便又匆匆离开了,还是她同秋香做糕点时多分给了青松一盘才从他口中套到了话。
不是什么大事,闹得满城的风雨,也算不上什么秘密。
原来三夫人的嫡子宋四郎宋章腿没断之前便在外头沾花惹草一身腥,好色又好赌,三夫人手段狠厉,不肯轻易被人拿捏,于是四公子情场风月、赌坊潇洒之事经过三夫人之手便成了好几桩人命官司。
因着国公府门第显赫,王家又家大业大,这些事到最后便不了了之了。
只不知缘何,最近这些受过王夫人迫害的人家联合集结了起来,在衙门前击鼓鸣冤,事情便随着王家的几桩阴损之事一起不胫而走,闹得满城风雨,甚至连茶楼里的说书人都开始将王家的这几桩事情编排了起来,绘声绘色地说给人听。
证据确凿,民怨沸腾,诸般压力之下,官府也不得不将王夫人拿下了大牢。
国公府三爷领着闲职,就靠俸禄那几个银子度日,没什么本事,也靠不住,四公子不成器,腿又折了,三夫人娘家王氏近来自保也难,宋慧不得已只好求到了宋也这儿,却不想吃了好几日闭门羹。
就连老太太的人来请,也被青松一口回绝在了外头。
秋香又出去了一趟,附在温迟迟耳边道:“听说今日三夫人在牢中畏罪自尽了,老太太今日一定要请您去一趟,派了好几个丫鬟婆子过来,态度很是强硬。”
温迟迟垂下了眼眸,接过秋香递过来的衣裳,工工整整地叠好,没发表什么意见,她并不会怜惜这些人,难道有权势与金钱做底气就可以视人命如草芥了?
宋岚没了娘亲哭得是很可怜,那那些失去儿女,没了爹娘的人呢,他们才更加无辜。
身正不怕影子斜,若王氏清清白白,一身正气,又岂能被人捏着七寸利用?她会有这样的下场,便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也是她应得的。
温迟迟有条不紊地将衣裳收拾了下去,起身对青松道:“青松,你不必为难,老太太既然请我,那定然有要事。若是可以,麻烦您走一趟,替我转告郎君,厨房里炖了盅汤,要早些回来趁热喝。”
青松为难地看了看温迟迟,知晓温姨娘是个坚定的人,便点了点头,即刻往府外去将主子寻回来。
温迟迟跟着这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往老太太的荣景堂中去,到时,只见二夫人,几位姐儿,并着府中老爷的几位姨娘都在。
说起来,那些人才是一家人,毕竟老太太同宋也一点血缘亲情都没有,出了事,定然要寻到他头上兴师问罪的,宋也权高位重,老太太问责宋也不得,但这一个妾室她还是处置得的。
刚到堂中,几个仆妇便将温迟迟架着跪了下来,老太太冷着脸问她:“听说你前几日流了孩子?身子可曾休养好了?”
温迟迟道:“谢老太太关心,郎君待迟迟很好,身子已经养好了。”
“问你身子,你提二郎做什么?”老太太愠怒道。
温迟迟不卑不亢地道:“妾身能将身子养的这般好,也多亏了郎君请了郎中调理与丫鬟的贴身伺候,说起来,妾身体弱,头三个月坐胎没坐住,妾身感激郎君从扬州匆匆回来,未曾埋怨过妾身一句,还强忍失子之痛宽慰妾身,而妾身敬重老太太,对您不敢有所虚言。”
温迟迟这三言两语不就是在说,这孩子流掉并非是宋也敬重未过门的妻子而亲手灌的落胎药,而孩子之所以流掉,也仅仅是因为她体弱,孩子没保得住罢了。
众人之所以会有此错觉,是因为那日杜家的大郎进府,见着宋也对着这小妾偏宠得过了多嘴了几句,便被宋也的人无情地轰了出去,杜家便开始对宋也颇有微词了,而宋也事后既未曾上门致歉,也不曾表过态。
本以为这个孩子的流掉是宋也对杜家的投诚,没想到竟不是。
老太太瞧了二夫人杜氏一眼,见着她脸色也不太好看,眸子便沉了下去,“二郎对你关怀几句,那是他人品重,你反而恃宠而骄了起来?何况你这头后别的是什么?金步摇!宋氏家训,为妾者,不得娇奢,你可曾放在眼里过?”
“郑嬷嬷,你去祠堂将戒板拿过来,今日这府里头的规矩不能坏。”
郑嬷嬷还未曾走出去几句,便又悻悻地回来了。
宋也跟在后头,进了荣景堂,眼神冷如寒潭,“祖母,您这是何意?”
老太太呷了一口茶,郑嬷嬷将又将老太太将才给温迟迟定的罪说了一遭。
宋也脸上挂上了讥讽的笑,“若祖母要罚,便罚孙儿,因着这金步摇是我给她插上的。若要说恃宠而骄,那更是没有的事,她性子如何我再清楚不过。退一步来说,若我不纵容,她如何能骄纵起来?”
说罢,宋也便将温迟迟从地上扶了起来。
老太太从未被这般忤逆过,气上心头,“你在你父亲丧期未满之时纳妾便罢了,如今对着这么个妾,都要忤逆家中的长辈了吗?”
“祖母,”宋也打断了她,“我纳妾之时父亲丧期已满,二来,孙儿并非忤逆您,孙儿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愿意领罪受罚。”
老太太道:“当真是好得很,我看你并不曾将你二婶婶放眼里吧?她的侄女将来可是要嫁给你做正妻的,你可曾对杜家,对杜姑娘有半分敬重?”
“孰是孰非,孙儿是分得清的。”宋也立在堂中,淡道,“若是祖母要罚,便着人那戒板过来吧。”
“罢了,罚就不必了,”老太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四弟弟瘸了两条腿,身子骨已然不行了,近来又丧母,就别叫他在那阴暗潮湿的腌臜地待着了,叫他回家面壁受罚吧。”
宋也淡淡笑了笑,“那我令人去牢中给他送两床被子吧。”
“二郎,你当真要这般狠心吗?”老太太不可置信地看着宋也,“你三婶婶是怎么死的......”
宋也道:“若是祖母知晓,孙儿愿闻其详。”
老太太话卡在嗓子里,只整个人气得浑身上下不住颤抖。
宋也道:“老太太,您为人清正,恪守宋氏家规,孙儿很是动容。只是三夫人与宋章又怎会在你眼皮子底下养出这般性子,又做下此等毒辣奸邪之事?”
“他们有今天,难道就同太太您没半点干系吗?”宋也语气极轻,却掷地有声。
说罢,便径直带着温迟迟往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