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拒绝注射
砰——
夺门而出的医生慌乱地跑到了历晟面前,被助理责怪的瞪了一眼,才发现自己仪表有些不整,连忙拉好了衣服才开口:
“大少爷,朔先生他刚才醒了,但不配合输液,一碰到针头就让我们出去,再这样下去他会……”
话还未说完,医生就默默住了口,眼前这个男人的脸色极度可怕,像是要把人撕碎了似的,让人不寒而栗。
“你去把那些医生叫出来,留下一个会止血的护士就可以了。”历晟不紧不慢的挽着衬衫的袖口,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等到助理带着人出来,便径直走进了病房里,身后的门碰的一声重重合上,将所有窥视的好奇的目光隔绝在了门外。
病房里光线充足,明亮如同白昼,朔巡静静的半坐在病**,身上的伤口已经做了基本的处理,绷带却因为他的不配合而绑得有些斜扭,暗红色在白沙上星星点点的分布着。听到开门声,朔巡抬起眼,睫羽上下疲惫的扑动着。
“抱歉,主人,给你添麻烦了。”
明明是自责的话语,语气中却是疏离。朔巡看着历晟戴上了一次性的医用手套,脸色或许是失血过多,并没有什么变化,直到历晟接过护士手中的针头走到面前,才有了抗拒之色。
“怎么,被打了五十鞭一声不吭的人现在居然怕打针?”
历晟的声音平静,面容却是阴沉,一边说着,一边拉起那握紧的拳,正要将针头刺入时,那苍白的手忽然松开了拳头,向后缩去,被历晟铁嵌般的手死死握住了手腕。
“你受伤了。”
“我知道,不需要主人你……历晟!你给我松手!”
难以想象,从这么清瘦柔弱的身体里,会毫无征兆的爆发出这样暴怒的大吼。
针头刺入光滑的皮肤,到了一半就被迫退了出来,针尖还残留着一点血。历晟眉头紧蹙着看着那冒着血珠的针孔,神色晦涩不明,他开口,低沉的声音像古老的铜弦被波动,嗡嗡的萦绕在朔巡的耳边:
“阿巡,听话一点,朔白还在西黎渊,我暂时还不打算把他带出来。”
僵持了很久之后,朔巡才别过脸,卸去了手上的力气,任凭男人动作。
护士被历晟打发了出去,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
针水一滴一滴的打进去,时间久了,朔巡似乎有些困倦了,双目开始没有焦距的看着窗外。
历晟看着那紧皱的眉头,忍住了想要伸手抚平它的冲动。他握着朔巡的另一只手,那只手在他的手掌里不停地颤抖着,频率是那么明显。
朔巡在害怕。
这个人在行刑的时候都可以不发出一声呼痛,怎么会害怕打针呢?
历晟摇摇头,没有放开那只手,朔巡也不挣扎,只是看着窗外,像是陷入了什么遥远的回忆。
“西黎渊有人专门守着,你不用担心你弟弟。”
半晌没有回答,就在历晟以为不会得到回答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浅浅的叹息。
“如果五年前我没有带着朔白来西黎渊玩,一直留在东海,现在你怎么可能找得到他。”
历晟微微一愣,眼中情绪不明,“阿巡你累了,该休息了。”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能后悔的事。
历晟走出病房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临离开病房的时候,护士看着向来说一不二的历家大少爷站在门前好一会儿,又转身回去,替病**的人细心的拉了拉被子,冰冷的面色在床头橘色的灯光下也多了分柔和。
朔巡被打了镇静剂才刚刚入睡,因为后背上有伤,只能侧着睡,墨蓝色海藻般长发铺散在柔软的羽毛针头上,遮住了小半轮廓优美的侧脸。
历晟静静端详着这人的侧脸,仿佛是要从里边找出什么不够完美的地方,然而却一无所获。
良久他才移开了目光,绕到了病床另一侧细细查看着朔巡后背上的伤势。
刚进行刑室看见的皮开肉绽的背部已经被纱布裹住了,溅上了血的长长的鱼尾也变回了修长的双腿,此刻在被子里紧紧蜷缩着,像在母体中尚未出世的孩子极力抗拒外界的姿态。
历晟想起几分钟前,针头被拔出的时候,病**的人突然转过头望着他,迷迷糊糊的问[历晟,你为什么又要给我注射它?]
又要?
那微弱的自言自语还未说完,一旁的护士便拿出了之前放在朔巡身体里的体温计。
[大少爷,朔先生他发烧了,他现在需要休息。]
鲛人对药物敏感,因为这样才害怕打针吧……解释牵强,却一时找不到更好的理由。默认了护士的举动,历晟看着那垂落的睫羽投下的狭长的阴影,转身走出了病房。
除了这一次,他没有给这个还在沉睡的人注射过任何药物。有些疑惑,或许永远都得不到解答。
门外恭候多时的助理把外套披在了历晟的肩上,却见历家大少爷的目光定在了不远处的走廊上。
夜风吹拂,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站在窗边,细框眼镜夹在高挺的鼻梁上,眉目俊秀。
“好久不见了,大少爷。”白大褂男人走了过来,举手投足之间都诠释着优雅。
拦住了白大褂男人,历晟的眼里慢慢浮现出冷淡的笑意,向来冷峻的脸庞上出现了一分不悦:“裴朗,你怎么在这里?”
被称作裴朗的男人微微耸了耸肩,一贯温和的语气丝毫未变:“这间病房里的是我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