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行刑
陈旧的墙砖上布满了裂缝,边缘上还生长着新鲜的青苔。在历家名下的山庄里,木制的房门吱的一声从里面被拉开,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朔巡几欲作呕。
鲛人来自深海,本身就是喜欢洁净,并且上一世,朔巡根本就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这栋矮楼是历家的行刑室。历家原本是古武世家,几个世纪以来势力日渐庞大的同时,传承下了许多老一辈的东西。行刑室,还有里面的刑官,都是其中之一。
看门人嘶哑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请进吧。”
行刑室每一个刑房都是分开的,走廊里的光线十分昏暗,却仍然可以看到四周的奇形怪状的装饰,那似乎是一些在行刑中因疼痛而死的人,死后身体就成了这些装饰的一部分。
朔巡忍不住皱起眉,顺着光线走,走廊尽头的那件房间里,刑官正在等他。
刚一推门,朔巡就被刑官强行推到了房间的中央。历家的刑官每一个都带着面具,没有人知道面具下究竟是谁。
朔巡看了眼缚住手腕的铁环上的铁锈,默默地闭上了眼。
“开始。”
话音还未落下,长鞭便从半空中扬起来,啪的一声鞭打在了朔巡瘦削的背脊上,一道血痕赫然成形。十几鞭下来,那单薄的后背上已经是鲜血横流。
朔巡重重咬住了下唇,白天被咬的旧疤还未结好,就又被咬破,满口都是血腥的味道。
厉家家规明明白白的写着任务一旦失败,至少是五十鞭。
从一开始数着数字,到后面已经没有精力再数,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
血肉模糊的疼痛被身体麻木的承受着,因为伤势过重,两条长腿慢慢地合拢在了一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成了鱼尾。
银色的鳞片上也被飞溅的血珠染上一层浅薄的绯色,朔巡闭着眼睛,仿佛坠入了遥远的黑暗的回忆里,灵魂和身体一点点的分开。
为什么还没有死呢?
在那牢房的半个月里,他只靠着葡萄糖注射维持生命,寒冷与病痛肆虐,却也就这么将就着活了下来——大概是因为他还在期待着,在他的鳞片全被那些刑官拔去之前,会有人来带他走。
就像现在,满身的血被人抱起来的时候,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和心跳,能辨别出他还活着这个事实。
朔巡感觉到身体似乎悬在了半空中,他靠在男人的胸膛上,因为失血过多而感受不到对方的温度。
是谁来了?
“阿巡,醒醒,别睡……”
倦意如同潮水般袭来,朔巡睁不开眼,却分辨出了声音的主人。
是历晟。
为什么会是他?
大脑里思维混乱,无数的回忆被切割成一段一段充斥在头脑里,朔巡痛苦的看着黑暗里有了光,光的尽头是他倒在牢房里,男人踩断了他的肋骨。
[朔巡,我再问你一次,为什么要杀她?]
鲛人本性善良,而他因为契约,替历家杀的人不计其数。可他为什么要杀那个女人?
昏昏沉沉的,朔巡慢慢回想起了原因。
其实哪是因为嫉妒啊……有,也只是一小部分。
上一世,那个女人挖走了他弟弟的眼睛,只为用那举世无双的夜明珠点缀她的礼服。
那个叫沐倪的女人是历晟的未婚妻,历晟为她杀了他。
意识重新坠入黑暗之前,朔巡模糊的想起来,上一世,就是在这一年历晟和沐倪订婚了。
而这一世的这个时间点,他的弟弟还没出事。
一切还崭新,除了他。
……
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雨。
历晟抱着朔巡走出行刑室的时候,没顾得上打伞,在雨里把人抱上了车。
似乎是失血过多,朔巡的体温越来越低,原本只是凉的身子,现在在怀里简直就与一块冰冷的大理石无异。
“唔……”
怀中的人痛苦的张开了唇,历晟低头,凑近那伤痕累累的唇,却什么都没有听见,轻轻把人再往怀里抱紧了一点,却担心触碰到朔巡后背上的伤口,只能用自我安慰的方式,指尖去抚平那紧皱的眉头。
下了车,助理已经在门口等候,对历晟毕恭毕敬道:“大少爷,医生已经叫来了,这边请。”
与助理擦肩而过的时候,历晟的脚步忽然顿了顿,神色阴沉的吩咐道:“把刑讯室里的刑官都处理了,我不想听到他们再说一句话。”
有些惊愕的望着男人,助理追着历晟匆忙的脚步问:“那长老们那边大少爷要怎么回复呢?”
“就说……”历晟一边走,一边语气淡淡的回答:“他是我的人,不属于历家。”
助理心里一惊,意识到了自家主子的言外之意就是刑官们不应该用历家家规,对朔巡下这么重的手。
怀中的人突然动了动,似乎正在经历什么痛苦的事,姣好的容颜扭曲得格外可怖,喉咙里也发出咕噜咕噜的模糊声响。
历晟听了两遍,才勉强分辨出这是一个人的名字。
“朔白……”
朔白?就是他那个体弱多病的弟弟?
历晟放下怀里的人,望着被外科医生层层围住,仍在昏迷中的人儿,不由得眉峰紧蹙。
两人签订契约之后,五年来,朔巡很少提及自己的家人,这个叫朔白的小鲛人,是历晟唯一知道的和朔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朔巡被推进病房的时候,历晟看到了那在几个小时前还被他亲吻过的樱花般柔软的唇上有一道深深的咬痕。
朔巡是疤痕体质,留下的痕迹总要很久才能消失。
“大少爷,您下午的日程是否取消?”
“取消吧。”历晟在平板上草草写下一个地名交给了助手,吩咐道:“我要知道这个地方最近发生了什么,不管是自然的还是人为的,一件事都不许漏。”
西黎渊?就是那个离历家本家很近的那个深潭?
纵然觉得有些奇怪,跟了历家大少爷多年,助理也立即尽职尽责的开始搜索,不出一刻钟,就有了结果。
“西黎渊最近……”
话音未落,病房里就传来了一阵骚乱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