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破(上)

快到宁安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了,为何小山神说,出了山到宁安要三四日。

因为他腿短……

我三人一心只想远离这腌臜的荒山,又走得急,结果只用了两日多,便已能看见宁安城头。

但诡异的是,响晴薄日,面向我们这方的城门却紧紧关闭着,城楼上也见不到人,四周静得可怕。

出什么事了?

我用力砸了砸厚重的城门,根本敲不出什么响声,冲里高喊了几句,更无人应答。

九枝看看高耸的城墙。“娘子,我,爬上去。”他从手里生出枝条,跃跃欲试。

“可别,”我赶紧拦住他,“万一城里有什么要紧事,你这一进去,再把你当成敌人了。”

“不如换个城门试试吧。”如慧和尚说。

担心城内有难,我们立刻动身转向城西侧,刚走到城墙转角处,九枝停住了。

“有人来了。”他说。

我仔细听,确实听到有人声也有马声,人数似乎不少,由远至近,沿城墙而来。

不确定是何人,我迅速捏了符在手上,等这群人绕过城墙,露了面,我一下又愣了。

“元卿上人?”我喊出了声。

错不了,这个走在最前头的,一身道袍,眉目清秀,不是他又是谁。

山上一别不过大半月,我真想不到这么快便再碰见他。

“有灵?”他也认出我来,讶异不弱于我,“你如何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呢。

“呃,我们原本是从思南要到瑞临去的,”我说,“不小心绕了个远路,今日刚到宁安。”

元卿上人点点头。“这位是?”他注意到了我身后的如慧。

“这是东海玉门宗的和尚,”我说,“叫如慧。”

如慧双手合十,施了个礼。元卿上人答礼。“东海……师父这一路辛苦了。”

他又看向我。“看来分别的这阵子,你也有不少奇遇。”

呵,是谁说我不适合做玄师的?

“先不说这个,”我指指宁安城南大门,“这里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城门关了?”

元卿神色严峻起来。

“城内……起了疫病。”他沉声道,“大半守军和民众皆已病倒,为防疫病外播,便先将四面城门封闭了,州府正派兵过来,我上清观离得近,昨日刚到。”

“疫病?”我皱起眉头,“什么疫病这么厉害?”

不对啊,有疫病,该是医生郎中的活儿,喊道士过来做什么?

“还未查明,”元卿说,“但并非寻常瘟疫,似是和妖物有关。”

“城里进了妖?”

“若只是进了妖,倒好说了,”元卿摇头,“只怕没有这么简单。”

“那疫病是何种症状?”我心想我娘亲给九枝那本书里,记载甚多,她见识广,也许会有提及。

元卿想了想。“你随我来吧,既然你已到了宁安,不妨亲眼见一见。”

他带了几个道人和几个骑军,十余人都面有倦色,仿佛有日子没好好歇息。看来他是不知道疫病因何而起,便绕城巡查,才巧遇上我三人。

如此一想,如慧这番迷路,我们倒因祸得福,不然疫病起的时日,我们可能正在城里。

又走过两段城墙,到了城北门,只有这里的门还开着,城门口,城里仅剩无恙的守军正牢牢把守。

“有灵,你给你和如慧师父,各施一道阻绝妖气的咒。”进了门,元卿先对我说。

他知道九枝是妖,用不着这个。

不过……“阻绝妖气?不是驱疫的咒?”我问。

“那不是寻常疫病。”元卿道,“一会儿你便懂了。”

我照他所说,先后施了咒在我和如慧身上。元卿带我们走到城门附近的一处行营,教其余人在外候着,掀开帘门进去。

透过飞扬的细尘,我看见营内躺满了人,一多半都是军士,有人在嘶声呻吟,也有的,已经只剩出入的气了。

若是翠玉在,估计又要喊老天爷爷。

“有灵你来。”元卿走近一名躺着的人。这竟是个道爷,已有些神智不清,元卿卷起这人道袍的袖子,给我看他胳膊。

这人小臂上,生满大大小小的黑斑,隐隐有溃烂之势。

“这是……”我哪见过这个,有些吓住了。

“像是瘟病,”元卿说,“我年幼时在……在别处见过,但又不一样,你伸手摸一下。”

我大着胆子上前,蹲下去触了触一块黑斑。

俄而张大了眼。“是妖气。”

元卿颔首。“这便是为何,我要你施方才的咒。这病看似瘟疫,实则是妖气作祟,经人传染,刚入城时,我等没防备,有两位道兄便染上了,所幸及时察觉,方未酿成大祸。”

“不能将妖气清除吗?”我问。

“还不能,”元卿说,“这妖气来得诡谲,我试过了能想的所有法子,都难以彻除,眼下只能暂缓妖气入体,保住各人性命。”

“死人了吗?”我问出了我最不想问的话。

“城内民众,已去了十之三四,”元卿面色沉痛,“疫病传得极快,只一两日便染了全城,只有一支守军当时在城郊演兵,还有些农户城外劳作,逃过一劫。城里郎中无法,托城守快马传书,我和道长们得知消息,星夜兼程,还是晚了一步。”

“死状如何?”

元卿略一迟疑。“吐血数升,全身溃烂而亡。”

我努力不去想这是何等情形。虽然我也不知道我问这些有什么用,毕竟我对疫病并无所知,但我总觉得这其中一定能找到端倪。

“九枝,你看呢?”我问九枝,“娘亲书里有记述么?”

九枝摇头。

“如慧,你去过的地方多,也没见过?”我又问如慧。

如慧也摇头。

谁都没见过,那就是如今才有的?可又是因何而生?寻常妖鬼自做不到这些,也没这个必要,难道是人?

“元卿,你知道最早得这疫病的是谁吗?”出了营帐,我问元卿。

“是城东一家猎户,”元卿说,“但阖家已死,四邻也不知他都去过什么地方,只道他四日前傍晚归家,面色惊惶,当夜就一病不起,到第二日,疫病便传开了。”

“尸首呢?”

元卿知道我的意思,叹口气。“城守以为此人染了瘟毒,已经……火焚了。”

唉,要是尸首还在,没准儿还能探出他的行踪,这下倒好。

“若是猎户的话,”我想了想,“会不会是在城外山林里,遇到了什么?”

“这一点我也想过,”元卿道,“只是……”

他苦笑,没说下去,而是示意我跟他登上城楼。

从城头远眺,我才知道他苦笑什么。

宁安三面环山,单单只是城北方向,便有四五座山头,遍生草木。山虽不高,却层峦叠嶂,连绵望不到头。

“那猎户的邻人说,他平日都在北边山上打猎,常一去三五日,”元卿道,“但北边山峦林立,城内人手又紧缺,一时难以探知究竟是哪一座山。”

他又叹口气。“若不知这疫病的源头,就找不到治病的办法,如今只能盼州府兵和灵霄宫的坤道长们尽快抵达,好腾出人手去查探。”

我盯着远处,兀自思索。

“如果……能知道大概的方位呢?”我问。

“姑娘何意?”元卿反问。

我没作答。“元卿,你身上带符纸了么?”

元卿愣了愣,拿出一叠黄纸。

“你身边的道长,有没有会骑马的?有三个就好。”我又说。

“有。”元卿再带我们走下城头,到城门口,唤了三位道长过来。

“九枝,手。”我拿了三张符纸,对九枝说。

九枝心领神会,将手分别放在符纸上,将他的妖气附上去。我又用刚刚触碰过黑斑的手指,在三张符纸先后点过,然后画了三道咒。

“有劳三位道长,”我把三张符递给道长们,“还请将这符带于身上,一人骑一匹马,按干、坎、艮三个方位,往城北山林跑一趟,不需上山,在山脚停留一柱香时间即可。若符纸不变色,便是无碍,若符纸变黑,便立刻打马回来通报。”

我想一想,又嘱咐:“此行凶险,万分小心。”

三位道长唱声喏,一刻不耽搁,立时上马起行,直奔城北而去。

元卿怔怔地看我。“多亏有你在,”他说,“我却没想到这办法。”

“是多亏九枝在,”我冲九枝笑笑,“这法子必须有他的妖力相助,才能探出妖气源头,不过这里山多路深,我也不确定是否真的能起作用。”

“接下来要怎么做?”元卿问。

“等。”我说。

此时是酉时,天色渐暗,我随同元卿重回城头,静候三位道长回返。

一个时辰后,干位的道长先行回城,符纸没有变化。

又过两刻钟,坎位的道长也回来了。他担心探不分明,多往山里走了走,但符纸始终没变。

只有艮位的道长迟迟未归,一直到戌时都过了,还没出现。

城下兵士早已点起火把。我几人在城头目不转睛盯着远处的幽暗,一丝动静都不敢放过。

还是九枝最先察觉。“有马蹄声。”他说。

不多时,夜幕里冲出一个黑色的身影,随着离城门口的火光越来越近,身形也越来越清晰。

是一人一马。

“有人来了!”城下传出喊声。

有兵士挥动火把,示意来人勒马缓行,不要撞上城外拒马,但诡异的是,这马并未减缓步子,向着城门就笔直冲过来。

九枝看出了问题。“马上的人,不动。”他说。

“快下去!”我拔腿就往城下跑,赶在马快跑到城门近处时,远远扔出去一道符,马受了惊,双蹄腾空,将马上的道长甩了下去。

“元逸!”元卿上人自后赶上,急匆匆奔向道长。

“别靠近他!”我喊道。

刚刚一瞬间,我看得分明,这名叫元逸的道长,脸上有大块的黑斑,道袍上还有血。

“别……别过来……”道长还余留一些意识,勉力伸手阻止元卿近身。

我们在距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住。道长咳嗽几声,颤抖着从怀中拿出一张符纸。

“黑、黑了……”他高举起来,给我看。

原本明黄的符纸,已经全部变为黑色。

“是艮位?”我问。

道长点头。“我……不该不听姑娘的……符纸变黑后,又往山里走了一阵……醒悟时,已……已染上疫病……”

“哪座山?”我再问。

“不……”道长只说出一个字,却再说不出话了。他举起的手跌落在地上,就这样断了气。

我默默上前,捡起那张符纸,心里像压了块巨石。

“他身上施过阻绝妖气的咒么?”我闷声问。

“施过。”元卿说。

“带着咒,却还是染上疫病……”我沉思,“一定是妖气更重了,这疫病的源头,必然在那一带。”

我站直身子,看向东北方黝黑沉静的一片空山。“道长说了一个’不’字,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么?”我又问元卿。

“如果我没想错,”元卿道,“他要说的,该是不破山。”

他指指高处。“就是东北方最高的那一座。”

不破山……我抬头看看高处。深黑的夜色里,只能看个大概的轮廓,那山山势不陡,山头更是极为平缓,像是被一把刀横着砍去了一截。

“我去一趟。”我说。

元卿一愣。“还不清楚山中究竟有何物——”

“就是不清楚,所以我才要去,”我斩钉截铁道,“那妖气如此凶悍,这里有能力抵御的人,不过你我,但你一走,城中怕是要乱,便只能我去了。”

我说得有理有据,元卿也不好争辩。他低头看着我,半晌挤出一句话:“你不怕么?”

……废话,当然怕啊。

只是,再怕也要去的。

“九枝同我一起,”我说,“他本就是妖,疫病对他无碍,和尚你就留下吧,免得我还要分神看顾你。”

如慧点点头。“姑娘千万小心,若遇凶险,保命为上。”

我斜睨他一眼。“和尚,我要是活着回来,答应我件事。”

“何事?”

“告诉我,你背的杀孽是什么。”

如慧面露难色。“这……”

“你不答应,就是不盼着我回来。”我又道。

几个人都看着他,如慧也不好拒绝了。“那……便如此吧。”他勉强说。

我笑笑,拉起九枝往东北方走。

“等一等!”元卿忽然在背后喊我。

他两步跑过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从怀中拿出一样物事,递到我手里。

是块镶金的阴阳玉佩,但只有一半。

“这是……观里住持赠予我的,”元卿说,“你带在身边,上有镇妖驱邪的法咒,或许有用。”

四周昏暗,我也看不清这块玉佩的详貌,摩挲了一阵,就小心收了起来。

“我一定拿回来还给你。”我说。

进山的路倒是不远,不多时,我就和九枝走到了不破山下。

站在山脚处,已能感到浓烈的妖气,越往山上走,妖气便越重,压得人心慌气短。

难怪那位叫元逸的道士,短短时间内就因疫病而亡,不破山已近乎一座毒山,一般对付妖气的术法,根本无法阻绝妖气入体。

但最初染上疫病的猎户,却隔了些时辰才发病,难道前几日,山上情形还没有这么严重?

他邻人说他面色惊惶,他是看到了什么?

走着走着,我又愈发觉得奇怪。

我爹同我讲过,世间凡有名字的山、江、河、湖,通常都是有神君护卫的,水里是水君,山里是山君,除了我家住的俱无山实在太破落,神仙都懒得看一眼,当再无例外。

连宁安城南边那片鸟不拉屎的荒山,都放了个野猴子槐石君。

但这不破山,却仿佛无人看管。

我一路都在仔细探寻,连一丝山神的气息都没感受到,按理说山里妖气跋扈成这样,山神早该有些动静了。

……不会是死了吧?

思忖间,我没注意走到了林木稀疏的地方,待九枝出声提醒我的时候,已来不及,脚下一空,直直滑了下去。

幸而九枝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我衣领,把我扯了上来。

我这才发现,原本斜向上的山地,竟是空的。

不知是什么人在这里施了个障眼法,乍看上去毫无异样,如今障眼法被撞破,路面消失,便露出了一个四方的深坑。

是墓穴?

不对,寻常人的墓穴怎么可能这么大,都能放进去七八口棺材了。

这坑洞四壁笔直,不知有多深,内里漆黑一团,看不见底。

俄而我意识到,看不见底,不是它太深。

因为那团漆黑,忽然动了。

我捏起咒,变出一道火光,再看下去。

坑下面密密麻麻,全是黑乎乎的活物,辨不出是妖是鬼,都纠缠于一起,在无声地蠕动。每只活物倒有人那么大,数目没有一百也有几十。浓重的妖气,也从下方不断向外涌出。

这是……什么东西?

火光一亮,那些活物也有了反应,齐齐抬头,朝上看过来。这一只只的,全长着人脸,惨白的眼珠里没有瞳仁,看得我寒毛倒竖。

紧接着——

所有活物发出刺耳的啸叫,扑向坑壁,争先恐后往上爬。

不用细想,我也知道来者不善,连画几道符扔下去。几只活物被击退,但更多的仍旧混不怕死地迫近,有一只甚至爬到了离我只有两臂远的地方,露出满嘴的獠牙,一股酸腐的臭味直冲进我鼻子。

九枝挥舞起枝条,一鞭子把它打飞到坑底。

“娘子,杀吗?”他跃跃欲试。

……你怎么这么开心?

我仔细看着活物们的动向,想了想,把举着火光的手移向一侧。

本来都面向我的活物,立刻都扭向了火光那一边。

原来如此。

我捻手灭掉火光,不出我所料,坑里的活物一刹那间便安静下来,自顾自爬回坑底,又重新缠叠于一处。

九枝眨眨眼,要说什么,我示意他别作声,静悄悄后退,向林子里走,离开这是非之地。

退出去老远,我才舒了口气。

我没想错,这些东西并不能视物,只对光亮有反应,火光一熄,就失去了目标。

但它们是从哪儿来的?不似人也不似妖,四足行走的模样,倒像是蝘蜓蜥蜴之类,可人一般大的蜥蜴……寻常山上怎么会生这种邪异?

九枝忽然拍拍我。“娘子,黑斑。”他比划着身上和我说。

我吓一跳,还以为他染上病了,又一想便明白,他说的不是他自己,是方才那些活物。

“你是说,它们身上,有疫病?”

九枝点头。“很多,很大。”他又说。

我懂了,那些活物看上去周身漆黑,其实是因为生了大片大片的黑斑,连在一起。

只是它们并未因疫病而死,黑斑也没有溃烂,倒像是共生了一般。

看来宁安城疫病的源头,便在此处。

我怀疑这样的坑洞不止一处,小心在林间找了块坚实的空地,盘腿坐下,口念法诀,将整座不破山探了一遍。

果然,像这样的坑洞,山上还另有三处,东南西北,一个方位一个。

我不信这些邪异是自己长出来的,至少它们不可能挖出这么齐整的坑,那便是有人把它们豢养在这里?又为了什么?

我确在那本《圣朝通轶》里读到过,西南一带有养蛊之事,可通常也只是些毒虫金蚕,没听说过还有这样做的。

那城中猎户,该是不慎落入坑里,染到的疫病,当属意外,若没有这意外,做出这桩事的人,原本是如何打算?

不能久留了,要赶紧回去。这山太大,靠我一个人收拾不来,还是得叫上元卿他们。

我刚起身,九枝又拉拉我衣袖。

“怎么了?”我问。

九枝神情严肃。“有人。”他说。

有人?我四下环顾,没看见人啊。

“那里。”九枝指了指前面,然后摸摸自己的嘴,“有呼吸声。”

我是一点儿都没听见,但他肯定不会听错。我再捏起火光,往他指的方向走了走。

眼前出现了一个斜向下的山洞,大小只能容一人走入,我附耳过去,还真的听到一丝微弱的气息,隐约从深处传出。

山洞内没有妖气,我便和九枝一前一后走进去。

走了一阵子,远处透出一点光,我加紧步子,终于看到了气息的来源。

洞尽处,空间大了许多,豁然开朗,正对着我是一面泛着幽光的石墙,由形状各异的石块砌成,凸出在洞壁表面,石墙高处,居然嵌着一张人脸。

一张女子的脸。

我第一反应,这便是疫病的始作俑者,但几乎同时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女子面相平和,有一股清冽之气,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她是不破山的山神。

我说怎么死活都找不到她,敢情躲在这里?

她双目紧闭,似在沉眠,但我和九枝一走近,她就察觉到了。

“是谁?”这女子轻启双唇,“伯远,你来了么?”

伯远?谁啊?

“我不是伯远,”我说,“我叫有灵,是名玄师。”

“玄师……有灵……”女子悠声道,“为何来扰我清梦?”

你还问我?山上都成什么样了,你没数啊?

我忍下想骂她的冲动,转而问她:“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谁了?”

“我是谁……”女子脸色突然显得很痛苦,“我……我是……”

她挣扎片刻,好像想了起来。“是了,我是不破山山神,不破神君。”

“你知道就好,”我说,“谁把你封印在这里的?我这就救你出来。”

手放在石墙上,我一下意识到,事情不对。

“你自己把自己封印的?”石墙上除了她自己,并没有外人动过的痕迹。

“是。”不破神君说。

“那你快出来,”我无奈,“山上出大事了,正是需要你的时候。”

神君却一动不动。

“伯远已弃我而去,世间之事,已同我无关了……”她道,“你走吧……莫要管我……”

我是不想管你啊,你得管你分内的事啊。

“你为何把自己封印?”我问,“你说的伯远,又是谁?”

一滴清泪自不破神君眼角流下来。“伯远……是我夫君,可他不在了……我也不想做这个山君了。就让我一人葬在此地吧,你若想做山君,这位子便让与你……”

这是可以让的吗??

我气不打一处来,实在是忍不住了,也不管什么尊卑什么神君,一挥手便打碎了半面石墙。

碎石剥落,露出不破神君半个身子。她一袭青衫,肤白如玉,背贴在洞壁上。

我再伸手,打算把她整个扯出来。

神君却动怒了,她猛然睁开眼,凶相毕露。

“别动我!”她发声喊,手都没抬,就施出一道强横的术法,把我震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