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一教做事一人当

第161章 传功传功

“你说的……就是这个传功长老罢?”

听到此言,众人皆是一惊,全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立在高处的殷扬第一个露出笑容,只见远方几个起纵过后,风尘不染的黄衣女子,便已提着手中的俘虏跃至大屋顶上,站到了他的身边。

“啊!那是……大,大长老!!”

看起来,对于传功长老确有几分马首是瞻心态的掌棒龙头,从来者的惊艳面容上微微移开视线,转落到被之抛在地下的那个人的身上,立即不可置信的叫了起来。

下一刻,原本拉扯住他的掌钵龙头,亦是同样失声呼道:“真的是传功长老?”

他两人这番大惊小叫,身倒屋顶的那人却是一动不动,答也不答。显然,此人目前的处境跟那仍旧平趟在地的执法长老一般,都已被人点上了穴道,不能开口说话。

身为一帮之主的史火龙还算克制,刚才吼完了一嗓子,小小的发泄过郁气怒气以后,整个人又重新的慢慢冷静下来。他的内心深处,虽说愿意信任白衣人的善意与清白,可今夜之事,处处都透着惊险蹊跷,令他自己也是摸不着头脚。

便似方才,掌棒长老所说的那个无中生有、自己根本没有传达过的愚蠢命令,又是怎么回事?

实际上,史火龙并非针对掌棒龙头,该因熟知其人的性情,一直便是如此。而且,生性鲁莽的掌棒,之前能够顺利地做上九袋长老的宝座,一大半的功劳俱是靠了常爱提携后辈的传功长老的帮忙。

这般承情下,在他的内心里边,自己这个极少出面的正牌帮主,反倒显得没有传功那么重要,却也是人之常情。以他的胸襟,自不会真个儿小鸡肚肠般的跟之斤斤计较。

不过,有些话确是要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史火龙走到倚然瘫软在地的执法长老旁边,伸掌再他身上轻拍推拿几下。由于殷扬并未有用上什么特殊技巧,因此没一会儿的工夫,便已解开了他的穴道。史火龙安慰一笑,拉扶着这位灰头土脸的执法长老站起身来。

这一番动作,被上前一步、拉住美女小手的殷扬看到,眼中显得颇为玩味。

而落在另外两名无甚大损的掌帮龙头眼里,却是燥得脸皮涨红,相互间俱都讪讪得很。他们两人之前被殷扬弹指解穴,一经活动,只顾着跟史火龙争辩饶舌,竟然忘却了还有一位曾和他们同甘共苦的帮内兄弟,仍然卧在地上受罪。

最后,还得要帮主身体力行的主动提醒,方才记起这么回事儿……

两大龙头,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得了!

殷扬转头一笑,手上轻轻一握,对着黄衫少女柔声问道:“你这小妞,怕不是故意偷懒呢吧!否则,怎会把这仨老放溜进来?”

杨音清冷的脸儿一红,睫毛颤颤,眸光闪闪的答道:“瞎说,我才不像你这坏人呢!”

本想转过头去,不理睬殷扬的调戏。

但想到自己的小手,此刻还被那坏人抓在手里,转头不去看他又济得了什么事?

她终究是一幅单纯的心肠,暂时想不到表达自己不喜的方式,只得乖乖的回答坏人的问题:“这位老人家武功很高强呢!降龙十八掌啊,打狗棒法啊,虽然练得都不全,都很怪,还都有一些似是而非……恩,反正剑法也就不错的样子……”

再一次,近距离尝试到美人儿说话间,那种特有的可爱的表达障碍。殷扬笑得两眼眯眯,甩了甩另外一只空出的手,说道:“好啦,我不怪你。”

哪知完全没有想明白,自己刚才的言辞究竟是赞是贬的黄裳美女,很不给面子的抬起首来,用她那种无欲无求的清澈眼睛,直视殷扬道:“恩?你怪我么?人家已经尽力了呀……”

现在的殷扬,对于后知后觉,思维跳跃的杨美眉,全然没有平常时候的杀伐果决,只得苦忍笑意,在这位美女强大的眼神攻势下,扯了扯嘴角,道出句:“乖~咱们先不讨论这个问题,咱先看戏!”

此言一出,单细胞少女的注意力,果然被他引得向下方看去。

很识眼色的史火龙见上面那对男女,似乎调情完毕,把手中被殷扬伤后,仍还有些虚弱的执法长老,交托给急迎上来的掌棒、掌钵两人照顾。朝二人所站的屋顶位置,又是高高一揖,语气真诚的说道:“这位少侠,救得老夫一命,实有大恩大德于敝帮,丐帮与我不知何以为报。”

殷扬见他礼数周到,千年难般的谦虚一句:“举手之劳,帮主客气!”

但看那史火龙身子一正,扫了眼两人身侧、委顿在地的传功长老后,又开口道:“想必少侠先前也已听明。此间之事,显有偌大误会。适才,我听闻帮中的传功长老,曾经擅称‘遵循老夫命令’,于门口伏击二位。不知……”

殷扬见他一边说话,一边时不时的拿眼瞅瞅杨音脚下的传功长老,立刻知道史火龙是有当场对质的意思。本来,他对史火龙还存有那么些怀疑,这时听他这么说话,显得坦**的很。心中念头一转,便对身旁的美女微点了下头。

别看黄衣女子对于平时俗事反应偏慢,可与殷扬之间倒真有些心意相通的感觉。见到殷扬对她点了点头,立刻领会意思。只观她身子不动,仅用手中倒持着的连鞘利剑,在脚下传功长老的身上轻轻一点。

传功长老苦于哑穴被点,虽然不能作声,但好在听力未失。刚才,几人大部分的话语皆自听在耳中。乍感僵硬的身体突然又能恢复行动,不及细想,当即在那檐上就地一滚,落到边角处再是一个翻身,就已稳稳的停落在院中地上。

见那头顶的一男一女,并无任何欲擒故纵、尾随追击的意思,他还是极其谨慎的走到史火龙身前,殷切询道:“帮主你没受伤罢?”

史火龙微微一楞,随即想到,若非眼前这个极度年轻的白衣高手忽然出现、从天而降,自己恐怕早就被那名可恶老僧掌杀而亡。虽然,自身最后时刻的含愤一击,起码也能令他大呕其血,身受重伤……但衡量起来,却也明显不是什么划算的买卖。

此时,听这传功长老如此问道,感觉今天晚上实是逃过一劫大难的史火龙,挥挥手道:“本帮主无甚大碍,纵有些许歹人施以暗算,总还有良侠义士相救。”

殷扬听他又拍自己马屁,微微一笑,便牵着玉人玉手,也从屋顶上轻飘下来。

这番动作,本是属于不愿再占他们仰望便宜的示好之意。不想,见识过他轻功武力的掌棒、掌钵、执法三位长老,对他好似表示善意的举动完全都不感冒,均是如若受惊似的朝后猛退了数大步。

直到被史火龙回眼一瞪,又见传功长老投来奇怪的眼光,才满脸讪讪的停下退势。

将这三老的惊慌失措,尽收眼底的殷扬,目中闪过一丝笑意,和和气气的朝这史帮主和丐帮四老,示意道:“现下,传功长老他老人家既已恢复如常,有些疑问,是否也可以开诚布公的相互告解一下了呢?”

传功长老现时还不知道,帮主口中所提及的“良侠义士”,讲的正是这个看起来很是危险的年轻高手。闻言,甚觉古怪的反问道:“你说什么?”

作为大长老忠实爱戴者的掌棒长老,自长气势般的踏前半步,适时插言道:“你这小……半夜三更的强闯此地,却又为了何故?”

殷扬侧首,先是看了看在月色之下,显得愈加冰雪可人的杨音美眉,随后回头,迎上众人同样疑惑的目光,笑声言道:

“我等此来,目的其实相当简单。确是为了传授史帮主您……两套震烁古今的高超武学……”

第162章 八袋长老

“简直是大言不惭!”

或许,是因为丐帮的高层全在这里的关系,胆气顿壮的掌棒龙头冲着殷扬气哼哼的叫道。

殷扬说完“传功”之语,便不再言。也不去理会性格暴躁的掌棒,只是这样安安静静的望着史火龙和传功长老两人。

杨音方才说的话,他都听在心里。而在殷扬的印象当中,丐帮排名第一的传功长老,之所以能比主管帮内律法的执法长老,还要高出半个级别的原因所在,正是那在外人看来好似相当简单的“传功”二字。

丐帮最为厉害的武学,江湖上几乎人尽皆知,不过是一“掌”一“棒”。

其中,《降龙十八掌》只剩下一十二掌,《打狗棒法》也没有完整的版本保留下来。如今的丐帮,虽然因为蒙人的残酷统治,汉人的流离失所,而依旧占据着一向人多势众的人海优势。可实际上,显然已是颓落至极。

在这种状况下,身为丐帮大长老的传功,却有资格同时学得这两种一般只有帮主才能习练的高妙武学,不可不说是一大特权。

除开丐帮帮主特配的《打狗棒》,属于独树一帜以外。相比之下,其他的三名长老,往日里虽也按积功大小,或多或少也都被教过几手用来保命的降龙掌法,但却又哪比得过传功老头那般,来得爽快通杀?

是以,在史火龙长离丐帮的特殊情形下,替他打理帮内大小事务的传功长老,可说是真正的位高兼权重!

殷扬眉头一挑,先是看史火龙一眼,随后移转视线,盯住传功长老,问道:“我说你这老头,该不会是想要造你家帮主的反吧?”

传功长老早感气氛不对,一听此话,立刻火山喷发,凛然驳斥道:“小辈休得胡说!你这外人哪知道我帮内之事。”

平时,帮里的那些个闲言碎语,传功长老也曾听过不少。

他一直自认为清者自清,行得正、坐得直,深正不怕影歪……对之的态度向来是不屑一顾的。但是在今天夜里,在这样的古怪氛围中,殷扬忽然当着史帮主亲面,道出了这件无中生有的事宜,却也令他的内心大不平静。因此,才有了他一改以往的冷静沉着,突而克制不住的愤声咆哮起来。

待到他高声吼完,才发现自己的情绪确实有点不妥,反而有些像心虚的表现。尴尬的咳嗽两声,正欲补充两句,却为殷扬身边射来的一双冷光所摄,嘴巴张了又张,最终没再讲出什么话来。

确是殷扬身旁的杨美眉,见不得有人咆哮“坏人”,一双冰冷澄澈的目光投射过去,将那不久前的手下败将给当场震住。

这个时候,掌棒龙头已经老实多了。他才刚被帮主吼过,自然知晓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再乱插屁话,给老大们频繁添乱了。和他的搭档掌钵龙头,乖乖的站在一旁,瞪着大眼观看起场中越发诡异的情势来。

作为殷扬话中另外一位主角的史火龙,脸色微沉,终于深吸口气,语态缓缓的出声问道:“传功兄弟,咱们俩肝胆相照这么多年,也不用学常人那般遮遮掩掩的绕什么弯子。今天,我只能问你一句!”

传功长老听了差点没有吐血,感情向以为清者坦****的自己,还真就被那么多人给怀疑了。看着掌棒、掌钵、执法三位长老的怪异眼神,他有些受不了的尝试自辩道:“帮,帮主,那都是外人说的,我……”

他还没说完,便被火气又冒上来的史火龙所打断:“什么外人!你真当我一躺十年,眼瞎耳聋了么?我这次出关以后,可是听到过不少……”

史火龙瞟了一眼人高马大的掌棒龙头,把他吓得大脑袋一缩,再又将视觉落到相对明白人些的执法长老、掌钵长老身上,直把他们看得低下头去,转首又正对着传功长老,哼了一声道:

“……这些事情,乃是我帮中之事,这些我们留在以后再说!现在我只能问你一句,是不是你假传我的命令,调开庄内所有的看守弟子!?”

史火龙一字一顿,踏前几步,疗伤过后整个人的气势豁然涌出,将武功本就比他弱上半截的传功长老,逼得朝后一退再退。

不过,传功长老虽然迫于压力,身不由主倒后退却,但口里仍是嘴老道:“帮主!这是你见属下时……给我的命令啊!”

“放屁!”

史火龙见他仍然死不承认,原本还想放他一马的心态,突然转变为满腔怒火:

“老子今天根本就没出过这个院子,哪里有什么闲情逸致去通知你,专门撤销这些该死的防御?!”

眼见史火龙步步紧逼,传功长老背心生寒、狼狈后退……掌钵、执法等长老,心下都在犯嘀咕,听帮主的意思,难道真是大长老滋生野心,通敌暗害帮主?

深受传功长老恩惠的掌棒龙头,满脸焦急,却不敢真个儿跳出去阻止。要不然,那就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的反叛证据了。别的不说,同立在侧的掌钵、执法二老,只怕第一时间便要联手做了自己。

在他想来,绝计不信传功长老会做出此等丑事。此时心下微惊,也不禁暗道莫非真的是传言害人?

而传功长老则要比他想得更多,甚至还猜疑,是帮主见到自己声望太隆,想要凭借此事消除自己在帮中的影响?望向史火龙那双隐含杀气的眼神,年高德著的传功长老,这次真的慌了:“是帮主你亲**代,你怎能食言不认……哦,对了!”

惶恐之中,传功长老忽如抓住了一颗救命药草,脱口而出的连连说道:“对了对了对了!!帮主你下达命令的时候,本帮陈长老也是侍立在侧!他能够为我作证!”

史火龙听了一怔,霎然止步,原本已经从身侧略略翻起的双掌,也又重新放下,语调疑惑道:“你说的可是我帮八袋陈长老?”

八袋长老?姓陈?

一直站在旁边,笑眯眯看戏的殷扬,心头骤然一震,原本几乎被他遗忘掉的一个名字,陡然间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此次前来,本是为了黄衣少女的心愿。

殷扬虽也有兴奋的期待自己,第一次与超级高手正式较技的难得经历。但对于成昆那个现在还没有什么大名气的精明弟子,并没有太大的兴致和念想。甚至说,一时竟忘了有这号人在。

这时,一听传功长老的只言片语,熟悉原著内容的殷扬,念头飞转,已猜知此间内幕。

今晚,丐帮四大长老的合围之局,既不是史火龙阴险狡诈、狠摆一刀,亦非那传功长老野心爆发,协助外人谋杀自家帮主……而是,丐帮的一个八袋长老,出于谨慎所做出的“愚蠢”行动!

让武艺高强的丐帮四老,埋伏在进庄的必经之路上,偷袭可能出现的计划破坏者。又发动丐帮拥有庞大人口基数的低辈弟子,远赴庄外散乱巡逻,既能保证“正要参练神功”的史帮主安全,又能为某光头增加得手的机会与概率……

这样的行动,若无任何事情发生,则谁也不会再提起它。如经触发,闯庄的人也会被他暗害弄死。到时候,史火龙也肯定已被人彻底收拾!

可坏就坏在,殷扬、杨音这对**靓女,突然作为不可预知的额外存在,一举击破了四大长老的联手围攻,并打到了帮主院落里。最终,还干脆坏去了某人筹划已久的好事……

陈,友,谅!

在暗中默默地念了一遍,这个早被自己扔到角落里去的三字姓名。殷扬的嘴角,忽然掠起一丝笑意。

那种弧度上勾的笑意,好像是觉得有些兴趣、又似是淡淡玩味……总之,十分之抽象复杂……

可是,这种笑容背后的含义,却绝对不是简单的出于对成昆师徒手段的赞美欣赏……

第163章 降龙打狗

就在史火龙惊疑不定,传功长老自负受冤的当口,一声爽朗的笑声,于此刻仿佛窒息的气氛中骤然响起。

执法长老与掌钵、掌棒二人愕然望去,却见那名武功奇高的白衣男子,忽然兀自大笑起来。史火龙猛听得笑声乍扬,猛收起心中的惊异,按耐不住正要发问,但听此人先一步笑道:“史帮主,事情已然很明了了。”

“不过……”

迎着史火龙恍然若觉的注目眼神,殷扬牵着杨美眉的玉手,向前边走边道:

“……今夜之事皆属丐帮的内部事宜,我等二人虽与贵帮大有渊源,但也不便深入了解太过干涉……在下,即与吾友到帮主的房中相候……”

说着,殷扬和杨音两人,无视依旧对他们如临大敌的丐帮四大长老,施施然地步入至史火龙先前被袭、随后疗伤的书房当中。

只不过,他身边的黄衣美女被带走前,还犹自冷冷的轻瞥了一眼形容狼狈的传功长老。似是仍未忘记,此人刚才对着“坏人”大声咆哮的“粗暴”情景。那双深寒入骨的美丽目光,直骇得那年高德著的手下败将,颇为胆颤的侧开眼去,再不敢继续追瞅着这对男女观望。

这时,正因对方的善解人意而心存谢意的史大帮主,也将自己的视线收回。依次看了看掌棒、掌钵、执法这三位长老,后又将双眼定格在传功长老的老脸上,直直盯了有小半晌,方始开口令道:“走!尔等且随本帮主前去见见陈长老……今晚,非得搞清此事真相不可!”

接着,面上俱有些尴尬的丐帮高层五人众,以史火龙为首,逐一走出了院子。

屋中,悄悄挣开纤手的美女,眼眸清澈地望着前面悠然而笑的男子,轻启润唇问道:“坏人,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男子伸出食指,暧昧的抵在美女娇嫩冰凉的唇上,瞧着面前美女不知所措的羞态,笑眯眯的答道:“没什么,不过是些跳梁小丑、小狗小猫而已……”

当美女脸颊一红,羞涩的避开对方的手指,低垂下臻首的同时,却未能见着男子原本和煦的目中,侧转过眼望向窗外夜色的刹那之间,竟乎闪过一丝凌冽至极的冰冷杀机……

这一夜,丐帮注定平静不了。

当史火龙脸色铁青的回到书房里时,殷扬终于记起这位史帮主的家人,仍被绑在院中树下的阴影里面乘凉。倒是史火龙,得悉家人被殷扬所救,如今仍旧平安无事以后,心情自然转忧为喜。连忙命手下人,前去安顿照料好受惊不小的母女俩,也未来得及细想某人的失忆过错。

一个晚上的调查结果,和殷扬所料的不差多少。

行凶未遂的成昆师徒,早已是溜得一干二净。即便是庄子外头,早就有那些数量繁多的丐帮低辈子弟进行毫不间断的仔细巡逻,可要想拦住这两个心思慎密的狡猾高手,自也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可话虽这样说,今天晚上被人平白摆了一道的史大帮主仍旧气得不行。他不敢对拥有活命之恩、并且武艺高超的殷扬二人发火,余下的暴怒自然不过的留给了“受人迷惑,轻信他言。”的传功长老身上。

这位早先就被羊妹妹揍得很是凄惨的丐帮大长老,在一大堆回守帮众的面前,被重新出山的史火龙狠狠的批了一顿。一时间,在帮众的声望大大跌落不提,确是属于亦祸亦福。

最起码,如今雄心勃勃、不可能忍受帮内有别人盖他一头的史火龙,经过今次一通发泄般的教训、呵斥下来,对之的戒心也相应减少了许多。

怒火虽已倾泻完毕,但因被自己所看中的,寄予厚望的,并且“本该”很有前途的年轻长老暗害,仍然使他尤自的暴怒不平。只是,火气大盛的史火龙,在殷扬面前却不敢过于造次。

除开仗义出手,救得自己全家一命的救命之恩、大恩大德,对于他这种相当传统的江湖人士具有十分巨大的影响不提,此人那身高深莫测的武学造诣,亦是其中的一大关键。

自觉难以匹敌的史火龙,在殷扬这个同样年轻的救命恩人面前,远不如在自己帮众面前的那么威严,反而隐隐的带有些恭敬。特别是,当他认出白衣人与成昆争斗时显露出来的降龙掌法,以及其先后击溃掌棒、掌钵、执法等人的彪悍战绩与强硬手段以后,更是显得如此。

作为一个名副其实的老江湖,他深知多一个朋友的重要性。毕竟,无论是古往今来,反正在武林之中,真正说话算数的仍然只是拳头……

面对神情客气,言语恭谨的史火龙,殷扬一反常态的没有拿腔作调,仗势欺人。一是因为杨美眉一家与丐帮的交情实在不浅,二也是卖了这位一流高手的面子。

能成朋友的尽量不要发展为敌人!

身为天鹰教紫市堂主的殷扬心里,也有着自己的一杆标秤。

原著中,丐帮并未有参与那次声势浩大的“正义”围攻,虽跟史火龙伤病初愈,不愿再生事端有关,可在殷扬的眼内显然有着不错的利用价值。想把偌大的一个天下第一帮派,全都拉到自己这边虽说不大可能,但借今晚相救一事,起码能使史火龙在感观方面有所倾斜。

至于,方才施之以微、特意教训过四大长老的用意,也正在于此。不求其作出偏帮,至少要保证丐帮心存顾忌,两不相帮!

果然,双方交谈几句,待殷扬表明自己身份时,已有所料的史火龙虽是大大惊讶了一番,却绝然没有对现今称霸江南的天鹰教,流露出任何敌对的意思。等到杨音美眉自报身份,抬出了当年的情谊,史火龙更是喜不自禁。

他对百多年前的事情,不可能详细知晓。但是,如那洪七、黄蓉、鲁有脚、耶律齐这四代为抗蒙入侵事业,做出过绝大奉献的超卓前辈的事迹,作为丐帮帮主的史火龙倒也略知一二。

听闻这与天鹰教堂主携手而来,倾情相助的天仙般女子,竟是当初名声赫赫、对本帮有过大恩的神雕大侠杨氏后人,自有一股亲切感激之情涌起。

相比之下,这对男女在他心目当中的分量,倒是难以较出个高低。

殷扬有心结好这位义薄云天的“金银掌”,前番所言的“传功”之语,并非作假虚言。而黄裳少女本亦有借此机会,帮助丐帮将那三十六招《打狗棒法》补全的意思。两人心想一块儿,一拍即合,朝这位外貌威武的丐帮现任帮主提及此事时,见识过殷扬动手发掌后早就有些另外念想的史大帮主,差点没感动的当场痛哭出声。

《降龙十八掌》,《打狗棒法》……

一想到,这两门频频失传的丐帮至高武学,终将在自己的手上重复荣耀!

史火龙就激动得不行……

等这惊喜交加的丐帮帮主,不住口的称谢过后,史大帮主突地记起一事,投桃报李的对殷扬说道:

“殷少侠,你可知此番六大门派齐聚相商之事?”

第164章 一等轻功

“六大派”“围攻”“光明顶”!

殷扬对于此事,再是熟悉不过。甚至说,从很久以前他就开始动过这一方面的心思。

之前,他轻易的放过成昆师徒,任俩人远遁逃走,并不是因为其人大人大量,又或不屑做那赶尽杀绝的狠事!相反,同样是为了某个计划的顺利进行,而刻意埋下的一个伏笔。

要不然,面对一个身受重伤、唾手可得的超级高手,一向都是奉信“有杀错,没放过。”的殷大堂主,又怎会这般随意的轻松放过?

那天那夜,殷扬能在数息时间,先是救下丐帮帮主差许垂危的一条性命,跟着以掌对掌大煞敌方锐气,并再破除幻阴指的阴险气劲,最后干净利落的重创此獠……看似随随意意,一气呵成,却不知有多少的巧合与幸运成份埋藏其中。

如果,成昆先前没有和掌力不差的史火龙连拍十数大掌……若非,成昆对于自己的内力水平太过自信,却又太过小觑对手年轻……又或者,已然气力大损,耗受暗伤的成老昆先生,能够再醒目一些,不作那以己之鄙,攻彼之盛的愚人蠢事……

别说把这位苦练一甲子,成名数十载的超一流反派打得吐血逃窜,犹如丧家之犬一般。殷扬便是连区区的“获胜”二字,恐怕都不定做到!

武功修炼到像他们这种境界,如若双方的竞技状态皆属完好,谁都不敢说自己能够一定放倒对方。

如今,殷扬的外功,招式、身法,可以说没有一个弱项。

原本,参差水桶般的武学修养上的唯一短板——内力,也因数年来由九阳神功的苦心造诣而变得扶摇直上。其进步成就之明显,不但后劲十足的迎头赶上,更从任督二脉贯通,彻底进入至“神而明之”境界以后,有了独树一帜,巍然高峨的恐怖潜力!

普天之下,现今能在内功修为方面达到这般境地的高手,正反两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殷扬能以二十出头这个年轻得实在有些过分的夸张年纪,乍然突破进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所在,于常人而言不可说是有些难以置信。

在《九阳真经》这一超级作弊器的帮助背后,阴鸷多年、始终保持不败战绩的圆真大师,在他手上吃下了这么大的一个苦头,倒不能简简单单的归罪于其略微轻敌的心态上面。

便似,虽然同为一个太阳,一天晨时的朝阳总要比暮时的夕阳来得更刺目些!

下次,两者若是再度碰上,殷某人再想这么随随便便,就击垮一个大高手,可不像此回那般容易爽快。

只是,殷扬克成昆,确是显而易见的事了……

时值午后,日头正浓。

客串了一次丐帮帮主的暂时师父,已过了把言传身教之瘾的殷扬,此刻正懒散的倚靠在“天然居”的二楼雅座边上。一手轻支下巴,撑住红木镂空的栏杆,微侧着脸,斜乜着楼下的如云人潮。

距离与杨音分别的日子,已有几日,大约一个礼拜的样子。又恢复单身匹马的他,虽然一路向西,赶得倒并不是甚急。这也难怪,他一直都是那种懂得劳逸结合的人。辛勤的路途中,如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机会,当然不会放手错过。

而且,殷扬也并不认为,突然胆大包天起来的华山掌门鲜于通的一纸书信,真会有仿佛中彩票后急于兑奖般的迫切效率,让六大派的人马神速地集合起来。

昆仑派本来便地处昆仑山脉,可以撇开不提。像其他的少林、武当、峨嵋、崆峒等派,总不是说叫就到的。

不论是攻打天下第一大教,还是围剿与自己门派素有怨恨的邪恶魔头……不管是什么缘故引因,总是需要充分的时间来进行准备与筹整。绝不像,普通的街头斗殴那般,随随便便找块地方就能立即拉开场子,呼喝对砍。

更何况,西域一方,向来都是魔教的总部基地。而若有什么组织能跟“基地”两字相关,总不是那么好惹得。各个宗门的话事人,总要考虑加紧挑选出些不会被人轻易灭掉的得意弟子才成。

要不然,真带着些炮灰攻上光明山顶,岂非是送上门去,任那些明教的大小魔头,白白的生吞活剥不成?

总之,在离真正开战以前,怀着某种既恨且惧的矛盾心理,各大派的掌门人俱都很懂克制、很有默契的摩拳擦掌、全力筹备,而没有如同某些人想象的那样声势鼓舞,热烈激昂。

但是对此,殷扬反而频皱眉头。

他这十来年来,听人喊打喊杀,除魔卫道的太多太多,耳朵早起了茧子,也都有些听惯了。可如今,根据丐帮友人所提供的各方面情报来看,又观察六大门派统一沉默后的暗潮汹涌,殷扬反倒觉得这次的围攻,各门各派恐怕都有了动真格的意思,不想再耍嘴皮子鼓吹大义等等,而是有一战功成的倾向。

这没有让他感觉到任何心悸,反倒使其更加兴奋。毕竟,正魔两道间的局势越乱越凶,对他、对殷家、对天鹰教,才越有见缝插针、大有可为的施展空间。

跟天鹰教注重实效,古墓派看重曾与己方有过关系人士的情报体系不同。丐帮数百年来的消息系统,不愧为它曾经第一大帮的称号。江湖上有点什么动静,事情无论大小,总能有弟子会得到或轻或重的点滴消息。

以一大份恩情,与史大帮主建立起了初步友谊,又用坚硬的拳头,告诉了丐帮四大长老谁更强大。如今的丐帮,虽不可能因为殷扬、杨音的关系,明显偏帮雄霸江南的天鹰一教,可两者之间的关系已是得到巨大改善。就算不久的将来,所谓的合作也不是不可能的。

少个敌人,多个朋友,往往都是这么强硬插入、潜移默化得来。

由于蒙古朝廷的残暴习性,丐帮的低端力量近年来增长的势头相对不错。原本被元朝打压的弱态,受到现下天下不稳的躁动影响,更有几分抬头之意。此时此刻,结交史火龙等实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至于,那本特地被殷扬给遗忘了郭大侠部分注释内容的《降龙十八掌》新抄秘籍,当合杨音的《打狗棒法》,重新提交到史火龙手上的时候,兴奋非常的史帮主竟然没有追问殷扬的掌法从哪儿习来,仅是连说着“大恩大德,无以回报!”

这让殷扬感到很满意的同时,也不禁感叹于和神雕大侠后裔在一起后的种种便利。起码,少了他许多胡编故事的时间。

丐帮虽不如百年前的那般强盛无匹,但殷扬素知虎死留皮,骆死遗骨的道理。心里想着,总有用到这帮子人的时候,倒也没有心疼丐帮是从自己手里,才得以补全的降龙后六式掌法。

反正,瞧史火龙那个模样,就算练死练活,能有如今的一流高手修为大概已经顶天了。

想要再上一步?

呵,殷扬心道:世上毕竟只有一部《九阳真经》的!!

遐想之间,殷扬讪笑一声,空出的另一只手,离开桌上玉杯一尺外高高的倾壶倒酒,却是滴水不漏。待到杯满,信手搁置酒壶,持盏畅饮,但觉一屡冰线从喉头如丝滑下。

就在这时,伸手又去拿那壶美酒的殷扬,忽尔目光闪动,耳中正听到楼下传来一句:

“大和尚身手不弱!却不知,是否识得天下一等一的轻功?”

第165章 江南四玉

天下一等一的轻功!?

恍惚之中,殷扬忽然觉得这句话实在是有些耳熟。

注目往发声处望去,发现此语正是从天然居对面的一家双层酒楼里突响传来。不等他费心思量,对过一阵霹雳哗啦的轰隆乱响,似乎有人已经动上了手。

正再如此想着,但见那酒楼朝街方向,一大蓬门板碎木豁然间喷洒在街道上边。紧跟着,一个硕大无朋的魁梧身影,便以其完全不相符的灵巧姿态腾跃而出,轻轻巧巧的落到大街中央。

那是一个身高足有八尺的昂藏巨汉!体型魁大得有些吓人,堪与殷扬许久不见的十二太保相比。只是,与那些满身肌肉的金刚狼卫不同,这个大汉不但光着个脑袋,身材也是一幅严重走形的心宽体胖模样。

从硕大的头颅开始,全身上下皆是油光发亮,肥得很是不凡。同样臃肿的脸上,一双绿豆大小的小眼,此刻正狰狞地瞪向那家酒楼。浑身散发的杀气煞为浓烈,就连高坐楼上的殷扬也能感觉得到。

这人是个高手。

听着下方商贩的嘈杂喊叫,殷扬不以为意继续自斟自饮,又喝了杯酒,心下倒是淡淡的评价出一句。

而能和如此高手结怨放对的,必然不会太差……

觉得有些好奇的殷扬,目光玩味地看着光头从酒楼里“砸”出来的那处破烂所在。

那人并未让他久等,仅仅身影一闪,已然从那处大得有些过分的“洞口”位置纵身而出。等他稳稳的拦在光头大汉面前时,旁观的路人们才发现,这竟是个笑容可掬的俊雅少年。

既称为俊雅少年,自然生得相当的俊雅。再加上,他那幅好似天生的满不在乎的笑嘻嘻神情,对比起先前的那个光头巨人来说,总显得有那么些怪异。按照街道两旁的群众设想,敢与这种凶神作对的人物,怎么着也该是位恶煞才是。反正,也不会是这个脸上还带着些稚气的弱冠少年。

不过,殷扬却并没有这样想法。如今他的脸上,反而有些错愕。

光头见到少年出来,相当谨慎的往后移动一步,显得沉重非常,接着略显紧张的朝四周一阵张望,好半晌才对少年狞笑出声:“兀那小子!这次就你一个?”

“那是……”少年对他的狰狞视若未见,仍旧笑呵呵的说道:“大和尚应该晓得的,我们几个当中却是小爷的轻功最快又最厉害!”

见这少年大言不惭的样子,被称为大和尚的肌肉胖子,大嘴咧得更开:“你能追得上佛爷,轻功自是不差的。只不过,你小子的武功可是你们里头最低的一个。你不怕我乘你落单,先击杀了你?!”

大和尚的破落嗓子喊得极凶,一股滔天杀气,小眼珠子却依旧四方八面的扫视个不停,不像是要寻找逃走道路,仿佛是对何事忌惮谨慎得紧。

少年听他说完,却似听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竟然有些回味过来的讪讪问道:“我说,大和尚,再怎么说你也是出家人来着,不是这么残忍的吧,小哥我还未成年呢,你就敢乱下杀手?”

他说得可怜,却是仍旧面带微笑。而且,还言行不一的不退反进,边走还边徐徐地抽出身后所背的长剑。

午后阳光下,长剑缓缓出鞘。

一旁正在看戏的殷扬,却观得瞳孔一缩,只是转瞬,竟然也学着那少年笑了起来。

少年走上七步,虽然人小步短,但离那巨硕的和尚也只有短短的一丈距离。一把漆黑如墨的狭长宝剑已然不疾不徐的悠悠拔出。少年心道,再给他向前走上三步,这秃驴若还不躲,就是自己纵剑杀敌之时。

哪料到,他这面方才踏出一步,那位油光满面的“大和尚”反是骤然猛退两步。这位浑身油光发亮的大和尚,身形魁梧得很,这两步一挪动足抵他先前靠近七步的距离,两者间重又拉开了一段不小的空间。

一路跟来,早已深知秃驴谨慎的少年,无奈的叹一口气,干脆站定笑道:“大和尚,怎么还不过来杀我?”

现在这个距离,他虽自负剑术不弱,手中又有大哥早年收藏的利器相助,确实在没有把握缠住这个身手灵活至极的大个子。更别说,支持到那几位哥哥姐姐们的到来。只得另寻下策的使用言语,尝试稳住这条滑得像鱼的可恶胖子。

大和尚似乎也看出来了他的打算,虽仍有些猜疑不定,不知那几人是否也已赶到,正躲在某处准备暗算自己,但见自己竟被这个少年连连逼退,多少总有点不快。

闻言后,目中狞色一显,却也不准备不战而逃,肥厚的大手摸了摸胸口怀中所藏之物,嗡声狠狠喝道:“她奶奶的,佛爷倒没见过这么着急寻死的!”

少年听他主动出言挑衅,眼中凶焰大炽,心中已知不妙。

长剑一横,果见一坨巨肉急冲而来,从上至上将自己的身形遮盖得阴影全无,直若乌云盖顶一般可怖。他总算早有准备,抖腕回刺,身随势闪的同时,还有余暇笑道:“小爷我早就说过,你身手虽也算快,总不见得还能比天下一等一的轻功更快!想杀小爷?不容易的说……”

意含深意的讽刺之间,刷刷刷刷,少年便已奇快无比的速度连刺四剑,竟而反攻的甚急,逼得那气焰突然滔天起来的肥胖和尚,暂时无法欺身。

“放屁!!”

全身上下,完全没有一点能像和尚的大和尚,身形奇巧地腾挪着躲过三剑,两只肥得要命的巨灵掌,啪然一合,一招俗不可耐的“童子拜观音”,竟欲就此夹住少年灵动无比的第四剑击。

在和尚眼里,面前的这个小子,除了笑的有些讨厌,嘴上又能说会道一些,实在不算是能和他相提并论的人物!

或许,他剑法不错,却弱在年纪幼小,内力不足。若论实战,又哪是他当今国师最为看重的弟子“肥尸”斯巴达的对手!

要说,轻功的确不错,他也勉强可以承认。不过也就比他精湛一些罢了,但绝对谈不上什么“天下一等一”!

斯巴达本就有着很大的信心,二十招内便可取其性命!

如今,看着对方长剑,就快要被自己牢牢的夹在手心。他忽然觉得,也许根本用不料二十招罢?

“铛!!!——”的一声鸣响,斯巴达肉掌似铁,稳稳的接住一根铁器。以人力对抗坚硬器物,实已是外家高手的巅峰征兆。可创下此绩的斯巴达却是凶焰狂收,面上不禁地露出骇色!

急匆匆的猛退丈许,双掌随之一松,一根大约八寸长短的铁笛状态暗器,叮铛着落于青石地上。斯巴达的那一双王八绿豆眼奇迹般的睁得硕大,口中惊疑不定的喃喃出声:

“江南四玉?”

“你们才赶到啊?”

随着一声惊问,一声埋怨,一前两后的三个新面孔,突兀的出现在嘻笑少年身后。

当先的那人,眸如点漆,唇若涂朱,帅气小白脸的气质,洁白如玉的手上轻持着一根翠绿欲滴的修长玉笛,再配合其一袭玉佩高冠、轻裘缓带的风流打扮,真是玉树临风的不得里个了!

楼上的殷扬,见到这名“美男子”一声脆响后闪亮登场,那是大大的愕然。又再扫过其人身后的两位男性跟班一眼,更是好笑间饮酒更畅。

心中,却是回想起好多几年前的那一幕趣事。暗道:当男孩追女孩时,果真才能施展出天下一等一的轻功!

第166章 辣手四少

“美男子”明眸善睐,好似对那身材巨大的斯巴达先生,并不放在心上,反而有些敷衍的朝那少年回道:

“安啦,安啦,小立你也太过斤斤计较了罢,根本不像个大老爷们儿,哥哥仨这不都已及时赶到了么?”

俊雅少年听得一阵气节,心说拿这家伙还真没有办法!郁闷之下,刚想再例行地抱怨几句,却见这位震撼出场的公子哥儿,帅帅的一双眼睛瞪视过来,顿时便没了脾气,只得自怨自艾的自个儿委屈着。

这时候,位于公子哥身后的两个跟班,才适当的上前一步,替那名公子对他抱歉劝解起来。

捞了个辛苦差事,又得不到应有鼓励的俊雅少年,大觉无奈,嘟着个小脸貌似有些不爽。对两大跟班的好意,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理。

为首的潇洒公子,却不理会他的郁闷,径自向那已被晾了许久的斯巴达,正义凛然的高声斥道:“你个死胖子、肥和尚的,我们‘江南四玉’从两浙一路追你到这儿,这次可别再跑了啊!怎么说你也一男人,整天东躲西藏的到底害不害臊?”

正生闷气的少年,听到又一撇嘴,似对公子左一个“大老爷们”,又一个“男人”的欲盖弥彰颇为不屑。那两个正在跟班的跟班,也是笑容讪讪,不好意思的不明所以。

而那位死胖子、肥和尚的斯巴达,则被训的完全没有了脾气,知道眼下这个气势汹汹的帅气小白脸,虽不是四人当中最强的,手上却也不差。而且,不知是何缘故,其余三人似乎都对他惟命是从,倒不想占回什么口头上的便宜。

耐心的等他一气骂完,只道:“你们不追佛爷,佛爷跑个屁啊!”

他虽然仍旧语态粗俗,神情凶悍,但和刚才独对少年时,气焰已是大大的不如,显然对这四人已成的联手之势忌惮不已,自负没有安然脱身的把握。

这一路追追逃逃、喊打喊杀下来,一向自认不凡的他不禁承认,这四个外号“江南四玉”的少年人,除了年纪太轻以外,武功都实在高得有些过份,而且诡计多端。如果有机会单对单,他当然是一掌拍死,分毫不怕。但是两个、三个合击,他便没了那份自信。再若有四人围攻,更是险些有死无生之局,弄得他大为头痛。

为首公子听这和尚的语气,似乎还未买账,眉毛一扬,面上更加倨傲起来:“不是你偷了东西,我们又追你个屁!?爷今天跟你明说了,要不干干脆脆的留下东西,要不留下只手再留下东西,任你自己选择。哪有那么多闲情逸致,用来跟你废话叙旧!”

见那胖子和尚肥脸一抽,强作笑颜,似要狡辞辩解,外貌上非常英俊的公子,又是很不耐烦、很有气势的继续喝道:“婆婆妈妈的不像个汉子,若你自认还带种的,就快点选个结果!”

俊雅少年听他语句越发的强悍,把嘴一咧,倒也有些默契的挺剑在手,与那咄咄逼人的公子,互呈犄角之势。

斯巴达见此人全不给自己留下余地,正忍耐不住想要翻脸,但见那两个一直跟随在嚣张公子身后的跟班,身法急动,分开左右,仅仅只是一纵,便已拦截在了他的退路两角,这才惊醒过来,连忙侧一侧身,重新做出守势。

楼上的殷扬占据高位,倒把底下的情形观看得清楚,见那两名男子身形晃动,所使用的轻功路数一般无二,极为熟悉,不禁微不可察的轻“咦~”一声。到得此刻,他虽先后认出那少年、公子的身份,但对另外这两人只觉得有些面善,倒未肯定是谁。

不过,他也对“江南四玉”这个外号有些捧腹,心道还好不像“青城四秀”那般野兽。

至于这个“玉”字么,他瞎猜猜的也能想出个一二三四。

为首的那名潇洒哥,手上拿着条很是显眼的翠绿长笛,似尤玉制,显与其人称号有关。而年纪最稚的俊雅少年,长剑虽作墨色,一身绣竹纱衫的腰间位置,却也异常骚包的缠着根手掌近宽、宝光闪闪的烁亮玉带,也根“玉”字搭上点边。

恩,那两个年纪稍长的男生么……

殷扬心下思量,脑中飞快地闪过记忆中有关“玉”字的外号名姓,一阵飞快思索,竟还真被他搜出了“玉面孟尝”四个大字。当下双目一亮,立时猜知楼下那两位很是面熟的跟班是为何人。

此时,楼下大街上,也早已劈里啪啦的乱斗起来,一阵人飞尸跳的非常热闹。

那堵住肥和尚后路的两男,身手绝佳,招法有度,攻防两端皆是足见犀利,远超同龄人远矣。

左角那名男子,面如冠玉,手中长剑霍霍,虽不如方才少年所使的那般迅猛快捷,却自有一种轻薄柔美,绵绵不绝的剑意泼洒过去,织就成一张仿佛痴心情网般的绵薄剑网,朝那呼喝连连、威势大增的另类肥猪圈笼罩去。

此人身形进退间,青衫飘飘,不急不躁,尽显名家子弟的大方风范。

而右侧那人,动手伊始,便已两手一分,左右如同变魔术般地各自平持出一对尖笔。那对笔左鹰右蛇,头部比较一般的判官笔来却要锋锐太多。

见到那个持剑的男子抢先出手以后,他也不甘示弱,随后跟上。

双笔被此人舞得残影片片,一青一乌两道笔芒,与寻常笔招中的“点”、“击”大不相同,反而招招进刺,凶厉得紧。既有蛇之刁钻,亦有鹰之挺拔,攻势矫健处笔尖直划得周遭空气嗤嗤作响,显见其内力充足亦是大为不凡。单从气场上看来,竟要比那持剑男子还要厉害数分!

若只被这二男急攻,斯巴达还能勉强有自信与之打成个平手,最低可保全身而退、不败撤走。但当那为首公子和俊雅少年,同时从前压进,他就显得气势大挫,被人稳稳地压制在了下风,只怕时间一长毕有性命之忧。

只是,他怀中窃来的那物,虽是本因机缘巧合获得,但已知它功效奇异的斯巴达,确是不肯就此放手的。眼看距离大都将近,如若今天一战得以幸存,回到京都将之奉给国师,必是大大的独一份功劳,紧接着的荣华富贵可想而知,他又怎肯轻易罢手,任它付之东流?

先前的几场追击战下来,他早已知晓这四名年轻人极不好惹。其中,似为兄弟的玉笛公子、玉带剑客二人,胜在手段凌厉,每出奇招。可更加了得的,却是正堵住他退路的那两个小子。

好像称是什么“玉面孟尝”、“玉笔书生”的,反正是一个比一个的厉害。观其武功路数,明显出自一脉。所不同处,在于那位用剑的功法招式中,偏微以柔为主,常能以弱胜强。自己先前以《伏虎掷象功》起手对敌,总被他避重就轻,从容躲过。

而使笔的书生,一身儒装打扮,不出手时也是温文尔雅的一个标准小白脸模样,没有丝毫武者的别样气势。可一动起手来,反而比那明显年长的玉面孟尝还要凶狠几筹!内劲之强,手段之辣,实是四人中的佼佼者,也是他最不好对付的一个。

以斯巴达经年苦练的那身肥滑肌肉,不但皮糙肉厚,更兼滑溜无比,普通的拳脚兵器打上来,不是似中铁石,便是如溜滑鱼,总是不能对他产生真正的伤害,倒也算是一种异类的横练功夫。

可这小子的双笔,其端如锥,却是专门用于刺穴伤人,往往一刺之下即成一个孔洞,简直就是两把放血凶器。便如他此刻一不小心,肋侧就已被这辣手小子划出了两道猩红血印。

虽然,他既称“肥尸”,总要足有够肥,才能胜任此项名头。而这点伤势,也根本不用放在心上。可此刻,破防受伤以后,依然禁不住大大的凛然了一把!

毕竟无论是谁,被他人在自己身上任意的书画地图,总不是一件安心愉快的事情……

第167章 大战肥尸

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

殷扬安坐于天然居上,看见底下四小的合围之势已成,逐渐有以多欺少、持强临弱的意思,心下也是觉得颇为有趣。

不想数年过去,当初都还有些稚弱幼嫩的小子小妞、萝莉正太们,如今也竟成长为了翩翩少年、窈窕……呃,那个淑女……亲眼见证的他,不禁有些恍若隔世之感。

当年,他在东海桃花岛学艺进修的三年还好,每逢过年过节,总要出岛一趟,回天鹰山与家人朋友团圆相聚。可远至西域,做客昆仑红梅、朱武连环庄的那三载里,却因路途遥远、安心修行等原因,仅与教中保持着密切往来的书信联系。

对于这几个小辈,确属很久未见的了。

现在,彼此乍然相逢,以他此刻的高度,倒似有些不堪苍老的错觉。饮下杯酒,缓过神来,想想自己也就二十有二的岁数,实在算不上个“老”字,倒不见得先忙着自伤岁月不饶人。轻笑一声,殷扬略微自嘲的摇了摇头,又将目光凝注观战。

眼下这江南四玉,带给他的吃惊可谓不小。

那位肥得流油的巨型和尚,便按殷扬现今的眼界,武功那也是相当的不差了。更兼有这么庞大魁硕的夸张体型,仍能将自己的身形挪移坚持得如此灵活,不是天赋异斌,便是习有奇艺傍身。

依照殷扬的眼光来看,此人功夫诡异,硬功又自不弱,就算是与前几日刚刚告别的丐帮帮主史火龙比起来,亦是差不了多少。反正以他之见,丐帮那帮所谓的四大长老,恐怕就不是这大胖和尚的对手。

他与掌棒、掌钵、执法三长老先后对阵,无不是认真起来继而轻轻松松的数招拿下,不费吹灰之力,便如探囊取物,三指捏锥般轻松至极。对于丐帮长老们的实际战力,总有些相应轻视。孰不知,旁人但有他目下的超卓功力,若不像其身形如电,手速快极,又身具多种足以横行江湖的绝技神通,也没那么容易拿下丐帮九袋长老这等武林高手!

再者道,四位长老中实力最为了得的传功大长老,那夜并未有与他亲自交手,而是为杨音仗剑击败。是以,这番“四长老不如肥和尚!”的判断确是太过武断。不过,既能让他都产生误判,楼下那位和尚的手段之强,由此亦可见一斑。

此般相对而言,能与其大模大样的争斗放对,还大占上分,意欲分食“肥尸”的四名少年,同样不弱个一丁半点。这也就难怪许久不见他们的殷扬,会有些心存诧异。

这几年来,殷扬让紫市堂下的四大分坛各自为阵,勤加操练。又将位于天鹰山总部的武厂、鹰卫两部,分别交由公孙胜、殷俊二人共同监管。虽然没有前些年接连不断的毁门灭派、杀战不休的热闹劲头,倒也算得上稳步发展。

唐氏三兄妹中,唐斩要任在身已然依计行事,唐诗一向负责殷扬的情报枢秘事宜,仍然常驻总坛。唐记则在殷扬离山之前,特批过的全方位支持下,终将“红花香雾”的升级药剂调配出来。

如今的紫市堂,虽然依旧年轻,但任谁也不可否认其堂下人才济济,实力愈加雄厚。原本的天鹰教中,天微掌兵,紫薇理财,天市摄武,各司其职。可是,这八年时间下来,一直独享南方私盐生意、漕运买卖的紫市一堂,却是在不断的进步,若论全面举教不如!

就在这种背景下,殷家新生代的殷离、殷立姐弟,先后出道。

殷离拜了当年的紫衫龙王戴绮斯,今日的银叶金花韩夫人为师,年纪虽小,一身曾被桃花岛主程光指点的武技自然不俗,手持玉笛奇招迭出,强如斯巴达者亦不敢生出半点小觑之心。

而其弟殷立,早年便被殷扬手下的左手剑师方西墨收作传人。无论是方西墨自己的用剑心得,还是从殷扬处所借的《独孤九剑典》上悟来的经验奥义,皆是毫不藏私的倾囊相授。

再加上,他手上拿着的那把狭长墨剑,本就是其大哥早年收藏的当初绝情谷主公孙止所使金刀黑剑之一,更显得剑术犀利,冲锋在前。

至于剩下的那两个“玉面孟尝”、“玉笔书生”,自是武当派的第三代高手宋青书、张无忌无疑。由于祁沙、殷素素这两层或暗或明的关系影响,武当与江南天鹰教的关系,现虽不说能是如胶似漆那般理想,但也当得上是相敬如宾。

作为派内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天鹰教主的外孙张无忌,与武当代掌门宋远桥之子宋青书的交情自幼甚好,这也便成就了后来“江南四玉”的诞生。殷离主意最大,又爱玩女扮男装,四人中以她最“帅”,是以向来尊其为首。

以帅作大,这倒是奇肥无比的斯巴达所想像不到的事情。

他的皮厚肉糙,油滑如鱼不假,可也不是四人合力的对手。想要仗着自身防御过人,力大无穷硬顶,四玉偏又合作良久,默契非常,只要他胆敢发力,便主动扩大围攻范围,总之不使其逃脱便是,以他看似灵敏轻捷的身法终究闯不出去。

如此硬来不行,死扛不利,早被四少追打得怕了的斯巴达,战况越发不敌。从双方动手至此,已过百招,自己一方士气变得更弱,实是他从未想到的事情。眼前这四个年轻人,最初与他打斗时也许仍因和真正高手对敌的经验过少,任他侥幸的脱逃了俩回。

可到目前为止,四人经验大增。自己别说是原本渺茫的胜算,便连宁肯负伤、突围逃命的念想,也似成了一种奢望。

“大和尚不行了,大家再加把劲!”

眼见大敌独力难支,身败在即,身为老大的殷离,很有魄力地清喝一声,为自己暴力团队的其他三名成员加油鼓劲。

她的孪生弟弟殷立,虽是照旧有气无力的回应一声,只是手头上也是相当兴奋的剑刺更疾。但那两个雄性荷尔蒙正处爆棚期的毛头小青年,却是精神大振,王霸之气不要命的接连催发,一把剑、两支笔的挥洒速度猛增数分,攻击频率明显的激进起来。

这一幕,把楼上那位本来聚精会神着的看官,又唬得一楞。来回看了看面如冠玉、应与二弟同龄的武当宋青书,与那一改幼时病容、整个人精神抖擞,全身上下充溢着阳刚之气的无忌小表弟,心中古怪的念叨:

不是吧……

肥尸斯巴达眼见情势危急万分,自己再这么抵耗下去,恐怕定是个油猪被宰的惨烈结局。当即震天响的发出一声暴喝,视若诸多兵刃加身如无物!比那玉箫公子腰还要粗的双臂攥紧老拳,以其强横无匹的蛮力,完全不管不顾的左右猛抡而出!

放开胸怀,不要命下,此击仿佛雷鸣轰响!气势着实惊人,一前一后,直往殷离、无忌两人身上打去。

殷立、宋青书二人身处在侧,此刻长剑在手,只能剑招不变,依然地朝前攻去,试图围魏救赵,却已显然救援不及。一场拼命惊变,眼看即将演绎成三败俱伤的局面。五人的头顶上空,突起一阵尖锐鹰唳。

白影倏闪,一人从天而降。

第168章 鹰击肥猪

某人出手,自然不同凡响。

人高马大的巨僧,连同殷离、殷立、无忌、青书四人在内,只觉得头顶上空,一股猛恶劲风毫无征兆地突然压下,竟将他们几个全数笼罩其中,皆是惊悚之至!

前一刻,还意欲亡命死斗的肥胖和尚,此刻当仁不让的首当其冲,瞬间便感到自身的呼吸困难,压力大增,一时尽有喘息不能的错觉丛生。

这位如同飞将军般临空鹰击的**身影,当然就是已然看戏许久了的殷扬是也。打从这大胖和尚声势赫赫的现身以来,他即开始有些见猎心起,手痒,跃跃欲试!

后来,等发现与之敌对的几位小朋友都是亲人故旧时,才又勉强地按捺住自己的好斗情绪。

如今,弟妹们明显一招之失、后继乏力,眼看就要被此人冲突逃出,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出手欲望的殷扬,马上毫不犹豫的一跃而下,从天然居的二楼气魄凛然的禽扑直下。心中,实已有了亲手屠猪,挫骨扬灰的灼烈战意。是以气势过盛,倒把同为友军的江南四玉,也吓了好大一跳,还以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来着……

不说他们,便是一直受人围殴的肥尸斯巴达,亦是同样存有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不利念头。他不愿就此束手就擒,丢了大好性命,因此明知来者不善,实力非己可以抵敌,但也继续奋起刚才未消的那份勇力,猛收起原本锤向无忌、殷离的那两记老拳,举而朝上迎击。

口中更是暴喝连连,中气之足,嗓门之大,即便连趁机抽身而退的殷离等人,也不禁厌恶的皱起眉来。殷扬从天而降,裹带着劲风阵阵,倒不怕他的破锣嗓子,一记半空扭身的利落鞭腿,轻易自如、从容不迫的让过两只托天巨臂,快狠准的抽打在斯巴达的大嘴巴上,让他那难听的嚎叫,像是被捏住脖子似的嘎然而止。

已经收笔交叉,于身前作式防御的张无忌,虽然退势不减,但他耳中仍能清楚的听见一阵咯吱作响的奇异骨骼声起。悄悄默哀中,料想肥和尚的那口好牙大概不保,暗自里也不由地凛然异常。

毕竟,以他们这帮人的身手,就算要联手对抗,都要打上好一阵子才能降伏得了这位胖僧。可这人一来,只用区区一招便可施以重创,武功之高实在不言而喻。

实际上,他所料想的,远远不能等同于斯巴达目前所受到的伤痛。别说是他的那副牙口,就是隐藏在肥肉之后的下巴,斯巴达都自觉像是被抽断了的样子。一时间,他的大嘴里满是血沫,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伤得究竟有多深重。

正当他恍惚的时候,他此间的对手、刚使完一招狂风扫叶腿的殷扬,却不知道什么叫做见好就收、得理饶人。于其而言,被放倒的敌人才是稍微安全点的敌人。

就在斯巴达血流满面,下意识的收手抚脸时,殷扬的双爪六指,便已带着尖锐的凄厉啸声交叉划下。

“啊啊!—啊!!!——”

一声不似人类、倒像受伤兽性的狂敖怒吼之后,斯巴达惨嘶着踉跄后退。原先灵巧过人的移动,此时早被其原始的笨重所取代。他那身肥肉厚沃的胸前,赫然出现了两道整整齐齐、交错而过的血红十字……样子像极了殷扬前世里面的某个游戏人物。

殷扬悄无声息的轻落地上,雪白的长袍伴随着降落,徐徐地漂浮在身周背后,宛若一双白色的羽翼,只扬起少少的灰尘。

在重新站回四角的二殷张宋眼里,这个神秘人正在缓慢而优雅的压低身子,好像是在缓冲从高空冲下来实的强大惯性。可还没等他们看清此人长相,他的身体便似撞了弹簧一般,猎豹般不可思议的骤然纵出!

那种动静矛盾的奇怪韵律,诡异得让观战的四人差点当场吐血。

移花接玉。

右手一旋一抹,轻松地引带开斯巴达的巨掌反攻。

碧波万里。

已然欺近至肥僧巨臂范围内的左掌,轻轻的拍打在斯巴达用来顽抗的肥硕臂膀上,使得其表皮底下的大量脂肪,如同波浪一般凹下、扩散,仿若气流漩涡袭过。

指点江山。

参合指诀中的一式制敌连招,绵绵使出,举重若轻。殷扬的身前立被双手的残影密布。当他重归静止以后,血流满面、空门大开的巨僧身前,如若被人刺破的气球,噗噗连连的发出皮开肉绽之声。下一刻,数不情的血线毫无休止的喷洒而出。

双龙戏珠。

某人面不改色,双手一圈一抖,舞成两条柔软的毒蛇。紧接着,肩、臂、肘、腕四处,一阵干脆的噼啪奏响。骨扣一线,劲蓄一脉,两手顺势翻掌扇出,合于一处,正中早已恍惘失神的斯巴达肚上。本来肥肉重重、金铁难欺的硕大腹部,在某人阴阳相济的沛然掌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防御轰然崩溃。

待到围绕肚脐为中心的一圆圈涟漪过去,殷扬这才忙里偷闲的收掌回身,对着早已看呆掉的四人微微一笑。

这时候,在方才的一连窜猛烈袭击下,完全被疼痛刺激才得以回神的斯巴达,终于来得及昂起粗脖,仰天狂吐了一口热血。直觉全身上下,不但气力全无,更是说不出的虚弱难受,宛如骨消肉离。

轰隆一声,好似地震。

巨汉双膝与地面共颤,重重的跪倒在地。巨大得有些夸张的体型再也硬撑不住,最终降到了与殷扬站立时持平的正常高度。肥大的头颅高高的仰着,似乎失去了最后的活力。

不过,触手可及的死亡,便算再老实的人也会发狂用命。忘我死斗。更何况,像斯巴达这种全然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凶恶妖僧?

依然仰天狂喷的肥僧,嘴里虽仍止不住的连续咳血,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但他那双仿佛绿豆样大的细小眼睛,此刻确有着说不出的森冷与残酷。

对目前处境的森冷和对自己的残酷,造就了他最终不甘心的垂死一搏。

当背后风声骤起,两门攻城锤似的巨拳砸下来时,殷某人有些歉意地朝着尚未正式叙旧,此时正都以一种惊恐眼神盯他身后的弟弟妹妹们宽慰一笑。

依旧是一个潇洒过人的清淡转身,带起半边白衣轻扬的同时,一招转身早在过程中即已运出的神龙摆尾,稳稳地击打在恶僧的胸口表面,将恶僧呈现跪姿的身体又打得向后一仰。

如此,斯巴达自上向下,看似凶历无比,欲求两败俱伤的双拳打击,在此人这般快速的反应下自是又一次的徒劳无功。再一次仰起的巨大头颅,望着上空的蓝天、炎阳,以及街道两旁的商店檐角……

被对手破功以后,已重新变得身软力疲的斯巴达,几乎瞬间就感觉到一阵难言的劳苦困顿,好似浑身上下的力气都渐渐的离他远去。

可是……

还未等他的无力感蔓延全身,一阵突然而然的撕扯感,又从他的脑门、头皮、发梢上勃然涌起。整个人被外力拉扯得仰势登止,稍一停顿,紧跟着不由自主的朝前倒去。

接着,面前风压降临!

“嘭!!”

一声短促却又清晰的闷响声后,站得最近的张无忌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那幕牵发暴起、飞膝撞面的冷酷场景中挪移开来。

这一次,他终于能够确定:

肥和尚的下巴……

必定断得相当彻底!

第169章 盲目崇拜

肥尸栽倒,脂肪乱颤。

不远处的江南四玉,但觉脚下如同地震般的抖了一抖!

就在方才,某人手抓须发,飞身冲撞的那一幕,实在带给他们太多的震撼。或许,谈不上什么暴力美感,可那种近乎于秒杀的一气呵成方式,确是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将四人唬得呆在原地的罪魁祸首,此刻轻松的摇了下手,甩开掌心肥尸脑后的那圈猪鬃。抄头盖脑的功夫可不是人人都有,即便是殷扬本人,也已很久不像这般痛快的扁过人了。

斯巴达的躯体,兴许真的非常魁梧巨硕,看起来也的确很是吓人。可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一具比较完美的重型标靶而已。唯一可称道处,便是可以打得相当的爽快!

揍完人后,释放掉体内暴力因子的殷扬,身心愉快的打起招呼:“小弟小妹,好久不见。”

面对此问,四玉中的老大玉笛公子殷离首当其冲,愣得一愣,仔细地瞧瞧殷扬的那张笑脸,原本还有些戒备的神情,一下子被浓烈的惊喜所取代。身边的殷立,脑子亦是机灵,略一思索,同样大喜的叫出声来:“大哥!”

“啊!是殷扬大表哥!”

听到“大哥”两字,一旁的张无忌同时反应过来,也有些喜不自胜的亲切呼道。

在场众人当中,唯一比较陌生的宋青书听了一怔,转瞬释然,想必已从几人的称呼里猜到了此人的身份。面色淡淡,还算从容,只是那一双清朗的目光,温度却已逐渐炽热。

眼见这名从天而降、忽然闪现的神秘白影,竟是“失散”多年的老大哥,殷离也似忘了自身目前的潇洒公子身份,几个小跳,便已驾轻就熟的纵体如怀,跃到殷扬温暖的怀抱里面。

弄得原先笑眯眯的殷扬,微一踉跄,险些被自家小妹突如其来的猛烈袭击,搞得被动推倒。好歹他及时使出卸力法门,才没有真的悠悠倒退。

“咳,这位……兄台,你也太热情了一些?”

殷扬轻轻的放下如今已经女大十八变的三妹殷离,心想小时候,她也爱这么飞扑过来……谁想短短几年一过,当初的那个小小身影,尽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呃,潇洒公子哥?

殷离听得轻“啊”一声,转眼又见到殷扬眼里的戏谑之意,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了句“哥你好坏!”,倒也忆起自己的帅哥身份,微红着脸,侧搂住了殷扬的手臂。这时候,殷立早已经紧跟在后,兴冲冲的跑上前来慰问不停,兴奋不已,连说大哥这次再不走了吧?

殷扬笑着点头,示意街头人多嘴杂。已与殷扬含笑对过眼神的张无忌见状,连忙招呼一声,与宋师哥两人,共同使劲,一前一后抬起肥尸宛如真正尸体般的庞大肥躯,前纵而走。

殷扬拍了拍殷立、殷离姐弟的肩膀,轻纵当先而行。

众人的轻功都自不弱,有心赶路下,不一会儿就出城来到一片小树林里。直到此时,刚把昏迷斯巴达掷于地上的宋青书才有空闲,正式见礼道:“武当宋青书,当年在太师傅的百岁寿宴上,也曾见过殷大哥的。”

他出身名门,又兼家学渊源,待人接物向来甚为得体,现在的出口语气却是显得异常恭敬。

殷扬只道他为人个性如此,又要在离儿面前表现,不愈有他,倒也淡然笑着点了下头。他从不会为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就粗略的判断一个人的好坏。就目前来说,他对宋青书其人,倒是没有任何的恶感。见他长得颇帅,风度翩翩,武功还都不差,心下倒有趣的认为,这是无忌小表弟的一个劲敌。

他刚才在天然居上,见到殷立危急时刻,三人同时赶到,从几个人的交流神态中早已看出,宋青书和张无忌这对师兄弟,好似都对“老大”殷离,存着一份爱慕好逑之心,言行举止当中更是不乏攀比争宠的味道。

殷扬坐到高,看得远,自认为自己预见的极是准确。却不想,宋青书之所以对他这么恭敬谨然,倒不单单是想在这位大舅子的面前好好表现,以争取博得好感加印象分,而是真心实意的封之为偶像。

八年以前,如今的玉面孟尝不过是一个平凡孩提,远不是现在武当派中,三代弟子里的三甲高手。

可就是这样,仅比他早生一年、大了一岁的天鹰教紫市堂主殷扬,确已然成为江湖上面响当当的煞星级人物!

早在那时,即能和中原武林中第一流的人物明嘲暗讽、喝骂相对,半点不弱下风。到得后来,与被其激怒的空智大师、武当二代最强的俞师伯两者,互攻对手,三角鼎立,更加让当时眼界未开,恶斗一起,就只知道躲在母亲背后的宋青书观得心灵大震。

此次紫霄宫一战,对他的影响甚深。自从那时那刻起,宋青书才得以知晓,天底下还有个区区十四,就能与少林神僧、武当二侠战成平手的嚣张少年!

每个孩子心中,总会有那么一个英雄。某些是自己幻想捏造的,有些则是真有其人,并视其为偶像榜样。以殷扬不知不觉中带给宋青书的那种震撼感觉,无疑便成为了他青少年时期的超级偶像!

甚至,还被宋青书拿来当作自己武道上的一竖标杆。他这些年来的努力与勤奋,虽然亦跟同济的压力脱不了关系,但也或多或少俱是受了此人的重大影响。太师傅武功天下第一,毕竟离他太过遥远。一名同龄人的光辉却能使他铭记在心,难以忘却。

殷扬对这样的宋青书并不了解,只在多年前的一封书信中,得知他与殷家几小的关系较好,来往频繁。还曾主动挑战过封雪、殷俊二人,战绩一胜一败,确尚未清楚此人对于自己,产生的某种可称为盲目的崇拜崇敬心。

他也不知,如今的武当第三代里人才济济,祁沙、宋青书、张无忌、清风、明月,都是新人中的翘楚人物。以至武当代掌门之子宋青书,并不如原著中的那般独一无二,吃香到有了武当派倾力培养的准掌门身份。

所以,殷扬并未察觉到一个在严父教导下,表面谦和儒雅,暗地里却又有些羡慕他嚣张跋扈的青年复杂心理……

享受着与弟妹相聚的真心快乐,殷扬微笑着向现今丰神俊朗,个头只比他略矮一寸的表弟问道:“无忌,那个蒙古和尚身手不弱,你们是怎么跟他结得梁子?”

刚与殷扬寒暄完父母安好的张无忌,闻言回道:“表哥,此僧名叫斯巴达,自称是当今国师的器重弟子。我等本在江南……”

殷离见他答得琐碎,摇了摇一直不肯放下的殷扬手臂,不耐道:“哎呀,无忌表哥讲得好不干脆!大哥,还是让我来跟你说吧。这事儿啊,其实跟你也有点关系哦——”

殷扬听她语音拉得长长,明显比无忌表弟说得还不干脆,再看她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珠里闪烁着狡黠光芒,只得任她卖关子的配合道:“哦?竟然跟我有关?”

殷离见他接茬,有些小兴奋的续道:“是啊,是啊,这个笨蛋和尚,可是偷了唐三的‘悲酥清风’呢!”

第170章 发问逼供

唐三,自然是指唐家老三唐记,那个暗器水准中下,制器技术高超的用毒奇才。

殷扬静静地听着殷离的叙述,心知此事多半是因机缘巧合所至。这个名叫斯巴达的光头高手,此次江南一行的本意,未必仅为了盗窃秘药那般简单,反倒有意图搜取情报的可能。

在他想来,天鹰教的蒸蒸日上,恐怕已经引起了大都某些高位者们的注意。故而,才派出亲信手下,暗自潜入到天鹰山附近打探相关消息。人无远虑,必有一失,这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殷扬的到来,如今的天鹰一教已然有了不少变化,也远比“原来”强盛太多。就连“早该”身死的白莲教周子旺,不但没有家破人亡,子嗣被屠,反而仍旧完好的蹲在江西活着,依然轻松愉快、心无旁骛地忙着他的造反事业。

这和殷扬的意见,以及殷天正想卖个人情给袁州彭莹玉的意愿……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是以,就目前而言,称霸南部的天鹰教也许仍还不是什么明面上的造反势力,但像周子旺这种称王大头级的草莽人物,却是深感背后强援支持,一向倚仗多矣。这也是殷扬早先对殷氏父子提出的几条抗蒙建议之一。

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

这九字方针,不管是那个时代,总有其道理存在。殷扬向来信奉此言,一直也是这么做的,便如扶持周王顶在前头……教中,前些年发展过快,到得现在已有爆棚之相,他却始终不紧不慢,宁缺毋滥。天鹰教的势力一直安于江南,从不盲目扩充,反而慢慢的积攒自家实力,预备厚积薄发,这一切都与他的劝解有关。

要不然,按照他老爹殷野王的猖獗性子,见到眼下的江南近乎处于天鹰一教治下,便是相当多的元朝地方官员也多有收买,简直可称为一家独大!恐怕,早就向殷天正申请公然反天事宜。

好在,殷天正和殷野王两人,虽然都是一脉相承的狂傲脾气,可对殷家自小神童、长大后也并未“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殷扬,俱是信任有加。并且,也都将殷扬早年所讲的几项策略,针对天鹰教发展的诸多优势看在眼里,倒也肯听他的声音,没有去做那逆流而上的吃力苦差。

元朝暴虐,天下皆反。百年来,躁动从无一刻停止。

可是,要想在现今局势未清的时候擅自动手,总是不太划算。深明枪打出头鸟的殷扬,并没有小瞧现在已是大大腐败了的蒙古军队,瘦死的骆驼毕竟仍比马大,朱重八虽能首创以南胜北的千古霸业,他确不想轻易的以身犯险。

行暴力事前的累积不休,才是他的性格取向……

询问完殷离,江南四玉与番僧斯巴达的结怨过程,已知其侥幸盗得一瓶唐记新晋研制成功的悲酥清风的殷扬,从仍然昏迷不醒的斯巴达怀里,掏出一个外观古朴的翠绿色小瓶,倒不敢随便打开乱闻,而是径自放在自己怀中。

沉吟片刻,他现下只想知道,是否还有其他人知道悲酥清风的秘密。

使劲几巴掌,扇醒由于先前废功而显得孱弱不堪的肥胖巨僧,殷扬一脚踩住此僧肥厚的肩膀,垂着头问:“你叫斯巴达?”

“哼!”

斯巴达极快的清醒过来,小眼凶相一闪,刚想困兽犹斗,殷扬足下用力,直痛得他一声闷哼。

殷扬的眼中闪过诧异,他没有料到这个和尚即便是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害,可仍凶悍得紧。若是旁人被他这般击打,一条性命当已去了九成,哪还有什么反击的力量?

可面前这个肥胖至极的异族僧人,确似半分不怕,仍欲逞凶的样子,不得不让他惊奇于其体质之佳!

像他们这样专修过横练外功的人物,一身筋骨皮肉最为坚韧,但当被人破功以后,却又相对身受重创,变得比普通人还要虚弱。就在一柱香前,他先后用点穴刺血、震击丹田的手法,才得以暂时废除此人的一身硬功,不想他精神竟不稍弱,倒让他高看几分。

“你叫斯巴达?”

殷扬仍旧笑着发问,可脚下反却力度渐重。

斯巴达原待咬一咬牙,坚持隐忍,可刚一运力尽觉精力弥散,全身上下提不起一丝力道,立知自己功法被破,当即被踩的冷汗连连。支撑不住,终是痛“恩!”了一声。

“那么,斯巴达大师……”

殷扬见彼此的交流有所进展,便不再继续折磨对方,笑着又问:“请问你是谁的手下?”

趟尸在地的斯巴达,略一犹豫,当见到殷扬目中一闪而逝的狞色时,血迹满布的肥脸上一阵变化,终于重重的吐出口气,嘶哑道:“你可听过我密宗的铁衣法王?”

殷扬一怔,反问:“你是指当朝国师?呵呵,听说你一直以国师弟子自居?”

斯巴达道出师父的名头,原想凭借师父的身份地位,名气武功,会让这位在他眼中实属绝世高手的青年人物有所忌惮,哪里想到年轻人毫不在乎,仅是哂笑而过,倒是有些惊疑不定,猜不准对头的来路。

“大哥,这恶僧说话,你可别轻易相信。”殷离一路上虽是追击围剿的一方,但也多次受到此僧的狡诈相骗,此时听他有拿元朝国师挡箭扯皮的意思,立刻在一旁不忿插嘴。

殷扬闻言,只是笑了一笑。其实以他如今的身手,又哪会怕什么蒙古国师?再者,原著里边也未提到过这个人物,想必不过了了……别说是“银衣、铁衣”,便是“金轮法王”他都不怕!

“你说你是密宗子弟,不是黑教的?”殷扬又笑,又问。

斯巴达正对他猜疑不安,见此人丝毫不惧怕自己师父的威名,而每次发问虽说脸上带笑,但所问问题都是单刀直路,循序渐进,自己抬出国师来,也不见他被吸引注意力,心下微微胆寒,小心答道:“不是……”

看了看殷扬,斯巴达合了合自己说几句话后,愈加生疼的干涩下巴,嘶了口冷气,有些囫囵的问道:“公子所问黑教,可是七王爷府下的血刀门?”

七王爷?不是汝阳王?

殷扬心中一动,不答反问:“你练的又是什么功夫?”

见仍未能牵引此子,斯巴达人在敌手,身不由己,只好乖乖答道:“小僧练得是伏虎掷象功。”

殷立站在姐姐身旁,看着大哥审讯,当听到“小僧”二字,再看这和尚油肉满身的夸张体型,忍不住轻笑一声。

斯巴达的脸皮既肥且厚,对殷立的嘲笑全不放在心上,继续恬不知耻的无视接道:“这位……公子,可是觉得小僧的功夫不差?公子如果看得起小僧,小僧愿将师门心法默写下来赠与公子品鉴。”

不知为何,落在这个人手里,斯巴达总有种难言的不安全感。深觉危险的他一直老老实实答话,不敢显出平日里的分毫狡诈,皆是顾忌此人所至。这时候为求活命,倒舍得爽气许愿。

只见殷扬有些喟叹地微笑一声,轻轻言道:

“伏虎掷象功?实在不怎么有趣……如若是龙象般若……姑且还够分量换你一命。否则今日的你,便连本座的武厂监狱都没得资格进去,留你又有何用……”

殷扬说着,忽而慢条斯理地高抬贵手,翻掌拍下……

斯巴达听他语气渐变凛然,已是暗道不好,也不管自己听到龙象般若功时的震惊,只怕此人猛施辣手,不禁慌忙叫道:

“公、公子且慢!您若应允饶吾一命,小僧这就告知你一个天大秘密!”

第171章 惊天秘闻

秘密这种东西,向来便有轻而易举地勾引起人类“好奇”因子的巨大能力。

殷扬一掌拍下,力到中途已然化为轻烟流水,必杀的一招凶光乍现,下一刻趋于平淡无形。显然,对于斯巴达的话语,他也很是好奇。

“这位公子、少侠!你武功这般高法,身份定不简单,可知晓日前华山掌门联络其余五大派合围明教一事?”

见到眼前之人手下留情,斯巴达唯恐他心念再变不敢有丝毫拖延,惶恐之间,急急地透露出自己的救命筹码。

殷扬的眉头果然一跳,虽然隐蔽,但也被这老奸巨猾的肥尸观在眼里,大感自救有望的他,口齿仍旧有些不清的继续说道:“小僧所言之秘,便与此事有关……”

说到一半,斯巴达瞅了瞅围在一旁的殷离、张无忌等人,小眼珠子转了一圈,顿时止住不谈。

殷扬看得好笑,立即明白了他的心思。

其实,面对这个奇肥无比的巨大和尚,他本来就没有二话不说,立下杀手的意思。对于悲酥清风是否泄密一事亦是特别关心,方才作势,不过是想让这狡猾的番僧看明情势,识清时务的手段罢了。

这时候,听到他竟然提及己方并未想到的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一事,虽说狐疑两者间的关系,内心想听此言的欲望更是不可抑制。当下也不再无谓施压,只是说道:“离儿、立儿,你们先和无忌师兄弟速速散开。小心守住周围,不要让任何人前来打扰!”

他口气不容置疑,殷离、殷立姐弟虽为不能听到那个也很想听的秘密,而感到有些闷闷不乐,但也极听大哥的话,当先往四周掠去。张无忌与宋青书对视一眼,道句“此人甚为狡诈,表哥小心。”,也是同样向树林周边离去。

宋青书走时回望殷扬一眼,同是乖乖的听命行事。

他的父亲宋远桥,因为天鹰武当两派如今结为姻亲、交往甚密的缘故,从不阻止他随着无忌与殷家子弟来往,也未曾告诉过他天鹰教与西域明教的那层关系。是以,宋青书明明听见斯巴达讲起此事,倒也并未与目前转型策略相当成功的天鹰教扯上牵连。

仅是心下好奇,确是丝毫不弱于其余三人。

而其余的三人,或多或少总知晓些内中隐情,却是理解殷扬作为的用意。

天鹰教与明教的关系,近年来早已少有人知。一则,自是因为天鹰教本身实力大涨,已成江南巨头,称霸久矣,比那龟缩西域、混乱不出的明教名气更加响亮,熟悉此间者,早不把两方看作一路。二则是由于两者间的龌龊由来所导致。

原本偌大的一个明教分崩解离,恶名远扬……

争教主不成的殷老魔自起炉灶,独立一教……

说起来,本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这两方面,无论是怀着何种心理,自然少有人主动提及。因此,除去中原六大派各自领头的几名高辈人物,清楚天鹰教的殷白眉,从前曾是出身于魔教当中的四大法王之一,余下弟子皆是不知其事。只闻江南天鹰教声势最赫,一家独大,行事忽正忽邪,却与中原大派武当,以及其他诸如神拳门、巫山帮等中小门派相熟交好。

殷离姐弟俩略晓其中详情还好,各自散开严加护持。义父谢逊、母亲殷素素的张无忌,年纪大些,不免多想。暗思大师伯最近似乎也像响应此事的态度,问起爹爹来又是温吞吞的不置可否……

就不知道,表哥、舅舅、祖父那里,究竟有何准备?是帮六大派攻打明教,还是助明教抵挡六派?或者,明哲保身,干脆置身事外?

胡思乱想下,一时间竟也觉得烦恼非常。对明教中人一向颇存好感的他很是头痛,心想:代表自己父母的武当派和天鹰教,可不要为了此事,产生什么分歧才好……

殷扬不知张无忌正为自己的复杂身世而烦恼,确也同样有着自己的苦恼。

眼前的斯巴达,在江南四玉陆续走后,倒是老老实实的讲出些所谓的内部情报。虽然明显的言不尽实,却已让“先知先觉”的殷扬听出个大概,不禁眉头大皱。

殷扬没有料到,六派明教一战,竟还牵扯出了日暮西山的大元朝廷。

就在刚才,他听见“七王府”、“血刀门”几字,已是大感不妥。他虽从未盲目到认为,现今的蒙古朝廷针对中原草莽的机构只有汝阳王府一家,但也同样没有想及那位圆真大师,能量尽有这般庞大。

如原著中,几乎凭借一己之力,先后兴风作浪,败坏明教义名、冠以邪魔之称,接着投靠元人势力打压造反义士、中原大派的成老昆先生,不愧为倚天第一阴谋家!

光明顶一役,在中原六大派精英尽出,共襄盛举同伐魔教以后,汝阳王府趁虚而入拿下各派宗门,本就是一条宛如一体的连环毒计。殷扬原还以为,概因成昆运作能力极强所至,现在听这斯巴达粗略诉说,才知晓其中被其利用的蒙古当权者,亦是出力甚宏。

“你方才是说,华山掌门鲜于通是为元朝效命之人?”

殷扬沉吟良久,终是再度出声确认。

“不错,小僧虽说不属汝阳王一脉,但因身为国师弟子的缘故,一些消息总还都晓得的。公子但有不信,大可前去大都调查太常典簿鲜于枢,应该与这鲜于通有些关联……就不知道,这小子当初是怎么当上华山掌门的?”

斯巴达此时生怕自己的利用价值不够,听到殷扬询问,连忙恭谨答道。

殷扬闻言又是一怔,他依稀知道鲜于枢其人,乃是历史上有名的书法家、大诗人。听他此刻说得信誓旦旦,一时倒真有些信了此僧言论。至于,那人是怎么当上华山掌门的,殷扬倒也知道,不过是阴了原本应该继承掌门之位的师兄一把……

作为围攻光明顶事件的发起人,如果真像斯巴达所说,这都是汝阳王府的幕后计策,他确不能有所小觑。不论是老谋深算的老成,还是心计过人的特穆尔小妞,可都不是那么好摆平的人物。自己若想空借此次机会浑水摸鱼、壮大己身,显然并不像原先所想的那般容易……

望了眼地上,说完秘辛后静等处置的斯巴达,即便是殷扬,也有些钦佩其明智,不该耍心机的时候此人爽快得很,知道怎样才能保证自己的最大价值,也是一桩难得的本事。倒也不想就此杀他,稍微犹豫,暂时决定让殷离四人将之送回天鹰山武厂,交由公孙胜关押处置。这样一来,也能不妨碍自己先行一步的西进路程。

不过,同为异族沦落人,想必他亦会与身为同僚前辈的刚英相处愉快?

只可惜,此僧肉身强横,硬功了得,确远非那种内功有成的珍稀俘虏,吸无可吸……要不然,以其表现出来的战力水平,定能对殷零修炼的那门魔功助益不少!

第172章 先执一子

汝阳王府一系列的阴险筹谋,暗中布置,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图谋中原武林,貌似来势汹汹。可在殷扬观来,谨慎即可,倒也不用太过忧惧。

双端相争,敌明我暗,总会要占上许多便宜。再者说,对方的计划于殷扬而言尚谈不上了若指掌,可也是大略的成竹在胸。接下去,无非是单方面相机而动,兵来将挡罢了。

多番筹备设局,如今已到图穷匕现的时候,即使以殷扬的克制也禁不住有些兴奋异常。别过押送肥尸、回归江南的殷离四人,殷扬依旧悠闲的重履当年西游之路,这日终于抵达青海边境的一个小镇。

此地交接西域,某派必经之所。再过去,就是莽莽狂沙,融融雪山。

自诩先下一子,已比别人快过几步的殷扬,此番驻留该处,却是为了等待。

根据情报所述,六大门派里面,华山派的人马最先启程,目前也至青海境内。他所等的,正是这批人马。

殷扬虽然一直孤人只影的独自行路,可天鹰教密布各地的下属探子,仍能轻松自如的联络指挥。他不像张无忌般踌躇不决,确已知晓教内的援救计划,实际上早已暗中启动。

殷天正念及旧情,倾力帮助魔教。这事殷扬早在十几年前便有预料。而对明教并无多大感情,更是暗恨当年父亲被排挤东走一事的殷野王,自然极不情愿。只是父命难违,他身为如今天鹰教中的实际掌舵者,亦只得全力运筹。

而殷扬看得更远,知道此役对于殷家、对于天鹰教来说,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重要机遇。天鹰教此时势力迅猛,可相应的,也达到了某个极限。一味的埋头发展,壮大自身实力,终究效率太慢。眼下分崩解离,无人领袖的偌大明教,在他眼里实不亚于一块香甜蛋糕,若是下嘴太慢,可就什么都吃不着了……

对于殷天正欲倾全教之力相助光明顶之围,殷扬自然是举双手赞成。并且,还或公或私的分析形势,相劝己父,目前终是有了眉目。按照他的计划,此次援助无须动用天鹰教的外部八坛,仅用内堂下的精锐弟子足矣。

见到这祖孙俩人的意见一致,殷野王只能无奈认可。十余日前,已带着他天微堂的主力武装从江南出发,分批往西域赶来。

这批人手隐秘集中、苦训多年,本是为了日后造反打仗所用,战力之强,纪律之严,确实远超寻常的江湖人士。就算比较明教下辖的五行旗众,亦是不妨多让!

殷天正则又亲往东海,邀请韩氏夫妇同行。

殷扬看到这个消息,一时间也无法判断,当初的那位紫衫龙王现今是否仍肯为明教出力?

殷扬的母亲慕容婉儿当然坐镇后勤,而殷天正的师弟李天垣需要分担殷氏父子走后遗留下的浓重教务,亦要提放蒙古人那边有何举措,必定要留在中原周旋。

西域的地理位置,毕竟离开中原太过遥远,信息传递极为闭塞,往往一来一去就要耗费近月时间。即便紫市堂新晋的银猿坛,或者邻近巴蜀的白虎坛也好,皆因实力有限的关系,实在起不到什么关键作用。

也就是说,一旦正式进入到真正的西域范围内,天鹰教的势力可说是完全一抹黑,就连殷扬也不例外。

是以,殷扬现在只好倚仗还能获得讯息的时候呆在青海。青海虽大,但也仅有一个青海派较为出名而已,确不用多虑有人作祟碍事。他既然已从斯巴达口中,得知了华山掌门鲜于通的不妥,自是不急着早早的赶赴西域。

倒不是说,他想要一了百了,把人给杀个清净。那样只会打草惊蛇,可能还将提前牵引出汝阳王府的那群高手,与其本身的想法可谓大异,容易得不偿失。但见左右无事,在其他五派汇聚以前,先行见识下华山一派,总能知己知彼,没有坏处。

想那少林、武当、峨嵋、崆峒、昆仑五派,他都全部见过。其中,更和某些门派的好手斗过几场,也自谈得上熟悉。可与位于陕西一隅的华山派,则是全然没有会过面的。客观点来讲,华山派亦是属于那种风格狠辣的西北门派,只是它一直低调行事,少有远出,故而才让向来横行江南的天鹰教资料有限。

而大多数江湖中人,也就只知道一位绰号“神机子”的鲜于通。至于门下那些诸如白观、薛子远等二代弟子,确要没名气得多了……

就在殷扬扼守去路,暂居边缘小镇耐心等候,他的目标同样正在慢慢赶路、不断接近。

此次六大派的围剿预案,并非汇合一处,同进同退,反而好似等不及了似的分开行动,六面合围,直至光明主峰下才会聚沙成塔,一鼓作气的直杀上山!

距离偏近的昆仑、华山两派,按理说绝不肯这么快的大兴声势,独自面对明教徒众。可不知为何,一向谨慎理性的华山掌门鲜于通,此次却一反常态,大义凛然得紧,竟然一挑选完合适弟子,就立刻命令下山出发,没有一刻拖延。仅留下两位长老,押后随行,照顾后队,自己则率领前部弟子一路飚进。

有识者猜测,这是由于他身为本回六派共襄盛举的发起者,一番行事确是为了表明决心,更为自己华山派鼓气增势。也有人估摸他吃饱了撑,太过激动主动找死……

但只有做出此项决定的鲜于通本人,才清楚自己此举,实有多么的无可奈何!

鲜于通眉目清秀,俊雅潇洒,外表上看起来不像是一派掌门,反似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文士,让人遇见第一眼心中先存下三分好感。

可凡事都自有正反两面,就像他这幅六派掌门第一帅的不俗尊容,亦同样有许多人风言诋毁,说他是凭了这身皮囊,才娶得前任华山掌门之女,终获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

讲这话的人,本意当然是出于嫉妒,但就殷扬所知,此言未必毫无道理。一个连怀孕爱人、同门师哥都忍心施以毒手、残忍杀害、以蛊虐之的走狗败类,又有什么恶事他作不出来?

因为呼吁剿魔,又兼足智多谋的缘故,武功稀松平常的鲜于通,当仁不让的成为了这次围攻明教的第一军师。以其鬼计多端的心性,原是极为适合此职,但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现在,更是如此。

行在官道上的鲜于通,此刻风霜满面,皱着眉头。自从路过刚才的那个小镇开始,他就一直有些心绪不宁。其实,以他的心理素质,以他曾作过的那些亏心往事,便是夜半鬼敲门也并不惧怕,应当异常沉稳才对。

但是,方才那个白衣男子,纵马超越众人时的回眸一望,确是让他不由的心生胆寒。

直觉告诉他,这个男子非常非常的危险。可……危险究竟在哪里呢?

如此一想,鲜于通暗道自己一行数十人,实在没有什么好怕的。

此刻,在他的身后,是华山派经过选择的数十名精英弟子。这数十名弟子皆穿素色长衣,臂环护腕,腰间、背后俱是携带着长刀短剑,白刃绰绰,看起来干净利索。众人当中,更有几名目光如电,精力充沛的年轻人,外相更属了得,“精英”两字当之无愧。

而在这气势最强的几名年轻人里,有一人,也正想着和鲜于通类似的问题:

公子怎会单人匹马出现在这儿?

第173章 风月白菜

风朗与祁沙不同!

他并非什么孤儿,也没有任何野心。唯一与祁沙相同的,除开性格淡漠比较相近以外,便是同在公子手下效力。

作为公子手下“杀破狼”三人组中的一员,早在许多年前,他就被秘密派往陕西渭南的华阴县执行任务。而这所谓的任务,实际上,只是扮演一名地主家酷爱习武的顽皮少爷而已。

这对他而言,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身为紫薇堂首席谋士风不然的独子,扮作一位纨绔子弟,于其来说简直小菜一碟,非何难事。可真正难的是,如何在地主“父亲”的金钱运作下,一如公子所愿地拜入到华山上面的那个门派中去?

不过,风朗很快便觉得此事,其实也并没有他所想象的那般困难!

无外乎一句话:

武林高手也是需要吃饭的。

在未离开江南以前,当公子与他说起这句话时,风朗尚未领悟及其间真意。等到后来,亲眼看着自己的财主新爹,运用其本身的金钱攻势,像扔垃圾一样的大把撒钱时,他终于有些明了。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他现在的身份根正苗红,世代祖居渭南,乃是传宗百年的大富之家。而作为公子严格选拔出来的“无间行者”之一,他的根骨资质,以及对于武学的心智悟性,很自然地都让收他为徒的那个师父,事后极度庆幸自己的眼光独道,常说捞了个宝贝!

他的师父在华山上的辈份极高,甚至比如今的掌门人鲜于通还要高上不少,是华山派中仅余的两位宿老之一,普通门人连同鲜于通,一向都是敬重有加。可在风朗看来,自己的这个师父,脑子却是有些秀逗。

秀逗这个字眼,他本来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像无间行者一样,都是从公子那里听过来的。

可自家师父的智商的确很值得质疑,反正不是那种堪堪精明的人物,不过倒也懂得藏拙,常以那位跟他同时入门,一起学艺,矮矮胖胖,看起来挺和蔼的师伯马首是瞻。这对师兄弟的感情不错,甚至够得上十分要好,其在师伯的帮助下小事上虽仍含糊,但也从没触犯过什么大错。

有幸活到现在,反倒成了华山门里武功最为高强的人物之一。

这是师父他的幸运,现在,也是风朗自己的幸运。

面对中原六派掌门之一的鲜于通,他只须喊声“掌门师兄”即刻,而不用像其他的弟子们那般唯唯诺诺,施行大礼,这使风朗感觉非常舒服。他曾听公子说过,这种感觉叫做“优越感”!

所以,对于带给他优越感的笨蛋师父,风朗也一直敬重有加、悉心照顾,倒让总拿自己师弟没办法的师伯大为赞叹,总唠叨着自己也该收个这种徒弟以备养老。

风朗听了,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好笑。

反正他觉得,自己的任务应该完成得不错。他是个相当简单的人,很少去想跟自己目前处境无关的事情,也就没有什么远虑,这样活着倒是轻松愉快。可有时候,风朗也会忍不住地去想,同样执行任务的祁沙、包破二人……目下境况如何?

相比起出身孤儿的祁沙来,他无疑与身世相似的包破更加熟络,两家人的祖辈数百年来都是兄弟关系。受此影响,风朗和包破也显得格外亲近。但他们两人不得不承认,当初的祁沙才是三人中最强的一个。

或许,是因为那时……他的年纪最大吧……

曾经不肯服输的风朗,曾经这样的自我解释过。他知道祁沙去了武当,包破去了少林,便如他来到华山一般。

公子总是未雨绸缪,喜欢比别人先走一步。风朗也一直很佩服公子。一是由于父亲风不然孜孜不倦的自幼教导,二则是因为公子他的确拥有一种令人钦佩的奇异魅力。所以,依照自己的了解,他从不认为公子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便如现在这样!

走在一群年轻弟子当中的风朗,双手环在胸前,略显懒散地怀抱住自己用了十多年的那把宝刀,看着前边面色阴沉的鲜于通,心里头有些跃跃欲试。

他不喜欢这个复姓“鲜于”的家伙,自从他踏上华山的那一刻起,风朗就极其不喜欢这个中年男人,他觉得这个男人就像一条批着人皮的毒蛇!阴险,却又狡诈的懂得伪装。

他的师父受他影响,同样也不欣赏这个靠女人起家的华山掌门。而且,风朗清楚,大师伯虽然平时无从表达,其实也跟他们师徒一样。但就算这样,他们三人的反感情绪终究影响不到某些二代弟子的巧言献媚和跟风崇拜。

风朗徐徐前进,目光斜瞅一眼某位仪容严整、行止恭谨的同门师侄。在他的身边,还有个相伴而行,湛湛自得的小白脸。收回眼光,风朗的心下颇为不屑。这两个叫做岳肃、蔡子峰的讨厌家伙,一肚子男盗女娼,确学他们师父似的装得道貌岸然,俱是些无耻败类伪君子!

和这帮家伙被人并列,风朗的心里当然不痛快。

可就有些极度无聊的家伙,要将他、蔡子峰、岳肃、以及那个白观,并称为“风岳白蔡,华山四秀。”,让他一直暗恼不已。心里总想,若这外号被包破那个混球听到,恐怕定会说自己“风月白菜,狗屁不通!”

想到许久未见的儿时好友,风朗的嘴角不经意地轻笑了一下,但双手的摆放则已调整到了最易出手的位置。这些年来,他本就不错的刀法,现今更见犀利。家传的《波恶刀》,以及华山的诸多武功,练得都已不差。

否则,光凭辈分一项,他也挨不着四人之中的为首位置!

就在他小心注意之际,走在最前面的鲜于通豁然举手,示意身后众弟子戒备止步。

风朗抬眼望去,但见前边一块山石之旁,栓着一匹毛色纯白的高头大马,纤腰腿长,甚为神骏!再往上看,高约两丈有余的巨大岩石上,负手站着一人。

此人一袭白袍,霜染如雪,袍裾随风轻扬,让观者隐有飘飘欲仙之感。

他一怔之下,方才认出该人,便听掌门师兄的声音从前方清朗传来:“不才鲜于通,敢问阁下是谁,为何要挡住我等去路?”

石上那人,闻言先自不语,只是微微侧头,瞟了眼巨石旁边全无阻碍、空旷无人的宽阔官道,似乎觉得对方的问题有些好笑地回道:

“我叫殷扬。”

第174章 名震西岳

“我叫殷扬。”

只是短短的四个字而已,便让鲜于通原本彬彬有礼的儒雅从容,为之一僵。而在他僵硬的一瞬间里,就连其心脏的跳动,都仿佛随着这句轻声曼语整整的停顿了一个节拍!

身后的一些弟子,或许还不知道这个“殷扬”是谁,可他鲜于通又怎会不知!?

鲜于通已记不清,殷扬这个名字,是在何时出现、并且进入到他的生活之内。只晓得,这么些年来,这个名字的每一次重现,分量都要比上回更重一些。时值今日,这份重量再也不能轻易忽视,甚至已然远远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

依照郡主的分析,此人的能量实在不是一个区区的华山派即能对抗!

对于郡主的判断,一向坚决信任的鲜于通,看到刚才殷扬瞟向官道时的眼光已知其意,艰难的吞咽下口水,为自己的倒霉而默哀片刻。

“咳,殷公子可是在等什么人么?”

问句出口,让鲜于通不禁惊讶于自己嗓音的干涩。但他此刻既然正站在众人的最前方,虽然极不情愿,可也只有硬着头皮发问道。

“恩,是在等人。”

居高临下的殷扬,状似很好交流的点了下头,回答得语气随意,又像是不愿多说。

“现在,总算是等到了。”

听到第一句,鲜于通的脸上本来喜意一现,一厢情愿的差点认为,这只是自己单方面的一个误会而已。可听到后一句时,才知道对方还在耍弄自己。他并不了解,殷扬“堵截”自己等人的真正用意,可料想起来,总不见得是什么好事。自己的两个身份中,无论哪一个,似乎都跟眼前的这人呈敌对关系,一时间只好再次出声,出言试探:

“呃,听闻殷公子所言,想必就是在等候在下了。只是不知,殷公子您有何见教?”

殷扬先是轻轻一笑,接着轻轻一动,轻轻一跃后轻轻的从巨石落到地上,在鲜于通如临大敌的强笑表情中,轻轻说道:“谁说我在等你?阁下的自我感觉,未必太过良好了罢?本座专程至此,不过是想跟华山派说明一件事罢了!”

看到他施展轻功,宛如鹅毛般慢慢飘下,鲜于通身后的一众弟子俱是倒抽一口凉气,均知能让掌门如此重视的人物,果然不同凡响。有几个经常下山跑动的,诸如薛公远者,听到“殷扬”的名字,再看清“殷扬”的模样,终于联想到那个“殷扬”的传言,心中早已震撼凛然。

在这点上,殷扬和鲜于通都犯了一些错误。

虽然,殷扬他已隐没数载,近年来少有声张。但是,当初的那些兴风作浪,总还有人不能忘怀。殷扬这个名字,就算是几年后的现在,也远不如两人所想象的那般名不见经传。

最起码,薛公远清楚,这位酷爱身着白衣的殷扬,如果真是那个“魔手殷扬”的话,鲜于通这个华山掌门,在他的面前确实也算不上什么人物的。口气傲点,实属正常。想到这里,感到有些不安的他,悄悄的后退几步,试图用周围师兄弟的身体掩护住自己的身子。

这个情况,被那自从殷扬现身以后,就开始有意识地观察起周边弟子的风朗,给正巧捕捉在目。正欲冷笑的他,忽然察觉有一道目光停留在自身脸上,猛然回头,一双灼灼有神的眸子映入眼帘。

白观!

风朗微微冷哼一声,重又收回视线。

在这个华山派里,若说还有他看不大透的人物,这位当年的断水剑之子,便算其中之一。

派中每四年一度的同门大比,他一共经历过两次,次次都是排名第一。岳、蔡等人心怀嫉妒,却也自知比他不过,从不敢妄加挑衅。可对这个沉默寡言、与门内弟子格格不入的白观,给他的感觉确又有些古怪。

风朗好斗,白观厌战。

他们总共就打过两次,每一次的胜利,风朗总认为极不痛快,他一直都认为此子故意想让、隐藏了真正实力!是何原因,风朗没空去想,但像这种明显放水的行径,他却是深恶痛绝。

他受殷扬的影响终究太大,常常也有想过,什么时候等到正式翻脸,总要与之来场两者择一的生死对决。到时候,倒要看看他再敢如何保留!是以,他对此人的感观很差,甚至直接表达在了脸上。

白观则处处遮掩,一再忍让,于旁人看来就有些懦弱了。他的门内地位不高,若无掌门出于当年的同门之谊,对他们孤儿寡母向是照顾有加,白观也没可能捞到现在华山四大杰出青年的名号。

就在风朗白观目光对视的同时,某些妄尊自大、又恰巧见识肤浅,根本没听说过殷扬名头的华山弟子,看到这人的回答这般嚣张,已是忍不住反唇相讥。

其中一人,更是浑不知死的拔剑在手,跳到眉头紧皱的鲜于通身旁,道句:“此人尽敢对师父出言不逊,弟子愿代师父出手,教训一二!”

他得鲜于通看重已久,不轻不重的请示一句,未等答应,就已经高高跳起,以一种看似大无畏的饱满精神,猛朝伫立当场,正自有些错愕的白衣人攻去。鲜于通仍在思考殷扬方才所说的“不在等你”和“跟华山说明一事”究竟有何深意。心虚之下,竟然没有来得及阻止蔡子穆独自上前的鲁莽举措。

对面的殷扬,这回可真有些愕然了。心道:自己不欺负别人也就算了,尽还真有人敢于主动的送上门来求死?不晓得,这个全然不懂规矩的猴子,到底是从哪里窜出来的?

这个疑问,下一刻便有了答复。

“华山蔡子峰,暂替恩师收拾你这狂徒!”真正的狂徒高高跃起,冲上临空,很有气势的挺剑喝道。

蔡子峰这次的行动相当迅速,就连一直都跟他同进同退的岳肃,反应都也比他慢上半拍。不甘落后的岳肃,身形急动,也来到鲜于通身边,先是看了看师父极其难看的僵硬脸色,心头忽寒,突然想到,或许这也并非什么美差?

他与师弟蔡子峰,分别继承了师父的谦和严谨与潇洒风流,但他清楚,在这些表面的性质底下,他的武功也只比蔡子峰高出一点而已。

转过头,望着不远处的白衣男子,那张几乎和自己一般年经的英俊脸庞,他一时竟无法相信此人可能远超过自己的这个事实……

世界上,总会有一些愚蠢之士,做着极度愚蠢之事却仍洋洋自得的继续愚蠢。

而在殷扬看来,这个蔡子峰除了姓名比较耳熟,弹跳比较良好以外,实在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蠢材。望向人在半空,身形难以变化的华山派年轻剑客,殷扬足足有十几种方式,可以一击毙敌,致其死命。

可是最后,他并没有选择任何血腥的方式,结束这位无知无畏的华山弟子生命。概因为,他此次前来,并非是为了杀戮……

蔡子峰十分侥幸的躲过一劫,当他仗剑直击,毫无花巧地刺向笑容不变的对手时,他豁然发现,自己的剑与那张笑脸之间,突兀地出现了两根手指。两根已经紧紧夹住他剑尖顶端的食、中二指。

他的弹跳是好,可毕竟还不能飞。

当蔡子峰尴尬落地,一连阵锲而不舍的使劲抽剑,最终徒劳无功以后,他那颗年轻而躁动的心脏,仿佛瞬间冰凉。

再度回望那张笑容依旧的俊脸时,蔡子峰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175章 力劈华山

蔡子峰的心境已是一片冰凉,可他的脸皮却又热得发烫!

目前的不利处境,终于使得这位头脑发热的年轻人,依稀意识到某些曾被自己忽略掉的紧要事情。脑子逐渐清醒的同时,他也渐渐地开始明白,眼下的自己似乎正在进行一场极欠考虑的愚蠢攻击。

人类往往如此,等到木已成舟才发现世事艰难,并非自己想当然的那般顺畅。

此时此地,对上这名叫作“殷扬”的白衣人他那双依旧淡然的笑意眼眸,蔡子峰尽有些心力交瘁的懦弱感觉,也真正明白了何谓“骑虎难下”。

就当他恢复智商,打算果断弃剑、后纵撤退的瞬间,一直笑脸相迎的殷扬,终于将他的笑容缓缓收敛,只待下一刻露出伪装后的狰狞獠牙。对面的蔡子峰,只觉得眼前一花,手心一疼,对方止住剑锋去势的一双手指仿佛轻轻的向右转拧,蔡子峰的手掌,一下子就被突旋起来的剑柄猛然弹开,再也把持不住。

蔡子峰心头一跳,握起已被剑把擦伤蜕皮的受创右手,左手毫不犹豫的立刻横封,挡在胸前,动作倒也机警得很,可惜终究还是慢了一些。对方只用两根手指操控的长剑剑柄,不等他的防护动作做完,早已重重地倒打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一阵骨骼塌陷的闷裂声中,一条血线高抛飞扬,先前来势汹汹的蔡子峰,痛嘶着喷血飞回,速度比他来时还要快上几分。

眼见蔡子峰一边喷血,一边朝着鲜于通撞去。站在师父身旁的岳肃略一犹豫,在掌门面前争宠的念头终又占了上风,迫不及待的迈开大步,挡在鲜于通身前,再是一声沉喝,伸手向那飞速袭来的可怜师弟接去。

他为人沉稳,早就想到这下看似师兄弟间的友爱扶助,恐怕也并不那么好受。在伸出掌时,却已谨慎的沉腰坐马,定住个虚桩,才敢与飞至面前的蔡子峰身体真正接触。

方一触及,岳肃便已暗叫不妙,不料对方状似轻松的随意一击,力道真能有这般大法。感觉自己的两只手有些吃不住力,岳肃暗自骇然的退后半步,脸上紫气一闪,才将蔡子峰的冲势勉强缓下。

扶好蔡子峰的岳肃,向自己的师弟望去,正见他面如金纸,胸口明显下瘪,直到现在,口中仍自停不住的连咳鲜血。当真吓了一跳,心道好在没有抢先出手,要不然,他岳肃也会变成这番模样。只怕这次以后,蔡师弟便要在四大弟子里面不幸除名……

岳肃正庆幸自己没有乱抢风头,反遭其罪。他的师父鲜于通,确也料不到他的那些心思,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急切抢上几步,面带歉意的朝殷扬拱手言道:“不才先谢过公子手下留情,绕过子峰一命。方才小徒鲁莽冲动,原是多有得罪,还请殷公子不要介怀。”

殷扬脱手一抖,将长剑甩上空中,待落下时正巧钉在他的身侧地面,望向鲜于通的眼光,反而很是玩味。

他听鲜于通这人,口口声声的为徒弟请自己见谅,却半点不提蔡子峰被他击伤之事,言语中可算是示弱到了极点,根本就不像是一派掌门的正常作风。换个人来,就算明面上不说,暗地里也应该为自己亲手教训对方门人的举动,而感到愤怒非常才对……

殷扬隐约的觉得,这个初次见面的鲜于通貌似听说过他,甚至,还有些怕他。从其一味服软的言辞中可以听出,鲜于通的这种忍让绝对不是什么儒雅谦和,反倒像……生怕自己动用武力的样子……殊不知,他惧怕自己的原因又是何在?

殷扬暗暗沉吟,口中却道:“门下不肖,本就是常有之事。本座只愿鲜于掌门的**水平以后能够有所进展。否则,随便教出个弟子来就被本座废去一个,岂非大大浪费了华山的人才?”

鲜于通看到殷扬又笑,脸上更显不自在起来。若非华山派的两位长老目前远在后方,他也未必会如此谨小慎微的恐惧殷扬!哪怕动作语言,都不敢有一丝触怒对方的差错可能。

可他不去激怒,总会有其他人忍不下去。方才因殷扬的身手震住的几名低辈弟子,至今未有识清眼色。一个没有眼力价的二代弟子,见着殷扬出手伤人,嚣焰不改后,更是仗着自己身处众人当中,即刻大胆叫道:“我们掌门想要如何,又怎是你着小……”

他话未说完,身体豁然一震,接着无声无息的仰天倒下。

原本站在此位附近的几人,心下不禁愕然,推开个圈,才见这人的身上无伤无血,仅在脑门正中的位置上镶嵌了一快石子。

事情相当明了,人的脑袋上显然长不出石头……

这下别说是这帮低辈弟子,就连鲜于通本人都也惊悚不已。就在刚才,他本欲回身呵斥那名弟子住嘴,却见殷扬长袖一抖,一物飞出,紧跟着那人载到在地,一切俱在电光火石间突然发生,没有半刻停顿征兆。

凛然这魔手殷扬果然名不虚传,动缀杀人,面不改色,简直是正宗宗的魔头。一直以为对方口气虽冲,但是还算好说话的鲜于通,嘴角抽搐不止。见状,倒有些自我安慰的错觉认为,蔡子峰能活下命来,倒似殷扬卖给他几分薄面?

“鲜于掌门,还请管束好贵派弟子的嘴巴。”

听着殷扬仍旧嚣张的话语,对面的华山门徒摄于他随手杀人的功夫魄力,竟无人一人敢再多嘴造次,触他霉头。直拿眼睛瞅向自家掌门的背影上去。

蔡子峰刚才受创,还可以说不懂规矩,自作自受,而殷扬明显留手,未有选择赶尽杀绝,即便他的师父都要向人赔礼,自然没有人多说什么。可现下实实在在的死了个华山弟子,他们都想知道鲜于通会如何处理。

一片沉默过后,鲜于通的身体愈加僵硬,他已感受到来自身后的各种目光,将他背脊注视得隐隐发热。

再又默然半晌,鲜于通终于再度出声,异常苦涩的说道:“殷公……哎,不怪阁下,是那个小子胆大妄为、咎由自取……方才,阁下曾说专门候此,欲要告知我华山派某事,不知……”

不知为何,听到鲜于通没有选择立即开战,那些本来观望他身影眼神的主人,好像皆是松了口气。其中特殊者,不外乎白观冷淡,风朗冷笑而已。

殷扬看了看日头,呛的一声,毫无征兆的拔起身侧长剑。鲜于通瞳孔一缩,背在身后持握折扇的右手蓦然一紧,整个身体一并崩张起来。

“鲜于通,道不同不相为谋!本座时间有限,废话就不用再多说了。今日专候在此,只为告诉尔等一件小事!”

殷扬抡臂横劈,一把雪亮长剑被他使得仿佛大刀阔斧,猛斩在身前地面,划出一道长约近丈、盈寸有余的深刻线条。长剑刻完,倏忽折断,被他信手抛至一边,嘴上一边续道:

“有些路我走得,你走不得!为了尔等的小命着想,当不要跨过此线!不然的话……”

殷扬一字一句,音量渐大,站在他对过方向的华山众人皆觉耳鼓阵痛,心烦气躁,难以忍受,如岳肃等较杰出者,已猜知对方正用无上内功,对己方众人施以音攻秘术,一时咬紧牙关,激运内力苦苦相抗。

但听殷扬忽地一顿,眼望众人身前、老脸更白的鲜于通处。鲜于通看到对方扫视过来,眼中精光爆闪,威势逼人至极,双目一涩似被刺痛,震惊中直听三个字眼魔音钻耳般轰轰传来:

“……杀、无、赦!”

殷扬语气森寒,冷冷说完,转过身去再不理会众人。来到石下,径自牵过那匹雪白骏马,干脆的饶石上路,催骑疾行,没有一点的耽搁拖沓。

只留下华山派的一众人等,依然呆望着那条刻于地上的深刻横线。

楞楞怔怔,许久无声……

第176章 画地为牢

一线相隔,仿佛阴阳两界。

整个华山派以鲜于通为首,皆是眉头紧皱,踌躇不前。

还有相当部分的华山子弟,甚至第一次地产生动摇,怀疑起此行的目的是否正确?

这些兴致冲冲、大都怀有一战成名想法的二代弟子们,在见识过殷扬的强势以后,本来那些想当然的出名念头,都似当头被浇一桶凉水,彻底恹掉,“冷静”得相当迅速。本就有着大好前途的他们,可不想年纪轻轻的就这么白送性命。

其实,让众人心生恐惧的,并不单单只是那条笔直的死线。那位煞星说走就走,并不回头,早已骑马远遁,自不会真为一句戏言就特地回马杀到,屠净“越线之人”。所谓的“杀无赦”之意,更多的只是一种震慑。

但是,他所表达出来的那种态度,才是真正的重点所在!

显然,称霸江南已近十年的天鹰一教,已经摆明了自家态度:就是要力挺魔教!而那位殷老魔,也并未有忘记当初阳顶天在时的兄弟情谊。这意味着,六大派此次的行动,将要同时面对一西北、一东南的两大教派,原本“围攻”的优势**然削减……

“各弟子原地休整。”

作为本次围剿发起人的鲜于通,本来就是身不由己。就算他心知不妥,想要立马掉头走人、撤回华山去,继续舒舒服服地当他的一派掌门,可也没有这个胆子和魄力,违背他幕后支持者的意念。于是,沉吟良久后,他终于再次开口,沉声令道:

“等……本派两位长老赶到,我华山派再往前进!”

鲜于通不容置疑的吩咐说完,阴沉着脸,当先走到道路一边休息。依旧负在背后的右手五指渐渐用力,把他手中的折扇攥得极紧。

道不同步相为谋?有些路我走得,你走不得!?

心里有鬼的鲜于通,暗自凛然,察觉殷扬的言语中恐怕大有深意……

而那位被他认为大有深意的主人,此刻正自悠闲的沿着官道,一路促驾急驰,催马不停,半点没有以方才发生的事情为意。此人眉目英挺,墨发白衣,正是刚刚面对华山一派,弹指立威的魔手殷扬。

殷扬特意守候在那儿,等待华山派等一行,本非为了什么“告诉一事”云云,只是想在不破坏原先计划的前提下,抢先见见鲜于通一面罢了。如今能够杀人立威,兼且提醒风朗注意,更还玩了出“画地为牢”,亦算他顺带为之的额外收获。至于,华山派等人怀疑的天鹰教倾向,也并非那么奇怪。

明教与天鹰教间,关系实属匪浅。

殷天正、李天垣师兄弟,本身就是当年的明教高层。倒是天鹰教下的最先四坛,情况各有不同。

青龙坛主乃是教主老友、桃花岛主程光之子程嘲风,朱雀坛主则由天山派常姓后人担任,玄武坛以殷天正白手起家时收用的忠心下属白龟寿为主,唯有坐镇巴蜀的白虎坛主高山王,曾经便为殷天正担任护教法王时的左膀右臂,也正因如此,才让他在靠近西域的地方设立香坛。

自今可知,殷天正从未放弃过自己与明教的那层关系。只是,由于当年自以为十拿九稳、顺理成章的争教主不成,才一直的愤愤不平。

眼下明教遭遇六路强敌,相当于自身的老单位被人无耻围殴。殷天正当然觉得责无旁贷、重任在身,绝不可袖手旁观。而且,殷氏的天鹰一教,在自家天才孙子的意见下,近年来大为昌盛,此番远赴西域、施以救援,多少也有点炫耀的成分。

想当年,阳顶天阳教主突然失踪,任他们如何寻找都没有半分线索,有人提议重选教主,殷天正有感蛇无头不行,自是慨然相应,当先赞同。而在当初,有能力、也与声望争夺教主之位的明教高层,无外乎了数人。

其中,谢逊无意教主,原属最为冷静旁观的一个。确因不幸家事骤然发狂,大兴屠戮,一路追杀授业恩师成昆,于江湖中撩起一连阵腥风血雨。那段黑暗历史,人尽皆知,不但让“杀人者浑元霹雳手成昆!”一句,遍布血案现场,响彻整个江湖,更让中原武林对于势大明教的种种不满,一次性悉数爆发。

从此往后,原来的明教,就转变成了“魔教”。一些教中的真正败类,或者某些偏激高手的出格行为,全被有心人拿出来说事儿、描述成令人敌视的邪魔行径,饱受所谓的正道人士厌恶……

另外几人中,光明右使暗受情伤,一心想要查明真相、追迹阳教主的切实行踪,远走西方,至此再无音讯。这么一来,其手下的雷电二门,确是便宜了当年性情嚣张的光明左使杨逍,一下子使他的势力为之爆增,远超其他竞争者。

但是,他势力既烈,却因与五散人交好的老四韦一笑向来不和,一直无法真正的压住阵脚。两者同为心高气傲之辈,打过几场架后,最终一拍两散,俱因不想同教相残,而一并失去教主资格。

如此说来,四法王中年纪最大,武功最强的殷天正,原是最有机会成为教主。可那时候的殷天正也远非什么良善之徒,高傲处,比之杨韦两人只有更甚。除了失踪的教主阳顶天外,目中无人,再不把其余诸等放在眼里,和教中基柱——五行旗的关系最为不睦,五行旗从中阻挠,自然不会让他顺利当上教主……

于是,偌大的天下第一教派,就这么逐渐走向落寞混乱。

现今中原各地,大多数的起义志士都具有明教背景,却不能统筹化一,协同作战。这样各自为阵下,直给元朝大帅汝阳王逐个击破,没有一个成得了气候。此种起因,正是因为数十年前的那次,自毁元气的明教教主之争导致!

八年前,殷天正凭借慕容世家的《参合气诀》,突破自我《六辨御气诀》的功法桎梏,达到神而明之的超流境界。功力修为,早不比一成二老三渡为差,以殷扬同修《乾坤大挪移》的经验推断,就连几十年前堪堪达到第五层次的阳顶天,也已没差多少了。

若言目前的魔教当中,还能够有谁与之并肩相论,可说一个都无!

鹰王白眉,老爪弥坚!

也正因如此,早已不管教务多年的殷天正,才会重新出山,一言作决。并且,威风凛凛地喊出“两教一家!”的响亮口号,足见其心中振奋,不减壮年。

每想及此,殷扬同样心怀激**。

广阔的西域之地,目前隐有成为正邪双方巨大斗场的炽热趋势。殷扬先前那一剑劈划,威吓华山众人的同时,何尝也不是自断去路,以铭心志,欲在此地成就一番作为的激进决心?

挥鞭更急,策马如飞,奔行不止,一路向西……

他的心中确已誓道:

明教纵便有千般不妥,万桩恶名,以他殷扬之力,也定要一肩扛起,力挽狂澜!

区区正道,六派阻力……

一夫,可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