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我收回身体,很近很近地对着她的脸庞,说:“天气预报说,会很冷。但是本埠有两位市民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因为他们会彼此温暖。”

苏弦噗地一下笑了,用头顶住我的肩膀,双手推了一下我的肚子,说:

“贫死啦。”

我再次用力地揽住了她,像动漫片里的表情般嘎嘎大笑道:“吼吼吼。我再也不会冷啦,我要裸奔啦!”

“哎呀,你烦死啦。”

“哇哈哈哈。”

“喘不过气啦。别那么用力呀。”

“嘿嘿哈哈。”

或许没有谁能够准确地为爱情下定义,生活毕竟不是电影也不是小说,所以我们无法向它追问,而答案,或许永远无处不在也无所在处。就像我和苏弦,我们没有经过彼此试探的过程,没有表白,没有大雨滂沱也没有浪漫的玫瑰为我们制造气氛,两个人在各自的内心中暗中滋长的情愫,也是没有外露过的。我不愿意将之形容得玄秘,但是某种灌溉心田般的气息,一直萦绕着我们。只是,在一个微妙的时刻,我们站在了彼此的对面,而那些悄然生长的花朵,就倏然间地绽放了开来。

如果这是爱情的一种,那么,我们相爱了。

腊月二十九的上午,我就像一只春天里的小猴子,拖着苏弦的手在人潮汹涌的街上四处乱蹦。苏弦还没有见过我这么放松的样子,说:“咱们昨天凌晨4点钟才分开,今天一大早你就又来找我,你怎么那么亢奋呀?”我说:“恋爱嘛,恋爱使人强大!”苏弦羞笑着故意扮怀疑状又问我:“是不是年终发了很多奖金,所以很开怀?”我说:“没有啦没有啦。”她又接着怀疑地问我当初跟她争夺那个沙漏是不是早有预谋,我嘿嘿嘿地奸笑了半天,说:“你还是先想好一会儿丑媳妇怎么见公婆吧。”

自从上次苏弦被师傅和师母拉回家吃了顿饭之后,老两口就不停地念叨她还什么时候过来,尤其是师母,隔三差五就给我打个电话,问我怎么还没带苏弦回来。那天的晚饭他们吃得格外开怀,师母不停地给苏弦夹菜,师傅喝了个满面红光,而扛猪肉的韩子东完全沦为了配角,我高兴得都忘记自己到底是男还是女了。

后来从我口中得知苏弦的父母正在南美,春节可能回不来,老两口就非逼迫我给苏弦打电话,让她来家过年。见我一直没有行动,昨天晚上老太太干脆把苏弦的号码要了过去,直接打给了她。当时我刚送完苏弦回家,眼睁睁地看着师母打完电话之后脸上的层层皱纹都开了花。原来苏弦本想和妹妹一起过年的,后来初敏敏说约了几个朋友要出境去韩国购物,苏弦劝了好久都没有劝住,只好由了她。正好师母打来了电话,她便应承了。

“什么见公婆呀,说得也太快啦。”苏弦嗔怪地打了我一下,“再说不是都见过了吗?上次我吃的卤煮猪脚还没消化呢。”

“那这个春节你可完了,我师母可是号称百科全菜的,拿手的美味一道接一道,够你消化到元宵节的了。”

“师母?”苏弦停下来歪着头看着我。

“呃……”我欢腾的心情一下子冷了下来。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逃避就能真的化解掉,它们就像一道无法抹去的阴霾,总会在你不经意的时候,绕过阳光,躲过你天真的刻意的自我欺瞒,冷冷地立在你的眼前,让你打一个寒噤,然后冷却下来。

“他们是我的养父养母。”我低低地说。

街上的行人渐渐稀了,即将来临的节日,将喜悦的气氛都关进了每个人的家里,城市开始被沉浸,被冷落在欢笑的反面。苏弦拉着我的手,听完我的叙述之后,心疼地摸了摸我的脸颊,说:“想不到你有这样的经历。但是也别伤心了,我看得出他们对你很好啊,真的是把你当做亲生的孩子一样,不然上次见到你带我回去,他们就不会那么开心啦。”说着她摇了摇我的手,“笑一个,是谁昨天还热得要裸奔的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