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别去
千雪只觉得热，仿佛体内是一把火，要生生将她焚烧，痛苦中辗转挣扎的女子，残留的意识里，声声唤着那个名字，刻骨铭心。她只感到恐惧，生怕就这样化为灰烬，就这样，甚至连那个人都不能再见……
爱一个人是什么？此去关山万里，千山暮雪，既然宿命已经帮他们决定了要前行的路，那么就只能不动声色的走下去。要知道，十字路口之侧，相差一步，就是另外一种风景，或者秀美如画，或者荆棘满布。
没有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就如没人能左右自己的的命运一样。挣扎的结果，也是人是多几重伤痛而已……
但就算就此分别，就算白发不聚首，女子的心中还是有隐密的想法：如果真要委身，就一定是他，必须是他……
“青烟，青烟……”女子眉头紧蹙，不停地呼唤着他仿佛溺水的人手中的一条浮木，明知毫无用处，却依然不肯放手，喃喃的声音混着难以言状的痛苦：“如果真要委身，我希望是你，如果不……我会恨你……我恨你。”
“千雪，是我，我是青烟，是你的青烟。”慕容青烟握紧女子的手，放到自己脸上：“是我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是我回来了，回来了，永远都不离开你可好……”
面对着执念深深的女子，慕容青烟轻轻地吻着她的额头，她的脸颊，无声的隐忍里，是女子明明白白的回应。然而唇齿呢喃里，女子依旧声声呼唤着他的名字，说着恨他，恨他。仿佛深入骨，融入血。
“是你吗？青……烟……你终于都赶来了是不是？”
仿佛听到男子的呢喃，女子最后一丝神智都消失殆尽，千雪缠绕在慕容青烟身上，颤抖着的唇迎上他的，不停地索求。覆上女子同样颤抖的身体，两行清泪从女子眼中滑落：“如果不是你，我会恨你，会恨你……”
涅槃重生般的欢悦里，他吻着女子，低低地回应：“是我，我是青烟，不要恨，会累，会痛，我舍不得，那些痛，就让我来承担如何？”
一夜春光旒旎，慕容青烟紧紧揽着不住流泪的女子，心痛如绞，就算完整地拥有了她，他还是一样不能许她一个未来。而眼前女子，真的需要人守护，还她一世欢颜。
窗外艳阳高照，刺眼的光芒斜斜地洒在女子脸上，一朝醒转的千雪蓦地起身，然而衣服穿得好好的，空荡荡的屋子里，并无任何人在侧。她轻轻叹气，然后微微苦笑。原来毕竟是南柯一梦，耳边不停地重复着：“是我，我是青烟，不要恨，会累，会痛，我舍不得，那些痛，就让我来承担如何？”也只不过是自己的臆想而已。
虽身在苍茫山中，身为飞花门主的她，一样知道外面发生的一
切，比如西域来援，四人寸步难行；比如京城之外受阻，比如慕容青烟伤重……
两军交战，他是江湖之首，不可轻离。且苍茫山之于京城，千里之遥，是他怎么会来这里？
这样想着，她翻身下床，然而，痛，如潮水般的袭来，瞬间湿透了重衣，千雪脸色瞬间如土。
如果说不是慕容青烟，那又是谁？难道……她不敢再想下去。
如她所想，如果真要委身，就只能是慕容青烟，如果不，她会杀了那人，然后……自杀？
“你醒了？”一步跨出门口的千雪，苍白的脸上杀气还未散去，就这样呆呆地站在门口，酸楚和喜悦霎时如潮水来袭，脸上亦喜亦悲，不知是什么滋味……原来，毕竟是他赶来了，一瞬间千雪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早晨的太阳由东方升起，万千霞光透过枝繁叶茂的青绿，斑驳陆离地投射在黑衣的男子身上，听到身后的声音，那个静静立于墓碑之侧的男子淡淡回首，清晰的光影里，折射出淡淡的光辉，完美如刀刻的五官，泛着玉一般的润泽。微微的笑里宁静而温和，宛如澄澈，湛蓝的天空。
“你醒了？”看着女子眉角敛起的杀气慢慢散去，就好象接受了某种宿命一般，慕容青烟忽然上前，轻轻地拢住了眼前女子：“你都不知道，你有多么美好，就连拥抱，都令我欲罢不能。千雪，我爱你……”
低低的话里，带着无法言明的眷恋和心酸。千雪伏在他的肩上，多想向他倾诉，想告诉他自己昨夜是多么的惊恐，就怕自己将要委身的，不是他。可是话到嘴边，却始终无法出口，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习惯将所有都埋在心底了？
过了良久，千雪轻轻地推开了他，然后跪倒在墓碑之前，低低地诵着那能祥于耳的金刚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低低的祝诵声中，慕容青烟望着眼前女子，眼里是抑制不住的深情和眷恋，这个如此骄傲的女子，应该是他的妻，是陪伴他一生的人，他曾经信誓旦旦，说非她不娶，可如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渐行渐远，无从挽留。而他将被抛在永生的黑暗和痛悔里，度日如年……
初夏的骄阳似火，慕容青烟只觉得满心荒凉，自从女子离开他的怀抱，他的心里，就是一片荒芜。而他又多想留住女子，多想留住这一刻，至到永远……
一连三天，慕容青烟就这样寸步不离的陪着女子，听她每天颂完七七四十九遍金刚经，然后呆呆地坐地墓碑之侧，不言不语。然而，她却眷恋他的怀抱，并不安静的梦境，只要他稍稍离开
，沉睡中的女子就会一朝惊醒。
于是慕容青烟紧紧地抱着她，喃喃地对着她低诉，望着眼前女子，一夜无眠到天亮。而她，也在默默地尽一个妻子应尽的义务。肢体纠缠是涅槃般重生的喜悦，慕容青烟的心里，痛和快乐混和着交织着，分不清彼此，就象两人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是他对她许下的诺言……
第四天早上，慕容青烟醒来的时候，怀中的女子已然不见，耳边也没有绵长的祝颂声，慕容青烟蓦然心惊，待到跨出门口，却见女子静静地立在墓碑之侧，听得脚步声近，失态男子拢过她的手尤在颤抖，于是她微笑着，在男子耳边说了句：“如果你有空的话，就代我来陪陪我父母如何？”
这是四天来她第一次和他说话，慕容青烟不住点头，他的爱，还有他的无奈，刻骨铭心的眷恋，却无法言明，是他一手造成了今天，任何语言都显苍白。
山间空蒙迷离，隐约有薄暮游弋。淡烟缕缕是说不出的惆怅。千雪又在他耳边微笑：“等我死去的时候，一定回这里陪我的父母。”
“千雪。”慕容青烟低低唤道：“我爱你，你知道吗？终其一生，我的身边，就只有你的位置，如果你困了，倦了，我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你知道吗？”
“我……也爱你，所以，我希望你过的好，勿以我为念。”说着女子瞬间脱离他的怀抱：“走吧，哥哥他，还在等我们。”
女子瞬间转身，瘦弱的身影倔强依旧，慕容青烟忽然跪倒在墓碑之侧：“岳丈，岳母。请你们在天上看着我们……”
京城之外，空荡荡的原野之侧，帐篷如白雪覆野，一眼望不到尽头。
“澜，怎样了？”南宫夜月掀帐而入，一身战袍的他显得挺拔英武，经过将近两月对峙的他满面的憔悴之色：“还是不行吗？”
自从两月前封城之后，他们就彻底和城里事先埋好的内线彻底断了联系，对于里面的形势一无所知，平生第一次，南宫家的少爷有了英雄无用武之地之感。
“再等等吧。”同样一身戎装的北门澜正和一侧的东方皓还有唐璇商量着什么，听到他来，却头也不回。
“再等啊，我的胡子都白了。”听到千篇一律的敷衍，南宫夜月不由心下烦躁，半月前慕容青烟匆匆辞去，只留下了一句：“等我回来再作计较……”就扬长而去。而刚刚回来的北门澜就依他所讲，按兵不动。眼看麾下众人颇有微辞，年少的南宫夜月再也按捺不住，忍不住出言相讥。
“夜月，稍安勿躁。青烟如此，定有道理。”东方皓站起身来，轻轻地拍拍南宫夜月的肩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