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分别
“妹妹……”望着千雪痛苦的样子，北门澜一时也觉得无话可说。
要知道，亲人离散之苦，他已经尝过了太多，眼下的千雪，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唯一的一个亲人。
父亲的嘱托，还言犹在耳，可半门澜要做的事情，却一件都没有做到。第一次的，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
是的，无力。
但宿命之于他二人，从不奢侈。他凝起的眉端依稀在痛苦闪过：慕容青烟身受重伤，而京师久攻不下，携天子以令诸候的万世昌，竟然得到了西域国主鼎力相助，内忧外患使得并不擅长统帅三军的东方皓和南宫夜月心力交瘁……
毫无意外的，这些都没人讲给他听，因为三人都知道，这段时光于他和千雪都意味着什么……
“哥哥，我敬你。”千雪对着北门澜举杯，毫无血色的脸上尽是笑意，那个从来隐冰带刺的女子，终于都绽开了属于十八岁的明朗和娇憨。
“妹妹……”北门澜有些愕然。
“这是送行酒，父母二老，会原谅的……”千雪又是微微一笑：“哥哥，去吧，父母会明白的……”
“妹妹……”北门澜忽然有些哽咽：“对不起……”
“哥哥，不要说对不起……你是我的骄傲……”女子一口喝下杯中酒，苍白的脸上有一丝酡红：“慕容青烟受伤，南宫夜月年少，东方公子不擅冲锋陷阵……哥哥，其实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因为我一个人的痛苦，所以留住了哥哥……对不起。”
“七七四十九天过后，我会去找哥哥……我们定会并肩战斗……”
“妹妹。”北门澜双手拢她入怀：“你是世上最好的妹妹……”
月凉如水，千雪静静地倚在墓碑之侧，七七四十九遍金刚经已然诵毕，她却不愿起身，夏夜的风轻轻拂过女子瘦弱的脸颊，仿佛是情人间的私语，她就这样倚着，仿佛倚在父母的怀抱里一样安然。
“出来吧，你等的已经够久了。”千雪的声音很低，带着微微的疲惫。
有黑衣人瞬忽飘过，仿佛树端落叶，婉转落地：“刺之千雪，不过尔尔，竟然到此刻才发现我。”满是讽刺的声音说不出的刺耳，还有些亵渎的味道。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千雪却是连眼睛都懒得睁一下：“说吧，受何人指使？”
声音略显生硬，并非中原口音，应该是莫罗国中有人不想她继承许傲天的王位吧。千雪不禁微微苦笑，这世上从来都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
“我只要你的命，而且，死在我的手中绝对不辱没你刺之千雪的声名。”黑衣人答非所问，眸光直锁千雪苍白的脸庞，并不掩饰一脸的贪婪。
“那当然，能死
在九天揽月圣手薛恭的手里，绝不辱没任何人人的名声，我奇怪的是，姓许的，付出代价几何，才令你千里跋涉。”此话一出，千雪蓦地睁开眼睛，两道清光直透人心底，那种虚无的穿透，竟然令薛恭怔了一下。
“你当然知道，并非一般凡物。”薛恭哂了一哂：“莫罗国的国师之位，还有就是千雪姑娘你。”
“哦？”千雪悠悠起身，立于薛恭一丈之外：“人生在世，不外乎功名二字，先生并无过错。那么请出招吧。”
“国师之位是诱人不错，但名动天下的千雪一样引人入胜。你可知道，这墓碑之上，我涂的是什么？”
“南岭温家的红颜一醉，还有四川唐门的一笑倾城。”千雪微微一笑，宛若天际灿星熠熠生辉。
“不错，不错，我越来越感兴趣了，所以……允许你做我的女人。”薛恭击掌而笑：“红颜一醉，一笑倾城。千雪姑娘可知两者为一有何奇妙呢？”
“毒药讲究生生相克，天下剧毒何止万千。先生独独选这两样，定有其他意图吧。”千雪微微运功，内息顺畅，这才暗暗心惊，刚地卧于墓碑之侧，她一直闭眸逼毒，听他如此说，难道，还有自己不知之事？
“不错，世人皆知两毒皆世间罕见，却不知合二为一，就是天下最厉害的媚药，且无解……”薛恭又是微笑：“所以你刚才运功逼毒我也由的你，你要拖延时间我也由得你，因为就算毒素被你全数逼出都好，两者相冲的媚药性已经入体，拖得越久，对我越有利——你只能是我的。”
“那就要看看能不能如你所愿。”千雪心下大惊，手中锐风一挥，直向对方斩了过去。
“我忘了告诉你了，中了此药，一不能动气，二不能运功，只能使其发挥更快而已。”薛恭一边闪避，一边不忘激怒千雪。
千雪不管不顾，般若三十二式又再出手，直逼眼前一脸轻慢的男子，就是死，也不能让这人得逞……
九天揽月圣手薛恭，天纵奇才，武功更是天下顶尖之流，而此人亦下亦邪，兼好色如命，如真折在他的手里，还真是生不如死……
剑来人往，随着内息的流动愈加激烈，千雪只觉体内有股燥热直冲头顶。而眼前是渐渐恍惚，千雪一怔，长剑舞动愈来愈慢，薛恭毫不费力地上前，扣住她的脉门，手中长剑落地，瞬间被他揽入怀中。
“还是乖乖地做我的女人吧，说不定，我一开心，还能多留你几天命。”薛恭吃吃笑着，一俯身对住了千雪的唇，就在他快要贴上去的一瞬间，怀中迷离的人儿瞬间清醒，右手忽地伸出，化指为剑，手握剑诀，向薛恭心口插去。薛恭猛然松手却亦不及，千雪两指已堪堪插入对方心口，更兼凌厉的剑气直透体内，薛恭连连后退，手捂
胸口连连后退：“你……”
千雪傲然而立，眉角痛苦微现：“死在你的手下，是我技不如人，但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必不会让你得逞。”她从怀中摸出一把银针，闪电般地刺入全身痛穴，大汗淋漓之下，锐风剑轻扬，喃喃道：“让我们，同归于尽吧。”
长剑在手，每一分催动的真气都憾动着痛穴里的银针，那种欲望终于暂时消失，头脑也愈加清醒起来。般若三十二式又再施展开来，如潮水般的挥向薛恭。
剑气如虹，银芒纵横捭阖撕裂夜空，如闪电般的剑光里，映照着女子毫无血色的脸。在痛楚极致的挣扎里，千雪信手挥洒，仿佛挥霍着为数不多的生命。终于，长剑刺入了薛恭的胸口。冷汗涔涔而下的千雪也在瞬间委顿。长剑都无力拔出，身上痛楚更是排山倒海而来，而她几番尝试，已经入体的银针竟然一根都拔不出来，满心的痛楚里，竟然有一股热流由小腹升起，和痛楚两相冲撞，焚身欲裂。极致的痛楚和欲望蒸腾里，千雪紧咬下唇，忽然想到了慕容青烟，就算真的委身于人，能想到的，也只有他吧……
然而，他又在哪里呢？
银针在体，超过十二个时辰，武功尽废，但若运功抵抗，更少不得吸银针入体更甚，后果更加不堪。双重折磨之下，渐渐昏迷的女子，口中又再喃喃：“青烟，慕容……青烟，你在哪里？”
“千雪，千雪。我在……我在这里。”急切的声音在耳边呼唤，依稀是慕容青烟的声音。千雪模糊地笑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呵，我竟然……看到你。”
桔色的灯光之下，风尘仆仆的慕容青烟抱起渐渐昏迷的女子。再看看几欲入体的银针，男子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他还是迟了一步，汗湿重衣的女子痛不欲生，却声声唤着他的名字，他忽然间泣不成声……
自从知道许傲天要传位给千雪之后，他就令人潜入莫罗，帮她打探一切，果然不出所料，半月前，他收到了那人竟然请到九天揽月圣二薛恭来刺杀千雪，若论武功，千雪未必逊色多少，可怕的就是那个以好色称著于世的卑鄙小人会用这种下流手段，那种伤害，对于千雪这般骄傲的女子来说，才是致命的……
已经没入肌肤的银针一根一根地吸出，血气重新流动，身上痛楚渐渐消失，那种燥热霎时透过四肢百骸。千雪紧咬着的下唇鲜血淋漓，却连一声呻吟都不曾发出。慕容青烟紧紧搂着怀中女子，心痛如绞……
“青烟……慕容青烟。”内忧外患的女子再也无力克制因药物而来的欲望，只能辗转挣扎，两行清泪成行：“我恨你，恨你……”
“千雪，千雪。”将女子小心地置于榻上，慕容青烟俯首，吻上了女子的唇：“千雪，对不起……我爱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