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北门家族

而自小流落的她,怕还不知道有自己这个哥哥吧!一念至此,男子隐隐叹息,这世界凉薄如冰,各自只能修得自己的尘缘罢了,就算是血肉至亲,该千雪承受的,他一样心有余而力不足。

大而奢华的房间红烛灼灼,宛如曾经绚丽的生命之火,光华耀眼不可一世。然而红烛将尽,只余淡淡光芒,温暖却脆弱。

已经燃尽的熏重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兰花清香,依稀是她的味道。倨傲的男子卧于沉香木的大床之上,不知梦到了什么,坚定硬朗的线条转柔,铁青焦黑的脸上笑容依稀。

“澜……让澜来见我……”华丽的床榻之上,梦寐深深的人悠悠醒转。十八年来不曾改变的梦境如期而来,梦里的女子淡笑嫣然,一如多年前初见。而执手凝眸却是口中声声唤着“千雪”。

“父亲。”急步而来的北雪澜行至榻前,轻轻扶起挣扎着想要起身的北门重。看着自小被自己视为神祗的父亲憔悴如厮,北雪澜的眼中泪光依稀。

自从苍茫山一行,一向威武自持的父亲转瞬如风中烛火,薄光淡淡,脆弱如厮。他一直知道,苍茫山,是父亲的一个禁忌。每年草长莺飞的三月,父亲就会放下手中所有事务,然后亲赴那个叫翠心庵的地方,远远观望。

他亦知道,庵中伊人身中一场相思空如水,也只是苟延残喘。而父亲上次一行,却是料理后事——那个令父亲心心念念,牵肠挂肚的女子,已然长眠于地下,所以父亲才会颓废如此。

看着生生错过的两人,北门澜的心痛不自禁,当年花丛中惊鸿一瞥,两个人的宿命就此连结。

她不顾一切下嫁,幸福中的两人忽略了身为暗涌重重。她曾为解他之厄,甘愿低首求父,并饲已一场相思空如水,然后黯然离去。

他亦为她辗转十八年,从不稍忘。

而她定然想不到,当她付出所有,想要换他一生安定时,他亦同样毒素缠身。她的父亲,从不轻易放过任何背叛,虽然依约帮他度过一劫然而:“嫣儿的痛,你要一生相陪。”

三生往事,宿命里的两人,一场相思,终究如逝水东去……

“父亲,千雪妹妹身在回洛阳途中,孩儿已传书东方皓,遣她前来……”握着父亲瘦骨嶙峋的手,北门澜的眼里,是止不住的痛。伊人已然长眠,却将刻骨的痛,留给了在生的诸人,妹妹音讯刚至,父亲已如风中残烛,而他有心无力……

“东方家和西域联姻,此为盛事,我要亲自一行。”听到千雪二字,北门重眸中亮光灼灼,办理完嫣儿后事,洲长跪不起向他谢罪,受他之命护在她身侧,却因伤重而导致小主跌落山崖。随后失而复得,嫣儿却以性命相挟,要洲隐瞒于他……而今亲人相见就在眼前,他却是执念深深,立意亲赴洛阳。

“可是您的身体。”北雪澜面带

忧色,南宫夜月作为男方代表,陪在邑安公主身侧,慕容青烟今已在回程途中。而父亲虚弱如厮,东方皓分身无暇不能稍离,那一场对弈,又将会如何?

“下去准备吧。”北门重望着身侧的北门澜,心中不禁轻叹。澜,他大哥北门逢唯一的骨血,心性如大哥一般沉稳机智,从不令他忧心。

但其一生淡泊名利,虽然长年累月伴君之侧,手中破冰更不容小觑,但他从不作霸主之想,说实话,令他接管北门一脉,北门重总觉不足。

那千雪呢?那个三年前名动江湖的刺之一号,那个传说中以一敌百,杀手一行无人望其背的千雪。承袭了他的决断凌厉和嫣儿坚韧淡定的女子,嫣儿临终心心念念的孩儿,如今又是如何?

他想见她,想看看十八年未曾谋面的女儿,究竟是像他多一点,还是似嫣儿多一点。一念至此,他就迫不及待。

“是,父亲,孩儿这就吩咐下去,天一亮就启程。”北门澜在灯下对着北门重低下头去,为了见到唯一的骨血,他早已迫不及待了吧!

月朗星疏,黯夜空茫深邃。长夜漫漫,不成眠者不知几何。

“令对方惊扰公主,夜月难辞其咎,还望公主恕罪。”南宫夜月站在客栈门口,对着映在窗上的倩影躬身,脸上已有疲累之色。

从慕容青烟处归来,本欲向东方皓言明千雪之事,谁知还没开口,就摊上了这么个烂差事:作为男方代表,前去迎接东方皓未过门的妻子——西域的邑安公主。

说到这个邑安,他还真的不陌生。三年前偶遇,她千里追踪,声言非慕容青烟不嫁。他当时在侧,对于她的无所不用其极也是啼笑皆非。

然而时过景迁,三年后再见,披着大红嫁衣的她,却是东方皓未过门的妻子。这女子,和他们真是有缘。

“南宫公子免礼,本公主知道,此非公子之过。”窗内的声音沉静内敛,淡淡的漠然。三年时光,那个跟在慕容青烟身后,整日忙着和他斗嘴撒气的小姑娘,俨然有了公主风范。

“此处离洛阳不过三日路程,旅途劳累,还请公主好好休息,在下告辞。”说完,他转身向外走去。

当日见到邑安车驾,他大吃一惊。荒漠上的那场对峙,端的是惊心动魄。尸横遍野,持剑守护的侍卫身上过半带伤,就连她身边的侍女,都有两个身亡。若非他及时赶到,只那一役,就可令她身首异处……

不知什么时候走下马车的她,红衣公主安然立于血海侧,望着不断倒下的侍卫。脸色苍白却坚定,映着满天朝霞,唇边依稀有一抹淡笑。那一刻,南宫夜月的心中霎时的震撼。

此女子今昔对比!

待敌退烟消,女子手腕一松,手中染血的匕首终于落地。那个女子,原是存了玉石俱焚的心……

“公主,今

日之事,又是那人所为吗?”玛卓扶着红衣公主坐于要榻上,耳听南宫夜月离去,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也许吧。”不知想到了什么,眉间疲软困乏的红衣公主叹了口气:“你知道的,不想我们走到洛阳的,又何止他一个?”自那日辞别父王,她就陷入了无休无止追杀之中,她当然知道是谁做的,可那又怎样?她和他同样有自己的坚持,同样身不由已。

就如她自己一样,三年前的那场相遇,她的心就遗落在那个妖媚若仙,威严霸气的男子身上。然而那个男子不喜欢她,几番纠缠,千里追随,他看着她的眼神,也只是偶遇的路人……

而今她身披嫁衣,重又跨涉千里而来,却再也走不到他的身侧。她要嫁的,是他的朋友。

此生再聚首,是他亦非他……

而她,竟然还有机会看到他,也是为了这个隐秘的心事,她才慨然允嫁的罢……

“可是公主……”玛卓又想再说什么,邑安已经止住了她:“明天还要上路,你也早点歇着吧!”

生于皇室,空负倾之貌,花样年华,如浮萍飘摇,掩不住她心憔悴如土荒凉。奢华风光之后,也只不过萍上鲜花,转瞬凋零。而她一生倥偬,曾拚命想要留住心中眷恋,并为此燃尽心中最后一点灼热,可到头来却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圣旨一朝下,竟然没有事先征求过她的意见,而那些所谓的家人看向她的眼光,有鄙薄,有漠视,有不屑,有嫉妒还有不能言明的厌恶……

再过三日,繁华倾天下的洛阳城内,落日王朝之肱股四大家族之一,声名赫赫的东方府。她那个惊动朝野的大婚,他应该会来吧!四大家族同仇敌忾,而她此来的任务就是令他四人反目……

“是,公主。”见到公主不欲多言,玛卓又再曲膝,然后退了出去。

“爷,东方公子信函。”刚转了个弯,黑衣的心迎了上来。

“我知道了。”南宫夜月颌首,脚步不停向外走去。然而手中一握,信函如帛裂灰飞,纷纷扬扬落地。

“爷,要不要调另外一半人过来?”心在一旁问道。

“不急,再看看吧。”南宫夜月面带深思,心中说不出的别扭。他很清楚,此次东方皓娶亲,全是他的大哥,东方家的掌门人东方亮的伎俩。欲陷东方皓于两难之地,所以才如此仓促。可这个西域公主一路前来,却是鲜血开道,尸体铺路,着实令他不解。

西域向来两派并立,他并非不知,但又有谁不欲令此次联姻成功?半月时间,大小伏击不下二十次,幸亏他今次所携是落霞过半精英。若非如此,怕自己都不能全身而退。

“亢那边怎样了?”南宫夜月又问,这次,他带了四星之二的心和房出来,留下了最得力的亢和角守驻洛阳,希望可以助东方皓一臂之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