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针锋相对
“因何事？”眉角轻挑，慕容青烟淡淡地问道。一大早见他，原来只是告假。怪不得花园中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千雪想去一趟苍茫山。”握紧手中的碎玉，千雪不由蹙眉，为什么那种窒息感越来越强烈？
“苍茫山？”慕容青烟又是扬眉，她的师傅，也就是母亲身处苍茫山翠心庵之内。想来千雪并不知情，她去世已将近一月。东方皓为此曾专程前来，言明此事，希望有他陪同前往。而那人刚好在彼。如贸然前去，和那人撞个正着又怎么办？西域和亲之事太过仓促，所有布署需重新调整，如无意外，将着落到东方皓大婚之日。为此，他已遣沉月十大高手分赴各地。而行程本定在七日之后，然而她前来告假，他又该如何？
“下月十五，东方府秦晋之喜，明日启程，你随我同去。”轻转手中茶盏，慕容青烟淡淡说道：“至于苍茫山，就绕道一行吧！”
此间事未了，又不能听之任之放她独行，只好留凌在侧，他提前一行了。
“这……”听到这个答案，千雪怔了一怔。此去洛阳，再绕道苍茫山，分明就是舍近求远：“或者千雪先行一步，和公子在洛阳会合？”他有奇毒在身，本不宜远行，再绕道苍茫山，路途遥远，怕他难以支撑。
“女人，收起你的自以为是，爷不需要你教？”本在思忖慕容青烟听得千雪又再反驳，忽地变色，这女人就不能听一句好话。若非阻止她和那人见面，他需要如此舍近求远，劳累奔波吗？
“但凭公子吩咐，千雪告退。”见他翻脸如翻书，千雪闻声色变，只冷冷地回了一句，随后转身出门。这人不可理喻，避之则吉。
“站住。”看着她近乎轻蔑的眼神，慕容青烟顿时七窍生烟。放眼整个慕容家，再加上沉月，都是视他若神明。生杀予夺，无人敢质疑，更遑论掉头就走。她敢挫他锋芒，就等于自找苦吃。
“公子还有何吩咐？”千雪站定，并不转身。这人独断专行，明明考虑到他不宜长途跋涉，在他看来，倒变成了她无理取闹。
眼前人影闪动，锦凳之上的贵公子瞬间长身而起，空中掌影闪闪，竟然直攻千雪心口。千雪不闪不动，任那两掌全数击中心口。身影又掠，慕容青烟又回到了锦凳之上。
“有本事掉头就走，为什么不还手？”急怒之下的他用了将近八成的功力，谁知那女人又如法炮制，不闪不躲，连连受他两掌。一朝得手的他望着摇摇欲坠的女子背影，忽然心下烦躁，倔强如厮的女子。
她激他，只是想要留下来。他打她，她也受着。他听管家说过，割腕取血之时，她的手腕伤痕累累。而她自己也身中不治之毒……
“千雪不碍事，只是公子若气坏了身子，又会毒发，受苦的是公子自己。”千雪手捂胸口，喉咙有腥甜的东西狂
奔而出，她勉强吞下。是她不识时务，东方皓说听命于他，她就依言。他打，她受着，他毒发，她不惜余力救治。可最后……并不是被称做主人的人就有资格做的她主人……
“如无他事，千雪告退。”那两掌起码用了八成功力，即使是毒性侵蚀如厮，余下功力不足一半，那个江湖人称“修罗慕容”的男子身手亦远高于她。若非她护住心脉的话，就算不死，也会残废。伤可以痊愈，只是她的赤诚和信任，没有了……
他的眼前，她一刻都不想再留。
“这叫小惩大戒，爷不是东方皓，你也别拿对东方皓那一套来应付爷。想呆在慕容家，就给爷识相点，否则有你的苦头吃。”虽然心中有愧，他还是色厉内荏。
看着她踉跄转身，他眼里有歉意一闪而过，同样刀口舔血，每天都在经历着背叛和重生；同样在生死边缘挣扎徘徊。同样在阴谋里辗转起伏，机关算尽……
她只不过领命而来，同样是一颗棋子，被人，还有他算计着，掂量着。拈子在手，怕一落棋盘就举手无回。
“千雪谨尊公子教诲，会对公子惟命是从，绝不会有半点质疑。”胸口又是一阵腥甜，千雪勉强保持着清醒：“千雪先行告退。”语音淡淡，平静古板。待慕容青烟回过神来，千雪已推门而去。
走出那个门口，转过屋角。千雪脚步踉跄，再也支持不住，数口鲜血狂奔出口身子一斜就向地下倒去。在神智清醒的瞬间她探手入怀，摸出一把银针，对着手上的合谷穴刺去。剧痛，可以令人在短时间内不致昏倒，争取时间去到相对定全的地方。
手起针落，却无一丝疼痛，神智瞬间抽离她的身体。一个声音在耳边吼：“你这女人真不是一般的蠢，不还手运功抵抗都不会？”
仲春的暖阳高照，浅草起舞。慕容府的管家看到，一向阴沉且对女人深恶痛绝的三公子，怀抱着千雪姑娘直冲他的房间……
痛，如潮水般的袭来。千雪只动了一下，就汗湿重衣。她勉强睁开眼睛，瞳孔微缩。
不对，这不是她那个临时的房间。
眼前的房间，窗门紧闭，红烛熊熊燃烧，奢华的大床流苏低垂，轻纱半挽。身上的锦被轻若无物。
这竟然是那个变态男子的房间，千雪猝然心惊，连忙低首，还好衣服并无解开过的痕迹。她转而苦笑，担心什么呢？那人有断袖之癖，又怎会侵犯于她？
她勉强起身，却又止不住的跌下。十年杀手生涯，残无人道的训练，无数次生死须臾。伤和痛早已是家常便饭，自从十五岁那年登上“千”之位，刺杀的对象越来越高级，对手也越来越难缠，但她已很少受伤……
“女人，还没死吧！”门被很不礼貌的推开，慕容青烟一脸别扭的走了进来。这下糗大了，情急之下抱了这女人进房
，被人看到成什么样子。
“多谢公子相救，千雪已经没事了。”看到那人进来，千雪勉强挣扎着起身，然而才一下床，就委顿在地，数口鲜血又再喷出。
“你不要命了？”上前两步，伸手在她身上连点。慕容青烟又气又急，这女人，就不能让他省点心吗？
“千雪弄脏了公子的床榻。”额上汗水涔涔，千雪艰难地开口。
“你以为爷还有很多内力给你疗伤是不是？”看着她一副逞强的样子，慕容青烟恨恨地说道：“想死也等好了死到外面去，死在爷的房间里，爷以后睡哪？”
“公子放心，千雪不想死，也不会死。”坚定的语气如蚊飞蝇掠。千雪闭眸，任由慕容青烟抱着她重新置于榻上。经过那一折腾，全身犹如虚脱的她，又再沉沉睡去。
“师傅，师傅。”梦里的师傅，依旧温和而淡定，只是奇怪的看不清脸孔。她在迷雾中追寻，师傅始终在她不能到达的前方。
“师傅，你给我的玉佩，被我摔成了两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过几天我就去看您好不好？”睡梦中的女子眼泪潸然。口中喃喃自语。师傅瞬忽离去，再也不见，只是最后那一句话的口型，千雪看清楚了：好好活着……
“他们已于今早离开？交待下去，我们后天启程。”慕容青烟交待完毕，这才看向床上的千雪。望着梦魇里辗转挣扎的女子，听着她喃喃低语。慕容青烟有一霎那的失神：名震江湖的刺之千雪，就这样躺在床榻之上，无助且凄凉。眉角的坚强淡定散去，只不过一个平凡女子。
他想到了很久以前，也是女子，一个温柔如水，笑颜如花的女子来到他身边，陪了他三年，也喂了他三年毒药……
当他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为时已晚，一场相思空如水，是他所中剧毒的名字。
夕阳千重欲醉，灼灼光华染血。绚烂的晚霞映在他们脸上，身上。脉脉斜辉里，他们开心的笑着，闹着，猝不及防之下，他倒了下去，白玉般的脸色慢慢变得铁一般沉灰。五脏移位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还是第一次体会。可笑汗湿重衣的他还在竭力安慰着一脸惊恐的女子：“没事，一会就好。”
“一会就好？”一个身影慢慢走近，望着辗转挣扎的他：“被你身侧的女子喂毒三年，能一会就好吗？”
对上他绝望的眼神，身侧的女子脸色煞白，连连后退：“他们逼我的，如果我不做，他们就会杀了我弟弟。”
女子恐惧的后退，银芒一闪，鲜血飞溅，映着千重荧光，如霞光染色。慢慢倒地的女子，面上还残留着最后一刻的惊恐和慌乱。
独独没有歉意和关切……
白色的布巾抹干剑上的血珠，丢充在女子的身侧。弃如鄙履的眼神里，那个声音云淡风轻：“工具，用完就没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