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宛儿专夜（一）
玳琴玳曼闻言兴奋的跳起身来。拍着手道：“太好啦，小主终于等来这一天了。这下那些狗眼里看人的奴才又要忙不迭的巴结讨好咱们小主了。”
“是啊，这下日子就好起来了。不然漪红阁要怎么度过这个暑天呢。”小计子高兴着揉着露出的眼泪。
只有我浅浅的一笑，随即恢复了清冷的神色。幻月让他们都退下，自己服侍着我，摸着我湿透的寝衣，打来一盆清水，为我擦拭身子。
“终于还是有这样一天。”我哽咽着道。
“真是委屈小主了……”幻月叹气道。
“为了家人，为了董氏一族，这些委屈不算什么。”我扬起头嘴角一丝凄苦的笑容。
“他是皇帝，小主要处处迎合。自己再大的委屈与苦楚在他跟前也得藏起来。”幻月低声地嘱咐我。
“是啊，他是皇帝。”看着热气腾腾的午后院子里发蔫的花朵，“其实我并不讨厌他，甚至还有些许的感激。”
幻月嫣然一笑，拿出一套鹅黄软缎的碎花宫装为我换上。
“一会芯芮便要过来，为我带好旗头吧。”
“小主一会要去给祖宗上香，旗头会不会太沉重了，有是这样的天气。”幻月手里捧着妆奁盒子，瞧着我道。
“正因为是去奉先殿上香，才要这样，这宫里上上下下从来不缺乏眼睛。一言一行都要按礼去行，才不会让人寻了机会害咱们。”我看着那个硕大的旗头，坚决地道：“给我戴上吧。”
果然才到未时芯芮就到了，她进门就给我行了大礼，眼角眉梢是说不尽的喜色，“恭喜小主，贺喜小主。小主将来一定多子多福。”吉祥话一套接着一套。
“芯芮姑姑快请起，幻月看座。”
“奴婢也不多搅扰小主，肩舆备在钟粹宫外，小主收拾妥当即可便可去奉先殿了。”
“肩舆？宫中只有妃子以上的嫔妃才有乘坐肩舆的，我才是个贵人怎么敢僭越呢。”我皱着眉头，疑惑着问道。
“贵人不知，这是皇后娘娘的恩赐，娘娘说天气溽热，特意着奴婢备了肩舆给小主。您就不要推辞了。”
我微抬眼帘看着芯芮，迟疑了一刹那，瞬间便是娇笑道：“请姑姑带我谢过娘娘的恩典。宛儿承蒙娘娘关爱，心里感念娘娘恩德。”
肩舆由八个公公抬着，领头的公公一声“起”，我的身子便随着肩舆忽忽悠悠地打东二街一直往奉先殿去了。
路上竟然遇见从凤鸾宫出来的齐佳贵人和叶贵人、富察常在、纳兰常在。肩舆与她们走个对面，齐佳贵人这些日子没少给我气受，今日得知是我专夜，又在这里撞上，自然不高兴，她冷哼一声挡在路中间。
“姐姐们这是去哪？”在肩舆上，我到格外不自在，率先开口道。
富察常在与纳兰常在福了福身子对我见礼，叶贵人见我这样傲慢的脸色也不自在，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只有齐佳氏不肯作罢，“听说妹妹今晚终于有幸侍奉圣驾了？
怎么还没成真正的主子就摆起主子的威风了。你一个人，我们四个人，你说应该谁先过去呢？”
“自然是该姐姐们。让姐姐们先过去。”我对为首的芯芮道，她一挥手，八个抬着肩舆的内监全部往边上一靠，齐佳贵人神气的领头过去，叶贵人面色如常，只有富察常在尴尬地对我笑笑，再一次福了福身子，跟在最后。
祭祖之前，殿里的小内监端来净手盆，之后一个小婢女取了一炷香奉与我。立于身侧，芯芮嘴里悠悠地唱到：“轩辕元年七月十九，贵人冬古氏给先皇先皇后进香。请列祖列宗保佑冬古氏谨修妇德，为我朝天子早日诞下后嗣。”
手里擎着已经燃起的香，目光扬视着这些高高再上的轩辕家族先人的画像，这时芯芮接着唱到：“叩首，起，跪，再叩首，起，跪……”
按照她的口令，行了三跪三叩的大礼，直到“兴”的一声，方才在夏菡的搀扶下站起身子，将香插进香炉中，看着一缕缕青烟袅袅。
“小主，您可以在漪红阁中等候了。晚膳不要进的过多，亦不要进有异味的食物。只食些清淡的，晚膳过后，奴婢会到漪红阁中伺候小主沐浴更衣。”芯芮仔细叮嘱着。
“天气炎热，请姑姑饮了这杯茶水再走吧。”我让幻月递给芯芮一杯香茶。
她满头大汗地道：“贵人的漪红阁冬日虽好，只是夏日太难熬了。奴婢确实口渴了。”说完一股脑饮了个干净。
芯芮走后，我翻看着《诗经》，无意中翻到了这一页，上面写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想起在金陵的种种，想起那段被辜负却又让我释怀的往事，恰逢今日的事，我心里无限伤怀。
这时候华清宫里的掌宫婢女冬儿领着人带我漪红阁外，小计子飞跑进来回话道：“禀小主，华清宫的淑妃娘娘命人送了好多贺礼。现在在殿外候着。”
“快传啊。”我自己整了整衣衫对着小计子道。
“恭喜贵人贺喜贵人，我们娘娘说小主今日大喜，提前备了贺礼给小主。”冬儿和淑妃娘娘一样纯净祥和，总让人觉得舒心。
“替我回去谢过你们娘娘，就说宛儿改日亲自去华清宫看望淑妃娘娘。”我的眼神温柔如水一样地瞧着冬儿。
五六个婢女，手里捧着锦缎衣料，金银首饰，翡翠玛瑙，胭脂水粉，玉如意及各式宫花。冬儿招呼这些婢女，将东西放下后，道：“那奴婢就不打扰贵人了。”
“幻月。”一声轻唤，夏菡早就把手里锦囊中的银瓜子抓了一把放在冬儿的手里，微笑着道：“贵人赏姑姑们的，这样热的天气请姑姑们回去喝喝茶水的。”
冬儿等人谢了恩退了出去。幻月与莫影走进来将所有贺礼清点过数，记下后归入库中。夏菡看着那些贺礼道：“淑妃娘娘是宫里出了名的贤惠，位份尊贵，切最得太后的欢心。看来她对小主青眼有加。”
“淑妃娘娘与咱们住的近，切多次言语间关照过我。来日好生相处才是。”我搭着话却还在翻弄着诗经。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了，小计子在外面再一次通传道：“永安宫也派人给贵人送来贺礼，现下在殿外候着。”
“快请进来。”我看着夏菡悠然的笑着，她能送来贺礼我很高兴。
来的是贞妃的贴身侍女如烟，她俯下身子道：“贞妃娘娘命奴婢送来贺礼恭祝贵人大喜。”
“谢过你们娘娘，她可还好吗？天气溽热，让她好自保养。”我殷切地超如烟笑着道。
亦是打赏后送走如烟等人，夏菡指着贞妃送来的一套上好的碧玉茶具道：“这玉色水润，杯子做工精巧，一看就知道是贞妃昔日的珍藏之物。她这是在报答小主的昔日一丝恩惠呢。”
“她也是可怜的人，过两日咱们去瞧瞧她。这套茶具我很喜欢，就摆在暖阁里用吧，来日若她来坐坐看到也会开心的。”
“小主心地最好。”幻月一面收拾贺礼一面自己嘟囔着。
看着她手里拿着的三对金镯子，道：“这三对镯子想来也是宫里库房寻的，赏给你们三人吧。”
说完夏菡及幻月、莫影都微微一愣，随即夏菡领先跪倒：“这怎么使得？”
“拿着吧，我赏给你们的，下去别张扬就是。”对着幻月等人温柔一笑道。
今日晚膳比往日更早一些，夏菡命人备了时新的小菜，糯米圆子，小米粥和一些瓜果。
晚膳后，用清茶漱口，夏菡道：“前朝的后妃专夜前也都是七分饱的。”
“那是为什么呢？”幻月问道。
“怕出虚恭。也不能吃葱蒜一类混物，怕异味冲撞了皇帝。”小声的道，“小主一会沐浴后，要多涂些香露，香粉。发簪首饰一概不能带着，免得伤了龙体。奴婢会在乾清宫外候着，小主不用怕。”
“恩，”我潮红的脸上带着一丝不自然的微笑。
左等芯芮不来，右等芯芮也不来，一直到皇后宫中的沈英禄过来回话，说是芯芮姑姑回去后便肚痛难忍，现在已然不能起床了，实在无法侍候我，请我自行更衣，待时辰到了，内务府会派人来接我。
这下漪红阁里可着了忙，幻月焦急的道：“咱们这都是没出过阁的大姑娘，小主也是第一次专夜，偏巧这个侍候芯芮病了。这……这怎么好啊。”
莫影也有些急色，道：“要么去请淑妃娘娘或者问问齐佳贵人？”
玳琴道：“那成什么了，传出去要笑话的，何况凝翠阁的人巴不得咱们出丑如何会帮小主呢。”
我低着头沉默着，抬起头的一瞬间眼光落在了夏菡身上，轻声道：“夏菡，”她抬起头看着我，我接着道：“你先前伺候过妃嫔专夜，一定比大家都懂得多些。”然后朝她伸出雪白的手臂道：“你来帮我吧。”
夏菡接过我的手，之间多了一些感激之色，盈盈俯下身子道：“是，奴婢愿意服侍小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