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斯人不在_第五十章 两忘5

慕棠回望媚晚,他唇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一字一字却显出微微的犀利,“我答应你,央玉公子,我会护你到凰徊镇,保护你平安无事情。现在,你已经到凰徊镇,我的承诺已经完成了,等我们一会儿出了这个地方,我们便分开吧,各走各个的吧,我们从此以后便不必再见了。”他的语气依旧的低柔,还透着淡淡的惆怅,可是隐约之间却有一种媚宫小主子才有的凛然威势。

媚晚沉默无语,她的嗓子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塞住了,一下子什么话也都说不出来,她清润漆黑的眼眸泛着一层罕有的茫然,仿佛是不认识一般地看着慕棠,她怔忡了许久,心里渐渐酸涩徘徊,也涌起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仿佛映照在水面上银屑般的细碎的月光,有点儿碎,有点儿乱,还有点儿痛苦,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这是央玉公子与他的事情,根本与我无关,我不是央玉公子,我心疼什么?媚晚微微点了一点头,唇角慢吞吞的牵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她眼里的寒冷恍若来至最森冷的冰川底层,“好!我答应你,以后我们永不相见。不过,慕公子,我们现在得先想办法从这里出去。”媚晚的手从玉门上若有若无的刮过,忽然她低低的痛吟了一下,她的手好似被什么虫子一样的东西给咬了一样。慕棠忙不迭伸出手,也摸上了玉门,亦感觉到手下登时疼了一下,确实有什么虫子猝不及防的轻轻咬了他一口似的。这么冷这么偏僻的地方,怎么会还有什么虫子?慕棠疑惑不解,澄澈无垢的眼底翻卷着些狂澜,然而,便在这个时候,他的手心忽然亮起了道奇异光芒,一行莹着绿光的字也随之出现在那道石玉门之上。

绿色的光芒之中,慕棠看见媚晚的手亦抚在了玉门之上,他们两手之间的玉石门上缓缓的出现了几行字,非常古怪的字体,慕棠不认识那些字,也不知道这些字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见媚晚黑色如夜空般的眼里,一种阴测测的怅惘如同针尖般腾地升起,渐渐的扩散开来,她缓缓的念道,“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人不如故?是啊?人都会老。人心又怎么可能会如故呢?这简直是笑话,何况,沧海都能够变成桑田。誓言都能够成空。便如同慕容棠一样,说变便变了,变的毫无理由,甚至变得有点儿莫名其妙,这就是人。媚晚想到这儿,不由自主的抬起了头看向慕棠,他会不会跟他爹爹一样?如果真这样的话,那么自己的计划……

慕棠恰恰亦看向媚晚,两人目光相对,一瞬间,他们心里想着的东西居然是一样的,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悲不可忍,怨不自去。彼独什么人,而居是处。

慕棠脸上仿佛凝着层阴郁的云,他感觉央玉公子实在是太善变了,每次他刚开始自以为有点儿了解她了,她又会变成另一个模样。而媚晚则感觉,有其父必有其子,慕棠现在虽然没有改变,然他早晚一定会变的,他会跟他那个负心汉的爹爹一样,是会说变便变。

忽然“轰隆”一下巨响,大地忽然开始震动

起来,紧跟着,整个玉门便跌了下来,劈头盖脸的向着两人扑到了下来,一片耀眼的白光瞬间刺了过来。

“央玉公子,你快躲开,小心。”慕棠想要推开媚晚,而媚晚以亦要推开他,于是,两人都收掌不及,便对接了一掌,他们的掌力都过大,将两人瞬间各自弹开了。慕棠踉跄的退了好几步,而媚晚只一步便退到了绝地之处,她的脊背悴不及防“咚”的撞到了冷硬的石壁上,她还没有站稳,紧接着又是“轰隆”一声巨响,媚晚靠着的石壁忽然开始往下塌陷,接着便有很多白色冰块当头砸了下来。

慕棠心里一惊,飞身一把抱住媚晚将她搂在怀里往方才出现的那个洞口滚了去,两人刚刚滚入洞中,轰然倒塌的石壁便堵住了入口,慕棠和媚晚一起滚落在冰上,和先前的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完全相反,眼前到处白花花的,一片苍茫的雪白,如同白日里最明亮的午后。

慕棠顾不上想太多,忙问怀里的人,“央玉公子,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媚晚摇了一摇头,“我没有事情。”她边说边抬起了头看向眼前的那片光亮,洞内整个儿都是冰雕玉彻,偌大的空间,透亮如昼。而这里亮如白昼的原因,则是由于每根柱子都亮着灼灼的白光。媚晚在慕棠怀里没有很快便起来,方才她这一摔,她才忽然觉出方才慕棠对她过度需索带给她的酸痛全部都被压了下来。媚晚抬了抬眼睛,仔细的打量着洞内四处,只见几步之外,放着一座巨大的冰床,而冰床上还陈列着一座精美的冰棺。

冰棺之上,还书写着三个大字,广寒宫。

慕棠忽然发现媚晚无意间横在他身上的手臂上,居然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淤青,而她的手臂内侧还有一些明显是被利器刮破的疤痕,有点儿还崭新渗着血丝有点儿已经结痂了看着很旧了,然显然这些伤痕都陷入不是一朝一夕才能够造成的,而是长期日积月累才能够落下的,犹如是笨拙的画家涂鸦而成似的,那些伤疤在她的手臂上蜿蜒成一朵花的形状,却还是显得非常的可怖,宛若上好的玉石出现了碍眼的斑点般让人心疼不已。慕棠眉心微微一皱,眼眸中顿时流露了惊恐不已的神情:“央玉公子,你告诉我,你身上怎么有这么多伤?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是以前,他会以为是别人伤害他的,然知道他会武功后,再看这些伤疤,他确定没有人能够轻易伤的了他,他这些伤疤只能够是他自愿造成的。可他为什么要这么自我伤害?他便不能够爱惜自己一下吗?

媚晚正专心的看着那两幅对联:

凤徘山,风寒轻拢烟雾。

寒宫,目断不知归途。

听到慕棠的问题,媚晚这次收回神思,眸光淡淡扫过了慕棠,顺着他疑惑的目光,她这才注意到她在不觉中露出了手臂,她皱了皱眉头,随即便收回手拉下袖子遮住那些连她都不愿意看见的伤疤,继而她起身,退离了慕棠好几步道,“这是我的事情,和你无关。你不要多管闲事了。”她不紧不慢、不疾

不徐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的沉静,却又充满决然的冷酷。

慕棠胸口蓦地揪紧,泛起一阵从来没有有过的无力的挫败感,他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无媚剑,咬了咬唇问道,“央玉公子,你告诉我,你的这些刀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果被人所伤,伤疤应该是在外侧才对,然而这些伤疤都在他手臂内侧,难道是他自己在自虐?想的这,慕棠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央玉公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你究竟怎么了?你为什么不好好珍惜你自己?”

媚晚淡淡的看着他,眼眸美的几乎能够将人灵魂给牢牢的锁住,在这双动人的美眸之中,除了冷漠无情就是平静无澜,没有丝毫情绪上的波动,虽然在如此近距离的对视,然她看着他,目光冷静的便仿佛他这个人根本便不存在一样。“慕棠,我说了,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你管好你自己便好了。我对自己怎么样,都是我的自己的事情,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媚晚拂袖而去,飞上了那冰床,鹅毛般的雪花漫天飞舞,纷纷扬扬的,如梅花花瓣般,不断的洒落在她身上。那冰棺中放着一个小盒子,看着非常普通不过的木制盒子,怎么看那盒子也毫不起眼睛,然盒上镶着珍稀的玛瑙,盒盖上还有一个小小的凤凰的标记,凤凰下还刻着一个篆书的字,凤。

媚晚的眉头一拧,伸手便推开了那冰棺,她想也不想伸出手便要去拿那个盒子,然而她的手被慕棠一把抓住。“央玉公子,你要做什么?你要拿这个盒子吗?这里面很可能会有机关。会很危险的。”慕棠盯着媚晚,认真的开了口,“再者,这些东西亦不属于你。”

媚晚没有说话,抬眼睨着慕棠,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眸,缓缓审视着他,既不生气也不发怒,那淡漠的视线,犹如致命的刀锋徐徐滑过,慕棠顿时被她的这种眼神给深深地震了一下,他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然抓着媚晚的的手依旧没松开,“央玉公子,我知道,我什么,你都懒得听。如果你非得要拿这东西的话,我来帮你。”慕棠说完了,便松开了媚晚的手,自己去拿那个盒子。如果有什么机关,有什么危险,那便让他承受好了。

媚晚睨着慕棠的手,好不容易压抑下的怒气再次翻滚着上涌,他怎么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媚晚缓缓收回手掌,比冬夜还要深沉死寂的黑眸瞬间爆发出了一道极其凌厉而阴寒的光芒。他真的太像那个负心的贱男子了,不但,喜欢多管闲事情,而且,还非常的自以为是。

慕棠的手刚碰到盒子,媚晚便忽然一把夺过了盒子,不待慕棠反应,她又是一掌将慕棠打进了冰棺,接着自己亦躺倒冰棺,棺盖合上,“咚咚咚”无数杂音乍起,跟着就是一阵轰隆的巨大响音,“咔嚓”棺材下面的机关亦忽然启动,媚晚和慕棠顿时便沉入了下方,坠入了水潭,眼前一片黑暗。

慕棠非常该死,然不是现在死,而且不能够让他便这么简单这么痛苦的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