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遗梦红尘_第一百三十二章 梦醒1
寂静的黎明,雨声绵绵的,显得格外的空旷凄清。风轻轻的夹杂着落红四处飘散着。整座媚宫都笼罩在延绵细雨中。青草古木,灰瓦粉墙,似乎全部都要滴出水来。慕棠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他这会儿已经在媚宫的梅花苑了,媚绵见他醒过来,忙不迭的上前问道,“小主子,您终于醒了。”
“媚绵?”慕棠看看媚绵,他怎么回媚宫了?晚儿?想到了晚媚,他眼眸刹那间横生波澜,载满了满满的痛楚,他抿了抿干涩的唇道:“媚绵,我是怎么回来的?”还有晚儿。晚儿呢……慕棠想着便想要下床,他想要去找晚儿。他还有……还有事情想要问媚晚。
慕棠不清楚他究竟睡了多久,然他做了不少不少离奇而混乱的梦,几乎都模糊不清,没有法子分辨。只很清楚的记得: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与一人抵死的缠绵。他与那人的样子都看不到,只有销魂蚀骨的缠绵,那般的真实,甚至能够感觉到彼此的心跳。只是,为什么这些事情,他会都忘记了?还会忘得如此干净。为什么,他又会忽然记起,记得如此的清楚。
“小主子,是樱络姑娘带你回来的。”媚绵赶紧拦下慕棠,“小主子,主子有吩咐,你还没有恢复,你需要好好休息。”
“主子现在在什么地方?”慕棠一个激动,手一扬,不小心打翻了搁在桌上的茶杯,茶杯清脆的一下子,那茶水溅了满地,他却不管不顾,只固执的道,“我要找她。”
“小主子,主子已经闭关了。”媚绵拦在他面前,她噗通的跪了下来,苦苦的恳请道,“小主子,如果你不能够好好休息,有个什么闪失,让媚绵如何与主子交代?”
“主子怎么又闭关了?主子是什么时候闭关的?”慕棠心急如焚,在他说话间,语气里不由自主的带出了一抹焦躁不安的的情绪。
“小主子,再你回来不久,主子便闭关了,媚绵,也不知道主子会闭关多久,可能会等些日子,主子才能够出来。”媚绵低着头道。
慕棠沉闷的问,“主子究竟需要等多久啊?”
媚绵眨了眨眼睛,“这个主子没有说,媚绵不知道。”
慕棠点了一点头,半晌,挥挥手,“好了,你下去吧。”
“是。”媚绵起身看了慕棠眼睛,有点儿不放心,因为慕棠从来都没有过如此明显的情绪,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他变得如此焦急。尽管心里还有点儿不放心,然媚绵还是下去了。
慕棠克制住心里的焦躁不安在屋子里休息了一天,虽然他感觉他的身体并没有打碍,然他一直都在吃药,每次两次,没有间断过。媚绵说这是媚晚吩咐的,慕棠自然不可能说不。媚绵便告诉过慕棠,说媚晚刚下了命令。要他在她闭关的这段日子里,全权打理媚宫的所有事物,因此,慕棠便没有时间想太多,不过过了好几天,慕棠天忽然发现自觉好几天没有见过缡樱络了,以缡樱络的性格不可能好几天都这么安静的。结果媚绵说,缡樱络跟着媚晚一起闭关了。因此,慕棠便没有再追问什么。
小甜儿一直呆在媚宫,慕棠问侍女,侍女说小甜儿现在很好,她已经完全适应了在媚宫的生活。慕棠没有去探望小甜儿,他怕看见小甜儿便会忍不住想起央玉公子。媚宫的事物并不多,然这些事情事无巨细全部都交给了慕棠处理,以往媚晚不处理而交给媚瑶和媚岚的事物,现在也全部都给了慕棠。她们只在慕棠办公时守着,慕棠问她们,她们才会提些意见,慕棠一直很忙,简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他被这些事情给牵绊的没有法子脱身,慕棠便只能够让媚宫的人出去打探孟染以及夏怜等人的下落。
慕棠还是不能够释怀那天发生仿佛噩梦一样的事情,晚儿便在他面前与那条忘川河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没有法子相信也不愿意相信,晚儿真的不在了,她再也不会出现了。只要是没有事情,他清闲下来,慕棠便无法控制他的那些思念与回忆。因此,慕棠只能够拼命的做事情,她试图以忙碌来躲避那些如同潮水般的思念与回忆。
过了一个月,这一天夜里,忽然起了风。慕棠刚刚忙完了媚宫的事物,他回到梅花苑,发现院角的蔷薇被吹落了无数。那些细小的粉色花朵静静的在昨夜冷风里凋零下来,偶尔起了一阵微风,于是这些已然死去的,还依然美丽的花纷纷扬扬的坠落了下来,便宛如是冬日里的积雪。慕棠弯下腰,他掬起了一把蔷薇,细小的蔷薇花瓣儿在他的指缝里簌簌的落了下来,仿佛是在宣告着生命无可奈何的终结。许是最近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他忽然感到了一种莫大的疲惫感。他在花下待了会儿,便回屋子准备休息,他躺在床上又忍不住想起这些日子发生的所有事情,那些飞花,那些美好,都化成了他记忆里的的点点滴滴,那些回忆好似片片浮萍,微微的飘浮于他的生命上,随时能够让他很清楚的意识到梦想是有多么的美丽,现实又是有多么的悲哀。直到三更,慕棠才有了点儿睡意。他刚刚睡着,便有人前来敲门。“不好了,小主子,不好了。小主子,主子练功时不小心走火入魔了。”
“什么?”慕棠惊出了一身冷汗,主子怎么会走火入魔?慕棠顾不得多想,他忙不迭的爬起来,穿好了衣服,他轻轻的抿了抿唇角,“主子人现在在什么地方?”他的嗓音有了丝丝的颤抖,他的脑袋里也变得浑浊,昏沉沉的。每次遇到和媚晚有关的事时,他总是冷静不下来。
“回小主子,主子她现在在媚花苑。”侍女答道。慕棠几下子便套上衣服,他忙不迭冲了出去,他到达媚花苑时,媚花苑已经跪了不少侍女,那些侍女都很惴惴不安的。
慕棠见状,他不禁更加担心了,他忙不迭的在门外跪下,“慕棠见过主子。请问主子您的伤势怎么样了?主子,你的伤势是否严重。”
过了会儿,媚晚屋子里才传出缡樱络的声音,“晚姐姐没有事情了,你们都不必担心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慕棠让侍女先回去了,他还留了在屋子外,恭声问道,“主子,请恕慕棠斗胆,请问主子您是否真的不重?”
“晚姐姐伤到了喉咙,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晚姐姐以后说话会有点儿问题。”缡樱络不以为然的道,“好了,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做,我也会照顾好晚姐姐的。那个慕棠,你快回去吧,你别在这打扰我了。我很忙的,没时间照顾你。慕棠,你已快回去休息吧。我来照顾晚姐姐便行了。真的,我可以的。慕棠,你放心便好了,除非你很不相信我哦。”
慕棠有抿了抿唇角,“樱络姑娘,可否能够我见见主子。”
“不能够。”缡樱络怒气冲冲的从媚晚屋子里走了出来,她双手叉着腰,摆出一副很想要教训人的模样,“哎呀啊,我晚姐姐现在需要休息。慕棠啊,你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一点也不替她想。”
慕棠想了一下,缡樱络说的这些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他想了想道:“那便有劳樱络姑娘了。”他又冲着屋子里叩拜了一下,“主子,慕棠明日再来探望主子,还请主子能够好好休息。”
“这才是我晚姐姐的好徒弟嘛。”缡樱络满意的点了一点头,她目送慕棠出了媚花苑,背影消失不见,她便回了屋子里。
这一晚慕棠根本无法入睡,他除了担心媚晚的伤势,还有点儿莫名的思绪。直到快天亮时,慕棠才眯上眼睛睡了会儿,媚绵送来了水与衣物,他洗漱完了,便赶紧去了媚花苑。他恭敬的跪在慕棠屋子外,“慕棠给主子请安。
“慕棠。”一个白色如洗的身影从屋子里缓缓而出,脸色依然带着面纱,在慕棠面前站定,淡淡道,“你起来吧。”
慕棠感觉媚晚的嗓音变得有点儿沙哑晦涩,不如以前那般的好听,心里莫名的高兴不起来。以前每次看到媚晚都会感觉非常开心,然昨晚明明担心了一夜,然现在见了慕棠,他也没有太多的期待了。然他想到缡樱络的话,便没有多想,“谢主子。”慕棠站了起来。
“慕棠,时间真快,慕棠转眼你都已经十七了。”媚晚淡淡笑了下,尽管她的嗓音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的好听了,然她的语气有点儿温柔,“来,慕棠,这是我给你十七岁的寿礼。”她一面说着,一面递给慕棠一个精致的盒子。
“慕棠多谢主子。”慕棠忘记了他的生日,媚晚还能够记得这么仔细,他心里不由自主的有点儿高兴,忙不迭的深处双手接过了那个盒子。
“你打开看看吧,慕棠,你喜欢不喜欢?”媚晚那沙哑的嗓音中总带着一丝很莫名的悲伤。
慕棠点点头,他打开那个盒子,发型盒子里面放着一块雕着飞凤白玉的令牌。慕棠微微一怔,忙向着媚晚跪了下来,“这是媚宫主子令牌?主子,这个礼物太重了,恕慕棠万万不能够收。”
“不错,这确实是我们媚宫主子令牌,见此牌便如见媚宫主子本人。”媚晚微微点了一点头,笑道:“慕棠,从今天起,你便正式继承媚宫,成为媚宫新主子。有你掌管着媚宫,那我也便可以放心的退隐江湖了。”
“这怎么可以?”慕棠有点儿急了,将那个盒子举到头顶,“主子,慕棠不能够收。主子,慕棠请主子能够收回成命。”
“慕棠,那你便不要推辞了。”媚晚的嗓音带着股子伤感,“将媚宫交到你的手上,我很放心。”
“不,主子你还如此年轻,你完全可以继续领导媚宫。而慕棠年少无知,阅历尚浅,不能够承担如此大任。”慕棠眸光微微一闪
,他把头低的更低了。
“慕棠,你是媚宫主子调教出来的,你是媚宫主子的徒弟,自然便是媚宫的继承人。这些年来,媚宫主子在你身上煞费了多少精力多少心血,甚至还不惜为了你……”媚晚说着忽然发怒了,那些繁杂又非常浓烈的感情在她的眼睛里剧烈的挣扎着,“慕棠啊,你说你一个男子,难不成你连女人都能够承担起的责任,你都抗不下吗?还要你有什么用。慕棠啊,你简直便是个没有用途的废物,你简直便是活着吃白饭的。慕棠啊,有你这样的小主子,让媚宫人以什么脸面立足于江湖。我真不知道她为你付出这么多做什么?慕棠啊,你这么大的人了,你却没有半点担当,慕棠啊,连个废物都不如。哼,慕棠啊,我说你废物,你还真是玷污了废物。慕棠啊,要不是答应了她,我非毒死你,气死我了。”
慕棠已不是第一次被媚晚责骂了。然这次他总感觉与以往有点儿不同,有很多词不似是媚晚会说的。不过,他还是在心里面一一记下了,“慕棠知道错误了,只是慕棠自认为很不才,历练也非常不足,难以承担领导媚宫大任。慕棠恳请主子再给慕棠一些时间,让慕棠增强武功,增添历练,如此才能够有资格来继承媚宫。至于这主子令牌,慕棠恳请主子能够先替慕棠保管。”
“好,慕棠啊,既然你如此说,我便给你一年的时间。”媚晚稍作思量,又说道,“慕棠啊,眼下天下正是大乱,你正好可以好好的历练一番。不过,这个主子令牌,慕棠啊,你还是先拿着吧,这是主子给你的寿礼。”她又冷哼了几下,“慕棠啊,人说,朽木不可雕也,孺子不可教也,你倒好啊,你一个人把朽木和孺子都给占齐了。好,真好,真好。”她说完了,便转身进了屋子。
慕棠总感觉什么地方有点儿不太对劲儿,不过,他还是非常恭敬的道,“慕棠多谢主子。”
“好了,慕棠啊,这儿没你的事情了,慕棠啊,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媚晚语气里依旧带着些不知从何来的怨气,她甚至还有点儿厌恶。
“是,慕棠告退。”慕棠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昨夜一夜都辗转不安,他非常担心媚晚的伤势,然此刻见了媚晚,却又忽然说不出了。
慕棠拿好盒子,回到了梅花苑。把盒子交给媚绵收好,便回到了书房,然他的心里面一直都感觉怪怪的。因为心里有点儿感觉很奇怪的的,慕棠看不下书,便走出屋子,想要好好散散心。然他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花苑。慕棠不喜欢侍弄花草,只听媚晚偶尔心情好了,会跟他提点那么一点二。慕棠忽然想起了那株被移走的雪,便想去看看。“拜见小主子。”守在花苑的侍女见到慕棠有点儿慌张,因此慕棠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
“你起来吧。”慕棠做了个手势,示意侍女起身,“我只不过随便走走。”说完了,便趁侍女没有反应过来,他便迅速的溜进了花房。一进花房,慕棠便听里面传来一个非常沙哑的说话音:“哇,不是我说啊你还是真是漂亮啊。”
慕棠微微一怔,眸光中微露几分柔情,“主子?是你。”慕棠有点儿纳闷,媚晚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啊?”媚晚忽然叫了下,她似是被慕棠的忽然出现吓到了,“慕棠啊,你来做什么事情?谁让你进来的?”媚晚声音里带着些慌乱,“啪”的一下子,有花盆被不小心摔碎了,“哎呀,我的花啊,真是可惜啊,慕棠啊,这都怪你。”
慕棠循着声音,走入花丛深处,只见那些五颜六色的奇花异草中蹲着一抹白色影子,她正在手忙脚乱的做着什么事情,慕棠忽然有种错觉,这个人不是主子。然这个念头只一闪而过,“主子,让慕棠来帮你吧。”慕棠忙不迭上前,只见媚晚手里捧着一株奇花,叶片修长,红色血滴,惊艳绝伦,“主子,这便是雪?”
“当然雪了,要不然什么花能够有这么好看啊?”媚晚微微颔首,一面摸着雪的花叶,一面接口道。说完了,媚晚又有一些莫名的感慨,眼底深处隐隐涌动着一丝悲伤,“不知道她究竟费了多少心思。这么美丽的花,便跟她人一样。真可惜,便这么便没有了。”
“主子,好好打理着,兴许还可以救活。”慕棠见媚晚有点儿伤感,不禁出言安慰道。慕棠说话的时候,仔细的看了媚晚一眼,心里有点儿纳闷,虽然她偶尔说话透露着生无可恋,然从来不会伤感什么。而且,她说话怎么有点儿奇奇怪怪的?这是怎么回事情啊?以媚晚的性格,和他对她多年的了解,她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对于媚晚突然变得沙哑而且还附带着丝情感的嗓音,慕棠总是有点儿难以适应。然慕棠没有想太多,或许媚晚只是嗓子不太舒服吧,她才会说话跟以前很不同。还有,媚晚刚才说的那个“她”又是什么人?慕棠打量着那盆雪,他不禁有点儿好奇的问,“主子,您刚才说的人是什么人?”
“当然我……”媚晚下意识的张了张口,她仿佛想说什么话,又被她给强自压抑了下来,她很快恢复了冷淡的语调,“当然我了。”媚晚微微顿了顿,干咳了几下,“怎么?慕棠,难不成你感觉主子不行吗?还是你感觉主子不好看,很丑?”
媚晚这一串话让慕棠有一种错觉,这根本不会是媚晚该说的话。然慕棠还是脸色如常,没有表现出来,“主子,您文武双全,无所不会,慕棠一直都敬仰不已。”慕棠这句话是真心的,当初他在孟家镇,与媚晚在河边相见,她在船头剥鱼做饭时,他便感觉这天底下,或许没有什么能够难住媚晚。不过,媚晚好不好看,慕棠感觉,“好看”两个字不应该用在媚晚身上,这样只会玷污了媚晚。
慕棠斟酌了下道,“慕棠从来没有见过主子你的容貌,然在慕棠的心里面,主子才貌兼全、天香国色,这个世界没有人能够及主子分毫。”这些都是慕棠的真实感觉,虽然今天的媚晚,让他感觉有点儿纳闷,然没有了以往的压力,感觉此刻与眼前这个人,如同是朋友一样随心所欲的交流。
“既然如此,慕棠,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啊?”媚晚看了慕棠一眼,她努力将语气软了下来,只是她的语气还有点儿嗔怪,“哎,慕棠,已经晚了,慕棠,你现在说了,还有什么用?”
“主子,是什么晚了?”慕棠追问了这么一句。
媚晚倒吸了一口气,转过头看着慕棠,她微微的眯起了眼睛,双手也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慕棠,我问你,对你而言,你主子是你的什么人?”
“主子,您是慕棠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慕棠想也不想便回道。
“你说的可都是真心话?你不是骗我的?”媚晚沉思了会儿,显但是有点儿怀疑。
“慕棠不敢骗主子。”慕棠还是没有犹豫便回答了出来,只是说完了,他心里又隐隐有点儿担心。
“好,这便好。”媚晚好像笑了笑,然笑声里透着几许凄凉,“好了,慕棠,主子想一个人静静,你先走吧。”
慕棠顿了顿,又问,“主子,慕棠还有事情想请问你。”
媚晚迟疑了下,纤长浓密的睫毛扇子般盖住了她眼睛里那些神思,“慕棠,你还有什么事?”她的语气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
“主子,慕棠这段时间一直做着同样一个梦,慕棠梦见慕棠与主子你……”慕棠话音一滞,他似乎有点儿难以启齿,他在心里挣扎了许久,他最终跪在了媚晚面前,“慕棠想请问主子,慕棠是什么时候被下的药?”
“这个嘛……”媚晚稍作思量了会儿,她才有点儿迟疑的道,“是,是在凰徊镇的时候。”
“那慕棠与主子第一次发生关系的时候,也是那个时候,是不是?”慕棠手里捏了一把冷汗,他心里有点儿惶恐,有点儿不安,他既想能够尽快知道这个答案,又害怕知道这个答案。
“恩……是吧。”媚晚犹豫了下,只感觉脸部的肌肉似乎在一瞬间都已僵化成石,过了半晌,她缓缓微微点了一点头,好像有点儿不肯定,也好像不太想说。
慕棠一怔,停了半晌,甚至连呼吸都摒住了,捏紧的拳头缓缓松开了,“主子,您为什么这么对慕棠?你说啊,你为什么要陷慕棠于不仁不义?”
“主子有吗?”媚晚眼神一沉,眨着眼有点儿无辜。
“主子。”慕棠不知道什么地方来的胆量,居然没等媚晚允许,便自己站了起来。慕棠一把抓住了媚晚的手,眼睛紧紧瞪着媚晚,深吸口气,稍稍压抑道,“主子,您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让慕棠忘记了这些事?为什么?”慕棠怒吼着,手里不自禁的加重了力道。
“哎呀,好疼啊,慕棠你要干什么?我究竟让你忘记了什么?”媚晚眉头拢在一起,一把甩开了慕棠,声音里已然带上了怒意。
“主子,告诉慕棠,你究竟想要慕棠怎样啊?”慕棠有点儿埋怨的问了这么一句。
“我究竟想要你怎样?”媚晚眼里寒光一闪,浓浓的怒气从她的身上透出来,他手指颤抖的指着慕棠一字字的道,“慕棠,你当你是什么东西啊。慕棠啊,我告诉你啊,你没有你主子你连人都不是。慕棠,你主子叫你生你便生,叫你死便死,这都是你慕棠欠她的。”
“只有主子开口,慕棠绝对会无二话。”慕棠说的不是假话,只要媚晚开口,他绝对会拼尽全部力气做到。
“好啊,那你现在便去死吧。我不会拦着你的。”媚晚失控的大吼,她的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湿润起来,“慕棠,你本便该死……”
“慕棠是该死,慕棠玷污了主子的清白,可慕棠居然一直都记不得,慕棠一直都没有给主子给交代。慕棠确实最该万死,慕棠请主子责罚。”慕棠双拳渐渐的捏紧了起来,他“噗通”一下子,又朝着媚晚跪在了地上,他向着媚晚重重的磕头下去。如此的响声,着着实实的是吓到了媚晚。
“原来是你?慕棠,那个孩子居然是你的!”媚晚脸上的血色突地退去,有点儿支撑不住的倒退了几步,才勉强站稳,一双黑目渗出了血丝,“慕棠,你该死。不,你死不足惜。你怎么配得她为你……慕棠。”
“你根本便不配她,她为你付出了一切,可你给了她什么,你又为她做过什么?你给她的,只有伤害?你非然什么都没有付出,你还残忍的夺走了她所有。慕棠,都是你,如果你不是,她便不会……”媚晚说着,她眼睛里猩红血丝变得愈发通红,她抓过个花盆便想要往慕棠头上砸去,然她最终还是努力的忍住了,“慕棠啊,我真不明白啊,为什么她都死,她还要顾及你的生死啊?慕棠,你根本便不配她这么付出啊。慕棠啊,我不想再看见你。”媚晚将那个花盆狠狠的摔在地上,随即便转过身跑了出。
孩子?慕棠微微的怔了怔,在听到这几个字的刹那间,一股子巨大窒息的感觉骤然便充斥着他的所有,短暂的瞬间,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似乎,连他原本便不太规律的心跳声也在瞬间失去了,他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茫然失措的根本找不到任何方向。孩子?还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慕棠忙追了上去。
慕棠追到媚花苑,便听媚晚屋子里传来了悲痛欲绝的哭声,“为什么?我真的不明白啊,你为什么要对他?你还说我笨,可我感觉你才笨呢。他又什么地方好了,他根本便不值得你这样付出,他那种人啊,根本便不配。”
“主子,你告诉慕棠啊,什么孩子啊?”慕棠跪在门口问道。
“慕棠,你快滚,我不想再看到你。”屋子里传来一声怒吼,媚晚那本便非常沙哑的嗓音更显得几分难听的凄厉,“慕棠,你快滚,你快滚啊。你再不滚,我会杀了你的。慕棠,我真会杀了你的。滚。”
“主子,即使是想要杀了慕棠,慕棠都死而无怨,慕棠只希望主子不要再难过了。”慕棠死死的捏着拳头,他的心脏仿佛被一把不太快的钝刀慢吞吞的凌迟,每一下的疼痛都是那么的迟缓。
屋子里的人忽然大吼,“慕棠,你现在说这么的好听,又有什么用啊?慕棠啊,是那些过去的事情,能够重新来过,还是那些死去的人,能够复活回来?”
“慕棠说的句句真心,主子,您说的孩子,我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慕棠说完了,屋子里便安静了下来,里面的人似是被什么东西给镇住了,又似是陷入了茫茫的沉思,然不一会儿,便传出了一道凄厉的怒吼,“慕棠,你给我滚,你快滚,慕棠,没有孩子,你这种人不配有孩子,你活该断子绝孙。你快滚,我不想再看见你,如果再让我看见你,我非杀了你不可,慕棠,从今天起,我不准你再踏入我媚花苑半步。你快滚啊,慕棠,如果没有你的话,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的。慕棠,没有你便很好了……”
如果没有我的话?慕棠心一阵撕裂的疼,疼的他几乎快要晕死过去了,“主子。”慕棠再也没有法子装傻及逃避了,“主子,慕棠跟你有过孩子吗?”
“滚,你滚,慕棠,没有孩子,孩子早便没有了。”屋子里传出努力压抑的哭声,“慕棠,你可以放心了,可以继续跟你的孟染好了。慕棠,你高兴吧?现在有可以继续去风流快活了,你再也没有任何困扰了。慕棠,你快滚,给我滚出媚花苑。”
“主子,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主子,您怎么什么都不说?我们的孩子,是什么时候没有了的?”慕棠黑眸深不见底,不觉中泪流满面,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孩子已经没有了,慕棠,你现在知道又有什么用?你早做什么?”屋子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冷笑,“慕棠,你知道又能够如何,你会娶她吗?会负责吗?你根本便不敢,你连承认都不敢。”
慕棠心被扎的鲜肉模糊,鲜血流淌如水柱,他所有的力气都似是被抽空了,无力做任何辩驳。自从他回到媚宫,他明明知道他与晚媚发生了两次那种亲密的夫妻关系,然他还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他说了要给媚晚负责,说了要给媚晚一个满意交代,结果他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到。在梦里,他与晚媚一次又一次的缠绵,可面对慕棠的“你要娶我吗?,他还是不是犹豫不决吗?因为他已经有了妻子,只是,只是真的便是这样吗?为什么连他都感觉这个借口是多么的苍白无力。还是他根本便不敢,他不敢面对这样违背道德伦理的关系,不敢面对这世人那种轻蔑的眼神。
要是当初没有忘记这些事情,现在会不会是另一种结局,若是在和媚晚发生亲密关系时,便察觉是慕棠,然后为她做些什么,现在会不会是另一种借故,孩子,我居然都不知道,我做人真是失败,连媚晚有了他的孩子都不曾察觉。他不能够放下孟染,对她有着深深的责任及浓浓愧疚,他有没有法子放下晚儿,对她有浓浓不舍之情,不敢有什么痴心妄想。结果,她还是伤害了所有人。孟染的孩子没有保住,他与媚晚的骨肉也没有保住,伤害了孟染,辜负晚儿,对不起媚晚。他说过要好好的保护她们,不让她们受伤,结果她们受的那些伤都是他给的。
慕棠,你真是失败,你该死。
这些情,你如何偿还,这些债,你如何弥补?
慕棠万死不足矣。
慕棠闭着眼睛,晶莹的泪水不停的从眼角往外涌,他心疼的不行了,“哈哈哈……”他忽然仰头哈哈的大笑起来,“慕棠,你真是该死啊。慕棠,你死不足矣。”慕棠,你还有脸说对不起吗?慕棠,你不配。慕棠笑着跑出了媚花苑。
媚花苑忽然一阵痛哭,“晚姐姐啊,你要樱络怎么替代你啊,怎么替你对他好啊。晚姐姐,樱络怕自己根本做不到啊。晚姐姐。”
慕棠一路癫狂的跑回了梅花苑,他关在屋子里呆了整整有一天,都不曾踏出过屋子。媚绵很是忐忑的敲着门,“该吃药了,小主子?”然她连着唤了几次,都没有得到慕棠回应,她不禁有点儿担心起来,刚才听侍女说小主子与媚晚吵架了,闹得很不愉快,然后小主子便疯疯癫癫的跑出来了。媚绵实在有点儿担心,她便鼓起勇气壮着胆子,她一把推开了门,“小主子?”门一开,媚绵便愣住了,地上竟满是散乱的纸张,横七竖八的,慕棠站在书桌前,拿着一支画笔专心的写着什么,甚至连媚绵进门都没有抬下头。“小主子?”媚绵又唤了声,然慕棠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媚绵只好自行放下药,弯腰捡起了地上散落的纸张,原来不是在写字,也不是作画,每一张纸张都乱七八糟的看不出所以然。媚绵咬了咬牙,看向慕棠准备劝他,然凑近一看,竟发现慕棠手里的笔杆早已经断裂,鲜血顺着笔杆慢慢地滴到了纸上,而他一无所觉,完全已经是入了魔。
“小主子,不要画了,你瞧,你都出血了,不要画了。”媚绵想阻止慕棠,然她手刚碰倒慕棠的画笔,慕棠的画笔便忽然直直的掉在了地上。笔却直直地落地。只见慕棠茫然的盯着画,口里喃喃道,“这……是主子?还是晚儿?”媚绵顺势看过去,只见慕棠的那滴鲜血恰好落在宣纸上,画中女子虽然带着面纱,然不难看出女人的绝色。
“小主子啊,这是什么人?她好美啊。”媚绵不禁感叹道,画中的女子虽然蒙着面纱,然能够清晰的看出精致的五官,美的让人感觉不可思议,她难以想象出,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如此绝色。
慕棠的眼睛红红的,发丝凌乱的披散着,洁白的袍子上也沾上了墨迹,整个人都显得极其狼狈,让人都不禁有点儿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小主子。这样的慕棠,却多了一种从来没有有过的神韵,他双目专注的盯着画中的女子,脸上现出了淡如春风的和煦微笑,神情却是分不出究竟是喜悦还是难受,可是眼里没有了刚才的颓废与空洞,而是在极力的克制着什么。
“小主子?你怎么了?”媚绵有点儿担心慕棠,这样下去会不会出事情。小主子以前从来不曾露出如此明显的情绪,然此时他的情绪太过复杂了,这让媚绵不禁有点儿担忧。
慕棠紧紧的盯着画,裂开唇角,露出一抹苦笑,“主子,慕棠该死。”慕棠用没有受伤的手细细的抚摸着画中的女子,泪水跟着落在画上,晕开了一片。媚绵有点儿可惜这么好的画,但是没有说话。
慕棠忽然抓起那美人图,他猛地一扬手,那副美人图便立刻碎成了纸屑,或者这碎的根本不是一张纸,而是慕棠的心。
“小主子?”媚绵有点儿担忧,她试探着叫着慕棠。慕棠终于看了媚绵一眼,然慕棠眼里所透露出来的浓浓沧桑让媚绵有点儿心惊,她只感她觉脊背一阵发麻,她真的不敢相信,她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男子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媚宫小主子吗?
媚绵第一次有种想要躲开慕棠的想法,然她忽然想起了让来的目的,便又说道,“小主子,您应该吃药了。”然药已经凉了,媚绵又道,“小主子,这药有点儿凉了,小主子请你稍等下,媚绵这要去换药。”媚绵丢下了这么一句话,便急忙不迭忙跑出了慕棠的屋子,直到她一路跑出了梅花苑,她才勉强松了口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