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间念一天
既然郭笑雨已经选择了死，无空无名便绝对不会让他活。只是今时今日，这世上无论是谁想要杀死郭笑雨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郭笑雨看到了无名无名的实力，无空无名亦看到了郭笑雨的杀招。但是这一日一夜的鏖战，两人之间却始终未见到胜负。
只是，当两人已全都精疲力竭的时候，周围的一切却全然发生了变化。
逆转的神翼之风竟然消失无踪，铁盘再度溃散，五尊石像被封吹成了沙，黑色的蛹从万妖之泉中升腾而起，继而碎裂。古之天才破蛹而出，蜕变成无敌的盘古。
下一瞬，他比闪电更迅速比狡兔，比风云更多变的进攻已结结实实的轰在了郭笑雨的小腹之上。郭笑雨只觉得丹田好像炸开了一般，全部的力量宣泄而出，然后他的身子便羽毛一般朝后飘去。一瞬间，他觉得眼前竟是一片光明，在这片光明中他看到了无数熟悉的身影，可当他伸手想要去抓住这些的时候，光明又被黑暗所吞噬，然后……
还有然后吗？
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两年之前的事了。
是的，没错，两年之前。
“师哥，师哥。”郭甜甜摇着躺在草坪上的郭笑雨：“山南的油菜花开了，陪我去看油菜花啊。”郭笑雨躺在地上，凝视着郭甜甜的脸，却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郭甜甜笑道：“师哥，你是不是睡糊涂了。这里是咱们的家啊。”郭笑雨环顾四周，这里的确是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家，周围还有那慵懒的草坪和一株巨大的芭蕉树。
郭笑雨伸手在郭甜甜脸上掐了一下，郭甜甜立即“呀”地叫出声来，骂道：“师哥，你干什么啊？”郭笑雨又在自己的脸上掐了一下，的确很疼。“这不是梦，但这不是梦又是什么？”他闭目凝神，想聚起自己那惊神的修为，可却只能在自己体内感觉到一点微末力量，他想去运转一些高深的法诀，但却只能发动一些最基础的五行之术。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他低声问着自己。
郭甜甜却在他额头上摸了一下，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喃喃道：“也没发烧啊，怎么净说些胡话呢？”
“发烧，胡话？”郭笑雨起身问道：“我在这里睡了多久？”
郭甜甜道：“我哪知道你睡了多久，反正每天这个时候你都会来这里偷懒，大概有一个时辰了吧。”
“一个时辰，”郭笑雨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难道一个时辰，我做了两年的梦？”
郭甜甜正在这个时候，一个爆栗砸在他脑袋上，问道：“疼吗？”
郭笑雨揉着脑袋说道：“疼，很疼。”
郭甜甜便说道：“既然知道疼就证明这不是梦。”
郭笑雨说道：“那难道我刚才一直都在做梦？”
郭甜甜道：“我又不是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做梦。”
郭笑雨挺起身子，却朝郭甜甜吻了过去。郭甜甜的脸顿时一红，随即一个巴掌扇在郭笑雨脸上，便转身跑走了。
郭笑雨摸着自己的脸，却还是搞不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自己之前经历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自己黄粱一梦？
他站起身，环顾周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猛然间，他听到远处有打斗的声音传来，郭笑雨之后，这声音是自后山山洞传出来的。那是无空无名派来偷袭几位师父的人。郭笑雨赶忙朝后山冲了过去，但当他到后山的时候却已看到五位师父将一个被树藤捆住的人押解了出来。
郭笑雨冲上前去，忙问道：“师父，这是不是无空无名的手下？”
郭天翁却也是一个爆栗招呼过来，骂道：“臭小子，说什么胡话呢，是不是还没睡醒啊。什么无空无名，这小子不过是个杂碎。不顾说起来，到他娘的还有些本事，废了我不少事才抓到他。”
“不是无空无名，”郭笑雨追问道：“那师父有没有听说过无空无名？”
巫梨道：“你怎么会问这些。”
郭笑雨道：“我只要师父回答我，到底这世上有没有无空无名。”
巫梨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听都没有听说过。”
郭笑雨转念想起，曾经那个时候五师父也不让郭天翁告诉他有关无空无名的事。便调转话锋，问道：“那师父应该知道快意门吧。”
“快意门？”郭天翁问道：“这是个他娘的什么门派？你们几个知道吗？”
马云儿摇了摇头，却说道：“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净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话，是不是咱们几个管教他管得太严厉了。”
郭天翁却说道：“严厉了鬼，你难道不知道这小子每天乘着咱们练功都会躲一个时辰的懒。我看这小子八成是在做什么春秋大梦了。”
“好好好，”郭笑雨连说了几个好，却又问道：“那二师父，你是不是有一块草木令牌，能控制天下一切草木，四师父，你是不是有一面落月镜，还有五师父，你是不是
有一个龙骨吊坠。在咱们门中有一件至宝叫做五足鼎立。还有咱们的祖师，是不是叫凡飞沧龙，他还在昆仑山上留下了一个封印。还有，神翼之风，和万妖之泉，难道这些你们都没听说过吗？”
郭天翁上前问道：“臭小子，你从哪里听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做梦没醒，在这和老子说梦话呢？”
郭笑雨抓着头发吼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是我在做梦还是你们在做梦啊？”
马云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了，孩子，你可能是真的太累了。今天下午你不用练功了，晚上的时候别睡的太早，今晚是你生日哦。”
“生日，”郭笑雨低声重复着，“难道今天是我生日？”
“对啊，”马云儿笑着说道：“怎么，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不，”郭笑雨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根本没有生日！”
的确，郭笑雨活了十八年却根本从从来没过过生日。郭甜甜的生日实在三月初二，他记得。他也曾经问过师父，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但郭天翁却说他是捡来的，根本不知道生日。郭笑雨又说，那干脆将他被捡来的那一天当做生日，郭天翁却说根本不记得是哪一天将他捡来的了。最后是卢淼音说，干脆将大年初一当成这小子的生日得了，这样礼物和红包一起送，省心还省钱。
这件事发生在过去，而非未来抑或梦中。
“不对，今天不是我的生日，我的生日是大年初一。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那五位师父加上一个被押解的人全在这一时刻转身，六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
郭笑雨又问了一遍：“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终究还是被你发现了。”这六个人居然齐声说道，而且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郭笑雨记得这声音，他永远都忘不了这声音。
六条人影聚在一起，竟变成了无空无名的样子。
“果然是你。”郭笑雨恨恨说道。
无空无名叹息道：“终究还是被你发现了。如果你不是这么聪明，如果你肯永远留在这里安心的生活该有多好。这虽然只是幻境，但他和现实一样，丝毫不差。就算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梦，但这也是一场美梦，做下去又何妨呢？”
郭笑雨道：“梦中没有你，没有对手。”
无空无名不禁笑道：“如果我是你，我宁愿永远沉寂在这梦境之中，因为如果你醒来或许你会发现，现实要比梦境残酷太多。”
郭笑雨道：“现在的盘古是否已经复活了？”
无空无名摇了摇头，道：“还没有，还需要一段时间。”
郭笑雨问道：“怎么，难道那封印对他还有影响？”
无空无名道：“是他的身体。其实他说过的最大的一个谎话，就是关于他的身体。那并非是他厌倦了所以舍弃，而是因为他根本得不到。我想你也应该很好奇，凡飞沧龙将他的灵魂封印在了万妖之泉，那么他的身体会在哪呢？”
郭笑雨道：“应该在你那里，如果我猜的没错，就在那个水池里面吧。你将兽鱼养在那里就是为了看守盘古的身体。”
无空无名笑道：“你当真很聪明，即便这时候，咱们两个已经是对手，我仍想给你再做一次选择的机会。”
郭笑雨笑问道：“选择朋友或敌人，还是选择生死？”
无空无名道：“这些有区别吗？”
郭笑雨道：“或许没有。”
无空无名道：“再有七天，盘古就能得回他自己的身体，那时候即使咱们两个真的可以联手，也绝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郭笑雨道：“开天辟地的力量，我可以想象那有多强。”
无空无名道：“所以，我真的不希望你这样的人就这样死掉。”
郭笑雨道：“你告诉了我那么多关于盘古的秘密，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是关于神翼之风的。”
无空无名一愣，道：“神翼之风难道还有什么秘密吗？”
郭笑雨道：“当然有。”
无空无名道：“洗耳恭听。”
郭笑雨道：“你曾对我撒过很多谎，盘古也曾骗过我。但其实你们不知道，在你们身边，最大的谎言便是这神翼之风。其实真正的神翼之风并不是那块所谓的天空碎片，那不过是用来封印的道具。就好像名字，你可以叫盘古，我也可以。但咱们都不是真正的盘古。”
“那真正的神翼之风是什么？”无空无名忍不住问道。
郭笑雨道：“其实根本没有神翼之风，那不过凡飞沧龙对全天下撒的一个谎罢了。他让全天下都以为神翼之风是他最后的王牌，然后又让全天下都以为那和铁盒便是神翼之风，让你们在那上面动无数的脑筋。但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神翼之风。”
“不可能！”无空无名亦无法相信这解释。
郭笑雨
道：“一开始的时候我也不信，但是后来，当你都可以在神翼之风上做手脚的时候，我却信里。如果神翼之风真的是一张不败的王牌的话，绝不可能被你如此轻易地改变。所以，如果真的存在不败的王牌，那就是谎言，一个让人执迷不悟的谎言。”
无空无名又说道：“或许你是对的，但如果连神翼之风都是谎言，那凡飞沧龙哪里还有什么王牌。他应该知道我今天所做的一切，他也应该知道盘古会重现世间去继续他的计划。为什么，为什么他什么都没有留下？”
郭笑雨道：“或许正因为他预见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他知道无论留下什么都是毫无意义。所以他就什么都没有留下。也或许他为我留下了一次机会，只是我没懂得珍惜，白白浪费了。”
无空无名淡淡笑了一声，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些。”
郭笑雨道：“只因为我也想交下你这个朋友。但命中注定，咱们两个是敌人。”
无空无名道：“朋友也好，敌人也罢，我想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郭笑雨道：“请说。”
无空无名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希望你能帮我照顾无颜。”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当真像是一名父亲。
“你会死？”郭笑雨不禁问道。
无空无名道：“如果咱们两个中间只能有一个活着，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为什么？”郭笑雨又问道。
无空无名道：“因为我想知道，我的坚持究竟是对是错。如果我错了，我死而无憾。如果我是对的，我同样死而无憾。”
郭笑雨点了点头，道：“虽然不懂你的逻辑，但是我答应你。”
无空无名道：“谢谢。”这两字仿佛还悬在空中，他却已消失不见。
而在他身影消失的地方，一片赤红颜色蔓延开来。这混沌的红，就好像岩浆翻滚一般。
无空无名的声音又在半空传来：“这里叫做间念一天，是盘古将地天开辟之前时候的样子。如果你想从这里出来，除非你也能做到开天辟地。这是对你最后的一道囚禁，亦是最后一道考验。冲破这里，或许你还有机会打败盘古。”
如果冲不破呢？
那自然就要被困在这个地方，永生再难超脱。他们两个都是聪明人，这样的话自然不必说出来。
家山寨里，巫梨等五人又聚在一处，而子月非亦在此时赶来。
“你说什么！”巫梨这最沉得住气的人也几乎跳了起来。
子月非则又淡淡的重复了一遍：“万妖之泉，已经又一次被人开启。”
“怎么可能！”郭天翁站起身吼道，“笑雨那孩子明明已经……”
“没错，”子月非叹息着说道：“笑雨那孩子的确将万妖之泉封印了，而且是在我们的帮助之下，原本这封印该劳不可破才对。但是在五天前，我感觉到万妖之泉内的妖气又开始四处宣泄。我的感觉绝不会错！”
巫梨也终于恢复冷静，定定说道：“如果这是真的，那就只可能有一个解释。咱们被人算计了。”
“被谁？”郭天翁似乎没他这么冷静，也没他这么聪明。
“无空无名。除了他，我想不出第二个人。”他默算了一下，又道：“笑雨那孩子离开这里已经有六天，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已经发现这些，去了昆仑山顶。此刻只怕……”后面的四个字是凶多吉少，但他没有说出来。或许是害怕这四个字出口之后，自己会变得不冷静。
“不会的，”子月非笃定地说道：“我能感觉到，笑雨那孩子还活着。而且他必须活着。”
“也对，”巫梨微笑着说，这个时候他居然还能笑出来，“这孩子是咱们最后的希望了，怎么可以说死就死呢。”
郭天翁却吼道：“那咱们该怎么办，再联络一次盟军，再上一次昆仑山？”
“没用的，”子月非淡淡说道：“盘古的力量咱们都看到了。就算咱们能再一次联络十万大军，结果也不过是给盘古做炮灰而已。”
“咱怎么办？”郭天翁猛地站了起来，然后又缓缓坐下，“等死吗？”
子月非道：“咱们并不是一点胜算也没有，万妖之泉已经开启五天，但盘古始终不见动静，他应该是在准备着什么，或许这一段时间，就是咱们扭转局面的关键。”
笃、笃、笃，这个时候居然有人在敲门。马云儿起身开门，走进来的竟然是遍身伤口的苍云子。门一打开，他便昏了过去。
巫梨即刻上前将他搀扶到床上，口中却喃喃说道：“他怎么会来这里的？”
郭天翁亦说道：“我甚至以为他已经死在昆仑山上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
子月非却道：“不是昆仑山，他根本没有上过昆仑山。不对！”她居然有些躁动，“快出去！”她正要夺门而出。但在同时一瞬间，原本重伤的苍云子，居然膨胀起来，接着一声轰然巨响，覆盖在家山寨之上……
（本章完）